“悠悠说得是。”话间,罗颂提起裴栖寒,“这几日,我瞧你那师兄似乎是不大喜欢我,许是觉得我对你叨扰甚多。”
街旁商贩在叫卖着,许悠悠的目光从一家簪子店挪动到了一处糕点铺上,那老板正吆喝拉着许悠悠尝一口他家热卖的糕点。
罗颂的话,许悠悠听见了,便解释道:“我师兄就是那样的性子,你不要误会,他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情感。”
罗颂追着许悠悠的脚步,听见她为裴栖寒的辩解,轻轻地嗯了一声,旋即问道:“悠悠和你师兄看起来关系很不错,我想他那样的人相处起来一定不是很容易吧?”
许悠悠顺手买下几块糕点,走到罗颂身侧分他一块,“我曾经和他相处确实是很不容易的,初相识的时候,他特别不喜欢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还因为这个事情哭过好几次呢。”
罗颂轻咬一块口香糕,那甜腻的感觉滑在口中,他听闻许悠悠说自己为裴栖寒哭过好几次,当下脸上分不出喜怒。
可见的是,他赢藏在睫羽阴翳下的眼眸暗了暗
许悠悠续声道:“可是我真正的对他有了初步了解之后,我才发现他原本不该是那样的人。”
罗颂将甜糕下咽,瞧着许悠悠那张纯粹明媚的脸,问了一个异常暧昧的问题,“那悠悠,你喜欢你师兄么?”
“啊?”许悠悠往前的脚步一顿,罗颂就静静地站在她的身侧等着她的回答,很久以后,久到许悠悠手上的糕点都放了凉,她才迟迟回应:“有怎么明显?”
其实她也没觉得自己真的能和裴栖寒在一起,裴栖寒待她总是有芥蒂的,他没有真真正正地从心底完全的接纳她。
这样,这种感情就是无望的,她不喜欢无望的爱。
可每当她想收敛的时候,裴栖寒总会让她有意外的惊喜,这不禁让她觉得她好像是他的唯一。
还是不可欠缺的唯一。
这种感觉很是矛盾,她就在这矛盾里喜欢着他。
罗颂对着许悠悠依旧是挂着他那副招牌笑容,“那你师兄可真的幸运,幸运到我都有些嫉妒了。”
许悠悠脑海中浮现一道白色的身影,与黑衣的他交错着在她脑子浮现,她低笑一声,“别说我了,说说你吧。罗颂,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你若是想回家的话我会尽力帮你的,你是我的朋友。”
“能做悠悠的朋友,罗颂荣幸至极。”罗颂说,“我这伤是仇家打的。家,我暂时回不去了。”
“为什么?”
罗颂垂首抿唇道:“我自小父母双亡,孤苦伶仃……长到这么大,竟不知有双亲是何滋味。”
“抱歉,说得你的伤心事了。”许悠悠软糯着嗓音。
罗颂摇摇头,“其实这也算不上伤心事,我父母在一场大火中丧生,我自小便被族亲收养,这么多年来,恩深意重,早已习惯。只是人生为余一大憾事。”
“我生平一大憾事,是没能——”
“许姑娘。”
他话说得一半,忽然被一道飒爽的女声给打断,许悠悠认得着声音,是容见俞。
“这才一会不见,许姑娘身边的男子怎么换成罗颂了?”容见俞打趣她道:“也不知我家容恕在许姑娘眼中,能分到几成的心思。”
“容姐姐笑话我了。”许悠悠被她说得耳热,忽而她反应过来,便问容见俞道:“容姐姐竟然还认识罗颂?”
容见俞笑说:“这是自然,罗颂是和我们姜府打交道的老客人了,早年我经常去他那里做生意我们自然是熟识。”
罗颂在许悠悠诧异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笑说:“我与姜夫人早是故交。”
许悠悠点头,“原来是这样。”
既然容见俞与罗颂熟识又是故交又是客户,想来罗颂的嫌疑应该可以消除不少,何况这几日他根本就没离开过客栈。
这少女失踪一事,想来与他无关。
罗颂自从与她出街散心后两人关系便亲近不少,只是裴栖寒倒不怎么与她说话了,她每每去寻他也是规避。
许悠悠想起从前裴栖寒在铜临山上时对她说过的话他说既然她要同他做朋友便不要在理会其他人。
这么些天下来,许悠悠也没能教会他何为正常向的友谊。
作者有话说:
风水轮流转,某人被打击得有点自闭,去角落偷偷难过了。
师兄现在大概是后悔的,曾经那样对她,可是他没有回到过去的机会。
往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他的心窝子里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你曾经待她不好,就算现在改了,可是过往伤害已经造成,她又如何会喜欢你,她还有那么多蓝颜知己……
下一章,有修罗场出没。
第69章
后续几天, 裴栖寒待她格外冷淡,她敲门人总也不应,吃饭的时候他也避开, 这气性属实是大了些。
她近几日跟着方穆他们成天混在一块,挨家挨户地走访, 找线索查消息, 江邑的日子过得意外充盈,故而在裴栖寒那里分出的心神少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想, 人总有气消的时候,她等裴栖寒不怎么生气了之后,再去他眼前晃悠。
客栈内烦闷, 今天难得休息,她闲不住。从前在铜临山憋得久,她又不是个安静的性子,来到繁华的江邑, 总得想着四处闲逛。
鉴宝会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再过两日便是混元珠现世的日子, 各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余下这些日的鉴宝会上也没有什么新奇玩意,她干脆在街上漫步散心。
蜿蜒的街道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她眼前是一件样式为游龙的灯笼,她刚准备取下来看, 一只白玉般的手率先一步将那花灯给拿在手里,许悠悠抬眼一看, 瞧见了那张熟悉的、冷峻的、清寒的脸。
“师兄?”许悠悠轻轻地唤他一声, 两人已有几天没有说话, 裴栖寒站在她对面, 乌黑的鬓发半束着,手里拿着灯笼观摩一阵,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还回去。
既然不喜欢,那干嘛还要抢她看中的东西?
许悠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面容似琉璃一般清透,像是山巅上的白雪,他总是让人挪不开眼。
他一直不应她的话,许悠悠拉下脸来,试探着去拉他白净的衣袖,他袖口边的暗纹上印着松针,许悠悠轻手轻脚地扯动着,脸上的笑意像是山野间的翠果,清爽,甜腻。
“你真的打算一直不理我么?”她柔声问。
她一句温言软语,面前青年人冰雪般的眉眼柔和两分,可他依旧是沉默的。
许悠悠不死心,“你真的舍得一直不理我么?”
半响,青年人的喉咙才动了动,出尘孤冷的天骄修士卸去冰冷骄傲的外衣,裴栖寒几度张嘴,终于是吐字唤道:“悠悠。”
他的眼眸里,是意外浓烈的情深。
裴栖寒很少这样情意缠绵地喊她,陡然被他这么亲密的呼唤着,许悠悠觉得心尖仿佛是被羽毛轻扫过一般,细密的痒意令人心驰神往。
“嗯。”许悠悠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身姿轻微晃动着,骄阳洒在她的耳尖,那里泛着轻微的红意。
她一面羞怯着,又一面感到诧异,裴栖寒从来都没有用这样外露情绪的眼神看过她,他这般给她的感觉像是冰雪初融,霁雪初化一般。
“跟我走。”裴栖寒没有多语,牵着她的手便缓步离去,许悠悠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的时候,她脑子还是懵的,她就这样被他牵着,慢慢的追上他的步子,许悠悠抬眼痴痴地盯着他清寒的侧脸看,曾经那么一个遥不可及的人,现在他居然也会主动牵起她的手,带她走,许悠悠心如擂鼓。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裴栖寒也侧目过来,两人视线相接,谪仙一样的人物唇角勾勒出一点笑意,着一笑让许悠悠觉得他仿佛只是熏陶在人间烟火尘世气息普罗众生中的一员,他仿佛是要来到她身边一样。
许悠悠大眼睛眨眨,葡萄一般黑亮的眸中漾出动人的笑来,裴栖寒的指尖盖在她的手背上,十分灼热。
两人没走多久,裴栖寒在一出河岸边停下脚步,他们从行人往来的街道上脱身,这里人少,河面闪着粼粼的波光,一如少女的眼眸璀璨。
“师兄,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许悠悠低低地问道,他今天好奇怪呢,带她来这么幽静的地方会不会是为她准备了什么惊喜。
会是什么惊喜呢?
她这么想着,不由得再次被裴栖寒的眸子吸引,今日他的眼神真的很是不一样,或者说他今天整个人都不一样。
他身上少了那分清冷出尘之感。
“悠悠。”裴栖寒又这样唤着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珍重,一声比一声柔情,许悠悠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她的鼻子有些酸。
这个人终于是知道前几日冷落她的错处了么,他这是特意给她的道歉吗?
裴栖寒忽然这么温柔,倒叫许悠悠兀自红了眼,似乎是有些喜极而泣。
“为何要哭?”裴栖寒见她眼里微有湿润之意,神色一顿,那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关爱与慌乱,他从袖子拿出一方帕子,轻柔地为她抚去溢出的泪水。
许悠悠也觉得自己的在这个时候落泪简直是逊毙了,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摇摇头,话语中带着浓重的鼻音,吐出来的字眼无端有种绕指柔的黏腻娇气。
“我只是觉得师兄今日很是不同。”她看着他,如是道。
“傻瓜。”裴栖寒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许悠悠的脑袋,他嘴角噙着笑,许悠悠心中顿时升起一阵诡异之感,她恍惚觉得不是裴栖寒今日很是不同,而是裴栖寒今日很是怪异,像是被夺了舍一般。
他这是被谁给附体了?
“师兄,你……”许悠悠犹疑着,可她转头一想,她师兄修为这么高,就在江邑这块地方有谁能夺他的舍呢,必定是她想多了。
此刻的裴栖寒也显然注意到了许悠悠眸色的转变,两人本就离得极近,他能闻到许悠悠身上如水果一般甘甜的气息,青涩中富有勃勃生机。
裴栖寒的手从许悠悠脸侧绕过,抚住她的后颈便将人给抱在了怀里。
许悠悠被着猝不及防的一个用抱弄得措手不及,她几乎是忘记思考,仿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滞了,她鼻尖萦绕着裴栖寒身上干净的冷香,她忍不住轻嗅,她师兄今日换了一种香。
她在他怀中,并不挣扎,轻飘飘的声音落入裴栖寒的耳侧,“师兄?”
两人抱得并不紧,裴栖寒只是虚拢着她,他揉着她的青丝,薄唇轻启,“悠悠,是师兄不好。”
许悠悠被这话惊得不知作何言语,只能抿着唇,等待着他的下文。
“师兄从前待你不好,是师兄的错,你能原谅我么?”
他几乎是附在她耳边在说话,许悠悠不仅耳尖似滴血一般的红,脸颊也好似烧了起来一般,半是羞怯半是感动。这是头一次,他这样为她想,这样轻柔地认错。
她埋头在裴栖寒的怀中,轻微地点了点头。
“悠悠,其实师兄……”裴栖寒话说道一半,将许悠悠的身子松开,少女眼眸漆亮地注视着她,这恍如掏心掏肺的话语使得面前青年人向来带着身上的冷硬烟消云散,他出类拔率般的眉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许悠悠怔怔地看着他,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不安,在不安底下跟是满心的期待。
她分明是高兴的。
可那一刻,许悠悠却不敢去看裴栖寒深情的眼眸,仿佛看一眼便会沦陷。
他要是再对她温柔一点,深情一点,她可能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愫,向他表白了。
因为她知道,她在裴栖寒心里是不一样的。
“悠悠,看着我。”见许悠悠将眼眸垂下,裴栖寒单手抬起她的下颌,两人四目相对,许悠悠便又陷入他那似繁星璀璨的眸中。
“悠悠。”裴栖寒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更是伸手去挑她耳畔鬓发,他的眼眸中对她全然是珍惜。
许悠悠看见裴栖寒的眼眸,逐渐像是被沉沦一般,她的原本堂亮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神彩。
只见“裴栖寒”的眼眸里一道紫芒闪过,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然后掐着许悠悠的下颌慢条斯理地问道:“悠悠,告诉师兄,你倒底是什么人,什么来历?和缥缈宗是不是有关系。”
许悠悠鸦黑的睫羽扇动着,在“裴栖寒”的探究目光下摇摇头,对着他摇摇了头,然后缓声说出自己的身份,“我是师兄的小师妹,我们是铜临山的。可是我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
她呜咽着,发不出声。
“裴栖寒”眼波流转,眸间紫红流转,她换了一个句子问道:“悠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想理师兄么?”
“不是,不是的。”她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然后柔着嗓音道:“是它不让我是说,它不让我告诉你。”
“他?”“裴栖寒”挑了挑眉,一张分外出色的脸缓缓靠近,在她耳边细细引诱着,“告诉师兄,他是谁?”
许悠悠呜呜地摇着头,他知道知道她是不能说出话了,于是便唤了个问题道:“师兄想知道的事情,悠悠都会告诉师兄么?”
许悠悠点点头。
“裴栖寒”轻浮地搅着许悠悠的头发,温言细语道:“那好许悠悠既然是这个世界的先知,就告诉师兄该怎么救出杜怀薇好不好。”
“谁……谁?”许悠悠愣道。
“杜怀薇,悠悠不是知道她么?告诉师兄救她的方法。”青年人的嗓音是何等的诱惑,偏偏这个时候眼前沉沦的少女忽而眼里就有了一丝清明。
见她微微有要醒过来的趋势,“裴栖寒”蹙眉微微感到不满,果然是他太心急了。
*
他们之间不该这样的,不该如此冷漠,不该如此疏离。他想和她在一起,即便只是简简单单地看着她笑也行,即使是看着她对其他男子笑也行,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好,他不敢再去奢求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