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花苗圃、葡萄藤根部,泥土湿润,显然是才被浇过水。
兔子笼里扔了一些嫩绿的野草,两只小家伙正挨在一处慢慢地喝着水,就连小刺猬也被安置在兔笼旁边,周围扔着不少蚯蚓。
一切都井然有序,但沈小茶却越发不安。
她走过去掀开阿准的被子,床上叠放的很整齐,她又找了一圈,才发现正对着自己床铺的那扇窗户外面挂了三样东西,依次是——一块破布、一只野鸭蛋、一只昨日卤好的猪心。
沈小茶看着这莫名的组合,有些发懵。
布?蛋?猪?
破?鸭?肺?
突然灵光一闪“布蛋心?不担心?”
她哑然失笑后又倍感失落,阿准的留言方式真特别,她大声叫了几声,无人应答,除了弓箭,他没有带走任何一件物品。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坚信他会回来,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也许一个月?她能做的就是好好守护着这个家,让他归来时有热饭可吃,有充满阳光味道的床铺可睡,地里的庄稼蔬菜茁壮生长不辜负他的耕耘......
她捡起一只冷却的木炭,走进屋,在集装箱墙壁上划上一道深深的黑色线条——阿准离开的第1天。
这一天,她孤独地忙碌着,寂寥却也算充实。
劈好的松明子被阿准收集在一个大竹筐里,老松树的油脂渗透进树的纹理之中,黄红色似要渗出的油脂与木绺丝融合,每一根纹路都各不相同,被太阳一晒更加松香扑鼻。
将这些松明子铺在屋前的干净空地上,均匀摊开后,她慢吞吞吃着粥。
阿准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清炒阳荷姜嫩芽没有因为火太大而发黑,凉拌酸笋里辣椒放得略多,野鸭蛋太腥,但沾上大蒜、醋调制的汁,也很好吃。
洗完碗筷,她去田里溜达了一圈。
没有野兽入侵的痕迹,土壤湿度也不错不必额外浇水,玉米、花生、旱稻谷都已发芽,红薯藤绿叶坚/挺,庄稼们都鼓足了劲地发芽、长大。
一个人,她不太敢往深山去,便挎着粗糙的小竹篮往溪边走,因为山里温度低,之前看见的那一大片山莓还有一些未完全成熟,过了这么多日,希望它们不要被鸟雀吃完或因太熟而掉落。
蹚水来到对岸,她用棍子拨打开极深的野草,穿过溪边的柳树林,有一大片空地,看样子之前也曾被人耕种过。
在地里采了不少野韭菜后,她坐在田垄上歇息四处张望,突然在山沟边缘发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牛毛广(也叫东北薇菜或娃娃拳,在大部分山区都很常见)!
这东西曾贯穿了她的中小学,因为牛毛广药用价值较高,所以每个春天的周末她都会跟着小伙伴们上山去采。
牛毛广采回来后,剥掉表面棉花状的毛毛,焯水晒干后充当勤工俭学,也算为家里分担一些经济压力。
只是后来进城后,她才知道这东西其实是可以吃的,而且很美味。
看着肥硕的牛毛广,她调出淘宝系统,一查之下喜上眉头,这东西晒干后真值钱,纯野生的晒干后一斤可以卖到130以上。
她抬头看看这片山林,牛毛广性喜阴湿,多分布于水边、沟畔、从林、石头脚下,这片山林茂密、腐殖质丰富,想必应该有不少。
一天采七八十斤的话,能晒出五六斤,按照单价130块钱,也能净赚200块左右!想到这里她心动不已,只是现在牛毛广还小,也许,等阿准回来时正好采摘,她一边暗自思忖一边继续在溪边溜达。
一直到太阳照的人头发晕,沈小茶才往家走去。
篮子里躺着红彤彤的野生山莓,手里是一大把野韭菜,走到溪边,她心血来潮又捉了不少螃蟹,阿准不在,她更要好好生活,这样才不辜负他走之前那般事无巨细的安排。
刚走到门口,她气到差点吐血!早上忘记在兔笼子上压上石头了,这会儿,两只兔子蜷缩在里面,其中一只腿还在流血,另外一只脖子上也有血迹!
苗圃也遭了殃,沈小茶心疼地蹲下/身,扒拉着被刨出白色根须的兰草花。
下一秒,突然从旁边蹿出只满嘴血迹的家伙,向她横冲直撞而来!
第二十三章
毫无防备的沈小茶直接被撞得跌坐在地,她难以置信地微张着嘴巴,看着眼前尾巴快“摇断”的半大狗崽子,一时间有些失神。
直到那个家伙伸出血迹斑斑的舌头想舔舔她的手,她才拦了一下,并伸出手试着轻轻拍了拍它的头。
它趁势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那份信任跟亲昵让沈小茶瞬间破防,甚至眼眶都有些微潮。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没见小黑?我还以为.....以为你们被什么东西掉了,真好,真好。”她固定住小白因大幅摇尾巴而晃动的头,认真地打量它。
小白干瘦干瘦的,也长大了不少,浑身瞅着尽是骨头,曾经蓬松、厚实、洁白的狗毛早已结成一捋一捋的,狗毛里夹杂着血迹等污物,早已辨不出原色。
她心疼地轻轻翻开狗毛,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紧紧叮在小白皮肉里、鼓囊囊的蜱虫!
一直很温顺的小白突然变得狂躁起来,使劲扭着身子,冲着屋后“汪汪”直叫。
沈小茶的衣角被它牵着,不自觉地往屋后走。
小黑!憨厚、活泼、冲动的小黑躺在那里,用舌头舔着已溃烂的右后腿,它甚至试图挣扎起身往主人跟前靠拢,但太过羸弱的身体根本不允许。
沈小茶看着只剩一口气的小黑,眼泪不自觉地滑落,这是她穿越后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
“小黑,小黑.....”她顾不得脏,走上前轻轻检查它身上的伤,它的脖子有一处湿湿的咬痕,但力度控制的极好,只轻微破了点皮。
她扭头看看小白,小白焦急地在原地转圈、呜咽,应该是很担心自己的伴侣。
沈小茶抱起小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会有事的,我在......”
她从屋里端出早上吃剩的粥,分别装在之前它们用过的狗盆里。
小白看了小黑一眼,“噗嗤噗嗤”头也不抬地吃着,小黑勉强趴坐着,她将狗盆送到它嘴边,才开始它每吞一口都十分费力,后来也开始狼吞虎咽。
“能吃得进东西就好。”她欣慰地摸摸小黑的脑袋,它停止疯狂进食,用头蹭了蹭她的手,才继续埋头苦吃。
她完全忘记了吃中饭,给它们驱虫、洗澡、梳毛、包扎伤口,直忙到半下午。
看着两只一身湿毛、不时抖水的小东西,她安心许多,这才烧水洗澡、换衣服——她怕沾上狗身上的蜱虫或跳蚤。
忙完这一切,她才觉得饿到胃疼,匆忙摊了几张野鸭蛋韭菜面饼垫垫,看着所剩不多的野鸭蛋,她皱了皱眉。
调出淘宝,又有些凌乱,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可以封口的玻璃瓶、洗洁精(熬山莓酱的容器不能有油星,之前他们都用热水跟竹篾做成的刷子刷洗)、白砂糖。
想了想,她又买了一公一母据说可以长到四十斤、能看家护院的鹅苗,看了看饲养用玉米粒的价格,她放弃了再买二十只小鸡崽儿的打算,只买了五只母鸡崽、1只公鸡崽。
她买鹅,其实更多的是因为鹅可以看家护院,而且存活率比鸡高。
不过,等这茬玉米丰收后,就不必再担心鸡跟鹅的“吃饭”问题啦,玉米芯、谷糠都是不错的饲料。
撇了一眼干瘦的狗子们,她只将做山莓酱要用的东西点了【现在收货】,等阿准回来或者等两只狗子恢复好了再买鸡跟鹅,不然她怕自己护不住。
下午剩下的时间,沈小茶一边忙着熬山莓酱,一边修理被小白践踏的苗圃,并顺手在房前屋后栽种后来加购的西瓜籽、苦瓜籽、向日葵籽——
瓜果满院的梦想,萦绕着她12岁之后的每一个春天,但此时忙于生计的她,无心力、无精力经营这些。
空气中弥漫着山莓果胶的酸甜气息,打断了沈小茶的思绪,她咬着牙往锅里倒入了许多白砂糖——据说糖放的够多的话,果酱甚至能放一点都不变质。
对于没有冰箱的时代,冬天的早上用烤面包(土灶版)沾酸酸甜甜的果酱,再来一杯泡炒米,饱腹、美味又简单,每一口都是春天的气息,只是不晓得阿准是否能吃惯这略西式的早饭?
将果酱装入高温消毒晾干的玻璃瓶后,她珍重地将瓶子拿进集装箱放好,希望它们能撑到冬天吧。
晚上,她做了炸螃蟹,配中午吃剩的饼,又用没装完的果酱冲水当饮品,两只狗子也分到了几只螃蟹、几块饼。
安顿好一切后,沈小茶才进屋,看着墙上那条黑色道道,她在内心默默为阿准祈祷:不管你离开为了什么,都希望你如愿并平安。
忙了一天的沈小茶,睡了一个好觉,狗没吠,一切如常,夜静如水。
第二天清晨,她又在墙上画了一条黑色道道。
出门,小黑瘸着腿蹦跳过来蹭了蹭她的裤脚,沈小茶摸摸它的头,四处寻找,最终在角落里发现了嘴巴肿得胖乎乎的小白。
掰开狗嘴,看清里面的东西,她忍不住笑骂“让你贪吃!”
不过,略一思忖,立马“财迷”附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能吐出商机。
第二十四章
小白喷出的呼吸,散发着浓郁的蜂蜜味儿,齁甜齁甜的,嘴里还残留着新鲜的蜂房残渣。
它委屈巴巴低声呜咽着,还不长记性地用嘴巴碰了沈小茶的手一下,下一秒“汪”的叫出声,骤疼让它更加焦躁不安。
“真是狗记性!”沈小茶好气又好笑地仔细地检查了它的脖子跟呼吸,万幸,一切正常!
看来它只是嘴巴被蜜蜂蛰了,并没有吞食活蜜蜂。
在淘宝买了一瓶风油精后,她按住小白在它嘴边涂抹了一层,绕是动作已十分轻柔,小家伙仍因为疼和风油精的双重刺/激,拼命挣扎,身前的泥土地都被爪子刨出了无数划痕。
瘸腿的小黑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伴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欠揍模样。
沈小茶从地上捡起一只蜜蜂尸体,这种蜂体型较小,一看就是中华土蜂,它们以自然界百花花蜜为食,纯野生的“百花蜜”每斤高达500甚至上千。
春末夏初,中华土蜂大多会选择这个时间分蜂,只需在树上、屋檐下安好诱蜂蜂箱,“土蜂自然来”!
沈小茶豪气地一口气买了五个诱蜂蜂箱,拼装完成后,却头疼了。
“放哪里比较合适呢?”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四处转悠,地上?算了,估计还不够野兽跟狗子们霍霍的,那就放树上吧,门口的大柳树、屋后的桃树、后山的松树......
直到咕咕叫的肚子提出抗议,被财富冲昏头的沈小茶,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看太阳的位置已快晌午了。
得!早饭也省了,直接二合一。
她有些吃腻了面疙瘩、摊饼子、米饭配已吃过无数遍的野菜,于是便进屋翻看存放的粮食、干菜,想着变个花样改善下伙食。
阿准走之前猎了一头大野猪,容易坏掉的内脏已被吃的差不多了,用竹竿搭起的“晾架”上挂着不少用盐腌制、已晒至半干的排骨跟五花肉,暂时没坏。
她打开存放粮食的缸,仔细对比过这才发现阿准好像根本没做饼子之类的干粮,因为屋里的米跟面压根没怎么少,她之前没细看,这会儿才发现。
“真是傻”默默叹口气后,她割了一块五花肉、一块排骨,又舀了不少米,看着封装在袋子里的香椿干、春笋干,她实在不想吃,于是兴致缺缺地退出去。
她现在疯狂想念妈妈做的五花肉炖土豆!口感绵密、又粉又面的土豆块吸饱了肉香,比肉更美味,吃到最后,盆里的土豆汤更是精华中的精华,就着那汤汁她能多吃一碗米饭!
暗自吞了吞口水,她买了两斤新鲜黄心土豆,又特意买了300斤黄心土豆种——没有土豆的餐桌,总是缺点什么。
看这山里的气候,应该还来得及种一茬春土豆。
对于她而言,土豆这东西真是“百吃不厌”——土豆丝、烤土豆、炸干土豆片、土豆粉摊鸡蛋、土豆炖肉......儿时食物的记忆里,土豆是永远的常客。
在露天厨房忙碌一阵后,一盆不正宗的五花肉排骨炖土豆出炉了!没有八角、桂皮、香叶,但那熟悉的味道仍让沈小茶多吃了一碗米饭。
吃撑的她,懒洋洋进屋站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小黑小白跟排骨较劲,暖烘烘的春天让人昏昏欲睡,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她没有负担地放弃了挣扎,甚至忘记关门,就这么毫无形象但很沉醉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极沉的她被一阵狗叫声吵醒。
“汪汪汪汪汪汪!”
这声音听着不像惊恐,更像闹着玩儿的戏耍。
阿准回来了??她瞬间起身出门,却在看清正跟两只狗对峙的生物时彻底清醒了。
一只似乎才出生没多久、懵懵懂懂的野山羊羔子背对着她,正跟小黑小白紧张对峙着,它的腿被狗咬伤,一直往外渗血,小细腿不知因为害怕还是疼痛一直在瑟瑟发抖,脖子上也有一块血迹。
小白跟小黑一会儿扑上来“撩拨”一下,激的小羊“咩咩”直叫。
沈小茶蹑手蹑脚走过去,一个箭步上前,一手薅住羊羔的耳朵,一手抓住它的腿,小羊羔受惊疯狂踢腿,差点从怀里掉到地上。
看样子它的爹妈自己逃跑独独丢下了它,她摸摸它柔软的毛“不好好在山上待着,你这不是自投我口么?”
给小家伙包扎过后,她扯了一条葛藤,将其拴在窗下,看着梗着脖子拒绝吃草的小羊羔,她有些无奈,也许......可以喂奶粉试试看?
转瞬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奶粉多贵啊,这小羔子一看就才出生没多久,还要供养它多久才能完全以草为生呢?这是给自己捉了一只祖宗啊。
转念想了想美味的萝卜炖羊肉火锅,她又妥协了,谁让自己是个爱放长线的耐心吃货呢?
不过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个小家伙在之后的日子里成了她“行走的产奶宝贝”,终究躲过了沦为萝卜炖羊肉火锅“主角”的命运。
下午,沈小茶安顿好狗、兔子、刺猬跟羊羔后,就带着工具独自上山忙活去了,她在山后就能听见狗叫,家里万一有什么动静,也能及时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