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能理解谢无妄此刻的心急如焚,毕竟这种事情换成是谁都不能做到一直被动地站在原地等待,所以在发现谢无妄不见以后都决意要去林中寻找谢无妄。
虽说谢无妄已经在信中将事情交代得十分清楚,可大家都不愿看他一人只身赴险。
曹光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后继续道:“其实大家都想去找指挥您,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只带了几个人一起,要是大家都离开的话不仅容易打草惊蛇,还有可能防守不备。”
“是啊,都是我们自愿的,您可千万不要责怪曹副指挥啊!”
周围的小伙子们都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起话来,有的是在替曹光辩解,有的是在询问谢无妄可否有事,还有的是在询问谢无妄可否探听到什么消息。
大家的热情似乎也感染了谢无妄,在涂幼安失踪后一直如影随形般的僵冷终于被融化了几分。
“我不会责怪曹光,也不会责怪你们,本就是我自己私自离开,便是受罚也只应惩罚我一人。”
站在远处的半夏却突然道:“罪魁祸首是那狼子野心的肃王,姑爷何必将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
曹光看有些惊讶地看向半夏,却见对方沉着冷静地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肃王扳倒,只要速度够快姑娘的安危就越能得到保障,因为战乱受苦的百姓也能少受些苦。”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起来,义愤填膺地说道“要是换成我夫人被绑走,只怕我想都不想直接冲上去与人搏斗!”
谢无妄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他吐出一口气后开口:“多谢大家理解。”
“那我们就回归正题。”谢无妄将羊皮地图从屋中拿了出来,铺在大堂内的桌子上后指着某处地方道,“我今日前去时仔细观察了那片营地。”
“他们人数算不上多,大概也就是刚刚一万出头,不过碾压我们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众人听见这话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谢无妄的脸色也算不上太好:“而且我今夜过去时正好撞见他们营帐失火,肃王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当即下令从这个地方转移撤离。”
“我估摸着最快会在天亮之前全部撤走。”
曹光一听这话也着急起来:“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夫人被他们带走吗?”
听见这话的谢无妄又想起今日看见的涂幼安,他闭了闭眸随后苦笑着道:“我今日看见她了,除去脸色不太好之外并未看见伤口之类的痕迹,各方面状态看起来都还不错,想来肃王还没真正下手。”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无需向他人说明,只是到底事关女子清誉,由他这个做丈夫的说出来总好过被他人恶意揣测。
谢无妄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定国公那边可有回信?”
半夏一听这话连忙道:“就在姑爷回来前刚刚收到。”
“信中回复说陛下前几日因为身体不适在宫中修养未曾上朝,国公担心贵妃对陛下动手,可是没有证据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打探风声,而且国公害怕消息走漏被有心之人利用所以也不敢告诉其他人。”
半夏一边总结了一下书信里的主要内容,一边将那封信从怀里拿出来递给谢无妄。
这么大的事情若是真的传开只怕借机生事的人不在少数,更何况那些皇子虎视眈眈,要是得知肃王造反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谢无妄将那封信快速浏览了一遍,定国公话里话外都在表达自己知晓涂幼安为何被肃王绑走,也猜到了肃王之后的意图,所以对谢无妄并无指责,只是告诉他尽快摸清对方的行动路线赶回燕京汇合,而且还劝他不要冲动行事。
“只要我于肃王那竖子还有一分利益可图他就不敢对绥绥轻举妄动,所以你也不要冲动行事,那丫头鬼机灵得很应该会想办法保住自己的,若是激化了矛盾才最容易出事。”
定国公这份藏在冷静下的体贴让谢无妄十分动容,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接着开始筹划着接下来的事情。
既然这些人要准备离开那就一定是往燕京靠拢与肃王的西北军汇合。
谢无妄再次看向地图,用食指不断描摹地图,仔细揣摩肃王接下来会从哪条道路前行。
从江城到燕京一共有三条道路可走,其中一条水路较多风险较大,想来肃王也不会轻易选择这条路。
至于剩下的两条路……
一条虽然要绕些远路可却较为稳妥,另一条直直往上通往燕京,但路上多为官道,虽说便捷却也有着暴露的可能。
谢无妄抿了抿唇,在沉思了片刻后便要发话,却没想到刚抬眸就看见一道利箭直冲自己而来,寒光锋利直接穿透了木窗上用纸糊着的窗纱。
他轻轻偏头躲过那支利箭,还未说话就看见周围的侍卫们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冲向房外,在过了许久后又肃着脸走了回来,和谢无妄对视时摇了摇头。
谢无妄并不在意那个人究竟去了何处,他拔出那支箭取下上面的纸条,在展开后看见上面那行小字。
“官道,有人接应。”
第七十三章
马车行驶得不紧不慢, 原本穿着盔甲的士兵们也都换上了便服,仿佛只是某个大家族出来游玩一般自然和谐,若不是涂幼安知情, 只怕真的觉得这趟出行只是单纯地出来游玩。
肃王妃坐在马车主位上阖着眸小憩,涂幼安看着她消瘦的身形心情也变得极为复杂。
肃王显然并没有信任自己, 但是又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出事,所以安排她与肃王妃同一辆车,虽说也是变相的监视, 不过倒是方便了涂幼安与肃王妃沟通。
涂幼安忍不住怀疑花朝节那日肃王妃出事便是肃王所为,只是她手上拿不出证据无法证明。
不过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这种事情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告诉对方。
被同床共枕的丈夫陷害失去了清白,换成是她也会难以接受。
涂幼安下意识叹了口气,却没想到这般细微的动静依旧被肃王妃捕捉到。
肃王妃睁开眼睛看向涂幼安, 见她面色不好便柔声问道:“幼安妹妹可是身体不适?”
涂幼安摇了摇头:“我没有不舒服, 倒是王妃的脸色看起来极为不好,日子还长, 王妃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肃王妃似乎是没有想到涂幼安会开口安慰自己,在怔愣了片刻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可目光触及到坐在一旁的婢女后还是咽了下去, 在斟酌了半天后才再次开口。
“……我如今是能活一日算一日, 不敢奢求那么多。”
涂幼安知道肃王妃在顾虑什么, 倒也没有继续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在安慰了几句后转而说道:“一直叫王妃似乎有些生疏,只是我虽知道王妃姓什么, 但却一直不知道字, 实在惭愧。”
肃王妃浅笑着道:“无妨, 这并非你的错。”
“我与殿下是在江城成的婚,尔后回京时你年纪还小,记不清也是人之常情。”肃王妃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声音也变轻了不少,“更何况我也不曾在众人面前说过自己的名字,而且殿下也不喜欢别人用姓氏喊我,所以……”
肃王妃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涂幼安无视婢女警惕的眼神,凑过去握住她的手道:“这有有什么关系,他不愿意听是他的事情,王妃又何必将旁人的话放在心上,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就算将名字告知于我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涂幼安有意拉近两个人的关系,所以态度也变得格外亲昵,她本就长得乖巧可爱,此刻更是像撒娇一般将自己的下巴搭在肃王妃的膝盖上,眼睛忽闪忽闪地极为灵动,看起来就像幼猫一般惹人怜惜。
肃王妃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一软,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后轻声道:“于婉蓉。”
“这是我的名字。”
站在一旁的婢女似乎并不满意自家王妃对涂幼安这般和善,见两个人关系拉进后十分生气地瞪着涂幼安,在到驿站后看着被单独看管起来的涂幼安道:“姑娘何必对她如此之好,回头她得了利,吃亏的不还是我们吗。”
于婉蓉看着涂幼安的背影沉默不语,片刻后回到自己房中才看向婢女道:“我知道你一直心悦殿下。”
婢女的面色骤然变白,她正要替自己辩驳就见于婉蓉淡淡道:“既如此,明日你便去殿下跟前伺候吧。”
*
“果然已经撤离。”曹光看着空无一人的平底感慨道,“这才过去一个时辰就都不见了,速度还真是快啊,若是换成常人恐怕根本无法辨认出这些痕迹。”
天际已经翻出鱼肚白,林中也开始响起鸟鸣声,谢无妄带着一行人在这片区域探查。
平地上那些明显的痕迹几乎都被抹去,除却些微拖拽的痕迹外基本看不出来这个地方之前有阵势颇大的部队在此地驻扎过。
好在明镜司的人都经过专门的训练,辨别这些痕迹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无妄蹲在地上拨开草丛,看着潮湿的土地上留下的车印后立刻招手示意大家探查,没过一会儿就发现了车轨离开的痕迹。谢无妄一边往前走一边眼神示意曹光带着人往一跳道上走去:“按照原计划,兵分两路跟上车轨。”
“是!”
*
涂幼安也没想到这一路会这么顺畅。
虽说中途确实扰了几次小路,但经过的官道都畅通无阻,光看那些官员的态度就能明白定是早就串通好的。
这样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涂幼安安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皱起眉头,她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就和门外的两个婢女对上了视线。
“涂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婢女的态度看似恭敬,但语气里的威胁之意却丝毫不减,涂幼安沉默了一下后挂起笑容道:“我饿了,可有什么吃食?”
两名婢女对视了一眼后回道:“殿下并未说用膳,所以厨房也不曾有人准备吃食。”
涂幼安挑了下眉。
这话不就是在说——我家殿下都没有喊饿你怎么好意思先他一步喊饿的,没吃的忍着吧。
“这样啊……”涂幼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随后直接推开两个人往肃王所在的厢房走去,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我就去问问殿下究竟要什么时候用膳好啦。”
“等一下,涂姑娘,你不能——”两名婢女一时不察还真被涂幼安推了个趔趄,一边在心底抱怨这姑娘身宽体胖力大如牛,一边慌慌张张地跑上前去准备拦住涂幼安。
虽说这几日清瘦了些许,但到底还是要比这些姑娘有力气许多,意识到这点的涂幼安却放弃了挣扎,任由这两名婢女半搀扶半钳制地往屋子里走去。
要是在这个时候暴露婢女力气比自己小的事实话,估计明天肃王就能给她安排两个身高体壮的男侍卫过来。
纵然她的力气比寻常女子厉害许多,但还是不足以和男性相较量。
于婉蓉一出来便看见涂幼安被拖着婢女拖着往回走去,粗鲁的动作让她眉头一皱,立刻喝到:“放肆,涂姑娘岂是你们这般轻待的!”
那两名婢女立刻将手松开,敷衍地行了个礼后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歉,但道完歉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奴婢们自然也不想这般怠慢涂姑娘,可明明是她不听我们的话到处乱跑,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啊,王妃何苦责备我们……”
婢女的狡辩自然不能让于婉蓉信服,她比谁都清楚面前这些人的踩高捧低,看起来恭恭敬敬,可话里话外都写满了轻视。
于婉蓉觉得有些可笑。
还未坐上那个位置这些伺候的人就已经这般张狂,而且也不曾看见肃王约束半分,想来自己心底也是认可这种张狂的吧。
也是,毕竟官道上不少人都表明意愿想要投靠,这一路的顺风顺水恐怕都让肃王忘记自己所做之事只要失败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到底是她一开始就看错了这个人,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变成了自己不熟悉的模样?
想到自己一心支持肃王打算攀高枝的母家于婉蓉便觉得心下悲凉。
“王妃说的话也敢回嘴,我看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陌生的男声从涂幼安身后传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这人究竟是谁就感觉到拽着自己的两名婢女身躯一颤神色惊恐地将自己松开,转过身冲着声音的来处行礼道。
“请区将军恕罪。”
区将军?
涂幼安好奇地转过身,打量着那位被称为区将军的男子。
看起来应该不到三十,个子颇高,身形魁梧,下巴处还有着明显的胡茬,一双虎目朗朗有神,大概就是哪种好不皱眉都看起来很凶的人——更别提他此刻表情算不上有多友好。
区将军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涂幼安,随后讥笑着道:“你们是瞎了还是聋了?我说的是你们对王妃不敬,和我道歉算怎么一回事?”
涂幼安看了眼旁边两个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婢女,神色中露出些茫然。
感觉也没说什么吧,为什么会害怕成这样?
在听到区将军对自己的维护时于婉蓉心下有些惊讶,但在回过神后还是连忙从楼梯上走下来拉住涂幼安:“幼安妹妹可是饿了?我屋里有些吃的,不如和我回屋吃些东西吧。”
外面说话的动静似乎被肃王听到,他推开门看向大堂,面无表情地问道:“吵吵嚷嚷地成何体统,到底怎么回事?”
于婉蓉正要开口向肃王解释,却没想到区将军先一步开口道:“伺候长宁郡主的这几名婢女实在是太过无礼,不仅对郡主推推搡搡,而且还对王妃出言不逊。”
“属下看不过去便教训了她们几句,没想到还没说什么她们就哭了起来。”
眼前的状况发展得过□□速,信息量太大涂幼安一时没有完全消化。
不过这区将军还真是有意思,居然还会管这种闲事。
于婉蓉见区将军说话便将自己的说辞咽了下去,随后点了点头,柔声道:“不过是幼安妹妹饿了想要吃写东西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