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摘下帷帽“好久不见了，夏油先生。”
这熟稔的语气让夏油杰感到有些疑惑――虽然他大概猜得到眼前的人就是那位北村义诊名叫葵的除妖师，但在他的记忆里，的确没有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毕竟光头这个发型留给人的印象的确会更加深刻一点――更何况这位除妖师还是女性。
不过，少女的声音的确有些耳熟。
“你是？”
夏油杰的反应让铃木葵也有些疑惑，毕竟就算是戴着面具，想必擂钵街那次短暂的会面也给对方留下了相对深刻的映像。
就这样相顾无言的沉默了片刻，铃木葵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壳，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我，夏油先生。”在对方有些惊讶的眼神下，她脱下了面具“铃木葵。”
秀丽的庭院里，黑发青年将视线落在少女光溜溜的脑袋上，勾起的嘴角就一直没放下来过。
“所以为了避免被人当成妖怪，你干脆把头发全部剃了？”
铃木葵点头“没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剃光头这种行为似乎踩到了夏油杰的笑点。
随后，她将视线落在对方的黑发上。
夏油杰的发色就很好，完美的融入了这个时空，让铃木葵有些羡慕。虽然不后悔剪头发，但是如果能把那头金发留下来，她当然是愿意的。
是该让对方的注意力从她的光头上转移了。
她问“夏油先生是怎么来到这个时空的。”
谈到正事，夏油杰稍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原先松快的气氛也挤进了一些沉闷的东西。
在意大利营救了那些被当做实验体的孩子们后，五条悟约他回日本后去老地方聊聊。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可下了飞机回到日本，原本好好地走在路上，却突然平地踩空，掉到了这个时空。
依照五条悟的性格，那家伙会生气的骂他做胆小鬼吧。毕竟处于这个时空的他没办法赴约。
他的确没做好跟五条悟再次碰面的准备，可这样被迫的‘逃避’让他更加不快。
铃木葵问“你想回去吗？”
夏油杰沉默着，视线落在堆满雪花的枝丫上。
许久后，他侧头看向铃木葵“你知道回去的方法？”
“我在做一个任务。”在确定青年是否能成为友军前，铃木葵并不想透露太多东西“完成后，这个世界会把我送回去。”
她看着夏油杰“你应该也能和我一起回去，如果愿意的话。”
天边已经挂起了红霞。
“时间不早了。”铃木葵站起身向他告别，“我就住在北村，决定好了就来找我。”
第117章 少年
她并不逼迫着夏油杰现在就给出答案,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更何况她与夏油杰拢共也才见过几面，只相处了很短一段时间，双方都互相不了解。
在确定了夏油杰就是穿越时空而来的本人后, 铃木葵也越发越确定了城主府一定有问题。因为夏油杰使用的是守护灵的力量, 而那个只能被他祓除，其他除妖师无从下手的妖怪，应该就是咒灵了。
或者说是非完全体的咒灵, 但已经具备了咒灵的特质。之所以判断它不算完全体, 是因为世界意识还未将她绞杀――也就是说, 任务还未失败。
铃木葵毫不怀疑已经到了陌路的支线世界如果失去最后的希望, 会毫不犹豫的拉着她鱼死网破, 让她为这整个被抛弃的世界陪葬。
关于半成品的咒灵
灵力无法伤害它们, 但由咒力转化而来守护灵的力量却能对它起作用。
咒灵为何而诞生？她能在城主府找到答案吗？
坐在回程的牛车上，铃木葵与第二根小树枝共享者视野。
它几乎跑遍了城主府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城主的房间发现了符文的踪迹。
城主府
黑发女人手里握着一盏灯，推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她走上台阶跪坐在平台上，像往常一样倾覆着祭坛上的符文。突然，她的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喀嚓――
是一节树枝，旁边还点缀着一片绿叶。
在这落针可闻的房间里, 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无情的捕捉。
女人的视线落在了那节粗糙的树枝上。
她拿起树枝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随后勾起嘴角
“我所供奉的神明啊”
“您的祭品, 已经落入陷阱，无法逃脱了。”
回到北村的居所，铃木葵将一张白纸铺在眼前，拿起毛笔勾勒着城主府里看到的符文。
对于这种从未见过的符文, 她决定亲自绘制来判断它的真正作用。目前的猜测是能够吸收生命力, 供给房间里的黑雾。
符文绘制完毕, 铃木葵将一颗死去的种子摆在符文的中央，随后把在城主房里发现的纹样画在了一旁的盆景上。
注入灵力――
什么都没发生。
死去的种子仍然毫无动静，松柏盆景也翠绿依旧。
随后，她将一颗活种子放在死种子的旁边，再次注入灵力――无事发生。
铃木葵收回了灵力。
看来符文的作用并不是如她猜测的那般直接吸收生命力那么简单，又或者说，符文的驱动力并非灵力。
思及此处，铃木葵转而朝里面注入了守护灵的力量。
仍然无事发生。
毫无进展的实验让她的眉头微皱――符咒的作用是什么，连控制变量无法顺利进行。
那团黑雾是什么呢？
回想起房间内的场景，铃木葵只觉得几阶台阶上的平台更像一个祭坛。
将符纸放入火盆里，再将盆景上的纹样擦拭干净，铃木葵决定明天再去城主府跑一趟。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去北境之森打探关于‘灵草’的消息。
虽然这个消息可信度不高，但森林里一定有更多的线索――即使这很明显是个陷阱。
“您真的打算进去？”树妖有些不解。
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人类真是奇怪。
铃木葵有自己的考量，她问树妖“北城有除妖师打得过你吗？”
树妖摇头，骄傲到“当然没有。”
她虽然不好战，但也在北境之森占据了一块不小的地盘，是许多弱小妖怪的庇护所。人类除妖师看到她基本上都会绕道走。
铃木葵这样强大的除外。
得到了妖怪肯定的回答，铃木葵回应道“里面的妖怪也打不过我。”
如果里面的陷阱是人类设下的，那就交给树妖。如果是妖怪，那她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并非自视过高，而是已经与主世界断联的支脉世界无法孕育出比她强大的妖怪。
比起遇到人类，铃木葵更希望森林里等她‘羊入虎口’的东西是妖怪。
毕竟
“某些时候，人类比妖怪更可怕啊”
并未等到天亮，简单将药草收拾起放入相应的抽屉后，铃木葵便带着树妖出发了。
北境的妖怪之森，这次进去就不仅仅是采药那么简单了。她要深入森林里无人踏足过的地方――这是城主夫人告诉她的，所谓‘灵草’的生长之地。
黑夜让白日里葱郁的森林多了几分危险的感觉。
坐在纸式神上，铃木葵飞到森林的上空，迅速往更深的地方掠去。
冬日的冷风毫不留情的刮在身上，脸上。若不是有灵力包裹，在这极寒的环境下人类都会被冻成冰棍。
树妖坐在铃木葵的身后，冷冽的寒风将她绿色的长发带起。
她问铃木葵“还要继续深入吗？”
“嗯。”在之前经过的地方，她没有发现异常。
铃木葵的回答十分肯定，但树妖却有些退缩――更深入一点的地方，就连她这个几百岁的妖怪都没去过。
可以肯定的是，人类基本上无法在深处存活，因为这里的妖怪可比外围的要可怕的多――好战嗜血，喜食人。
弱小的妖怪也在食谱上。
树妖斟酌着开口“去了这里面我应该帮不上你的忙。”
铃木葵回答“我会在那些妖怪手下保护你的安全。”
有了铃木葵的保证，树妖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却感到更加疑惑“其实”
她欲言又止。
铃木葵回应“什么？”
树妖继续道“以你的实力，应该不需要雇我这样的妖怪当保镖吧。”
铃木葵没打算告诉她真相，只是简单的陈述“我不会对人类下手。”
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树妖只觉得费解“这就是所谓同胞爱？”
不过铃木葵身上令人费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这点小事情反而显得微不足道，树妖也不在纠结于这一点。
只是
低头看着黑压压的森林，内心仍会有几丝焦躁和忐忑――这是生物面对天敌时被激发的本能。
直到深入到树妖的叶片都不禁微微颤抖的程度，铃木葵才操控者纸式神从空中降落。
她感受到了树妖的异常，转身问“还能坚持吗？”
树妖想深吸一口气，半路却又屏住呼吸“我没事只是不太适应。”
这里的气息她实在是喜欢不上来。
同时又惊讶于她的契约者竟然没有受到影响。
铃木葵的视线落在树妖身上，随后向前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举起手，放在树妖的头顶上。
“不要反抗的我的灵力。”
片刻后，她收回手。
“好了。”
她用灵力将树妖整个包裹住，应该能起到隔绝的作用。
在铃木葵的手放在她头上的一瞬间，树妖只觉得通体舒畅。
这种感觉，就像是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又像是嘴里含着薄荷糖。
但树妖却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感受，只觉得整个人比之前要清爽的多。林子里的瘴气也再也无法对她产生影响。
“十分感谢。”
铃木葵轻轻颔首“我承诺过会保护你。”祛除瘴气的影响也是这份契约的一部分。
一人一妖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铃木葵无意与这里的妖怪产生不必要的冲突，直接制造了一个结节隔绝了气息。
但是一路上，她们都没有遇上妖怪，整个森林都呈现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毫无生机。
默默观察着四周，铃木葵皱起了眉头。
月亮从山头落到了树枝上，她们也终于抵达了瘴气最浓郁的地方。
城主夫人说的地点大抵就是这里了――生长在瘴气弥漫的沼泽上的灵草吗？
果然是一个陷阱。
先不说灵草能否在这里生存，至少目前看来，这片沼泽里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只有稀疏几处冒头的白色骸骨。
味道应该不会好闻。
但灵力屏障是天然的过滤器，空气到屏障里面就已经是森林外围的新鲜味道了。
树妖有些好奇的探头，伸长脖子望着沼泽的中央“怎样？里面有东西吗？”
铃木葵蹲下身，伸手决定将灵力注入到地里探查。
金色的细丝从身下的土地蔓延到前方的沼泽，往着更深的地方钻去。细密的灵力网在沼泽里开始编织。
“找到了。”
树妖不解“是什么？”
细丝将那探查到的东西包裹住，缠绕着带出沼泽。
一具石棺缓缓浮现。
石棺上刻着的纹路和他们在城主府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铃木葵走到石棺旁，打开了上面的盖子――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位少年。
黑色的长发，苍白的皮肤，没有血色的嘴唇，身着白色的狩衣。
下一刻，他睁开了眼睛――那是一抹像鸽血红宝石一样华美艳丽的红色，却绽放着纯粹的恶之华。
铃木葵有些怔愣，因为少年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却让她瞬间清醒，将早已准备好的符纸贴在了被压制的无法动弹的树妖身上。
“快离开。”她命令道。
言灵的力量让树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黑色的恶的漩涡，在灵力的保护下，树妖并没有被这种诡异的力量侵蚀。
躺在棺材里的人坐了起身，将手放在脖颈的侧边，像久睡刚苏醒的人一样左右伸展着颈椎。
“啊真是脆弱啊人类的身体。”
随后，他讲视线落在铃木葵的身上，嘴角咧开，露出鲨鱼牙一样的犬齿。
“还活着啊，除妖师。”
那个女人为他准备的祭品比想象中更强一点嘛。
不过，到此为止了。
沼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污泥被粘稠的缓慢流淌的鲜血覆盖。白色的骸骨堆积成山，石棺变成了王座，黑发少年坐在山的最顶端，居高临下。
“成为我的养料吧。”
作为他成神之路上的第一个祭品，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血池里伸出两根触手将人类除妖师包裹试图吞噬，可他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金色的光点溶解了鲜血铸成的墙壁往四周扩散，凡是被碰触到的地方都沸腾着扭曲，直至消失。
人类除妖师立在骸骨之下，仰头望着黑发少年，嘴角微微勾起
“是你啊，两面宿傩。”
千年后的重逢，千年前的初见。
金发少女站在校门口，看着粉发的少年缓缓走近。
人类除妖师立在尸山血海中，看着王座上的少年。
“好久不见。”
第118章 约定
看着毫发无损的人类除妖师, 少年的眼睛微微睁大。
怎么会他的力量完全被克制了。
两面宿傩，传说中四手四足双面的鬼神。但事实上，他仍然不是神明, 虽然比普通妖怪要强大许多，却非人非妖也非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