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年关,朝中文武百官皆以获得圣上亲手书写的对联为荣,带回去装裱起来传承后代。
张贵妃听完故作生气,“哎呀,太子妃心地良善,你若大胆要个宝贝,回头还能分本宫一半。”
众人哄然一笑。
萧询微勾唇角,早猜到这丫头会这么说,“此要求甚可,过几日朕写好便着人给你送过去。”
太后趁机笑骂萧询,“哼,皇上当然觉得好,曦儿可不是又给你省下一笔银子!”
众人哈哈大笑。
宴席过半,酒过三巡,江晨曦被众人闹着喝了不下五杯,有些醉意上头。
今夜御花园点亮了宫灯,亮如白昼,妃嫔们各自散开,各自寻了一处地赏景闲聊。
萧询与曾少云坐在假山上的凉亭里叙话,姜德一守在亭子外,一众妃嫔识趣,不敢贸贸然上前打扰。
太后与萧锦仪、两名太妃离席去了就近的玉翠轩打马吊,张贵妃与齐候夫人、萧珞央、张元敏坐在一处闲话家常。
曾嬛被宫人带去放烟花,还是上次祭祀大典所剩下来的,太后做主令人要了些过来,给众人逗乐。
曾夫人陪在江晨曦身边,察觉到江晨曦醉意上头,双眼迷蒙,不禁微微一笑。
“太后说得没错,太子妃不胜酒量,舅母已着人去要了醒酒汤,太子妃且再等一等。”
江晨曦端起一杯花茶,饮了几口,“多谢舅母关心,晨曦不碍事,坐一会儿,吹一吹风便可。”
话虽如此,曾夫人到底不放心,寸步不离人。
凉亭里,萧询指着假山下玩得不亦乐乎的曾嬛道:“朕瞧嬛儿打了好几个哈欠,少云还是赶紧带嬛儿回去,早些歇息。”
曾少云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忙放下酒杯,“这孩子一出来就玩野了,那臣告辞。”
萧询也跟着起身,“朕也乏了,留在此地,她们玩得不尽兴。”
姜德一眨了眨眼,皇上说起谎话眼也不眨。
第32章 (一更)
曾夫人被曾少云叫走, 宴席未散,江晨曦又是今日寿星,自然得留守到最后。
玩得正在兴头上的曾嬛不愿意走, 推着轮椅一头扎进江晨曦的怀里,要不是兰英在背后撑住她, 她免不得要摔倒。
曾夫人惊呼, 斥责曾嬛,“嬛儿!仔细点,你差点撞倒了太子妃。”
“嬛儿不是有意的, 曦儿姐姐不会怪罪嬛儿, 对吧?”曾嬛耍赖, 闹着要留在宫里玩。
江晨曦微微一笑, 把人揽入怀里,“舅父、舅母,既然嬛儿还想留下来玩,不如就让她今夜与我一道睡,你们放心,明日我亲自送她归家。”
曾夫人担忧曾嬛夜里睡觉没规矩,怕吵到江晨曦。
萧询恰巧过来, 在旁帮腔, 准了曾嬛留下。
“朕还有事, 先走一步,今晚不设宵禁, 尔等尽兴。”萧询眸光落在江晨曦身上仅一瞬,又若无其事移开。
众人的注意力在喋喋不休的曾嬛身上, 不曾注意到。
江晨曦脸颊一烫, 巴不得萧询赶紧走, 省得她提心吊胆。
曾少云与曾夫人没辙,天色不早,二人不再逗留,寻了一个借口提前离席。
萧询一走,御花园的一众妃嫔无不失望,奈何她们记着抄写祭祀表文的痛苦,有贼心没贼胆,哀怨地躬身萧询离开。
张贵妃把张元敏叫到身边,小声叮嘱,“皇上饮了不少酒,你正好去福宁殿送醒酒汤。”
张元敏委实不乐意,奈何架不住自家阿姐的怒火,硬着头皮答应,心里暗自琢磨,是否得趁机在皇上面前求个赐婚的旨意,她干脆随便找个人嫁了得了,省得留在宫里当枪使。
江晨曦中途在兰英的搀扶下离席更衣,回来后便见曾嬛打了好几个哈欠,她顺势向张贵妃等人提出先一步离席。
张贵妃见状,安排了轿撵送她们回宝慈殿。
夏初时节,江晨曦已搬离暖阁,太后体贴她,命人把殿里后方的水榭收拾了出来给她住。
太后还未回来,兰英与殿里的几名宫女帮忙伺候曾嬛梳洗,待曾嬛洗漱后躺入被窝里呼呼大睡,江晨曦才不紧不慢走向梳妆台,准备更衣沐浴。
兰英替她拆掉了发髻,拿起篦子梳理头发,动作轻手轻脚,生怕影响到睡在里间的曾嬛。
江晨曦也乏了,昏昏欲睡,任由兰英伺候。
待取下直帔,将将换衣时,屋内烛火一灭,兰英一声惊叫还未出口,便被人捂住嘴巴。
江晨曦睁眼,还未意识到发生何事,人已被悄无声息摸上来的闯入者强行带离。
鼻间熟悉的茶香与奇楠沉香令她头皮发麻,她脑袋昏沉,下一瞬,人已在半空中。
萧询搂着她在宝慈殿上方跳跃,她分神瞥了一眼下方,离地的高度让她花容失色,顾不上于理不合,吓得埋首在萧询怀里。
不出意外,江晨曦又一次被带到了福宁殿,只不过这次不在殿内,而是在东配殿的屋檐上,周围凸起的墙角挡住了四面八方的视线,形成一个极为巧妙的隐秘之地。
东配殿高达三丈,江晨曦恐高,不敢俯视下方,脚下只有方寸之地的平台,她紧紧抓住萧询的手臂,不敢松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摔下去。
瞌睡虫早已消失大半,余下只有绷紧的心弦。
“皇上言而无信,晨曦当初与您约法三章,其一便是不得宣晨曦单独入福宁殿。”
“你也说了,不得宣召。”
萧询故意加重了‘宣召’两字,他伸手把人拽近,江晨曦猝不及防被拽住,双脚在瓦片上一滑,腰身一紧,她被萧询揽入怀里。
独属于男人炙热的胸膛与力量束缚着她,茶香气息窜满鼻间,他呼出来的气息不断撩拨她的耳际。
江晨曦心口砰砰直跳,手软腿软、四肢无力。
她如临大敌、战战兢兢,被迫靠在萧询怀里不敢动。
萧询变戏法似的拿来一个蒲团垫在江晨曦身下,她的腰身不盈一握,身上沾满梅子酒香味还有曾嬛那孩子留下来的羊奶味。
身下咯人的瓦片换成了蒲团,江晨曦心中一暖,暗忖萧询心细如发,可转念一想,他原来是有备而来。
“皇上,您且放开我——”
“嘘,有人过来了。”
萧询捧着她的后脑勺,身子向后挪,尽量让俩人藏在阴影里。
江晨曦一动也不敢动,蜷缩在萧询怀里,双眼被遮,只闻二人的心跳声,哪能听清下方来人的说话声。
福宁殿门外,姜德一候在门口,大言不惭道:“元敏姑娘来得不凑巧,圣上已经歇下,这醒酒汤还是带回去吧。”
殿内亮着微光,张元敏也不探究皇上是否真的歇下,皇上不见她,正中她下怀。
“多谢姜公公告知,那元敏先行告辞。”
姜德一忙令当值的小太监送人回贵妇殿,“夜黑路远,老奴派人送你回去。”
张元敏向姜德一矮身道谢,在小太监的带路小,很快出了福宁殿。
萧询目睹人走远,也不告知江晨曦,兀自垂首搁在她瘦弱的右肩处。
馨香扑鼻,芍药冷香,倒是颇为适合她。
右侧脖颈处传来的热气令江晨曦惊觉不对,她倏地推开萧询,却因动作幅度太大,身子不受控地向后仰,惊慌失措之下,她眼疾手快抓住萧询的衣领。
千钧一发之际,萧询轻松扯住她,把人再次带入怀里,低声警告她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江晨曦酒壮怂人胆,抬眸,瞪了一眼萧询,“皇上,请您自重!”
她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萧询听腻了,作势吓唬她,“好,那朕松手——”
“啊——不要——”江晨曦受惊,下意识伸手圈住萧询的脖颈,赖着不撒手。
萧询双眸噌地一亮,很是享受她的主动,即便此是他吓唬她,偷来的便宜。
怀里的人身子绷紧,俨然吓坏了。
萧询抬手轻抚她后背,低声哄道:“朕逗你玩的,没事,你若摔下去,朕给你当垫背。”
“皇上欺负人……”
江晨曦小声嘟囔埋怨,即使萧询打了包票,她也不敢贸贸然松手,生死面前,哪还顾得上礼义廉耻。
“朕从未欺负旁人。”
“你骗人!”
萧询不与她辩,他伸手勾住她的下颚,迫使她看向他,“今日是你生辰,朕为了你高兴,特地把太子调出京,眼下无了拘束,你该高兴才是,为何哭着一张脸,不愿见到朕?”
御花园宴席上,她视线闪烁,一直躲避着他,他允诺她开口向他索要生辰贺礼,她不接招,偏选了最稳妥的应答。
不进行太子妃册封大典、抑或是与太子和离,他都能替她办到。
江晨曦被迫与他对视,明明灭灭的幽火在萧询眼里闪烁,他眼神犀利,像隐在山巅之上的狼王,等着狼群甘心臣服。
她扛不住他炙热的眼神,慌忙移开视线,心虚得厉害。
暗暗吐槽,她愿意见到他才怪,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萧询不无意外她的反应,故作伤心一叹,“那就是不愿见到朕了,偌大的皇城,朕还以为所有人都愿意见到朕,没想到在你面前栽了个跟头。”
“没有——”
江晨曦欲哭无泪,这位爷可不是萧承翊,萧承翊心里没她,凡事都可以糊弄,眼前这位可是九五之尊,心机谋略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当初在他眼前有意卖乖,是想有朝一日她与萧承翊和离后,他能向太后那样替她撑腰,许是她哪里做错了,造成他的误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越走越歪。
民间公爹扒灰的事多如牛毛,萧询明知此事传出去会被言官纳谏,却还敢觊觎儿媳,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
一想到太后失望的眼神,小曹氏恶意的话语,萧珞央等人的讽刺,后宫妃嫔的诋毁……
江晨曦越发崩溃,她可不愿遗臭万年,成了大周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朦胧月色下,怀里的美人眼神幽怨,似在控诉他的霸道专横、蛮不讲理。她表情委屈,嘴角紧抿,仿佛随时会落泪。
萧询把她的表情变幻纳入眼底,也不着急,耐心十足地等候。
长夜漫漫,美人在怀,他有的是耐心。
江晨曦不愿任由此事发展,也不想与他坐在屋檐上继续纠缠,她斗着胆子,决定快刀斩乱麻。
“皇上,您吓到我了,小女一无是处,何德何能得你看重,您若厌了宫里的娘娘,大可再选妃。”
天下美人千万万,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她说完便垂首,大气不敢出,等着萧询的反应。
萧询气笑了,这丫头一肚子坏水,竟敢拾掇他选秀,朝中那帮老臣都没她如此心急。
也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不在乎多等一等她,不过甜头还是要索取的。
“要朕选秀,你想得美。”
江晨曦心头一跳,脸上的惆怅失落浓郁得化不开。
“皇上,您——”
未尽的话语消失在唇齿之间,萧询冷不丁靠近她,在她瞪圆的双眸里,咬了她微张的唇瓣。
无妄之灾!
上辈子加上现在,江晨曦第一次被男人轻薄,对方还是九五之尊,一颗心紊乱,怀里小鹿乱撞,呼吸急促,脑袋晕眩。
她浑身颤抖,抖如筛糠,双手死死攥紧萧询的衣襟,哭出声来。
早料到萧询对她没安好心,她未料到他竟已等不及,难堪、不安,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
唇瓣微凉,沾着酒香,令人沉醉。
见她吓哭了,他碰之即离,侧脸贴在她耳畔,低语,“江晨曦,你且记住,你那日偷窥朕沐浴,一切皆是你自找的。”
招惹了他又不负责,哪有此等道理。
江晨曦力竭,瘫软在萧询怀里,她挣扎着爬起,却再次瘫倒。
萧询干脆打横抱起她,揽她入怀,掐了掐她的腰,腰太细,一折就能断,他不是楚王,不好细腰。
“多吃点,你太瘦了。”
江晨曦回过神,萧询一直抱着她不撒手,她敢怒不敢言,眼下逃不出他的五指山,挣扎已无用,只能任由他去。
只要他不来烦她,她保证吃嘛嘛香。
萧询见她不再挣扎,心情愉悦了几分,时不时凑近她的发间、颈间闻一闻,犹如一只大狗在觊觎它的肉骨头。
江晨曦忍着酥麻,憋着火气,“皇上,天色不早,我困了。”
他总不能强行挟持她在屋顶上坐一夜,曾嬛还睡在水榭,她不放心,得亲自回去看着。
“不急,难得遇此良机,你再陪朕坐一会儿。”
江晨曦真的困了,本就饮了不少酒,又被萧询拎来福宁殿屋檐上,受了惊吓,此刻闻着他手腕上传来的奇楠沉香,她频频打哈欠。
萧询单手解开绳扣,敞开袍子,龙袍宽大,轻松遮住了怀里的人。
“你若困了便睡,朕待会儿亲自送你回水榭。”
头顶视线越发昏暗,江晨曦掀开眼皮,只窥得见萧询坚硬的下颚,她强撑精神,可不敢闭眼,万一醒来躺在福宁殿的龙床上,那更加糟糕。
然而萧询有意哼着江南小调,哄她入睡,她好似回到娘亲的怀抱,眼皮子费劲地掀了掀,最终撑不过困意,阖上双眼睡了过去。
萧询静坐在原地,等江晨曦彻底睡熟后,他才抱着她下了屋檐。
福宁殿里当值的小太监都被姜德一打发走了,姜德一见萧询抱着江晨曦缓缓而来,眼皮子抽了抽。
“皇上,您这……不送太子妃回去?”
萧询抱着人跨过门槛,径直走向殿里后方的龙床,“曾嬛那丫头睡觉没规矩,先让太子妃睡在朕这里,待三更时再送回去。”
姜德一连忙殷情备至掀起床帘,“那李一那边,可否要老奴代为通传一声,以免太子妃身边的丫鬟担惊受怕。”
萧询把人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上,掀起被子替她盖上,挥手撵姜德一离开,“去吧,叮嘱他们办事小心点。”
姜德一识趣,立马低头跪安,“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