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 堂堂帝王青睐于你,对方又正值壮年,且容貌英俊,一路追随护送至青州,哪个女子能招架得住?
“皇上,倘若太后不允曦儿和你在一起,曦儿又该如何应对?”
萧询笑她杞人忧天, 轻抚她的脊背, “那朕就说, 一切皆是母后惹出来的,母后若不是把曦儿带进宫, 曦儿不在朕眼皮子底下晃悠,朕便不会轻易上了心, 近水楼台先得月, 日久生情, 多的是原因。”
江晨曦噗呲一笑,就说他为老不尊,连如何算计太后都想好了应对招数,太坏了。
“饿不饿?”
“还不饿,早膳用得迟。”
“朕饿了,陪朕用一些。”
“皇上,那吃锅子可好?”
下雪天围炉而坐,再饮酒,忒快活。
萧询也正有此意,“好,朕命人摆膳。”
太后她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萧询牵着江晨曦上了他的龙撵,带她回福宁殿用膳。
宝慈殿距离福宁殿有一段距离,雪天路滑,姜德一提醒抬轿的太监走慢一些,万不能摔跤滑倒。
江晨曦第一次在宫里乘坐龙撵,四周有厚重的挡风布帘,她赖在萧询怀里,倒也不担心被人窥见。
怪不得后宫妃嫔都想要恩宠,有了恩宠,便能登上龙撵,享受帝王般的待遇。
一朝失宠,由奢入俭难,犹如从天上的仙人居所坠落到阴曹地府。
江晨曦忽然心生一股野心,她既已从地府里爬上来,断不会再跌回去,这一世,她选择了这条路,便要做人上人。
“曦儿,想什么呢?”萧询见她沉默不语,忍不住问她。
江晨曦说一半藏一半,“曦儿三生有幸与皇上相识相许,享受了寻常人等一辈子都不敢肖想的东西。”
萧询轻声一笑,捋了捋她耳边碎发,“不过就是与朕一道乘坐轿撵而已,你便有感而发,将来贵为一国之母,岂不是要写一篇为后心得?”
为后心得?亏他想得出来!
江晨曦怕萧询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狡黠一笑,勾住他的脖颈,示意他低头。
眼看就要快到福宁殿,温贵嫔领着贴身侍女候在入殿第一道大门台阶下。
姜德一及时出声提醒,“皇上,贵嫔娘娘拎着食盒候在前边呢。”
龙撵里,江晨曦正在吻萧询,听到姜德一的话,她一点儿都不慌,压根没把温贵嫔放在眼里。
她稍稍拉开一些距离,望向萧询幽深、染上□□的黑眸里,见他未吭声,她朝他一笑,继续缠着他。
萧询勾唇一笑,由着小美人儿撩他,他搁在她腰背上的手也没挪出来。
肤如凝脂,爱不释手。
姜德一久等不对回应,便心中有数,皇上不想搭理温贵嫔。
龙撵径直被抬进了第一道大门,姜德一看向跪地行礼的温贵嫔,“贵嫔娘娘且回吧,皇上还有事要忙。”
温贵嫔下不了台面,又不得不起身,她把食盒塞给姜德一,又砸了一锭金子,“劳烦姜公公把糕点转交给皇上,臣妾的一丁点心意,还望姜公公收下,提前给公公的压岁钱。”
“即是压岁钱,那老奴就收下了。”姜德一拎着食盒,“雪天路滑,娘娘走慢些。”
温贵嫔本就没指望皇上能见她,姜公公收下食盒就行,皇上知道她来赔罪就行。
回到殿内,御膳房恰好送来了锅子。
江晨曦本不饿,问道了鸡汤的香味,不禁吞了吞口水。
“出来吧。”
摆膳的小太监走后,萧询把藏在内间的人叫出来。
江晨曦笑着朝餐桌走去,落座到萧询身边,姜德一候在二人对面,替他们烫菜。
用膳一半,萧询夹了一块烫鱼片给江晨曦,江晨曦拿筷子的手一顿,忽然闻不了鱼腥味,连忙转过身去,干呕了几声。
姜德一怔住,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跪下来道一声恭喜,又怕闹乌龙。
“皇上,鱼片可是坏了?”
“曦儿?”
萧询眸光噌地大亮,立即放下筷子,伸手轻抚她的后背,“你月事是不是延迟了?”
当着外人的面,江晨曦羞于议论此事,“皇上,您若不放心,不妨唤御医过来,替我诊脉。”
月事没来,她计算时日,想过几日找大夫问诊,眼下又出了这一出,她干脆借此机会请御医诊脉,若怀上,一切从长计议;若没怀,一切照旧。
“姜德一,你坐轿撵亲自走一趟太医局,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朕要查问太医院相关事宜。”
姜德一应诺,立即领命而去。
一刻钟后,太医局的李院使屁滚尿流来了福宁殿,见到殿内的情形,眼皮狂跳。
皇上与太子妃——不对,曦和公主……
曦和公主端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太好看,皇上正把人搂在怀里,柔声哄她。曦和公主似乎对皇上有怨言,还当众捶打了皇上几下。
俩人之间的熟稔显然并非一日两日才能养成,定然相处约莫小半年。
从古至今,太医的活不好干,干不好就有杀头之罪,还得背负宫廷隐秘。
萧询不怕李院使泄密,直接开门见山,“李院使,公主刚才用了一片烫鱼片,有些干呕,您给把一脉。”
鱼片、干呕、把脉,关键字眼凑在一块,李院使瞬间领会贯通,暗道今日不该当值。
然,现下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李院使躬身上前,打开医箱取出垫手,搁在茶几上,“烦请公主伸出手腕。”
江晨曦依言伸出手腕。
萧询站在江晨曦身后,眼也不眨地盯着李院使。
姜德一也屏气凝神候在一旁。
李院使顶着萧询威严的目光,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诊断。
须臾,李院使下了结论,“公主脉象平稳,气血两虚,还需要多多食补,切不可多思多虑,凡事不宜频繁,还需多加休息。”
李院使意有所指,江晨曦悄悄剜了一眼罪魁祸首萧询,这段时日,她与他厮混过渡,确实没有休息好。
萧询脸皮厚,示意李院使再开些药膳,“公主月事推迟,来时腹痛难忍,李院使不妨开些药方。”
江晨曦俏脸一红,拉了拉萧询的手,“皇上……”
“别怕,李院使不是旁人,他的医术,朕信得过。”
萧询虽然有一些失望,但也有些庆幸,孩子晚点来最好,等他处理完该处理的。
被强行拉拢至‘自己人’范畴里的李院使欲哭无泪,他只想安享晚年,不想惹是生非。
也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担任院使一职,自然要为皇上分忧解难。
“皇上放心,微臣定会帮公主调理好身子。”
之后,姜德一领着李院使去旁边写药方,萧询送江晨曦回内间休息。
江晨曦躺到龙床上,打趣他,“皇上失望了么?后宫多的是妃子愿意为皇上怀有龙嗣,不差曦儿一个。”
“无妨,朕下次再努力。”萧询偏不如她愿,他只要她替他生。
“倘若我真有了身孕,皇上该如何安排?”
“先告诉太后,她老人家一心盼着朕再生几个,然后娶你进门,封你为贵妃,待你诞下孩子,直接封后。”
萧询把问题抛还给她,“曦儿,朕敢娶,你敢不敢嫁?”
江晨曦闻言一笑,“皇上敢娶,曦儿自然敢嫁,曦儿黄花大闺女嫁给你,即便你是皇上,你也不亏。”
这席话逗得萧询乐开怀,不愧被他精心宠爱了这么长时间,小白眼狼总算喂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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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太子府。
卢柳胞妹来了京城,入住太子府邸。
萧承翊还未回府,卢芽红着眼眶,收到卢柳的书信,她欢天喜地来了京城,还以为自己与小侯爷的事能有进展,却不成想一盆冷水兜头而下。
自家亲姐有孕在身,要把她送给太子殿下!
“阿姐,芽儿只想嫁给小侯爷,不愿委身殿下,阿姐,殿下乃是太子,他岂会轻易看上芽儿,若阿姐提出要把芽儿送给殿下,殿下恐会怪罪阿姐,说不定还会撵芽儿离京。”
妹妹的絮叨令卢柳心生不快,她也不愿姐妹俩同伺一夫,可眼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尚有大用处,若不尽快找人替她固宠,萧承翊定会被人抢走。
“忠勇侯府你别妄想了,侯府徐老夫人不是省油的灯,你一个庶女,她不会让你进门。”
“何况王靖康与新婚妻子蜜里调油,眼里容不下旁人,把你送去侯府当丫鬟,你也不见得有机会爬上他的床。”
卢芽的希望被卢柳毫不留情地撕碎,她终于憋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簌簌往下直掉。
“庶女,又是庶女!你们总说嫡庶有别,可芽儿托生至卢家乃老天爷选定,若能自己选择,芽儿宁愿出生在市井小民之家。”
妹妹的一番话令卢柳嗤笑,继续泼她冷水,“卢芽,市井小民之女更加没机会嫁入王侯将相之家!”
卢芽一愣,须臾,眼泪落得更凶。
萧承翊趁夜而归,斗篷上落满了雪花。
黄三全提着灯笼,小心翼翼问道:“主子,可要去清茗苑?”
萧承翊脚步一顿,转身往清茗苑,苑名未改,苑里的女主人已经换人,花草树木保持原有的风格,只额外添加了几盆喜庆的杜鹃。
春桃见到萧承翊登上了抄手游廊,忙大声跪拜,“奴婢拜见殿下。”
屋子里的卢柳听到外间的动静,忙批衣下榻,迎了出来。
卢柳殷勤备至,上前替他解下斗篷,“殿下可要先沐浴?晚膳一直给您备着呢。”
萧承翊先把手炉递给黄三全,黄三全抱着斗篷与暖手炉出了内屋。
“柳儿,下次我若是回来晚了,你不用等我,先自行休息。”
卢柳投怀送抱,“殿下不回来,柳儿睡不着,肚子里的小家伙每晚听不见殿下的声音,也不安分。”
提及孩子,萧承翊的眼里染上一丝丝暖意,他伸手搀扶卢柳回内屋,关心卢柳近日身子如何,胃口如何,府里下人有没有怠慢她。
卢柳忍不住想哭,可不能哭,她每日盼月亮盼星星盼着他回来,知晓他忙。
“你妹妹到了么?”
见萧承翊主动提及卢芽,卢柳堆出笑脸,“傍晚到的,眼下这个时辰估摸已经睡了,可要我叫春桃唤芽儿过来?”
“那倒不用。”
萧承翊没有往深处想,府里多的是空屋子,卢柳独自在京城,她娘家来个人照应,也不错。
卢柳不想错过今晚绝佳良机,明日萧承翊要进宫,说不定得正日早上才能回来。
宫里有江晨曦,她担心俩人发生点什么。
“芽儿一直盼着殿下回来,这丫头说她还未见过殿下长啥模样,她就睡在西厢房,离开前还特别叮嘱我,若殿下回来,务必叫她过来拜见,殿下若是不困,能否见一见她?”
“殿下明早还要进宫,柳儿怕极了她的絮叨。”
萧承翊颔首,“也罢,依你。”
寻常百姓见不到天子,更别说太子,卢芽想要一睹他的风采,情有可原。
一盏茶后,卢芽穿戴整齐过来,她穿着一身素色棉袄,妙龄女郎,娇俏可人,脸上还有几分江晨曦的影子,不免令萧承翊多看了几眼。
“民女卢芽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安康。”
卢芽跪地行礼,低垂着头,尽量不让太子殿下看清她的妆容。
阿姐亲自给她上的妆,声称保管能入殿下的眼。
卢柳紧紧攥着帕子,既担心萧承翊看不上卢芽,又怕萧承翊今夜就宠幸卢芽,一时陷入两难境地里。
出乎意料,萧承翊打赏了卢芽一些金银珠宝,又随意问了她几句,便打发她下去。
卢芽顾不上阿姐当下的表情,立即捧着赏赐走了。
待人一离开,萧承翊便拉下了脸,他抬脚踢翻了凳子,哐当一声响,吓坏了屋里屋外伺候的下人。
春桃等人跪了一地。
卢柳脸色一僵,也跟着要跪下。
她捧着腹部,有意放缓了动作,等着萧承翊发话。
奈何萧承翊一脸冷漠地盯着她,“柳儿,吾念在怀有子嗣的份上,此事暂且不予追究,下次胆敢再犯,吾便去母留子!”
卢柳身体一晃,眼看要摔倒,春桃等人忙膝行上前伸手扶住,“夫人——”
萧承翊也没了心情留下,一甩袖子,大跨步出了内屋,徒留魂飞魄散的卢柳等人。
黄三全连忙跟上,暗忖卢氏马屁拍在了马尾上,妄图用亲妹固宠也算了,偏偏把人装扮成前太子妃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怀了身孕,人变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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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府。
萧锦仪的胎象一坐稳,她便开始不安分,招来府里的小倌,给她唱曲听。
萧朔乔装打扮入府,撞见了这一幕,气得当场拔剑,一剑刺死了小倌。
府内伺候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齐刷刷跪趴在地。
小倌睁着死不瞑目的眼,萧锦仪吓懵了,半晌转过身去,干呕了几下。
萧朔一抬手,便有人上前抬走了尸体,清理洒扫庭院。
“萧朔!你给我滚——”萧锦仪回过神来,拿起手边的茶盏猛地掷向萧朔,“你凭什么在本宫府上作威作福?!”
萧朔扔下手中沾了血的剑,疾步奔过去哄,“阿仪,你想听曲,本王吩咐乐坊司派人过来一趟,你何必要宠幸这群贱人?本王决不允许此等卑贱之人的靡靡之音荼毒本王的孩子。”
萧锦仪原本脾气就暴躁,有了身孕后,脾气更大,她随手拿起靠枕砸向萧朔,继续撵他滚,口无遮拦地叫骂。
“你去给薛灵素送葬,一走就是好几日,本宫现下哪也去不了,招府里的小倌唱曲不过分!你是想对本宫豢养的那群人赶尽杀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