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碰到她的后背,湿意袭上指尖,惹来她的埋怨。
“太热了,别碰,皇上怎么又睡在臣妾的衾被里呀……”
萧询脸皮厚,权当听不见,他轻车熟路拿来搁在床头的汗巾,替她擦拭脖颈、耳侧与后背,又帮她换了湿透的内衫。
小厨房伙食养人,汤汤水水没少补,美人儿内衫褪去后,露出妖娆凌乱的身段,丰腴处越发,咳,丰腴。
萧询忍着躁动,默念清心咒,忍一忍就过去了。
替她重新穿上干净的内衫,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些,萧询抱着她换到了床尾,重新搂着她躺下。
江晨曦寻了个舒服的睡姿,侧趴在萧询怀里,嘀咕道:“皇上,臣妾总梦到蛇,嬷嬷们说梦到蛇是好事,是胎梦,寓意肚子里怀的是男娃。”
“皇上,您觉得臣妾做的是不是胎梦呀?”
萧询哪里有经验,后宫妃嫔未曾与他聊过此事,一时半会儿被问住了。
江晨曦见他避而不谈,颇为好奇,揪了揪他的耳垂,非强迫他替她答疑解惑。
萧询捉住她的小手,紧紧握住,忽悠她,“爱妃,女娲造人的故事听过没?”
“自然听过。”
“女娲是人身蛇尾,她创造了人,女子怀孕梦到蛇并不奇怪,至于是否寓意为男娃,朕说不准,古往今来也只是命妇之间口口相传,未有真凭实据。”
江晨曦‘哦’了一声,她也没刨根问底,盖因她坚信自己肚子里怀揣的是男娃。
“皇上,实不相瞒,臣妾从确诊有了身孕后,一直坚信肚子里的是男娃,皇上要不要与臣妾打个赌?”
萧询被她的这番话逗笑了,也不恼,凡事皆顺着她,“可行,爱妃要赌什么?”
“若是臣妾赢了,皇上便答应替臣妾做一件事,至于何事,臣妾暂未想好,反之亦然。”
“朕允了。”
江晨曦咯咯一笑,伸出小拇指,“拉钩盖章。”
萧询配合她,随后侧身吻她的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江晨曦伸出双臂攀住他的颈项,探出丁香,诱他上钩。
萧询怕压到她的腹部,干脆抱着她翻身,他躺在她身下,由她发挥主导。
柳院使第一次诊出她疑似有孕后,萧询就未再碰过她,时至今日也有二十来日。
期间,萧询只点了一次孟才人‘侍寝’,做戏给后宫妃嫔看。
江晨曦也不是没体谅过他,用另一种方式替他纾解,还揶揄他放着偌大的后宫美人不去宠幸,偏偏要折腾她。
萧询来了一句,“朕年少轻狂,不懂情爱,如今已至不惑之年,只想守着一人白头偕老。”
江晨曦被他的辩解逗笑,行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她暗自纳闷,与萧询年岁相仿的武将们在床笫之事上也如此强悍么。
若二表嫂葛氏在,她还能与之探讨一二。
三日后乃是萧承翊生辰,萧询令人在延和殿置办了宴席,邀请三品以上大臣及命妇出席。
开席前,大臣们聚在一处窃窃私语,也不知今晚东西两宫娘娘会不会一同赴席。
含元殿在福宁殿的东边,张贵妃所在的长宁殿在西边,宫内宫外的人为了好区分,私底下戏称江晨曦和张元英为东宫娘娘、西宫娘娘。
太后与皇上还未到,大理寺卿曾少云陪坐在萧承翊下方,“承翊,你最近在忙些什么?舅父约了你好几次,都碰不到你人。”
萧承翊表情有些不自然,胡乱找了托辞敷衍。
曾少云不疑有他,追问另一件事,“若舅父没记错,你府里那位再过两月便要临盆,你打算如何处理?”
按道理说此乃太子的第一个子嗣,无论男女,该要入宗谱。可是眼下太后与皇上皆未认同那位,没名没分生出来的孩子,哎。
提及卢柳,萧承翊自有安排,“既是吾的子嗣,生下来自然得留在府里,日后寄养在新太子妃名下。”
曾少云颔首,“嗯,你能如此想,舅父甚感欣慰。”
女眷席位这边,大长公主萧锦仪照旧缺席,不过萧锦仪怀孕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有人在上元节那日看到萧锦仪去相国寺进香,腹部高高隆起,身旁有两名侍女搀扶。
众人都在猜测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她府里养了一堆小倌,定在那群人里。”
“那倒未必,大长公主为人风流不羁,许是养在外面的某位上京赶考的书生也说不定。”
“嘘,你们还未听说么,有人亲眼目睹齐候某天夜里悄悄溜进了大长公主府!”
“此话当真?!”
“哎呀,臣妇也是听采买的婆子说的。”
谣言越传越厉害,有人不知厉害关系,跑去问薛昭仪,“昭仪姐姐,那些长舌妇在瞎说!大长公主与大驸马明明情比金坚、恩爱非常。”
薛昭仪表情微妙,“快开席了,尔等还是别议论了,免得传到皇上耳里。”
温贵嫔见状,切了一声,“空穴不来风,本宫瞧着多半是真的。”
若是萧锦仪与齐候苟且,不禁联想到齐候夫人之死,会不会是萧锦仪背后找人谋害了齐候夫人?!
一不小心窥见真相的温贵嫔还未来得及找人分享,张贵妃陪同太后一道入殿,众人无不起身行礼。
张贵妃称病在长宁殿里近有月余,今日出席特地装扮了一番,然而过于苍白的脸上涂抹着过重的胭脂,倒显得脸色不正常的红。
待太后示意众人平身,一众命妇忙上前慰问张贵妃,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张贵妃与众人笑着寒暄,一如之前的淡定从容,丝毫看不出被皇上冷落的窘迫。
未几,殿外的太监高声唱和,“皇上驾到——”
众人一怔,齐刷刷起身跪迎。
只见身穿龙袍的萧询当先跨过门槛,而后右手搀扶着一位盛装打扮的丽人进殿。
众人定睛一瞧,倒吸一口冷气,嚯,丽人不是旁人,正是圣宠正浓的曦贵妃。
多日未见,曦贵妃如今越发耀眼夺目,像一颗璀璨明珠,她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偏偏她瞥向众人的目光端庄又隐含威严,竟无法令人生出狎昵之心。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与皇上整日腻在一起,曦贵妃的眉眼之间隐隐约约与皇上有几分相似。
萧承翊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面上一本正经,令人瞧不出所思所想。
“诸位爱卿平身。”
萧询不顾众人的打量,径直牵着江晨曦穿过大殿,落座到主位上,江晨曦的座位不在女眷那处,被安排在他的右手边,与他只有一臂的距离。
后宫妃嫔顿时心生不满,曦贵妃的特例未免太多,她们指着太后发话,奈何太后在与几位太妃聊天,没闲情搭理她们。
江晨曦来之前已经在含元殿提前用过晚膳,面前桌子上的也不是酒,而是寡而无味的温水。
她原不打算过来凑热闹,可又怕萧询乱吃飞醋,遂同意过来小坐片刻。
席间推杯换盏,文臣武将们陆续向萧询、萧承翊敬酒,萧询给面子饮了几杯,而后滴酒不沾,只饮茶。
江晨曦身子不便,坐了一会儿便腰酸,她稍稍动了动身子,便贴着一侧歪靠着。
若有人向她敬酒,她便以茶代酒回敬一二。
宴席过半,御膳房的崔嬷嬷步履匆匆地跨进大殿,崔嬷嬷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搁着一个布偶。
崔嬷嬷直接走到太后面前跪下,“启禀太后,老奴有一事禀报——”
喧闹的大殿霎时一静,众人一瞧,瞳孔一缩,布偶上捆着一张画像,画像上赫然有一根银针,银针恰巧钉在画像的心脏上!
巫蛊之术!
皇家最忌讳此类厌胜之术,大周开国初期有后妃以此霍乱宫廷,当时后妃及后妃身边的一干人等全部被杖则致死。
出乎众人意料,画像上的女人竟然是张贵妃!
张贵妃霎时白了脸,她捂着心口,面露惊恐,下意识看向萧询,眼泪要落不落,端的一副被人陷害的可怜兮兮模样。
玉春当即跪地哭诉,“怪不得娘娘近段时日身子一直不好,太医说有心疾,可主子以前未曾得过此病,好端端的哪里来的心疾,竟不料……”
刘美人在旁添油加醋,“哎哟喂——吓死人了,也不知道是谁如此恶毒,谋害娘娘!”
薛昭仪忙撇清干系,“妾身等人平日在含霜殿与淑妃姐姐打打牌九,再不然就是绣花礼佛,不至于为了恩宠,谋害贵妃娘娘。”
淑妃脸色不虞,“昭仪妹妹万不可瞎说,也不一定就是后宫姐妹,那些暗中觊觎上位的宫女也不无可能。”
萧询不动声色把在座众人的反应悉数纳入眼底。
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一众妃嫔加起来数十人,莺莺燕燕、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几乎快把罪名钉在了曦贵妃头上。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眼下这局面,他们无法掺和,只能静观其变。
萧承翊握紧手中杯盏,悄无声息瞥了一眼父皇身侧的江晨曦,她不疾不徐、不惊不慌,甚至压根都不屑配合露出被陷害的无辜模样。
萧承翊眉头紧皱,复又把目光移向父皇,父皇的表情也颇耐人寻味,显而易见的栽赃嫁祸,父皇竟一点儿都不着急,等闲令人窥不出所思所想。
论城府与耐心,他到底还不如父皇。
忽然,有一宫女从人群中疾步走出,跪趴在大殿中央,“启禀皇上,奴婢梨花,乃含元殿负责洒扫的宫人,去岁腊月,奴婢曾亲眼目睹,曦贵妃身边的兰英姐姐拿出两张符纸,符纸上写了‘欢喜’、‘所厌者伏、所求者得’,之后便烧成灰烬,放在皇上与太后饮用的茶水里。”
众人瞠目结舌,欢喜,以此期盼皇上会喜欢上下术的人,所厌者伏,不正是应对了张贵妃的那张画像。
巫蛊之术的始作俑者竟是江晨曦!
兰英立马跳出来,跪地哭诉冤枉,声称没有做过此事,一口咬定梨花栽赃她。
众人眼也不眨地盯着萧询,皆在等他的反应。
太后怒火高涨,后宫妃嫔为了争宠,手段越发恶劣,当她耳聋眼瞎?!
曦丫头十岁入京,几乎算是在她身边养大,这群女人疯了,妄图把脏水泼到曦丫头身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后忍不住发火,“皇帝,此事重大,众人各执一词,未免你们觉得哀家处理不公允,认为哀家会替曦贵妃撑腰,那好,哀家就不插手过问,全权交给皇上处理。”
张贵妃眼睫一颤,复又屏气凝神。
礼部尚书陈庭上前一步,“皇上,微臣斗胆建议,大理寺、刑部、御史三位大人皆在,不如请三司出面,一同审理这俩名宫女。”
户部尚书王进学当即反驳,“荒唐,巫蛊之术虽说是邪门歪道,但并未出人命,何须要三司会审?陈大人,莫不是上次捐了银子不痛快,故意找曦贵妃的茬?”
作者有话说:
哈哈,完结倒计时~
第75章 三合一!
延和殿内灯火通明, 空中还残留着食物的清香与酒香茶香,奈何满殿众人无心吃食,只盼着皇上尽快处理此事。
王进学的话恰好踩中陈庭的痛脚, 陈庭也不是吃素的,不阴不阳地反击了一句, “王大人哪里的话, 事关大周社稷,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避而不谈曦贵妃在背后出点子拾掇王进学大肆敛财一事,除非陈庭吃了熊心豹子胆。
“陈大人说得好。”
王进学双手作揖拜了拜天地方向, “事关大周社稷, 谋害后妃亦等同于谋害皇嗣, 然, 杀鸡焉用牛刀,含霜殿的宫女与御膳房的嬷嬷自有司礼监审问,三司会审不免小题大做。”
陈庭冷笑,“王大人误会在下了,今日曾大人、赵大人、曹大人等三位大人都在场,微臣只是不想让皇上过于操劳,太后与太妃们为此事枯坐烦忧, 只想尽快查明罪魁祸首罢了。”
户部尚书与礼部尚书斗法, 其余四部尚书作壁上观, 皇上还未表态,他们若是站错了队, 岂不尴尬。
被点名的大理寺卿曾少云、御史中丞曹升,二人面面相觑, 不约而同想起齐候夫人一案, 当日线索直指曦贵妃, 与今夜一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曾少云瞄了一眼龙椅上的萧询,义无反顾站在户部尚书这一边,“王大人的话不无道理,布偶在御膳房灶膛里发现,御膳房隶属于后宫。”
言外之意,大理寺与司礼监各司其职,泾渭分明,互不僭越。
曾少云一发话,御史中丞也跟着附和。
武官大多清廉,纷纷倒向王大人,陈庭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尴尬地立在原地。
跪在殿中央的崔嬷嬷与含元殿佐证的洒扫宫女梨花一时愣在当场,接下来也不知如何演戏,怎就好端端地变成了群臣争辩。
淑妃、薛昭仪、温贵嫔等人也懵了,更别提其余朝中命妇,憋了一肚子话也没有她们置喙的机会。
张贵妃心里大为失望,又心生惊骇,江晨曦晋升贵妃之位不久,为何突然收拢了文武百官的心?
她捂着心口,一脸痛苦与委屈。
江晨曦这边,她按捺脾气,听完崔嬷嬷与小宫女的一套栽赃,要不是得替肚子里的小崽子积善,她指不定要亲自上前,狠狠掌掴这信口雌黄的二人。
礼部尚书此人明面上看着公允,可偏帮张贵妃的心思昭然若揭,此人太蠢了,不堪为用。
江晨曦递给萧询明晃晃的暗示,萧询一眼便知,哭笑不得,主动开口,“曦贵妃,你可有话要说?”
众人一怔,纷纷来了精神,皇上总算发话了。
江晨曦换了个坐姿,“皇上,可否允臣妾自辩几句?”
陈庭说干了嘴,就等着江晨曦反应了,否则光他一个人说得起劲有什么用。
其余人等无不把视线投向江晨曦,想听她如何狡辩。
萧询捕捉到小美人儿眼里尽是不耐,仔细看,还蓄着嘲讽与鄙夷,显然是受不了旁人的胡诌,要亲自上阵舌战群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