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手段现在已经被双文律窥破。他拿这一念不是为了威胁方拂歌,而是助他恢复自在天魔的本质。
方拂歌为了进去乾坤,舍了自在天魔的一切,虽然仍有许多诡秘莫测的手段,比起曾经却还差得太远。
魔渊的自在天魔道,在这件事上双文律出手要方便。让他像方拂歌那样隐秘地潜藏进沓临,不如让他直接拔剑与沓临干一架。
除了这自在天魔的一念,双文律将困锁它的剑意也交给了方拂歌:“再多就会被发现了。”
“沓临附近藏着个叫‘穿越管理局’的小世界,有穿梭冥虚的能力。我有一道剑意留在‘主神世界’的核心中,它很擅长把魂魄悄无声息地从一个世界带往另一个世界。”
方拂歌松了松眉。
有这两样,他的把握就大多了。至于那道半是保障半是监视的剑意,用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季延波:天工楼主关千锁的徒弟。当初关千锁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夺血锈刀时,季延波推了他一把。——41章
——
弓红云:水月坊弟子。争夺昊祇神位时,严中杰等人入幽洲,弓红云透漏给他们盛惊晓(最强剑修系统)也在幽洲的消息——52章
透漏给卢骄霖(主神攻略任务),她拜师的归故衣是水月坊主花空谢的化身——71章
——
乌叶舟:万剑峰天才弟子。先被盛惊晓打败,后引荐他见到陆渐休(桃姑山镇封破损之事),昊祇神位之事结束后,修为增长,又击败了盛惊晓,盛惊晓执心入魔。——章节太多就不一一引出了,只写首章末章。首章49章,末章61章
——
方拂歌是真的很会演,马甲超多。
——
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南柯子·忆旧宋仲殊
76章引用过第一句。
——
25章双文律当时挑断的因果是夏遗和血锈刀相关的因果,他不想让夏遗掺和进去,很麻烦,所以干脆挑断因果。所以后来血锈刀在凉洲的时候,夏遗总是错过。
第84章
朔洲。
茫茫白漠,风沙如雪。
一顶又一顶厚实的白帐子扎在白色的沙漠里,帐沿坠着彩色的丝绦,在风里摇动。帐顶披着或红或蓝的长旗。最中心的那一顶帐子上,披着的是绣金的长旗。
帐子里铺着厚厚的织花地毯和兽皮,帐顶描绘着星图,或大或小的群星还在缓缓转动。中间一张矮几,矮几两侧,分别坐着一个人。
计天星打量着对面的人。他是占星宗的太上长老,也是宗门内唯一一个修为达到第七重天玑境的修士。
他是受邀前来,邀请他的人,就是坐在矮几另一侧的人——一个穿着白袍的女人。
她戴着兜帽与面纱,袍角、兜帽边沿与面纱下角都坠着精美的金饰,以防白漠中的风将它们扬起。
帐篷内没有风,但是有彩绣织金、流苏垂地的软垫,有又厚又软的兽皮,有鎏金的架,还有架子上金喙铁爪的鹰。
而这一切都成了背景和衬托,衬得对面这个女人神秘而美丽。
她被遮得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深邃得像星空,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
这不是魅术,而是藏有群星之力——魔气运使的群星之力。
看到这双眼睛,计天星对接下来的交易有了更多的信心。
“白灵神女……”计天星意味深长道。
白灵神女是朔洲中新崛起的一股势力,从边陲之地开始,迅速整合了许多小势力。这种速度很不正常。
实力再高的修士,也没有办法把各种不同势力在短时间内整合得协同一心。除非——她有操控人心的能力。
这一般是魔修的手段。
如今天宫地府已立,正统的神道修士都在真灵位业图上呢。这没来没由的信仰“神女”,只可能是魔修。
但朔洲本来就是一个地处偏远的大洲,生机薄寡,这里修行不易,道魔之分便没有那么严苛。
计天星会来找白灵神女,是因为她提出了一场交易:
白灵神女自称手中有天斗魔的“一斗天星”。
天斗魔也是一个修为达到第八重天璇境的大魔,于七百年前左右销声匿迹,不清楚是死了还是怎样。一斗天星是天斗魔成名的法宝,号称一只方斗内,盛尽群星天斗。
这固然夸张了些,但也“一斗天星”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修星斗之法的至宝。
计天星被困第七重天玑境已有数百年了。占星宗的传承已经尽了,他想要突破,只能另寻机缘。
越高境界的机缘越难寻到。他不打算转修魔道,但同为星辰道,天斗魔的法宝作为前路参考很足够了。
“我带来了你要的《阴符天机注》,‘一斗天星’呢?”计天星从矮几上推过几页残册,问道。
白灵神女已用她目中的力量证实了她确实拥有“一斗天星”,就算不是“一斗天星”,那也是不弱于此的星辰道寄托。现在该他证实自己交易的诚意了。
一个第六重天权境的魔修,想要与自己交易第七重的功法术法。计天星不介意她将交易地点定在自己的地盘。修行九重境,越往后境界之间的差距越大。
她有这样的警惕才是正常的。
白芽倚在软垫堆积成的软榻里,伸手拈起残册,从袍下露出的手臂洁白无瑕,透着生机勃勃淡粉色。
她翻了翻残册,确认这里面的东西的确够得上她所用。
楚狂人给了她强悍的修为,但却没来得及留下功法传承,她翻过楚狂人的储物袋,里面有丹药法宝等等,就是没有功法——楚狂人将它们毁掉了。他的功法,都是别人用来操纵偶的丝线。
白芽没有得到过修行传承。她在五灵宗只是一个杂役弟子,只知道前两重境界的功法,法术也只有寥寥几个没什么大用的。后来她坑死了那个魔修,但从他那里得到的功法也不全。
楚狂人给了她足有第八重天璇境的修为,但经过强行传功的损耗后,她现在只有第七重天玑境的修为。
白芽对这些修为适应得很快。她也有一颗执心,她要一直活下去,要踏着那些生来就能欺侮她、看不起她、怜悯她、对她曾经渴求之物弃如敝履的人,爬到他们的头顶。
那些人生来就有的东西,她凭什么不能拥有?那些人拼命追求的东西,她凭什么不能追求?
她要成为站在最顶端的人。她要拥有他们拥有的一切。
但她不会去欺侮他们。那不会给她带来满足。
她会慈怜他们的。
她做这个白灵神女,靠得不止是契约。她怜悯他们,她慈爱他们,她救度他们。
可是楚狂人留给她的东西还不够。
没有对应的功法,也没有术法传承,她所有一切都只能自己摸索,就像小儿持□□,不懂其机括用法,便发挥不出威力。
所以她找上了占星宗。
占星宗中只有一个第七重天玑境的修士。
这很适合她的所需。
白芽放下残册,她笑起来,笑容温柔纯净,她目中似有似无的粉意更加深了这种温柔。白芽很明白自己这副皮相适合什么样的神色。
“是我要的东西。来交换吧。”
她双手笼在胸前,再打开时,手中就多了一个漆黑的方斗。方斗之中,银色的群星缓缓流转。浩瀚、深邃、奥秘的星辰意蕴从中散发出来。
她手中的一斗天星是真的。这是楚狂人的东西。
计天星也取出《阴符天机注》全本,验过法宝真伪后,交出东西起身欲走:“神女爽快。”
白芽幽幽道:“计真人稍待。法宝的真伪,验过便能确认,功法的真伪,却不那么容易。”
“你想如何?”计天星转头看她,皱眉道。
白芽在计天星对上她眼睛的一瞬间,又笑起来,还是那种温柔纯净的笑意,从她的眼睛里,和着深邃的星光、浩瀚的信仰之力一同倒映进了计天星的眼睛里。
“我想请真人留下。”
华丽的帐子轰然炸开。
然而计天星并没能逃出来。他被困在星光当中,而困住他的这些星光,就是自他手中的一斗天星中发出来的。
虽然同是星辰之道,但这些星光中掺进了白芽的信仰之力,计天星不但没能解开,反而有被这些星光侵蚀的趋势。那些信仰之力掺杂其中,想要强行将他契约。
与此同时,周围其它白帐当中,有许许多多白灵神女的信徒结阵念咒,压制向计天星。
这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
白芽早就想好该怎样对付他了。
“你不是天权境的修士?!”计天星惊怒道。
白芽没有答,只是更用力地压制起计天星。
她需要传承,但她不会信任交易来的功法,一部功法也满足不了她。她要的是计天星,还有整个占星宗!
……
暴雨轰鸣。
白芽干瘪瘦小的身体躺在烂泥地里。身上被暴雨砸得生疼,嘴里是苦涩的草根。
被抛弃、被欺骗、被打骂、被欺凌、被侮辱、被嘲弄……
她就是这么长大的。养她的人把她当成货物,因为有家高门大户的老爷有个人尽皆知的怪癖——喜欢收集各种异常的美人。
幸好那个老爷有这种怪癖,她才能活下来,而不是刚出生就被扔进粪坑。
不幸的是,那个老爷在她七岁的时候死了。她没了用处。
之后,就是作为野民的日子。
一点一点,抛下原本就为数不多的自尊心,或许她曾经有过那玩意吗?
她学会了另一种认知世界的方式:换不来吃的东西,就是没有用的。不能使她活下去。
白芽恍惚看着天空,天空上群星缓缓运行,奥秘深邃。
这样大的雨、这样厚的云,天空中怎么还有群星?
她忽然想起来了一切。这里是过去的幻境!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欺玩的野民了!
她是白灵神女,这里,是计天星的群星占命术!
白芽目中闪着火光,她用力撕开幻境。
身受重创的计天星在大笑:“神女!什么神女?!看清了吗?你们的神女是个给一口吃的就能让人随便上的野妓!”
白芽虽然准备充足,但她的修为只是硬堆上去的,不如计天星扎实灵活。他用群星占命术占出了白芽的过去,塑造了这个将她和这里所有信徒笼罩进去的幻境。
计天星的大笑戛然而止。
白芽从他胸膛中掏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鲜红的血淌在她洁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我现在不想要你和你的占星宗了。”她面无表情道,“我要你们死。”
她捏碎手中的心脏,缓缓环视周围。
这些都是与她契约的信徒。有些是真的信奉她,有些则是被强制签下的契约。他们的面色也各自不同。有不敢置信的,有暗藏轻蔑的,有崩溃的……
白芽已不想再看下去。
“你们会因为这个渎神者编造出来出来的幻境而动摇吗?”她轻声问道,声音仍然温柔,好像掩藏了哀伤。
他们的表情变作了愧疚与义愤。
“不会!”“都是那可恨的渎神者编造谎言!”“他怎么敢污蔑神女!”“他该死!”
他们与她签订了契约,他们的性命都在她手中。
白芽轻轻笑了,她走过一个人身前,一个人就伏在她面前,气息消亡,再也不能动,那么虔诚的模样。
有被强契的修士已开始惊恐,可是他们动不了,只能等待她走过自己面前,然后,死去。
白芽走到最后一个人面前。这是个皮肤粗黑的白漠人。
他仰脸看着她,没有惊恐,没有痛恨,他泪流满面。
白芽伏下身,洁白美丽的面庞靠近他粗糙的脸,温柔地捧起他的脸:“你为什么哭?”
这是她第一个信徒,是她从白漠中救下的人,也是她最虔诚的信徒,在她刚来到白漠中、还不是白灵神女时,将自己最珍重的弯匕交给了她。
“我在为您哭。神女。”他哀痛道。
白芽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怜悯。
怜悯。又是怜悯。
他比她要弱小得多。他的性命是她救的。他的力量是她给的。他的部族也是她救的。他怎么可以怜悯她呢?
是因为他看到了她不堪的一面吗?
这世上的人,难道只要知晓了她曾经的卑弱,就有资格怜悯她了吗?
白芽觉得自己应该是生气的。可是她却又不太能生气。
她感觉到,这个人对她仍是虔诚的。
一个人怎么能既是虔信她的,又是怜悯她的呢?
“神女。”这个人跪在她面前仰面哭泣,“已经有许许多多的人爱您。我爱您。请您不要哭泣。”
白芽没有哭。但她有过一瞬间的动容。
可是紧接着,那些更大更沉重的、她从出生起所经历的一切塑造而成的世界观,就将这一点动容压垮了。
“谢谢你为我哭。”她轻喃着抵上他的额头,像神明给人赐福,“现在,请你为我死吧。”
这个人不再哭泣了,眼睛里却好像仍含着泪,他的面容很悲伤。
白芽沉默地看着这双眼睛,伸手把它们合上。
她收拾好东西,掀起风沙掩盖了一切,回到后方的领地,对那里的信徒们说道:“占星宗不守信,布局害死了所有人。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
方拂歌从双文律这里得到了主神与穿越管理局的沟通方式,借助主神的能力潜去沓临不提。
离开九百年,剑阁上一任阁主,夏遗,终于回家了。
风过竹林,竹声飒飒。
夏遗站在院门口,像走过一场长长的噩梦,怯于梦醒的真假。
院内的人轻轻挥手,招开院门,打开噩梦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