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见月明——明鹿【CP完结】
时间:2022-10-26 16:53:59

  他想起最后那一面,她一直坚强的撑着笑容,却不知该如何掩饰嘴角的颤抖。每每想起这一幕,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他心里默念着着:别看她,不看她就好了。眼睛却舍不得移动半分。
  月明仰头看着坐在象轿内缓缓而来的云开,她从未见过他这么正式的打扮。穿着全套王子礼服,古典而庄重,犹如庙里壁画上画的仙人。
  他身边的瑟曼丽手伸出轿外去接从天而落的花瓣,脸上洋溢着幸福又娇羞的笑容,身边的人群招手欢呼。
  多么美好的婚礼啊!她要看的已经看到了,可以毫无遗憾的走了!
  云开应该已经看见她了,他的表情真不象一个做新郎的人。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求来的么?求仁得仁,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月明在心中默默对他道:“就让我们这欢乐的气氛中告别吧,就此人间不相逢。”
  长生来到她身后对她耳语几句,月明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象背上的云开,毅然转身离去。
  看着月明背着牛皮双肩书包的背影越来越远,云开慌了。她要走了么?要扔下她一个人走了么?想到从此与月明天各一方,他脑子里的那根弦赫然断裂。就在他忍不住准备起身跳下象背去追赶月明时,瑟曼丽的手掌盖在他的手背上,好奇的问道:“你一直回头在看什么?”
  理智懵然回笼,他坐正身体目视前方,表情淡淡道:“没什么。”
  心脏好像是被野兽撕裂一般血淋淋的痛。他忘记谁跟他说过,走出痛苦的过程往往比痛苦本身更加令人难受。
  他得好好想想是谁跟他说的,他得去问问他:这痛他能忍,但是,要忍多久才会过去?
  成婚七日后便是云开的冠冕仪式,从此他将成为允相的新主人。
  在官佛寺用供奉过佛祖的清水净身后,他戴上了象征土司身份的礼冠回到土司府的议事大殿。褪了脚上绣金线的翘头履拾级而上,每上一步台阶眼前的视野便开阔一分。
  盘腿坐在土司专属的王座上。礼官宣布道:“向我们至高无上的安雅召土司,尊敬的罕云开法大人跪拜。”
  云开冷眼看着,底下跪着的是他的臣子们,他们此刻毕恭毕敬贴地而跪,全然没有先前逼迫他时的跋扈。
  报仇雪恨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会象熬汤一样,慢慢烹煮他们。他们自己的野心会为为自己的死路添上一把烈柴。
  果不其然,第一天议事这帮人就露出了贪婪的嘴脸。先是哭穷,说今年收成不好,百姓饭都吃不饱更没钱交税了。再哭死去的土司,说老土司一贯心善视全允相的百姓为自己的儿女,他若还在是绝对不会看允相的百姓活生生饿死的。
  云开心里耻笑他们的沉不住气,面上却堆起愁容为难道:“我阿爸走了,像是把全允相的福气都给带走了。我匆匆登位也没什么经验,既然今年年景不好,那就让收粮的衙门和收税的衙门商议一下,该减税、减税,该放粮、放粮。”
  下岗圈头人看了一眼云开,心里暗嗤,装什么傻?他们搞了这么多事难道只是为了领几斗米回家下锅么?
 
 
第162章 
  上岗圈头人双掌合十置于鼻尖,毕恭毕敬道:“我们圈的百姓感谢老爷的善心,可这饥荒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挺过去,开仓放粮也不可能长久。我想着还是得请老爷再发发善心给盘条活路,我们能自力更生不给老爷添麻烦最好。”
  余下众人附和道:“是呀,这一直给粮也不是办法,能一直给到新粮出来么?明年是个什么年景还不知道呢!要是能有其他营生赚点钱,这燃眉之急也就解了。”
  云开凝眉假意思考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道:“容我慢慢想个法子,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吧!”
  议事结束,云开低声吩咐俸小赛:“你让那几个不安分的午饭后到府里来,就说我有事和他们商议。”
  俸小赛知道云开这是要开始下套了,点头表示明白。
  回到后宅,瑟曼丽上前帮他解了外衣,吩咐婢女摆饭。云开看看桌上的座钟惊讶道:“你也还没吃?”
  瑟曼丽拧了把毛巾给他擦手玩笑道:“老爷没回来我怎么敢先用饭。”
  云开擦完手将毛巾扔进水盆,牵着她的手坐在桌边:“我刚接手允相事情千头万绪,不可能天天都有空陪你吃饭,你饿了就先吃不用管我。”
  瑟曼丽柔柔的靠在他肩上,羞声道:“没关系的,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吃。”
  见劝不动云开也没继续劝,正好饭菜上桌,婢女盛了饭,他便端起碗吃了起来。
  瑟曼丽给他夹了一筷凉拌鸡丝,忽然问起狸奴来:“怎么不见你从暹罗带回来的那只猫,我平日闲来无事,逗逗猫能打发点时间。”
  她冷不丁问起狸奴云开先是一怔,继而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三姐觉得寂寞,抱去养了。你若是喜欢我另外给你找一只。”
  瑟曼丽觉得稀奇,云开什么时候和他三姐这么好了?自己最宝贝的猫说给就给了。
  心中疑惑但也不好和三小姐一个寡妇争东西,笑了笑道:“那你可得给我挑只漂亮的。”
  饭还没吃完,俸小赛便站在门帘后禀报,头人们已经在书房外面候着了。
  云开推开吃了一半的饭碗,拿帕子擦擦嘴准备要走,被瑟曼丽按住手腕抱怨道:“怎么连饭都吃不安生?你吃饱了再走,让他们等一下又能怎样?一个、二个的规矩都没有,谁会在午饭时间找上门,又不是要饭的?”
  门外的俸小赛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晒笑:太太,可不兴这么说你的恩人们。要不是那帮人兴风作浪,你今天也不能站在这里骂他们。
  云开拍拍她的手劝道:“肯定是有急事他们才会这时候上门 ,你接着吃,我先去书房。”
  说完起身掀了帘子和俸小赛一起往书房去。
  路上他问俸小赛:“都来了,一个不少?”
  俸小赛点头道:“先前和汀来太爷勾连那几个人全都来了。”
  书房是重地,没有云开发话谁也不敢进,一群头人站在门口晒出一身油汗。但他们谁都不抱怨,心里盘算着呆会上、下岗圈头人打头阵,他们怎么助威逼着云开把鸦片生意分出来。这事现在不办,等以后他羽翼丰满就更没戏。这些年他们罕家靠着这门生意赚了不少,却连点骨头都不舍不得分给勐圈舔舔,众人心里早就不平了。若今天罕云开还敢拿借口搪塞,那就休怪他们无情了。
  看到云开来到,围在书房外的人群自动给他让了条路,云开看看这些人热得满头大汗故作不悦的呵斥俸小赛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让头人们在外面晒太阳?不会先把人迎进去看茶么?”
  俸小赛把腰一弯,为难道:“我也知道委屈各位头人了,可您不发话,是万万不能把人放进书房的,这是老土司立下的规矩。头人们都是讲规矩的人,他们会理解的。”
  你们不是拿规矩来逼我么?那从今以后我就只讲规矩,不讲人情。
  进了书房下人端上解渴的茶,上岗圈头人顾不得先喝一口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老爷是不是想出法子救我们了?”
  云开用盖子撇折茶碗里的浮末,不紧不慢的先喝一口茶后才道:“我知道你们所求为何,我也不是不能答应,只是我有两个条件。”
  没想到云开这么干脆,众人对他提的条件反而惶恐起来了。罕云开现在心里恨毒了他们,这两个条件怕不简单。
  下岗圈头人老神在在,一副胜卷在握的模样曼声道:“哦,那就请老爷说说是那两个条件?我们比不得土司府家大业大,也不知道付不付得起!”
  云开将茶盏搁在桌上,笑得和煦:“你们放心,不要你们杀人放火,也不要你们卖儿卖女。自小太太就教导我要以和为贵,要仁爱百姓。我既然当了召片领,就不能看着我的子民受苦。”说完他苦叹一声:“兰家走了,鸦片生意的好几条线就断了,你们若是想做,我手头还剩的这几条线一条不留,全给你们做。”
  说到兰家,在座的都忍不住眉毛一跳。上岗圈头人最是沉不住气,挨了云开两把软刀子后忍不住道:“那老爷您倒是说明白了,要让我们干什么?”
  云开一挥手,俸小赛便遣退了服侍的下人。自己也关上书房们守在门口。
  云开抚着拇指的扳指,悠然道:“这第一件事嘛,你们干得驾轻就熟。让汀来太爷下勐圈去吧!他都做了十几二十年的太爷了,还在官衙领着闲职混日子。没考虑过叔叔荣老的事,是我这个做侄子的不孝呀!”
  没想到罕云开第一个收拾的人就是汀来太爷,众人难免有些心虚。兔死狐悲,汀来太爷落了马,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下岗圈头人摸着胡须点头赞同道:“您说得对,按规矩汀来太爷是可以做一勐的主人的。”
  见下岗圈头人识趣云开很满意:“这第二件事嘛,你们走鸦片的利润得上四成税。”
  听见要上税,还四成这么多,头人们顿时炸锅了。汀来太爷撵了也就撵了,反正是他们姓罕的自己的事。可上税可是真金白银的要往他们兜里掏呀!
  听他们抱怨云开也不生气,自顾自的端起茶盏吹着热茶。
  “老爷,这四成的税会不会太多了?大家本来就是快没饭吃了才求到您这来。您开开恩,少收一点,让大家都有个活路。”
  对于下岗圈头人的态度云开还是很赞赏的。这才是谈生意的样子呀!我漫天要价,你坐地还钱!光知道叫嚷有什么用?
  他笑眯眯道:“也是,大家都有得赚这门生意才能继续做下去。那就减一成,三成吧!”
  众人还是觉得太高了。上岗圈头人大剌剌道:“老爷您家在这生意上赚了不少,何必跟我们争这一文两文的。”
  云开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众人顿时噤了声。云开冷冷的扫了他们一圈,冷笑道:“缅宁的驻军长官来庆贺我婚事的时候也顺口问了我这件事,他给我的条件是五五开。你们若是嫌我抽的多,那就自便。这生意我和军队做算了。”
  听见军队也盯着这块肉众人更犹豫了,跟军队抢生意,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送走这群人后,云开又吩咐俸小赛:“让你阿爸去账房支些钱,多请这几位头人喝几次酒。再顺便告诉他们,咱们府上靠着鸦片生意挣了多少家业。”
  俸小赛犹豫道:“您要的税这么高,又抬出缅宁驻军,他们怕是不敢染指这门生意了。”
  云开微笑道:“我这是给他们机会呢!要是真怕死从此老实了,那我就饶了他们。但要是被猪油蒙住了心,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双手背于身后,看着澄净的天空悠然道:“但我赌他们,全都不知死活!”
 
 
第163章 
  这群头人出了府后站在大门口面面相觑,最后都瞅着下岗圈头人指望他拿个主意。
  下岗圈头人看着他们既惦记着吃肉,又怕挨打的德性笑了笑道:“大家都没吃饭呢!要不,我做东去曼莱楼喝几杯?”
  上岗圈头人最是沉不住气的,不等酒菜上桌便拉着上岗圈头人火急火燎的问道:“你说说,这生意到底做得做不得?”
  下岗圈头人斜睨着他道:“你着急忙慌个什么劲?二少爷又不是白给我们,他也是有条件的。既然都有所求,那就慢慢谈,不着急。”
  勐堆头人大掌望桌上一拍,硬声硬气道:“照我看,还谈个球。咱们又不是没有地!自己种了卖出去,罕云开能拿我们怎么样?”
  勐旺头人和土司府挨得近,土司府的事多少也知道些。沉吟一会后捻着胡须道:“先前你们说扶汀来太爷上位就可以分鸦片生意我就觉得悬。其实这事还非得二少爷点头不可。”
  “那就想办法让他点头。怕他个刚断奶的小崽子作甚?咱们先前能逼他和兰家反目,现在照样能从他手里把生意抢过来。”
  勐旺头人苦笑:“哪有那么容易?罕云开可是兰应德亲自领着路的。悍军、马匪,哪一个是好惹的?这鸦片生意利润巨大谁能不知道。可整个允相,除了老土司把这门生意拉了起了,其他勐谁又找到门路了?利盛勐的陶头人为什么不干?他还是兰应德的亲岳父呢!手里可是握着兰应德的一个马帮。罕云开手里握着路线、销路,咱们和他还价的余地其实不大。”
  勐堆头人异想天开道:“那个叫杨老六的不是没跟兰应德走么?他可是兰应德的亲信,他应该也知道路线、买家。”
  勐旺头人呸的一声吐了嘴里的茶渣,白了他一眼:“你也说他是兰应德的亲信,没跟兰应德走怕是兰应德埋给罕云开的钉子,这种人你敢用,半路宰了你的人挖坑一埋,你上哪里找人去?”
 
 
第164章 
  俸小赛帮着他阿爸扶喝醉的陶大回家,回去的路上斜瞅着他阿爸道;“老爷交待您的事,你手一甩就甩给陶大爹,这样不好吧!”
  俸二啐了他一口:“你懂个屁!咱们一家身上插的都是老爷的旗,我以前和那些头人就见面打个招呼点个头,没什么过深的交情,我自己送上门去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们,二少爷要坑他们么?陶大可不一样,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陶大和那些头人没少打交道。都不用陶大主动,那些人自会去找他打探消息。”
  看着儿子先是恍然大悟继而一脸佩服的看着自己,俸二背着手迈着方步得意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你还嫩着呢!跟你阿爸我多学两手吧!”
  事情果然如俸二所料,接下来几天陶大忙得脚不沾地,贴子雪花一样飞进他府里。他也尽职尽责的把这些年府里鸦片收益加油添醋的告知这人。
  “赚得当然多,兰应德每次走鸦片回来那些银元压得骡子都吐白沫子了。”
  “枪倒不是买的,是兰应德拿一种很精贵的西药和腾冲那些当兵的换的。”
  “呸,卖给那些二道贩子怎么有直接卖给英国人、法国人赚得多。我这么跟你说吧,拿楂子树那边的茶林来说,咱们摘了卖就几文一斤,但经了兰应德和老爷的手,那就能换金条。不然当时老太爷为什么硬要和兰家结亲。兰应德可是把发财的路子全交待给老爷了。”
  “偷货?谁敢呀!兰应德的亲徒弟和老爷一起押货,你们也不想想老爷以前的脾气,不想要命了么?再说了,偷了你能卖给谁?那些鸦片贩子要是知道货是偷的,一准黑吃黑连人带货给你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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