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氏心中一喜,婆婆竟和自己想一处了,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但她心头尚有个关键问题,建青砖瓦房还是泥坯房呢?
他们目前居住的砖瓦房为三兄弟未分家时大家合力挣钱所建,隔壁老二家是他们自己奔的,三房至今还在住着土坯房。
观婆婆的神色看样子已打算好了,犹豫少倾选择没有立马张口问询。
家中财政大权虽由婆婆掌管,不过大体支出进项她还是能估算出来。
盖一座砖房对普通农户来说是一项极大开销。小杜氏按照当下建材价格以及人工费用大概预算下,心痛得要死,暗道养儿子真不容易半辈子挣得血汗钱往窟窿里填,晚上得好好同丈夫商量一番。
……
“二哥,雪下得紧我便不多留你了。再晚些路不好走,架子车先放在这儿。”
秦氏见门外雪下的愈发密急,不过一刻功夫地上积雪又厚了层,于是主动催促已家哥哥早早归家。
“行,那我走了。路好点再过来。”秦二郎也知不能在此久留,起身时扭头对跟着站起的钟月说:“月儿,要不要去舅舅家找表弟玩,住两天我送你回来。”
钟月故作天真地摇摇头:“月儿要在家陪阿娘。”
“今儿刚从咱娘那回来,初二还要过去的,别耽搁了,快走吧。”秦氏慈笑着揉揉女儿的脑袋,抬脚把放置门口凳子上的蓑衣撑开再一次催促。
前世生活在现代社会的钟月不知道多久没逢上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了,见之异常欢喜很想雪中玩耍。
故而在秦氏送秦二郎出门时,她非要坚持一起。
大概因今年的头场雪,村道上已经有不少孩童冒雪嬉戏,半蹲雪地上你推我我拉你滑行。钟月亦不怕冷的也弯腰开始团雪球。
“月儿,你发烧没好几天,不准玩雪啊。”秦氏生怕闺女像那些疯玩的猴孩子一般砸来砸去,往脖颈里塞冰雪,忙出声提醒。
“娘,我玩一会就回去,保准不会打湿棉衣。”如此美景怎可辜负,钟月态度端正地向母亲下保证。
秦氏见闺女模样乖巧,便没再多说,嘱咐她最多半个时辰要回家,得其应诺后才迈步去婆婆家取小杜氏帮忙捎回来的东西。
钟月人小手劲不大,粗骨油布伞在风雪里东倒西歪,正当她换只手拿雪团时,突然刮起一股乱风将伞差点吹翻过去,脱开手溜着地皮往前滚,“哎呀,我的伞!”
“月月,地滑跑慢点,我帮你!”前方与同伴滑雪的虎子看见钟月一一滑快步追伞,连忙扯开嗓子喊。
而路边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没有加入玩雪队伍的男童,注视着走势形如企鹅的钟月,嗤笑一声:“真笨,刮这么大的风还打伞,出力讨不到好!难怪被人冤枉抓走。”
早把雪球丢一边的钟月走在被一群熊孩子踩实的雪路上,伸出两条胳膊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地快走。
暗自警告自己绝不能在他们眼前摔成四仰八叉,被一群小鬼头嘲笑可丢人了。
“虎子,谢谢你!”鼻子冻得通红的钟月接过虎子手里的雨伞,扯了扯冻僵了的嘴边肌肉表示感谢。
瞧他帽子肩头落的都是雪花,心说像虎子这般耍雪才痛快吧,打着伞是不是太矫情了?
转身准备离开男孩子主场片区时,钟月注意到一个行为独特的小少年,暗自好笑。
身量这么矮棉衣外面又罩一层厚重的蓑衣,走得动路吗?难怪站着不动旁观其他小伙伴玩。
有了方才那出,钟月准备直接回家,外面几乎没见女孩子出门玩,估计都在家学针线活呢,要不明天她也试试?
院门没上杠,秦氏正在院中挥舞着扫帚清理院中十字青石小道上的积雪,“棉鞋浸透没有,进屋换一双。换下来放炉子旁烤着,这天得好几天能晴。”
“没呢,才出去一会哪能这么快打湿。”落雪前没下雨而且气温又低,大雪落地就存上了,干燥燥的像踩海滩细沙一样。
“哈哈……娘,大黄要帮你忙呢。”钟月瞅见跟在她们身边摇尾巴的大黄,忽然用鼻子把她娘扫过堆成堆的厚雪往石道外侧拱,立时被逗笑了。
好白菜被猪拱,好雪被狗拱。
“月儿,今晚咱们摊煎饼吧。”秦氏扫完积雪,将粘满碎雪的扫帚往墙楞上摔摔,随口说道。
“嗯,娘做什么月儿都喜欢吃。”相比与其他人家,钟月觉得自家的伙食已经非常不错了,最重要一点她娘的厨艺超级棒。
第20章 借钱
因不知道雪天持续多久,雨雪天柴火必须省着点用,晚饭吃简单点不要紧,摊煎饼不费柴。
钟月见秦氏边系粗布围裙边进灶房,很是自觉的跟过去准备帮忙烧火。
有了前两次的实验,如今秦氏倒也乐意让闺女慢慢接触家务活,即便舍不得但总有一天也会嫁入夫家为人妻为人母,倘若啥事做不来,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曾家白事结束后,将剩下的一部分馒头、丸子、青菜等分给了帮忙做事的村民。
冬天天冷,和的面不好发起来,秦氏选得大都为白面馍馍。
犹豫了下,她还是在篦子上放了两个馍馍和小半碗西瓜黄豆酱。
在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钟月已经成功点燃了灶膛里的麦秸秆不急不躁地开工烧火。
秦氏温柔地望一眼烧火技术渐渐熟练的女儿,露出欣慰微笑,随后从石橱拿出白陶镶蓝边纹的大海碗。
加水约置三分之一处,再打俩鸡蛋撒些切碎的芫荽、适量面粉,动作小心利落地开始打蛋液。
由于钟月还未达到一人同时烧两个锅灶的能力,秦氏趁间隙时候做别事了。
“娘,大锅烧好了。可以摊煎饼了!”钟月起身绕到锅灶后面,踮脚摸摸倒扣碗底的温度,站在门口扬声喊人。
纵然没摊过煎饼,可吃煎饼果子的人也晓得控制火候的重要性,在点火时她特意问一句:“娘,大火小火?”
“不能烧大了,太小也不行,你看着烧吧。”洗锅的秦氏很自然地回道。
哎,这便是传说中的适量了,钟月默默补一句。
放油,倒入适量面糊,锅铲迅速抚平推匀发出滋滋响声的浆糊,以铲作刀在薄饼划出十字形两分四片。
秦氏动作有条不紊,让人看了爽心悦目,当然钟月此刻没关键时刻掉链子,极为给力,火烧得大小适宜。
摊好一锅,秦氏铲入碗里拿双筷子递给钟月道:“趁热赶紧吃!”
钟月看着碗中软乎乎散发芫荽鲜香的煎饼,没有客气,连手都没洗直接大口吃起来,边吃边美滋滋幻想若加跟火腿肠或油炸麻叶子就更完美了。
四锅煎饼完全摊好后,秦氏就着热锅温大半锅水留着刷碗用,待会另一个锅里的用来洗漱。
在暖暖的灶房里吃过晚饭,外面的风雪仍旧未歇,之前清扫的石道上重新积了一层雪。
房廊、树木、鸡舍、井台……无处不覆盖厚厚的白雪。秦氏让钟月端着洗脚水去堂屋洗脚,她要去鸡窝检查一遍,确定数目对得上。
外面冰天雪地,摇曳的橘色烛火让房中显得分外温暖,实际并不暖和,钟月怕冷把窗下火炉子拎到水盆旁,迅速洗脚上床。
秦氏进来时,钟月已躺进被窝里正裹着被子只露出个脑袋发呆。
“冷不冷?娘再加床被子。”说着把床头箱笼盖上放的针线篓子油灯等杂物移开,从箱子里取了双稍微薄点的被子搭在钟月身上。
若不是与她娘一起睡,钟月真想穿着棉衣袖子,只穿中衣钻进冰冷的被窝里太刺激了,此刻还在哆嗦打冷颤。
时间尚早,秦氏倒掉洗脚水后,半坐在床另一头捻棉条缠线团。
“娘,月儿想学绣花。”同样睡不着的钟月翘头看秦氏捻线,突然蹦出一句连她自己都意外的话。
“明年开春学,现在冻手。”秦氏对女儿主动要求学女红高兴不已,懂事开窍是好事。
听她娘未拒绝,钟月忽然有些后悔,那可是绣花啊又非十字绣。
“快点睡,娘讲笑话你听。”
秦氏口中的“笑话”是指民间流传的神鬼故事,钟月听过两回挺吸引人的。
“娘,这次讲个长篇。”
“好!从前有穷小子叫小山,打小没了爹娘……”
……
同母女隔着两堵墙一个茅房的钟大海夫妻两人此刻亦未睡下。
“谁要给咱家义林做媒说亲,人靠得住吗?别成不了事瞎编排。”小杜氏也没闲着,边纳千层底边同丈夫聊天。
“想啥呢,做爹的难道还害自己儿子不成?”身困体乏的钟大海快要陷入梦乡时,被妻子吵醒语气带有不耐烦。
“娘今儿说开年打算为义林盖房子,我估摸了下,连房带院都垒好得花不少钱,这样以来余剩不多。万一姑娘家要的聘礼重,哪够使呀。”
察觉丈夫快要睡着,小杜氏腾出只手推他一下,今晚若不商量好恐自己一整夜都睡不安生。
“哎呀,这八字还没一撇,操恁早的心干啥,再说十里八乡不都按老规矩,砖瓦房和聘礼选一样,你还想娶个千金小姐回来当儿媳妇?”
脑子混沌如浆糊的钟大海闭着眼睛没好气道。
“你这人?!难道义林成家后咱不过日子了,下面还有义康,兰兰出门也不能太寒酸,哪样不要银子?往后爹娘岁数慢慢大了,非但无法干重体力活,连头痛脑热也是常有……”
小杜氏非常不满意丈夫敷衍态度,暗自埋怨当初但凡争几口气,也不至于进不了京都织锦作坊。
“那你说咋办?去偷?去抢?”钟大海被扰得彻底没了睡意,心头对媳妇生出些不满,自从没能去京城做事后,对方说话太伤自尊。
“瞧说的什么话?我还不是为了一大家子着想,让你少辛苦些。”小杜氏清楚此刻不是斗嘴时候,耐着性子服软。
钟大海也觉得自己说话太冲,软语重新问道:“那你说咋办?钱慢慢挣就是了。”
“我想了想,不如到时给秀萍借几两救救急。月儿年岁还小,娘俩暂时花不了啥钱,过两年咱腰带松了马上还给她们。”
小杜氏猜测妯娌手里肯定有银子,当初二叔为东家到处跑货,人家能会亏待?
“问弟妹借?不太好吧。二海还在时就没少贴补这边……”
钟大海下面的话没说出口,现今人不在了,长房理应帮扶才对不该打孤儿寡母的主意。
“有啥不好,是借又非不还。再说当初义康差点过继给二叔,算起来是半个儿子,若秀萍立志不改嫁,将来还不是得靠义林义康照应?”
第21章 熬糖稀(补齐)
在小杜氏看来,向秦氏借钱根本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羞事,而且笃定她愿意给的。
两家不只院落挨得近,连农田也并排在一起,农忙时扬麦场、搬袋子、犁地等需出大力的活计丈夫常常帮忙搭手的。
钟大海望着帐顶沉默一会才道:“等开春后看看市价行情,合计短多少银子再说吧。”
他虽没直接说同意,可小杜氏晓得丈夫赞成了问妯娌借钱之事,心头顿时轻松忙笑着接话:
“谁大过年的跟人借钱呀,我这不是想提前跟你商量嘛,万一你不同意也好赶紧寻其他法子,免得事到临头耽误儿子的大事。”
钟大海想说如果弟妹不愿意借呢,可瞧妻子一副坚定的模样,便没有做声。
……
“娘,地上的雪厚不厚?”
钟月像往常一样被秦氏从盖窝里有叫醒穿烤得热乎乎的棉衣。
伸伸懒腰,好想赖床,大雪天睡懒觉不好吗。
“厚~,赶紧穿,娘去和稀饭。”
秦氏离开后,钟月在被窝里磨叽一会才打着呵欠不情不愿的穿衣。
床头旁端端正正坐蹲着的大黄目不转睛盯住懒得连穿衣服都躺尸的小主人,最后实在不耐,昂唧一声不屑的甩甩头留给她个背影,摇摇尾巴去灶房寻大主人。
“呀,好大的雪啊!”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皑皑白雪,钟月情不自禁发出感叹。
凭院中积雪深度可知整夜大雪未歇,才使天地一色银妆素裹,前几日还听她奶奶念叨雪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回愿望实现了。
站在略高地面的门槛上踮脚举目而望,除了房廊青瓦上、枯枝上的积雪,就剩下从烟筒里飘出的缕缕青烟。
钟月吸了吸冻僵的鼻子,双手揣进棉袄袖子里控制好脚下平衡,一步当作两步小心翼翼往灶房走。
看来待会又要清雪了,也好,可以刚好在院中堆雪人。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念叨。
娘俩窝在灶房里正吃着饭,忽听外面拍门声:“月月,饭吃完了吗?”
敲门之人是钟兰,钟月猜测来找她玩的,忙放下碗筷抢在秦氏前面去开门:“来啦,大姐!”
深一脚浅一脚的打开门发现除了钟兰,她身后还跟着几日没见的钟莲。
因为偷油菜之事钟莲本想不来跟二姐说话的,可碍不住大姐的嘟囔,只好随着一起过来。
同对方的想法差不多,钟月亦打算今后与其找性格要强的小堂妹少接触。
可如今人家既然主动上门找她玩,不能没没礼貌将人给晾一边。
“你俩吃这么早,先进来等一会,我马上好了。”
把两人让进院中,钟月瞥见钟莲手里拎个冒烟的圆柱形铁皮炉子。
虽知道是孩子们冬日的玩具,可仍耐不住好奇问:“还在下雪,你不怕把火浇灭了呀。”
而一旁的钟兰则俏皮地向钟月眨眨眼睛笑得十分狡黠,“月月,摸摸这是什么?”
说着抓住缩在袖孔里的热乎乎的胖手往她外罩口袋里探去。
钟月被其勾起好奇心,感官全部放在口袋里藏的东西上。
经过仔细辨认,钟月睁大眼睛半惊讶半奇怪的问钟兰道:“糖?!”
“嘘,小声点!别让二婶听见,等你吃完咱们一起去熬糖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