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就这点作用了……!青木觉得他拿着诗绪里的东西的模样实在刺眼,又不能说话骂他,于是只在心底诅咒。
新来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帽子重新戴在她的脑袋上,无视背着她的青木刺人狠毒的目光,那双黑色眼睛描摹着她的面容。
满目银白的雪地里,两个一模一样的美丽少年,一人背着她,一人帮她戴上保暖的帽,本该相互厮杀的两人按耐下所有的本能的情绪,将她放在一切之上。
冬天夜晚里,奇妙暧昧的氛围萦绕着嫉妒与爱意,将沉睡的少女紧紧地包裹。
戴好后,[青木]阴恻恻地瞥一眼背着她的赝品,再深深地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
青木收回视线,这才继续走。
到了家,少女被青木轻轻地放在床上,取下了帽子。
他非常想扔掉――但他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青木是诗绪里最听话的学生,于是只能捏着鼻子放进她的柜子里。
片刻之后,笨拙地帮诗绪里脱掉鞋,取下围巾又盖上被子的青木似有所感,走至阳台,拉开了帘子。
底下,光谷不知为什么居然能独身出来,他对身侧的空气说道:“是在这里吗?这里有什么啊富江?”
蓦地,光谷抬头,他看见阳台处那张和富江相同的脸。
他自从接上富江的头发,便能时常看见富江的面容就在他眼前,等头发越来越多,他甚至能与他对话。
“……去那里……”富江断断续续地命令他。
光谷依他所言做事,有了这美丽的头发,世界都为他让步,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待。
而今天,富江异常激动地再次命令他,虽然光谷不解其意,却还是照做了。
――去警局。
――来到这栋楼的楼底。
“富江……”光谷对阳台上的少年喃喃出声。
那个少年似乎看得见只有光谷一人知道的富江幻象,他勾起唇角,恶劣的弧度。
光谷看见少年伸出手指按着眼部下方的皮肤,跟胜利者嘲讽失败者一样,吐出舌头,拉住下眼睑,做了个鬼脸。
“略。”
随后少年便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却并没有发出太大的笑声。
光谷一愣的功夫,他的脸部、身体的皮肤上突然冒出黑色的发丝。
“呃……啊……”他被迫张大嘴,大量的黑发从他的喉头涌出,瞪大的眼眶内也有发丝探了出来,在空气中张牙舞爪,散发出诡异的怒气。
他不能再动弹分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动眼珠看向一旁的富江。
头发带来的富江幻象正抬眼看着楼上的人露出滔天的愤怒,盛怒使他的眉眼愈发的i丽。
一瞬间,光谷被美丽的黑发由内而外的吞噬,变成一团黑色人型的毛线团。
阳台上的青木这才停止了笑,冷哼了一声,关闭了帘子。
将屋内的暖光与黑色不详的线彻底分割。
第59章
在几个月以前,里泽精神病院失火,两人死亡,一人失踪,经过查证,死亡之人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而失踪的人根据档案显示,那人名叫田峰优二,至今没有找回,他的家人弃他而去,早早去了国外。
于是再没有人在意这个失踪的人。
田峰宅也彻底荒废。
在诗绪里参加高中最后一趟考试的那天,暗夜的树林,树叶枝条形成离奇古怪的黑影,在流动的空气中簌簌作响,带来阴森的气息。
田峰终于从林间木屋中走出,胳膊脖颈上密布着划痕。
他从精神病院逃脱以后,就猛然惊觉自己的外貌并非是朝好的一面变化――他太像富江了。
越来越像,越来越像,眉毛更加的细,黛色氤氲,仿若雾中青山,唇更加的薄且弧度完美,眼睛愈发上挑,中间圆润如同猫的瞳孔,眼尾却又迅速向上收起,形成欲勾未勾的隐晦。
他的脾气也更加的捉摸不透。
终于,田峰意识到了真相。
是富江!富江就在他的身体里!如同一条虫在他体内啃噬!
田峰慌不择路,他发现越和人接触,越能感觉到性格的变化,于是他与世隔绝,住在林间的木屋里,靠食物罐头为生。
长此以往,那种朦胧的被“杀死”的感觉逐渐褪去。
田峰不禁畅快淋漓。
富江!你也不过如此啊!
直到今日,他突然想起他自己的东西还在旧的家中没有拿回来。
在那天的夜晚,他来到了以往的家,抬眼巡视,只觉陌生至极,但心中并无半分伤感与想念。
田峰未曾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家人的念想,依旧对“战胜”富江一事沾沾自喜。
他扯掉陈旧的松松垮垮的黄色警戒线,进入屋内。
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翻箱倒柜找要带走的东西。
啧,这衣服什么款式,老土。
这个是什么啊?太丑了!
不行,太便宜货。
……
他挑挑拣拣,竟找不到一件可以带走的东西,只剩下一处没找,床底堆放着他以前的书籍教材还有一大堆漫画书。
田峰扯出来,看一本封面就往后丢一本,直到一本白色封皮的日记本出现在手中,他褐色的眼睛此刻晕染出些许黑色,弥漫着宁静,刚刚还不耐烦的眉眼瞬间松开,静谧非常。
他的身体已然长高,变得纤细,从窗外望进来,认识他的人恍惚之间只觉得这肯定不是田峰――反而像是富江。
田峰的心思本就不算细腻,日记本只写了寥寥几页罢了,还都是些无聊的咒骂,骂作业布置多的老师,骂赢了他的同学。
只有一页,他写的非常的细。
[班上的那个间织,竟然被恶作剧吓哭了,太逊了吧。]
[她还挺忙,又不交朋友,白瞎那长相了。]
[今天和那个间织说上话了,声音倒是不怯懦。]
记忆在浮现。
她身穿校服,在看见一个被欺负的女生时并未自己阻止,而是去报告老师,胆小又胆子大,说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问,她就撇开眼没看他,说道:“胆小也有胆小的解决办法吧?”
她滴落汗水,在跑道上认真地奔跑。
她安静做题,笔尖在书本上划出的沙沙声。
还有告白时,她倏地冷淡下的眉眼,礼貌地拒绝,随后将关系划分得一清二楚。
田峰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死缠烂打过一段时间,被老师敲打过,还让间织被迫失去了一份兼职。
但她依然自己过自己的,熟练地处理掉他发送的垃圾短信,仿佛已经处理了无数次。
田峰突然明白,她外表性格的懦弱,对照的却是无比坚韧无情的内心。
他的心情异常的平静。
日记本上无疾而终的暗恋,从富江出现开始变得逐渐执着。
“……诗绪里。”他慢慢开口,声音陡然变得更像另一个人,低着眸,指腹摩挲着那句[我喜欢间织]。
他勾唇笑,眼睛被黑色浸泡,顷刻间全部变成那幽深的暗色,从根部到尾部变成柔软的黑发,白皙的皮肤莹莹如玉。
“田峰”彻底失去了脆弱的一丝意识,卑劣的人被更加卑劣的怪物吞噬。
……喜欢,喜欢。
有多喜欢?你也配喜欢?
他唇边的弧度愈发扩大。
撕拉――
小心摩挲纸面的手,下一秒就毫不留情地撕毁。
少年望着纸屑,忽然又露出迷茫的神色。
这人对诗绪里的……喜欢,和那些人对他恶心的喜欢全然不同。
他对诗绪里呢?
青木下意识对标以往见过的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
在他眼里,喜欢就是被奴、隶、被驱使,那些杀了他的举动都是背叛。
诗绪里不同而已。
连想象她杀了他都能让他兴奋得浑身微颤。
更别说一个吻,一个拥抱,一句话。
伤他,踢他,训斥他。
――只要是诗绪里对他的感情反馈,不论好的坏的他都能兴高采烈地照单全收。
只要他在她眼里,只要他们有所联系。
这只怪物,已然能接受她的任何一面,世界上最极端伤害的对待方式只要是诗绪里就忍不住期待。
世界上最温柔无用的恋爱模式只要是诗绪里就迫不及待。
怪物化为了一滩水,只要能映照出她的模样,只要她不离开,怎么对待都心生欢喜。
屋内的灯光影影绰绰,窗户边的人型似乎在安静伫立,片刻之后将手里剩下的纸页也彻底撕掉,一点儿也不剩下,嘴上还在咒骂此人的痴心妄想,从各个角度贬低他,蔑视他。
半晌,灯光关闭,一个少年再次从屋子里出来,和进来时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完完全全成为了另一个人,再找不到半分田峰的痕迹。
同化掉田峰的青木对着星空若有所思。
诗绪里大学要去东京啊……
――那可是喜好大城市、穷奢极欲的富江们聚集最多的地方。
得先去找位置,趁那些大半废物还没有见过诗绪里的时候,抢先一步。
他含笑,哼着歌去往东京。
以诗绪里未来的学校为中心,青木企图寻找一个长此久居的地方――不是青木富江名下的房子――那些早就被一些赝品偷偷换掉房锁。
而且他们无一例外的不想要打扰那些住处,毕竟那可是诗绪里未来要住的,要是因为他和那些仿制品的厮打而变得凌乱,她不满意了怎么办?
总之,有记忆的都心照不宣地将那房子空了出来,没有记忆都是寻找更加奢华的房屋,不会在意这些陈年的屋子。
“请问――你是在找工作吗?”街道上,一戴眼镜的老师打扮的人叫住少年。
青木回过头,上下打量了此人片刻,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是啊。”
那人的目光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嘴角已然咧到最大的角度,显得宛如喜剧片的夸张主角:“我这里正好有一份工作!哦,忘记自我介绍,我是z大的老师。”
z大,不正好是诗绪里学校附近吗?
青木眼珠转动片刻,表面看似纯良地笑道:“好啊,谢谢。”
……
临近开学的日子。
我想再回去拿一些东西,我不知道青木知不知晓我的打算,他刚好提前外出了一趟,说是一定要买新款的衣服就没再回来,鬼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谎言,我就留下纸条,独自一人赶车回去。
车上人很少,天气阴沉,都安安静静地在入睡或者玩手机,到了半路,车身底部突然一阵摇晃,发出咔嚓咔嚓的冒烟声,大巴车彻底停止。
“这怎么回事啊司机!”
“抛锚了吗?还是卡到什么东西了啊?”
“那我的行程怎么办啊!马上迟到了!”
“不会是撞到附近的什么动物了吧?”
车上的人吵闹起来,司机忙安抚道:“别急别急啊,我下去看看!”
司机下车,我从后排窗户边能看见他满头大汗地低身,探身进入车底查看。
车上还是嘈杂,底部却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啊!!!”
响彻树林,激起一串鸟类,预示着不详。
我和其他人看见他司机在车底露出的腿开始挣扎踢弄,呈现出奋力逃脱的模样。
车上的人顿时寂静无声。
有人颤声道:“什么啊……是卡住了吗?谁下去看看啊!”
“你下去啊!”
司机这时却挣脱了出来,有人忙探出窗外问怎么了,他答也不答,满手的血,一脸惊慌,眼珠瞪到最大快要突出掉落似的。
他愣了愣,随即嘴里尖叫着逃跑。
“啊――!”
我们一众人看着司机逃跑,傻眼了,胆子大的已经下车,小心翼翼将头抵在地面往里看,瞳孔一缩。
“什么东西!!”
一只具有坚硬外壳和翅膀的飞虫在车底吞食着零件,但咀嚼了几下,又恶心地吐了出来。
在它身旁有司机断掉的手指,应该也被吐了出来。
那虫望见人类,顿了顿,缓慢地爬过来。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虫,就算是未曾见过的品种也不应该惧怕至此,但只要有人触碰到虫红色的眼,就不由自主地产生对未知的恐惧――深处也有一股自、虐般的想要靠近的欲望。
“它…它吃人!”一人得出错误的答案,却得到多数人的认同。
两厢碰撞,最先是恐惧发挥了作用,车上的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我原本也想尖叫的,他们都叫完了我就闭上嘴跟着他们跑起来。
一下车,大巴车就剧烈地摇晃起来,十分危险。
他们有一人报了警,我也就放下了手机。
“去哪儿啊!”一女人哭道,“我们应该在这里等警察过来!”
“这里离警察局那么远,等警察来我们早没命了!它看起来想吃了我们!”另一个女人怒吼。
“先逃跑啊!”
几人慌不择路朝亮光处的别墅区走去。
我跟着大部队走,同样害怕那白色虫子,生怕被追上,我一个人的战斗力总比不上一群人的。
夜色降临,树林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里的别墅区没有门卫一类的东西,我们敲打门寻求帮助,却没有一个人响应,甚至窗户边会出现主人警惕的眼神。
“什么啊!这么冷漠!”一人抱怨道。
……可能是早就遭受过那虫的迫害了?我猜测。
我们一路按门铃按过来,终于找到一房屋有所回应。
就是信号不好,带着滋啦的电流声。
“你好,我们能进去一会儿吗?等到警察来就行!”
“滋滋滋……好……滋滋……”分辨不清性别,甚至分辨不清是否是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