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启夫微安【上卷完结】
时间:2022-11-02 12:58:45

  宋玠瞥了他一眼,转头跪在徐皎然脚下:“主子……”
  此时的宋玠,披头散发,衣裳被血水染得斑驳不堪。在他身旁,站着的宋小妹神色懵然,一动不动好似木偶。
  宋玠低着头,身子绷得好似一张拉满的弓,却奇异的一滴泪都未曾流下。
  “要血债血偿么?”
  徐皎然声音很轻。
  “要。”
  “嗯,我会替你报仇的。”
  白皙如玉的手抚摸了宋玠脏污的额头,赵瑾玉眼尾眯了起来,就听她道,“今后,你跟小妹,就住在我这里吧。”
  “……好。”
  十日后,西风城宋家,被一伙穷凶极恶的马匪洗劫了。
  府上一共十六口人,除了关在后院疯疯癫癫的方姨娘和两个牙牙学语的庶女还在哭,宋昌义抢来的姨娘们都跑了。而宋大人和宋夫人,以及清晨才从勾栏院回府的宋大少爷因为不巧撞上马匪正脸,均死于血刀之下。
  若说之前宋玠还有些少年意气,经过宋母之死,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他整个人都沉了下来,安静得不像个十七岁的少年。读书也不在得过且过,若非其他事,他恨不能十二个时辰都泡在书房中。如今除了宋小妹和徐皎然,谁也无法牵动他的情绪。
  赵瑾玉捏了捏下巴,有点心烦。
  ……他也该离开这后院,出去走动走动了。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
 
 
第20章 
  撞了人
  徐皎然引进东一城的头一项,就是医馆。
  物资匮乏对徐皎然来说,不是问题。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手中捏着足够的财富维持东一城繁荣。这三年她看似踯躅不决,实则在考察此地百姓的习性。若当真懒惰无能,她亦不是活菩萨。
  不过几年下来,结果令人十分满意。
  东一城的困苦根源于地域偏远,土地贫瘠。此地百姓虽行事野蛮,民风却十分淳朴。约摸当地教化不如大周腹地的缘故,大多数人品性尚可入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少有懒惰之人。
  如此,徐皎然放心了。
  寻了与谢芝平商议,耗时两个月,在城内落成了三家医馆。
  头一个坐馆的大夫定了李大夫。
  李大夫随徐皎然来过几次,对此地赤脚大夫不满已久。
  一个撞伤都能开错药吃死人,旁的病就更没指望了。古话说医者父母心,这话于李大夫最适合。收到关西的信件,他顾不上家人反对,背着看病的家伙带上最心仪的徒弟就上了徐府的马车。
  医馆开张的当日,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身为县令老爷的谢芝平特意亲自去镇场,东一城一半的人都来瞧热闹。当初宋母那事儿传得神乎其神,整个城都传遍了。这一过来,听人说里头坐馆的老人家就是那位神医,看热闹的人差点没把门给被挤碎了。
  谁身上没点儿病痛?能救命的大夫就好比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除了李大夫,另两家晚几日开张,也重金挖了医术了得的大夫来。接连三天医馆开张,热闹闹得连邻城人都听见了。这一打听就也听说了宋母的事迹,东西南北四城情况差不了多少,如此都涌进了东一城。
  一时间,病患络绎不绝。
  徐皎然默默看着,对此一切乐见其成。
  扎根东一城的话不是说着玩儿的,她务必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这个地方安定且不会被有心人纳入眼中,东一城正好符合。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道理简单且实用。且不提旱地种不出足够的粮食,就说那大片的山岭草木茂盛,此处并非寸草不生。粮食养不活是事实,草药却不难。这几日特意询问了有经验的老大夫,心中有了个定数。
  与谢芝平一合计,便拍板定了号召当地百姓种植些实用的草药之事。
  万事开头难,只要种植经验成熟,往后自会发展延伸。赵家的产业并未涉足药材,但徐皎然跟药商打过交道,早有准备。当日便去信回闵州,让长雪将府中养着的药农连夜送来东一城。
  徐皎然在此地拥有大片土地,除却草场必用的平地,山头也存下不少。先去了三个山头试点,成了之后再扩开。以签活契的方式签下无地可种的民众,届时由经验丰富的药农带着,再以燎原之势展开。
  框架架好,后事不必徐皎然亲力亲为,谢芝平一人便能处理。
  一晃儿迈入深秋,天气渐凉,草木一夕之间由青转枯黄。徐皎然立在瞭望塔上,眉目深锁,谢芝平落后一步,正与她说着什么。
  日子有了盼头,东一城的百姓难得露出了美滋滋的笑脸。
  谢芝平近来雄心万丈,走路都带风。
  日夜操持城中庶务,虽忙碌,却也乐在其中。如今日日过得充实,谢芝平心中对徐皎然隐隐的怨恨也消除了。有些事,游离其外,自然不知其中趣味。如今看到在他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他心中欢喜非常。
  过几日徐皎然便动身要回闵州,谢芝平是特来赶来,与她商议流民涌入东一城之事。
  诚如徐皎然早前预料,医馆落成之后可能会有人口流动。
  这才三个月,邻城就有不少为看病举家迁往东一城了。如今粗粗一算,不下百人。这本是好事,在这年头人多好办事,人越多越繁荣。只是这些人进了东一城,无地可种,自然要抢了本地人的饭碗。
  一来徐府的药山统共才三个,二来这个季节也并非种植的最佳时机,雇佣的名额本身就更少。本地百姓才过了个好年,哪能容许被外地人抢了馅饼。
  这般一争抢,城内就有些不安宁。
  这些琐事谢芝平能处理,此番前来,是想问清楚徐家来年会增加几个山头,他好做安排。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处理不好却也有些麻烦。两人就此事谈过之后,徐皎然给了明白话,谢芝平终于放了心。
  又等了几日,新马驹终于送到了。
  因着这算马场的二次投入,钱师傅王师傅生怕再出纰漏,惹主家震怒。马匹送来,两人特意一匹一匹地亲自挑选。这般仔细购置了三百匹小马驹,马场才又热闹去起来。
  东一城的事宜,告一段落。
  徐皎然这些年在南方呆惯了,多少对闵州有些情分。每年不管多忙,临近年关是必然要赶回闵州的。眼看着要进入十一月,路上不赶的话要走上一个半月。便决定不日启程,这里的事情暂时交到长风手中。
  宋玠明年二月会试,也要启程北上。
  此番徐皎然一走,他也不多留,与徐皎然一行人一起启程走。
  宋小妹这些时日总算缓过来,就是性子沉寂了许多,不大爱说话。徐皎然见小姑娘爱跟着她,念着宋玠不方便照顾小姑娘也没撵人,便将小姑娘带在身边。
  回闵州,宋小妹一并走。
  阿尔列凌云几个少年,徐皎然没特意安排,元玉做了主,也一并捎带走。
  在她看来,几个少年是自家主子的房内人,虽还没受用,但名分一早就定下来了。元玉心里从来没什么确切的男女之分。男人能做的事,她们主子一样也能。反正她的心里,自家主子做什么都对。
  一行人到达闵州,已经腊月中旬了。
  闵州大雪。
  鹅毛大的雪纷纷扬扬,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冷冽的寒风吹得路上行人行走困难,南方的雪不似北方干躁,雪落地上也是松软晶莹。到处银装素裹,脚踩下去咯吱咯吱的轻响。
  徐皎然先下了马车,才一回头,赵瑾玉从马车上跳下来。
  纯白的狐裘裹着,俊眉修目,唇红似血,容色如画。见徐皎然看过来,他浅浅一抬眉,狭长的美目幽幽静静,竟貌美如斯。徐皎然嘶了一声,有些头疼。这小姑娘长得太好了,往后的日子不会消停。
  赵瑾玉这大半年跟张师傅学武,风雨无阻,身子骨肉眼可见地强壮起来。便是狐裘遮着也掩不住他的身段,像个男人似得,丝毫不见往日纤细。人好像也抽条了,看着越发的高挑。
  徐皎然平常不曾注意,这回一看,猛然惊觉小姑娘这身高怕是不好嫁人了。
  才十四岁,竟比一般男子都高!
  徐皎然皱了皱眉,走过去,小姑娘比她高半个头。
  “……”
  赵瑾玉俯视着他的便宜姐姐:“??”
  “无事……”徐皎然扶了扶额,她已然在女子中生得颇为高挑。不用想了,小姑娘这幅身板,“往后……你莫要再练武了。”
  “为何?”
  “你……进府再说。”
  不过最终也没能说服赵瑾玉。他尝到甜头,正准备哪日去打造一把镶嵌刀刃的长鞭,怎么也不会放弃的。徐皎然劝过了无用就不再劝。这念头不过一瞬,她素来认为女子不必为了取悦谁改变喜好。
  腊月二十这日,张大海上门,徐皎然转头将这事儿抛去脑后。左右小姑娘除了身子魁梧了些,相貌足够了。若将来当真亲事为难,她且为她招了赘便是。
  再有十日便是除夕,徐皎然携了重礼去看望闵州太守。
  闵州这边的生意,从赵老爹起,便一直多亏太守方孟韦的照拂。逢年过节赵家必会上门,赵老爹去世,徐皎然今年是头一回上门。
  出门这日,大雪还在下,又刮起了寒风。
  天儿实在冷了,路上又滑,街区两边的店家都关门了。
  大过年的不做生意,都在家猫冬。路上没什么人,全是雪,白的晃眼。这时候撞了人可就不美了,车夫将车子赶得极慢。偶尔一个缩头耷脑的行人匆匆走过,一路上还算安逸。
  车夫架着马车,穿过小样胡同,转头往南城驶去。
  闵州这地儿素来是东富南贵,东边住着富贵人家,南边则住着有功名的人家。转过这个岔路口,再往左边走一刻钟路,便是方府。
  将将好到了人迹罕至的小路,车夫才一扬鞭,撞到了一个人。
  好在风雪迷得人睁不开眼,车夫驾车速度慢,没将人撞出个好歹。车夫慌慌张张勒住了马,底下摔倒那人就破口大骂起来。
  “瞎了你的狗眼了,狗奴才,撞着我们家公子!”
  叫嚷之人一身簇新小夹袄,兔毛的兜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厮。他旁边立着一个高个子的青年,像是摔了一大跤,衣摆上沾了不少雪渣。正抿着嘴由着小厮拍打身上的雪,神色不悦。
  那小厮飞快地清理了青年身上的雪渣,转头插着腰冲车夫发怒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叫马车里头的人滚下来给我们公子磕头赔罪!”
  “老余,出了何事儿?”
 
 
第21章 
  来自京城的贵客
  大雪轻飘飘地落下来,眨眼将车顶覆上一层白。徐府的马车停在路中间,车夫手足无措地立在马车边上,绞尽脑汁地赔罪道歉。可那小厮就是不依不饶,非要主人亲自下来赔罪。
  青褐色的厚重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绝美的脸,马车下顿时就是一静。
  风夹着雪窜进车厢内,徐皎然身上裹了纯白狐狸皮的大麾,越发显得乌发雪肤,容色倾城。一两片雪渣黏在鬓角,她没注意,只皱着眉看着。叫人恨不能上前,小心地替她拂了去。
  “到底怎么了?”
  美人启唇,声音温润而和缓,令人如沐春风。
  车夫搓着手,躬身立在车窗边将大致情况交代了。徐皎然顿了顿,将怀中手炉递给元玉便下了马车。
  马车下,一身玄衣头束金冠的青年被几个下人簇拥着,身量很长。五官英朗俊美,此时正抿着唇,气势迫人。见她下来也并未开口,只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定定地落在徐皎然的脸上。
  徐皎然淡淡瞥了眼,走过去,客气地赔了礼。
  车上下来这么个大美人,又这般好声好气的,旁人就是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那张口骂的小厮面上有些讪讪,等着自家主子发话。
  青年的目光在徐皎然的脸上流连不去,许久,才开了尊口。
  “罢了,今日风雪太大,撞了人也是无奈。”声调低沉尾音偏上浮,有种又郑重又轻浮的矛盾感,“姑娘往后行路可要当心,切莫再撞着人。”
  徐皎然浅浅笑着:“多谢公子宽宥。”
  她还赶着去方府,简短跟撞了的公子哥赔个礼便表示了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于多耽搁。这人也不纠缠,知礼识趣地便放了行。
  马车慢慢走远,兔毛帽的小厮见自家主子还盯着人马车不放,心思就活了。他弓着腰凑过去,小心地问了句:“爷可是瞧上那美人了?”
  青年眯了眯眼,啧了一声。
  这便是看上了的意思。小厮与身旁几人对视一眼,再瞧了眼地上的车辙印子,嘿嘿地笑起来。
  “爷若瞧上了,是她的福气。”
  那小厮一想起方才瞧见的那张脸那个身段,猥琐地搓了搓手,“这小地方找个貌美的姑娘也不难……不若一会儿回了府,小的去打听这姑娘谁家的,好叫人弄了送来给爷尝尝?”
  玄衣青年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就你机灵!”
  看似叱骂,却并未反对。
  他身后几人顿时嘴角咧得更开,彼此心领神会。
  ***
  路上耽搁了片刻,到方府已是巳时三刻了。
  方府这段时期正是求人办事之人上门送节礼的时候,往年都习惯了。门房问清楚了来人名讳,便立即进府去通报。
  徐皎然并未下车,在门口等。
  不一会儿,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迎她进府。
  方府今日正巧有客在,似乎是贵客,庭院里下人们行色匆匆。
  徐皎然被领进花厅,方孟韦还抽不开身。只吩咐了人过来,叫徐皎然等。往年赵老爹与方孟韦来往不算密切,关系却也算不上疏远。原本放下节礼去便可以走,但新赵家家主头一回上门,方孟韦还想亲自见一见。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方孟韦没等到,倒是路过一个十七八的公子哥。
  穿着很是富贵,身穿红白二色的箭袖,外罩着银鼠绣牡丹夹袄。腰上系着美玉,走起来叮叮当当的叫人不看他也难。他似乎才从外头回来,将将好经过花厅,便随意冲里头瞥了眼。
  徐皎然抬了下眉,那公子正好对上她正脸。顿时就双眼一亮,满目惊艳之色。
  徐皎然不动声色地饮着茶,只当没瞧见。就见他站在花厅门口不走,身后又晃晃悠悠地出一人的身影。那人显然高出少年人一截,一身玄色绣金线花纹的大麾包裹着高大的身躯,目下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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