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大刀男手上力气很重,偏动作还十分灵巧,十分难缠。好在长雷不是正派打法,正面对击,一般人都不是他对手。耗费好一番功夫,长雷才压制住红衣大刀男。而他一旦占了下风,包围马车的一伙儿人态度就变了。
“长雷,回来。”
双拳难敌四手,硬杠上不是聪明的做法。
徐皎然的嗓音一落地,剑拔弩张的人顿时一滞。显然没预料到车里是个姑娘家。接着就见一只玉白纤细的手探出掀开了车帘,元玉率先走了下去。一帮子男人见车里下来个清秀的姑娘,连表情都僵硬了。
一个梳着高马尾的黑衣少年撞了撞白衣公子哥打扮摇着纸扇的青年,挤眉弄眼:“十欲哥,漂亮小娘儿们哎……”
那白衣公子哥刷地阖上扇子,毫不含糊地一下敲在少年的额头上。
少年被打的脸皱成一团,捂着额头还嘴贱:“好难得呢,山上一堆臭烘烘的男人。不如我们一起抓了吧?给你和九哥当个压寨夫人。”
叽叽喳喳的,温十欲眼一斜:“闭嘴!”
而后就见马车里又下来一个温婉长相的冷面姑娘,是远兰。又一个漂亮女人,少年定不住,没出息的就吹了个口哨。刚要多嘴,那马车的帘子又动了。徐皎然施施然从马车里下来。
乌发雪肤,目若点漆,唇红似血……淡淡立在马车边,好似凝聚了天下第一等好颜色,道不尽的风姿绰约。
“在下闵州一普通商贾。有事途径此地,扰了各位的安宁,当真是我的失策。如今徐某已下了马车,不知好汉要谈什么?”出口嗓音如玉石相击,又好似再一汪清泉融进人心中,瞬间消磨了这燥热的暑气。
长雷飞身回到徐皎然身边,对峙的局面隐约中发生了变化。
“十,十欲哥,”不止是黑衣少年,围着的一圈人都瞪大了眼睛,“大美人,老子他娘的十五年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你快掐我一下,是不是太阳太烈,把老子眼睛给晒花了??”
没出息!
温十欲也恍了神,可被不成器的小子咋咋呼呼一含糊就回神了。他拄着唇轻咳两声,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拨开人群,走到了徐皎然面前。
“徐,咳,徐姑娘是吧?”
至于后来下来的阿尔列……一个男人,谁管他啊!
无人问津的阿尔列,自觉地站到了徐皎然的身后。
温十欲的眼神当真温柔似水,盯着徐皎然,竟还带了几丝温柔。虽做着马匪的勾当,但本人却一副清正的俊秀。此时他彬彬有礼地询问徐皎然,若非场景不对,当真是个温润有礼的公子哥。
然而徐皎然还未接口,那头老远飞过来一个红白的男人。
红的是他的衣裳,白的是衣裳里头的人。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胸口大开,露出白晃晃的胸膛,暴晒也没见一点黑。他一甩那头束得高高的马尾,扛着大刀拽得二五八万地踹飞挡在他面前的人。
有好处,怎么能少了他?
红衣大刀男顿时也不打了,扯着脖子,嚷嚷着挤过来:“十欲你个弱鸡往前头冲干嘛?回去!”然后他整个人大喇喇地往人前一戳,肩上的大刀一卸,砸地上咣当一声响。
他挑眉,俯视着徐皎然。
徐皎然:“……”
“……这位好汉,”徐皎然并不想跟这群人硬碰硬,若是可以,她想尽快赶路,“若是求财,我等手中的银两双手奉上。”
红衣大刀男,也就是岑九斜着眼睛,将眼前人飞快地一溜,昂着下巴:“老子现在改变主意了……”
徐皎然有不好的预感。
“……看你长得还凑合,老子连人带钱都要!”
“……”果然。
“你叫什么?”岑九眯着大大的猫眼,古灵精怪的表情与粗犷的行径完全违和,“老子叫岑九,你可以唤我九哥。”
徐皎然:“……”
“唉,你听好了,”他一脚踏在车椽子上,不容拒绝地宣布,“往后你就是老子的女人了。”
徐皎然额头青筋一跳,皮笑肉不笑:“这位好汉……”
“岑九!”
徐皎然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后一辆马车上,赵瑾玉慢吞吞地跳下来。
动静不算小,但在场的人眼睛都黏在徐皎然身上,并没注意到。赵瑾玉这些日子以来被徐皎然押着管着,没有再穿过女子的衣裙,此时妥妥的一个少年的打扮。然而那张脸一露出来,整个场子都静下来。
他生得太妖娆,身子骨还未长全,雌雄莫辩。
岑九倒吸一口凉气,直勾勾地盯着后头的赵瑾玉,雪白的脸颊上蹭地就冒出了两团红来。他粗鲁地一拍温十欲的肩膀,旁若无人地嚷道:“我滴个亲娘嘞!这个更带劲!!十欲,这个给你了,老子要后头那个!!”
一口气堵在喉咙里,突然憋屈的徐皎然:“……”
赵瑾玉:“……”找死!
“兄弟们,抄家伙!哈哈哈哈……”岑九却没心思管谁想什么,他猖狂地一挥大刀,大喝一声:“今儿咱们走大运了,四个美人,全带回去!”
温十欲低低地一声轻笑,啪地一甩折扇。
“抓!不许伤着人!”
元玉忍了又忍,差点气炸了。
这群瞎眼的强盗,这是在侮辱谁?她绝对不容许旁人侮辱她的主子,赵瑾玉那个不男不女的白眼狼,凭什么比她家主子强?!
“你是不是眼瞎!”
她突然吼一嗓子,强盗们动作一滞,“那个明明就是个男人!”
徐皎然扶额,元玉真的太不懂事了。这时候计较这些破事儿作甚?本以为马匪们忙里不会理会,谁知领头的几个还真就听见了。
岑九迅速折回来:“谁?”
元玉冷冰冰地吐出五个字:“带劲的那个。”
岑九:“……”
“那个,十欲啊,”明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打劫,却弄出这般啼笑皆非的场面,“既然他是男的,那这个就还归我啊……”说着他一边挥刀一边遗憾地叹息,“这么美,怎么就是个男人呢?该不是骗我吧?”
堵心的赵瑾玉:“……”
徐皎然收敛了嘴角的淡笑,面无表情。
温十欲不高兴了,翩翩公子脸一黑,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马匪旁若无人的分赃姿态,委实嚣张。赵瑾玉阴沉着脸,幽幽地锁定了一脸痛惜看着他的岑九,慢吞吞地龇了龇嘴。而后拍了拍袖子,不咸不淡地从腰间解下来一根火红的长鞭。
呵,恶心的人,杀了了事。
而此时徐皎然难得跟他心灵相通了,勾了勾嘴角。淡淡道:“……长雷,远兰,动手吧!”心情不悦,杀了了事。
作者有话说:
眼瞎的岑九,你作死!
第37章
岑九
流匪的实力, 超过了预期。
长雷武艺极高,那个叫岑九虽稍显狼狈, 但实则跟他打了个平手。事实上, 徐府的除了长字开头的四个,其他人不过二流武人。不过这一场打,倒是叫赵瑾玉身边的不显山不显水的武艺师傅给显出来。
只见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以一己之力便轻松牵制住一群人。
而他身边好似玉面罗刹的赵瑾玉,也不是个善茬。手上那根长鞭跟游蛇似得, 一甩下去就一鞭子血。凶残得徐府下人看了都胆寒。
徐皎然趁乱瞥了一眼, 并未有丝毫诧异。
当初从死囚牢里将人弄出来, 张毅的底细,她心知肚明。张毅护着赵瑾玉,一边攻击一边往徐皎然这边靠。直到将徐皎然整个人完全护在身后, 才定住不动, 专注地打靠近徐皎然的匪徒。
元玉等贴身伺候的知道点东西, 放心地把徐皎然交给张毅保护。
说来,这里头有一桩旧事。
张毅,前朝西北军总教头的独子。
其实如今再提及也是讽刺,前朝名将易安澜忠心护主, 为护住夏末帝以身殉国。易将军毕生为大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一身死, 留下孤儿寡母备受新皇磋磨, 独子成了后宫圈养的金丝雀。
三十年前宫变,易府被抄斩的抄斩,打入死牢的打入死牢。而易府小将军易西楼因其仙人之姿, 被新女皇一眼惊为天人。相中后, 便弄进了后宫。美其名曰, ‘当空明月,其皎皎矣,当揽入怀’。
而张毅,则是因其父誓死追随易安澜决不投降而关进死牢,这一关就是十年。十年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便从死牢转出,得以逃出生天。
流浪途中,意外流落到边陲小城的搏杀场子。
也是在那里,被徐皎然一眼相中,辗转带回了闵州。这一身的煞气,是他赤手空拳与死牢穷凶极恶之徒,与边陲的吃人野兽奋力搏杀,一拳一掌杀出来的气势。
嗯,阿瑾跟张毅学了一年,倒是学到了点皮毛。
徐皎然冷眼看着,渐渐刀刀见血,流匪们依旧无法靠近她分毫。
然而到底这些人的实力不弱,单个打,徐府这边有冒尖儿的。论群攻,则输了一大截。岑九这群人,个个武功高强。
这般胶着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徐皎然看了眼天色,眉头越皱越紧。流匪到底做惯了杀人越货,越到后来骨子里的血性被激出来,出手便越狠辣凶戾。
我方渐渐落于下风,徐皎然当机立断,叫停。
岑九手一收,哈哈大笑,“识趣最好!”
长雷的脸色极其难看,他自从来到徐皎然的身边,还未曾尝过久攻不下的滋味。捏着刀柄的手用力到发白,他阴冷冷地扫过去一眼,冷冷一哼。岑九正巧看过来,笑意敛了,神色复杂。
大体也是第一次尝到势均力敌,心情与长雷差不多。
长雷捥了个刀花,转身退到徐皎然身侧。
温十欲一直在高处看着,双方一停手,他便开了口。温柔如水的眼睛在张毅的身上溜流连不去,他淡笑着做邀请状:“徐姑娘,既然如此,那请吧。”
上了山,才发现地势险峻。
此处是群山地带,树木茂盛,不辨方向。一行人跟随岑九等人穿过山下密林,越往里走越人迹罕至。徐府下人握紧了腰间佩刀,默默将主子的马车围了起来。浑身的警惕,着实瞒不过刀口舔血的流匪。
玄衣少年鄙夷一笑:“跟咱们进了山才知道怕,是不是晚了?”
他这一笑,徐府下人立即拔刀。
蹭蹭地武器划空声,蓄势待发。
流匪也立即举起武器,以示威胁。岑九见状一拉马缰,几步就靠了过去。大刀往后颈一甩,利落地一拳砸在少年的头上,“闭嘴!”
“九哥!”
少年痛到脸色扭曲,“是他们先拔刀的!”
“你要不动嘴,他们也不会拔。”岑九头也不回,心思还在他未来媳妇身上。
看了眼马车,他身影一闪,到底不死心地闪进了马车去探个究竟。
方才,这群人为防止有人逃,叫赵瑾玉跟徐皎然挤在一辆车上。岑九如今蹲在两人面前,犀利如刀的视线死死锁定了赵瑾玉。他不相信,死也不信。可是仔细打量过后,最终在赵瑾玉一马平川的胸口败退下来。
转头再去看靠的十分近的徐皎然,眼睛里就带出了那么一丝可惜。
这个也美,但太干净了,他喜欢带刺儿的女人。
徐皎然被他勉强的叹气给弄得额头一抽,若非自幼涵养好,当真要怒起给这人一巴掌。元玉哼了一声,黑着脸插/入两人之间。
“啧,”岑九大男人不跟女人计较,“你这小丫鬟真真碍眼,对你家姑爷客气点。小心老子哪日将你丢窑子去!”
元玉脸一僵,死撑着贴着徐皎然不放。
再往前走,出了密林,则是一个山谷的入口。
前头带路的手一抬,整支队伍停下来。赵瑾玉掀了车帘往外看,只见前方山谷的入口,十分狭窄。以他的估计,只一辆马车堪堪能过,且不能掉头。
岑九还蹲在马车里,外头温十欲心下不满。骑了马幽幽靠过来,透过车窗,狠狠瞪着里头的岑九。
岑九对上他的眼睛,冷冷交战。
须臾,岑九抬手顺了顺马尾,懒洋洋地下了马车。
过了入口,里面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一条曲折的小路,从入口蜿蜒,直到一座又似寨子又似村落的门口戛然而止。大片的平坦腹地,领头人扬鞭,突然加快了速度。
进了村子(姑且算村子),徐皎然赵瑾玉等人被勒令下车。
下了车,粗略一扫才发觉,这个地方占地十分广。
村落里屋舍错落有致,井然有序。一群人进了村落,有不少妇人孩子好奇地看过来,老远就在问,他们是不是带了大肥羊回来。不过虽心中好奇却不会一股脑儿全冲过来,只旁观而已。
明明只是平常,却莫名透露出一股十分守秩序的诡异。
徐皎然心中奇怪,面无表情地随岑九等人一路往里走。最终在村子尽头的一间最气派的屋子停下。院子前的一块空地,用栅栏圈出来。其中摆满了各色武器,粗略一看,像个正规武者的练武场。
此时练武场里,大约有二十来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练武。
张毅楞楞地盯了一会儿,眸色渐渐暗沉下来。
已经有人在卸马车里的东西。至于银两,除了一个木盒里装了一万两银票,剩下都碎银子,三百三十七两银锭子和一些碎银子。匪徒们捧着木盒,激动得面颊发红。此事再打量徐皎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座金光闪闪的山。
妈了巴子的!没料到这女人这么不怕死,出门在外,身上居然感携带如此多银钱,真真有钱!
“进去!”
岑九着急,没敢推徐皎然,退而求其次地推了一把默默当隐形人的阿尔列。这个异族小子,老贴在他未来娘子身边,怎么瞧怎么猥琐!
岑九不爽地龇了龇牙,又补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