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女帝便觉得委屈了思茗。尤其他还数十年如一日地伺候着她,不曾有过分毫怨言,也不曾讨要任何赏赐。
思茗眼眸如丝地看着女帝,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变了味道。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染上几丝红晕,他看着女帝,轻声道:“陛下,思茗无事的。只是……陛下已经数日未曾与思茗……”
女帝顿了顿,看着枕边人的娇态,感受着他的动作,心中不由也生出几丝意动,笑道:“那便看你的本事了。”
……
思茗虽则已不惑之年,但为了稳固宠爱,他日常的保养丝毫不曾懈怠,因此,这一番动静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只是陛下晚上还要面见朝臣,思茗便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服侍她更衣之后,这才躺回了凤床上。这后宫,恐怕也只有思茗有资格在侍寝之后依旧待在养心殿了。殿外的小厮们对此见怪不怪,也不敢前来打扰。
某种程度上,思茗知晓,女帝宠爱他也有这个原因。
毕竟倘若真的幸了后宫的侍君们,便会被起居舍人记录下来。届时,陛下大白天宠幸侍君之事便难以遮掩,在后世都会留下一个荒淫的名声。
但他就不同了,即便再受宠爱,他也只是养心殿的一个近侍罢了。虽无法拥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却也更加便利。
后宫内的侍君们,侍寝的次数都有一定的限额,不过连着三日宠幸同一个侍君,也不可一个月宠幸同一个侍君超过五次,这样才便于后宫开枝散叶。某种程度上,自从男子可以生育后,岚朝女帝的后院严格程度不亚于前朝,就连女帝都没法更改。
思茗的选择是对的。但在他之前,却无人想到此法,毕竟都是选秀出来,唯独他是以近侍的身份入宫。即便后宫的侍君们恨他入骨,看穿他的诡计,却也无计可施。
轻轻一笑,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痕迹,空无一人的屋内,思茗那儒雅的面容上,野心终于再难遮掩。
陛下如今不曾立凤君,他却获得了比凤君更甚的宠爱。想起那高大威严,却不失温柔的女子,思茗眸中闪过一丝痴迷。即便二十几年了,但他对陛下还是爱不够啊……
陛下他要。至于皇位,也必定是他们的女儿的。
思茗笑了笑。
既然苏斯霓不愿做那出头鸟,那他便帮她一把吧。
……
转眼便是闰二月,苏斯霓始终不曾查到丝毫消息。背后之人隐藏得极深,管中窥豹,便足以想见幕后人在皇城的势力。也是因此,苏斯霓越发相信这是个针对她布下的局。
原本她还想邀请那苏解元来王府做客,仔细打探一下她的身世。目前看来,倒是要暂时缓上一缓了。所幸那苏解元也是个淡泊的,这些日子一直闭门不出,苏斯霓倒不需要担心她被人钻了空子暗算。
苏斯霓胆大心细,从来不是那坐以待毙之人。对方越是藏得深,她便越要高调,来个引蛇出洞,看看背后之人究竟意欲何为。
因此,这段时间苏斯霓一直参加各种宴会,还带回了不少宴会主人送来的美人。
倒是清栎,一直闭门不出。只是初二这一日,他罕见地找上来,想要一同前往宴会。
今年闰月,但前些年头的三月初三,文人或是百姓便会在皇城外的洛河畔举行流觞曲水宴,这倒是极少数男女同席的宴会,很受皇城百姓喜爱。
而今年闰月,眼看初春已至,便也无甚忌讳了,百姓们这些天都纷纷前往洛河边,洗濯双手,以期祛除身上的晦气,迎接这春天。
至于苏斯霓被邀请的这一场,便是许多权贵们一同聚集,打算在初三那日同去。流觞曲水宴会出城,大概男子没有不喜欢的,苏斯霓便也无甚奇怪,随口就同意了。
……
翌日,无数标记着徽章的马车朝着城外驶去,很快停在了洛河上游的河畔处,无数戴着面纱的公子和小姐们走了出来,趁着小厮们布置之余,开始彼此攀谈起来。今日春光明媚,洛河畔一片欢声笑语。
很快,一辆有着金色凤羽的马车驶来,大家便都看了过去,便见一个气宇轩昂的女子走下了马车,正是容王府世女苏斯霓。
苏斯霓才下马车,便有无数女子围上前来,笑意吟吟地恭维着。而苏斯霓身后走出了三个男子倒是不怎么引人注目了。毕竟都戴着面纱,且在场无数官家公子,女子们也不至于垂涎美色。
清栎的穿着很是低调,他便默默地站在了后方,听别人谈话。这时,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听闻那苏解元不曾前来?我倒是有几分好奇她的姿容了。皇城穿得玄乎其玄的,倒是让我颇为好奇。”马车旁,一名华服女子道。清栎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几乎忍不住想要上前辩驳。
她的同伴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非也非也,兰妹妹,你这倒是着相了,那苏解元拥有稀世才学,你如何能够这般庸俗,只看她的容貌呢?”闻言,清栎的眉头又重新舒展开来。
之后另一名女子夸赞了苏解元许久,清栎听得是通体舒畅。他的身旁,世女的另外两名侍君都有些莫名地看着他。被世女殿下冷落,独自站在这里格格不入,他竟还如此愉悦么?
很快,小厮们便备好了宴席,那洛河内,也飘起了托盘,上面摆放着酒杯,这流觞曲水宴,便即将开始了。
但就在这时,两辆马车姗姗来迟。而看清车身上的标记后,众人顿时有些哗然。而清栎,垂在身侧的手却悄然握成拳,眸光里闪过深刻的恨意。
“这便是那礼部尚书府的马车了吧。而其中的人,想必便是那久负盛名的司颜公子?”有人议论道。
“不错,你看后方,那是镇国将军府的马车,这司颜公子的父亲,便是镇国将军之子。车内人,想必便是镇国将军的孙女,司颜的表姐了。”
在场的女子眼中都闪过兴味。这司颜公子家世出众,才学惊人,兼之温润淑良,便是那最好的正君人选。即便传言此子即将和丞相之女成亲,但多看几眼美人,谁也不吃亏不是。
马车停了下来。前方的马车内率先走下一名女子,她个子足有一米八,气宇轩昂,脸上带着刚毅之色。这是镇国将军的孙女葛之岳,今年23,自及笄之后便随着奶奶一同上了战场,距今已经有8年了,那浑身的气势,让周围人不自觉地胆寒。
葛之岳走向后方马车,众目睽睽下,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撩开了车帘,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袍的男子走了下来。仅仅是下车的这个动作,他便做得格外有韵味,举手投足间,全是风情,却又不失礼数。
男子抬起了头,对着眼前的女子轻轻笑了笑:“司颜多谢表姐。”
看着那双熟悉的狭长眼眸,无人察觉处,清栎眸中神色难辨。
许久不见了,我的……弟弟。
第212章
清栎离开司府时,不过14岁,甚至未曾及笄。而同母异父的弟弟司颜比他小两岁,那时也不过12岁。算上前生今世,清栎竟已有十几年不曾见过司颜了。
对于他的印象,清栎也不过停留在温润寡言上面罢了。也是因此,当年那个年少无知、被教养得自卑又自傲的司清,才会在弟弟12岁的生辰宴上,试图勾引弟弟的未来妻主宁芝。
宁芝是丞相之女,那时她不过17岁。宁家家主和司书是同窗,又和镇国将军葛家有些来往。那时清栎便时常听闻继爹和母亲谈论此事。想要将司颜嫁于宁芝做正君。清栎毫无疑问是嫉妒的。
从小到大,弟弟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需要争,葛继爹便会将一切处理得妥妥当当。而他一次次地争抢,反倒让自己显得丑陋不堪了。最终,母亲掠过了同是司家男子的他,反而意图让年纪更小的弟弟和丞相之女定亲。
清栎根本不了解宁芝,毕竟那时宁芝也有17岁了,他不过14岁,从小在司府长大,难以出门,更难和外女接触。但从继爹的小厮口中,清栎知晓宁芝家世出众、温柔体贴,是不可多得的妻主。若嫁给她,必定一辈子不愁了。
那时在葛继爹的纵容之下,清栎已经养成了抢弟弟东西的习惯,反正葛继爹不会怪他,弟弟更是无所谓,一板一眼的格外木讷。唯独母亲会呵斥他,因此,那时的清栎也是厌恶母亲的。现在想想,竟只有母亲是真心待他的。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很混乱了。清栎不过14岁,如何蒙骗得了满府的人?更何况这本就是葛继爹设下的圈套,意图让他钻进去罢了。因此,他不过与那宁芝相处了一刻钟不到,才表明心意,便被“无意中”路过的小厮察觉,继而他吓得大叫,引来了花园内赏景的客人。
再然后,满司府都知晓了司家大少爷司清意图夺走弟弟司颜未来妻主的丑态了。虽则司颜不过12岁,但由于葛正君的宣扬,司府内不少都知晓司宁可能会结亲。
母亲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弟弟倒是一贯淡然的模样,即便才12岁,已经有了正君的风姿做派了。至于葛继爹,更是直接晕了过去,现场更加杂乱。
至于客人们也围着清栎议论纷纷,他至今都记得别人是如何评价他的,那些话像是利刃,扎入他的心间,久久难以忘怀。
“这便是那司家大少爷?听说是司家的原配生的,果然,这乡下男子肚子里出来的,就是没教养。居然还抢弟弟的妻主。”
“往常就听说他格外跋扈,抢弟弟的东西,当时我还当是玩笑,今日一见,方才知晓所言不虚。只是可怜这葛正君了,明明出身那般好,为了爱情自愿做后爹,却被原配的孩子这般欺负,连累自己的孩子不好过。”
“这司清的容貌倒是顶好的,只是这般性情,何人敢娶回家中?果然还是司颜更好,小小年纪气度出众,外婆家世显赫,教养良好,不骄不躁,我倒是有些想替我家孙女求娶了。反正宁家不也没和司家定下来么?”
清栎呆呆地站在原地。哪怕再是跋扈自傲,他也不过是个14岁、鲜少出门的男子罢了。后来还是葛继爹的小厮上前,将他护了下去。那时,清栎甚至有一丝感激这继爹。
因着此时闹得太大,保不齐司大人就会因后院之事被参一本,加上为了补偿二儿子,补偿身后的镇国将军府,司大人最终还是将这个大儿子送到了皇城外的庄子里。让他避避风头,以后再回来。
司清坐在马车内,孤身一身,带着几个小厮,还有一身的丑事,便去了那简陋的庄子上。
后来,没半年他便被劫匪掳走,卖到了皇城的一所破落花楼。呵,多么可笑。他又从庄子里回到了皇城,不过已经从那一品大臣的公子,变成了这卑微低贱的花楼男子。
后来司清又被来皇城的音泠买走,更名为清栎,开始了自己悲惨的一生。前世即便被那个女子囚禁起来,但清栎却依旧可以听见自己弟弟的动静。司颜啊,他依旧是皇城最冰清玉洁的公子,身份尊贵,追求者众,兼之温润贤惠,简直世间少有。只是不知怎的,他迟迟未曾与那宁芝成亲,皇城其他女子以为能够攀折下这支花,便也有些意动。
而他,曾经高高在上的尚书府大公子,最终的结局不过是被一个女人鞭笞至死罢了。
好在他重生了。他已经报复过了那个女子,现在,便只剩下葛继爹父子俩了。
清栎缓缓地勾了勾唇角,不带一丝感情。
……
名满皇城的司颜公子,自兰音寺祈福三年后,总算第一次露面了!
即便有葛之岳这个表姐护着,但还是有无数女子意欲上前与司颜攀谈。毕竟一个贤惠正君可以旺三代,这司颜身后更是有着两个一品朝臣,娶了他,那便真的什么也不用愁了。
流觞曲水宴是少有的男女同席的宴会,因此,司颜选定河畔的位置后,他的附近便也有好些女子坐了下来。今日那宁芝不曾出现,更是什么忌讳都没了。
便有人率先和司颜交谈,是大学士之女。“司颜公子,不知你在兰音寺有何感悟?”
司颜眼眸低垂,看着洛河内飘荡的托盘,不疾不徐道:“兰音寺是极好的。能为家人和陛下祈福,是司颜之幸。”
男子即便带着面纱,但从侧面看去,那纤长的睫毛,仿若挠在心间一般。那把温软微凉的嗓音,更是格外沁人心脾。一时间,周围的女子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语气。
“司颜公子,不知你素来爱读何书?”又有人道。
男子轻轻地挑起洛河水,那苍白纤细的手被水光滋润,再被这日光照耀,竟仿若蒙上了一层轻纱一般,折射出各色光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动作吸引。
葛之岳则皱眉看向那名女子,浑身的气势格外逼人:“这流觞曲水宴,你话那么多作甚。”
女子只好闭嘴,其余人也有些讪讪,只她们家世皆不如葛家,便只能作罢。
慢慢的,大家玩起了流觞曲水,托盘随波漂流,落到谁前方,便要吟诗一首,极为风雅,又带着几分趣味。因此,现场的气氛又慢慢热闹起来。
苏斯霓毫无疑问是人群的中心,在别人的有意为之下,她第一个接到了托盘,旁人跟着叫好,想要见识一番世女殿下的文采。
而这时,却又有人道:“殿下带了如此多的美人,不若让美人代为吟诗?”
“美人”二字无疑极为吸引人,在场众人都看向了苏斯霓身后的三个男子。只见他们戴着面纱,半跪在世女身后,露出的眸子倒是各有风情。
有人应和道:“那必定要让最有才学的美人来吟诗了!听闻世女殿下后院有个绝色,不若便让那清栎公子来吟诗可好?”
苏斯霓唇角含着笑意,她意图高调,便看向了清栎道:“栎儿,你可愿吟诗?”
女子的目光清浅,其中暗含一丝警告,清栎却抿了抿唇,摇了摇头,轻声道:“清栎愚钝。”
这话不是自谦,因着自幼被教养,葛继爹也惯着他,哄着他,清栎是真的不通诗词,就连琴艺也是在朗月楼匆忙练出来的。
现场凝固一秒,苏斯霓笑容不变,眸色微冷,随即看向另一个美人,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温声道:“那便你来吧,娇娇。”
美人格外上道,很快便念出了一首中规中矩的诗,大家便也继续笑闹了。只是之后,却无人将那托盘送至世女殿下面前。
而坐在苏斯霓对面的司颜却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了那蒙着面纱的男子身上,随即又轻轻移开。
见状,清栎这才放松下来。
如今他的谋划尚未成功,毕竟曾经他想的是获得世女殿下的宠爱,继而报复司府,毕竟上辈子世女殿下登基,他只要成为女帝的侍君,葛继爹便足够气恼了。可现在因着心底的那个人,他却抗拒接近苏斯霓,因此,计划也迟迟不得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