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极人臣后我回家了——白桃青盐【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04 18:06:29

  常熙回心里满是茫然,还要安抚比他更惊慌的女眷。常家到底是怎么着火的,是天灾还是人祸,家烧没了......他们能去哪?怎么重建侯府?
  不知何时,常熙回发现四周的议论声逐渐小了,甚至消失了。
  母亲和妹妹的哭声也停了。
  他心中有种不测的预感,转头一看。
  他们家的宅子前后,围满了一圈穿着黑甲的骑兵,肃静地看着他们,没有一人说话。
  常熙回的心脏狂跳不止,额头上全是冷汗,心好像已经到了嗓子眼。
  他嘶哑地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在了一起,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的见。
  一直负手站在常家大门口、站在所有人最面前,没开过一句口的常意突然侧过了脸。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表情依旧没有什么特殊的波动。
  常熙回看着常意的唇轻启,吐出的却是陌生的命令语句。
  “全都抓起来。”
 
 
第33章 其三十三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淮阴侯木木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好像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她一样,后知后觉地开始咆哮起来。
  常意回应他,更没有回头, 只是漠然地看着面前腾腾升起的黑烟,木质的横梁在火焰的灼烧下变得焦烂,眼看就要塌陷了。
  那些黑甲兵却动作迅速, 把常家的每一个人都制服了起来, 不论是淮阴侯和他的妻子儿女还是刚逃出来的下人,都被压制着跪在了地上。
  看热闹的人早在有官兵靠近的时候就作鸟兽散了, 偌大的淮阴侯府门前,除了看不见脸的黑甲兵,只有常意一人站立。
  “领事, 这些人......是都压回去吗?”
  黑甲兵里走出一个看起来像头子的人, 恭恭敬敬向她问道。
  “等着。”
  常意吩咐, 转身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来, 无人敢大声喘气,常意的脚步声像割肉的刀, 每靠近一步都割在常家人的心头,直到走到他们身边才停下。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常意看了眼跪在她脚边的常家人,语气平淡如水:“待会你们可以好好看看,你们的亲人――可千万不要看走眼了。”
  淮阴侯睚眦欲裂, 双眼通红地盯着这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这张脸上有几分春娘的影子, 一样的娇美、一样的羸弱。
  可她又和春娘完全不同,春娘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冷漠到酷烈的表情――
  展现这样俯视下来的威压。
  仿佛之前展现在他们面前乖巧又与世无争的面孔,只是她一张信手捏造的假面。
  她可以随意抛下, 像现在这样露出里面被权势熏陶已久的、独特又优雅的傲慢。
  常熙回失魂落魄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抓我们?”
  他不懂,只是过了一.夜而已,为什么他的世界却骤然大变,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大夫人比他老练,急忙拉住他的胳膊,让他别说了,他们和这些精兵对起来,显然是没有一点优势的。
  淮阴侯比起大夫人反而沉不住气,他因为震惊而沉默许久,压抑的怒火一下子喷涌而出。
  他大喊:“你凭什么抓我们,我们犯了哪条律法,你可知道王公不下狱,你们敢这样对我们。”
  淮阴侯又咬牙切齿地看向常意。
  “常意,你还有没有尊卑,我是你父亲!”
  黑甲兵跟在常意身后,用大嗓门试图压下淮阴侯的怒吼声:“把他们嘴都封上,怎么干的事,回去全都打二十板子!”
  废话,他可不想听常大人的家私,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他好不容易升职,还想多活几年。
  几个黑甲兵一听慌了,连忙就要拿东西塞住他们的嘴。
  常意挥停他们,说道:“不用,等会还有话问他们。”
  淮阴侯冷笑道:“你到底是谁,回我们家有什么目的,这场火是不是就是你放的?――难怪你平日里就不尊自己祖母,还把家里搞得一地鸡毛,原来是故意来报复我们的!你是不是还记着当初南迁我们没把你带走!”
  “你是来害我们家的!”
  “家里对你那么好,没能感化你这畜生。你枉顾人伦,对长辈如此,会有报应的!”
  淮阴侯这话说的,连原本失魂落魄的常熙回都有些听不过去了。若不是常步箐自己做了这回事,常意怎么会有机会在家闹起来呢?
  常意没有生气,反而淡淡道:“王公不下狱,是前朝的规矩。”
  “那又如何?”淮阴侯不管不顾地大叫:“淮阴侯是开国皇帝亲授的爵位,非大错不得降罪。前朝今朝,说到底还不是一家的血脉!”
  他话音刚落,全场都寂静下来,每个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一滴冷汗从黑甲兵的额头上滑落。
  难怪淮阴侯只做了个小闲官,老夫人也不催他上进,要是他再上进一点,都等不到常意想起他们,淮阴侯府就先一步被流放了。
  常熙回在旁边捏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让他别说了。
  淮阴侯还不知所谓,向压着他的铁甲兵,努力辩解道:“她是我的女儿啊,一定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对我们怀恨在心、有意报复,我什么事都没做,你们不能抓我们!”
  押着他的黑甲兵扭过头,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常意笑起来,她接连奔波一夜没休息,声音有些沙哑,却依然清洌。
  “父亲,你知不知道府里的井下封着什么,私藏前朝的东西,你们是打算造反吗?”
  “什么?!”淮阴侯察觉到常意话里的危险,满脸怒意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大夫人面色一白,从儿子身后匍匐着爬了出来,满脸都是汗珠,她辩解道:“不是我,是常步箐那个小蹄子让我封的井,我什么都不知道!”
  常步箐!又是常步箐!
  “她让你封你就封!”淮阴侯大骂道:“她让你把家里的银子全给她,你是不是也要给!”
  大夫人嘴唇嗫嚅了几下,没敢说话。
  她当然不是偏听常步箐的话,常步箐虽然养在她膝下,但终究是个妾生的,大夫人自认没有苛刻她,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她不敢说,封井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老是在梦里大哭的常笑莺,那时南边的都城刚降,他们一搬回原来的常府,常笑莺就开始做噩梦,连连大哭。
  常步箐在这时跟她提议,院子里的井死了人,冲撞了常笑莺,不如用巨石封上,让井里的冤魂不敢再害人。
  大夫人想想那晚老夫人说的话,确实是这个理,封上之后常笑莺就好了,她心里还有些庆幸。
  她没想到,原来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埋下祸端。
  常熙回努力护着母亲:“常意,我跟你说过的,是常步箐撺掇我母亲,我母亲出身名门,不会做那些脏事,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些都是常意早就知道的,没什么新意。
  她没回应慌得不行的常家人,转头看向火势渐小的府邸。
  伴随着轰隆的巨响。一个身影拖着什么东西,在门口横梁倒塌的前一刻冲了出来。
  纵然张衣身行矫健,在火里穿行,还要辨认尸体,此刻也狼狈得不行。
  他背上扛着一个人,把那人放在地上,跪下说道:“她还有口气,常成雨房间里只有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众人看到他放下来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身形臃肿的老婆子,衣服已经几乎被烧光了,肩膀上有几处正在冒血。
  常意蹲下来看她的伤:“不是烧伤,是被小刀刺的。”
  张衣接道:“发现她时,她正被关在壁橱里不得动弹。”
  有人故意把她关在里面,是沈闵行吗,还是常成雨?
  她用手扒开老人肩膀上的伤,痕迹很浅。
  常意思忖:“这伤不像男人的力气留下的,刺伤她的是个女子,而且平常可能没用过刀。”
  淮阴侯伸长了脖子:“娘、娘――你们快救救她啊!”
  不用他说,常意也不可能让她白死在面前,刚刚来的路上她就让人去找了大夫,就在旁边待命呢。
  她让人把老夫人房子的丫鬟都押出来,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有十几人,居然没有一个丫鬟顾得上老夫人,这属实不太正常。
  常意随便问了一个丫鬟:“晚上老夫人在哪?”
  那丫鬟声音颤抖地回道:“老夫人睡了,和丁小姐两人在屋子里。老夫人说有丁小姐伺候她,我们都不必进屋。”
  丁媛。常意从记忆里翻出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
  “那着火时,你们也没一个人想着去看看老夫人的安危?”常意问道。
  那丫鬟怕被降罪,连连辩解道:“不是的,我是要去喊老夫人的,可是里边门锁了,我叫了好久都不开,火从里面起来的,都快要烧出来了......”
  她不能为了老夫人,把命葬送在里面吧。常意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常意问张衣:“你进去还看见别的人吗?”
  “门是反锁的。”张衣眉头紧锁,细细回忆:“壁橱前有一具尸体,不过我以为是丫鬟,没注意。”
  丁媛......是老夫人的侄孙女,她的荣辱皆系于老夫人身上,为什么会突然对老夫人下杀手。
  除非有人给了她更好的选择。
  就像常步箐那样。
  常意眼睛轻阖,丁媛和老夫人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一命换一命,她反锁只是怕杀人被发现,可没想到火烧起来,就不是她能控制的,门伐可能被火烧坏卡死,也可能是被设下这一切的沈闵行摆了一道。总之,她也死在了里面。
  丁媛第一次拿刀,不知道人体的肌肉远比她想象中坚韧,老夫人肥满,肉又多,她刺了好几下都没把老夫人刺死,于是慌了神,把人推进了壁橱,想让她被烧死在里面。
  多亏了她这愚蠢的举动,不然老夫人可能还撑不到张衣进去救人。
  看了看老夫人的伤口,大夫拿出帕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小声道:“大人,这、这怕是救不了了。”
  “我知道。”常意平静说道。
  “让她能说出话就行,我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好、那我试试。”大夫拿出药箱里的银针,刺在了老夫人的几个穴位上。
  老夫人身子一颤,眼皮颤颤巍巍地睁开一点,又无力地垂下。
  她嘴唇蠕动,不知道在说什么。
  常意吩咐:“拿碗水来,把她泼醒。”
  “你怎么能这样!”淮阴侯发了疯似得往前面爬:“她一个老人!你救她啊、你救她啊......你还是不是人,她是你祖母!我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你这样对她,就不怕遭天下人非议吗!”
  常意踩在了淮阴侯往前努力伸的手上,疼得他一叫唤。
  常意眼里一片漠然:“三纲五常、祖宗法制,那是用来束缚你们的东西。”
  “而制造规矩的目的,就是适应权威。”
  常意手一抖,碗里的水倾泻而下。
  几滴冰冷的液体,溅在了呆若木鸡的淮阴侯脸上。
 
 
第34章 其三十四
  老夫人被常意一碗冷水浇下去, 打了哆嗦,睁开了双眼。
  “清醒了吗?”常意淡淡道。
  老夫人眼珠转动,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常家人, 张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嗓子被烟熏哑了。
  常意眉心拧起。现在再让大夫医治来不及了,眼前的老人显然撑不了多长时间。
  常意说道:“我问,你答, 摇头或点头。”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满是惊惧。
  “不用想着骗我,我能看的出来。”
  常意道:“你有一个答案是假的, 跪在你面前的这些人,就会死一个。”
  常笑莺哭出声,和母亲抱成一团, 瑟瑟发抖。
  常意抱手, 踩在淮阴侯手上的脚抬起一点:“首先从你这位大儿子开始。”
  淮阴侯木然地动了动嘴:“娘......”
  老夫人张嘴, 愤怒地朝常意嗬嗬了两声, 无奈地点头。
  “你暗中安排常步箐跟沈闵行相见,她被那人猥亵, 你都知情,是吗?”
  老夫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用力地摇了摇头。
  常意颔首,身边的张衣心领神会,抽出刀, 在淮阴侯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淮阴侯真遇到生死攸关的大事, 吓傻了。
  老夫人像一道濒死的鱼一样弹起来,呼呼地喘气,常意看她口型, 仿佛在不忿地说――她是自愿的。
  常步箐是自己要出卖身体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但现在,为人鱼肉的是她,她闭上眼,重新点了点头。
  刀还没从淮阴侯的脖子下移开,常意继续问她。
  “你知道沈闵行是六皇子,却还帮他隐瞒身份在常家。”
  老夫人点头。
  “你帮沈闵行,是打算帮他光复前朝,好为淮阴侯铺路,是吗?”
  老夫人虽然已经神智有些模糊了,也知道她谋逆的罪名这一旦认下来,整个常家就万劫不复了。
  她死抻着不愿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所有人答案了。
  常熙回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长辈居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争分夺秒,常意略过这个问题:“你知道井底下有什么吗?”
  摇头。
  常意眯了眯眼。老夫人和常步箐一样,对那个人来说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因此也不可能交付很多信息。
  在常家藏了十年,动心忍性,继承了大部分前朝的遗产。
  这样的人,日后势必会成为心头大患。
  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可能,抹掉。
  “最后一个问题。常成雨和沈闵行,是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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