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焰的唇舌撤走,俯视着身下的她,眼波涟漪不断,微勾的眼尾撩动在他那颗摇摆的心间。
他侧头,吻上她的耳下,贴着她的耳廓,确认般地问她: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喜烛鸾床,你当真要嫁给我?秦绾绾。”
嗓音一寸寸沉下,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瞳中,此刻只有翻涌不息的热浪与不绝的情意。
她沉醉在那双诱哄自己的眼睛里,浓睫一颤,轻轻地点头。
拥着他修长的脖颈,软声道:
“若是嫁你,我可以不要这些,若是嫁旁人,我要他为我摘星揽月、金山相聘。”
他沉沉地凝着她,闷声一笑,粗粝指腹擦过她唇上一抹余下的胭脂,而后攫起她的下巴。
忽而,一声脆响,乌鸦鸦的鬓发随着金钗的掉落,而散在那灰蓝色的被褥之上。
仿佛这是一道关卡,澄亮的一双眼,开始湿漉。
锁链在晃动,眼底也在晃动。
外面的风已经停下,但里头的风才刚刚拉开序幕。
关卡在启动齿轮,铁链带动着腰间的蹀躞带,周焰单膝跪在她的tui间,而后俯身在她的耳边道:
“郡主要嫁臣,臣定会将你要的都悉数奉上。”只需再等等。
周焰贴着她小巧的耳廓,复而悄声留下一句话。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朝云眼瞳睁大,看向他那双蓄起笑意的眼睛,伸手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一把攥住皓腕,交叠着,慢慢锢在头顶。
气息真正地开始凌乱,热意弥漫着在二人的罅隙间。
-
似一场梦境般,有风浪的力量在朝前抵,黑夜里的一簇暗火开始熊熊燃烧。
再无退路,一艘船汇入汪洋。
登船者、海盗。
各执一端。
是风在倾覆。
沉溺、涌入。
湿润、热浪。
浪潮拍击甲板,
不断guaxia、不断baowei。
几处虬结交错的青色筋脉微突,无声的、逼仄的漆黑中。
两双眼睛都在被潮水浸湿着,慢慢地溢出。
裂隙、温柔。
不断,来回拉扯。
眼前是阴沉沉的黑。
这一刻,他为掌舵者、她甘愿被掌舵。
一切一切,随着风浪的拍打,感受着湿润、温热。
登船人飘在甲板上,摇摇欲坠着,经受着这股风浪的席卷、冲刷。
直至一双手盖上她湿漉漉的眼,耳边是浪啸低吼。
席卷、倾覆,
浑身颤动着。
石灰墙上的通风口吹进一股风,冷风簌簌刮过青年的背脊。
滴答一声,昏聩之中,有水珠掉落,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之气。
寒夜、潮湿,被一把火驱散。
一把沸腾的,极具攻击性的烈火。
消融、燃烧。
爱意弥漫,心神颤动。
他拥着被褥将她裹入怀中,紧紧地拥着。
木板床边,有一桶温水,是狱卒给周焰洗刷身体血迹用的,他傍晚方受过刑罚,背上还裹着血痂,因而并未褪去里衣,只敞开。
后背的伤口裂开,痛意滚滚,周焰强忍着。
如水的夜,一片静谧安然。
清浅的呼吸,比不过ying咛。
周焰暗暗地想着,手从铁链处解开,将那钥匙放入枕下,而后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滚烫的身躯抱着,似冬日里的大氅,他的掌心握住她的肩头。
mo挲几息后,有些隐约痛意。
周焰眼眸垂下,便见那红迹残留。
一笔一划,全是他。
心腔被人填满,他轻轻吻住她濡湿的鬓发,浓长的睫羽蜷着,此刻朝云浑身抗拒地推着他的胸膛。
周焰一声闷哼,朝云不管他。
这般歇着,没一会儿,那人灼热的气息又在靠近。
她浑身酸痛地厉害,又困又累,只得张嘴咬住他作乱的手。
手指修长地探入她的唇,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齿间,感受着她的唇齿。
撩拨几息,朝云发了狠,一口咬下他的指骨。
嘶痛一声,她掀眸,看见周焰眼底隐忍的痛楚与潮湿的黑瞳。
她唇瓣翕动,将牙齿松开。
窗外的月光透了进来,落在她雪白的肩上。
微微的一缕亮闪,像极了那一抹晶莹。
红色的衣裳盖住大片chun光,却掩不住女子动情后的眼波春水流转,唇瓣娇艳欲滴。
周焰深吸一口气,他知晓今夜自己已经放纵得过分,只得微微起身,同她道:
“我去取水,给你擦拭。”
木床上的女子慵懒地点头,眼皮困乏着开始打架。
温湿的触感在她的身体上游走。
一刻钟后,她身上爽利地蜷缩在被褥里昏睡。
周焰站在木桶旁,用剩下的水清理自己,一番简单清洗过后,他抬目看向床上的女子。
皎白月光在她的脸上晃动,凌乱的衣裳,显得她在破碎。
周焰心间一颤,将木桶移至草堆深处,眼瞳微凛地看向黑漆漆的牢狱大门。
他要加快进程了,若再拖延下去,他心中隐隐有些害怕。
思及此,他将衣裳系好,而后去整理朝云的衣裳,那些剥落的、揉捏的,被他一一捡起,小心而轻柔地给她穿戴整齐。
女子的衣裳繁杂无比,周焰第一次系,显得有些笨拙。
时间在此刻流走得很慢,慢到他指缝穿过的碎光与那衣带交缠着,每一分动作都能看得清楚。
最后一缕月光镀下之时,朝云从他的怀中渐渐转醒。
一抬眼便撞上周焰那双漆黑的眸子。
清哑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边:
“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出去,秦朝云,不要怕,继续做你恣意跋扈的长明郡主,夫君给你撑着。”
他的指尖把玩着她散落的发丝,朝云眨了眨眼眸,嗔怪着睨他一眼:
“今儿不过一场男欢女爱,你既骗我,我便不嫁你了。”
一副软嗓哑哑的,是方才被他不知轻重给弄得,此刻眼尾还泛着淡红。
周焰听着她的哭腔,心都被磨碎了。
旋即俯身去寻她的唇瓣,辗转反复着地去勾勒。
“是我错,当时人太多,我不能告知你。”周焰沉嗓同她解释,语气低得不行。
眉眼里头的厉气与锋利统统消散,只有浓浓的无奈与愧色。
朝云心中一动,瓮声道:“你似乎……从未说过心悦我,我作何要嫁给你。”
周焰一怔,凤眸一挑,眼底显出几分风流情意,而后,他的手刮过朝云的下颌,捧住她的侧颊,声音微柔道:
“秦绾绾,我心悦你已久。”
一点点地变得喑哑,带着诱哄的口吻,继续说:“你能不能将余生,尽数都交予我?”
她在他极深的瞳眸下,眼底微震,而后被他勾着,点了头。
月光清粼间,周焰昳丽的眉眼微扬,唇畔也抑制不住地轻轻扯出一个笑。
他覆身将人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肩,眼睫轻轻颤动着,修长白皙的指骨也跟着轻轻颤。
从遇见她的那一天起,他早该知晓,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宝藏。
是他情绪翻涌的一切来源。
是他珍之、爱之的女子。
而现在,他应劫,也愿奉上一切去护她眉眼张扬。
作者有话说:
这章高甜/写好久呜呜,日万果然是我的劫数。
第79章
夤夜沉静。
蜷长的睫羽轻轻擦过他遒劲、有力的手臂,温暖渐渐退去,朝云从他怀中仰脖,通风口的月光已然消失。
周焰垂眸在黑暗中寻找她清亮的眼,而后吻过数遍,才缓缓放手。
她该离开了。
冗长的甬道处,一排排壁盏上,灯芯被人一路点燃。
摇曳、晃动。
微弱着,聚集着。
他抱着她纤细的腰肢起身,朝云回首,无声相望。
而后,一道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处响起,一步步地靠近。
铁门外,一道壮硕的身影出现在灯火下,男人朝里头轻声开口:
“主上,夫人该走了。”
周焰黑眸微敛,而后松开她,面色微柔地同她说:“绾绾,走吧。”
怀抱抽离,他的温度也开始消失。
那双沉黑的眼睛一直望着朝云走出铁门的身影,直至她不再频频回首,渐渐走远。
每走一处,灯便熄灭一盏。
无边的黑,覆盖了铁门内的那道修劲身影。
走出诏狱,秦朝云这才恍然看清接她出来人的容颜,她眼瞳微滞,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啊。”
那人露出一抹苦笑,而后挠头道:“第一次郡主来北镇抚司,便是属下在守大门。”
“后来也是你。”朝云弯唇,心中微有一丝感触,随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答:“沈峰。”
沈峰想再说一句话,然而诏狱外围,一辆马车已缓缓驶至。
前方女子提起月色披风,忽而转身朝他开口:“放心,我不会说的。”
闻言,沈峰面色稍顿,旋即也明白过来,主上应当是对少夫人毫无保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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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清晨,雾气未散,一片白茫茫弥漫了庭院。
朝云昨夜被接回家中后,一夜无梦。此刻门被人敲响,她靠着床栏朝外说了句进。
见她已醒,冬泱赶忙吩咐着四下备水给郡主盥洗,自己便推开房门入内。
珠帘脆响,轻纱软帐后,美人一袭单薄寝衣,乌发逶迤散下,眉眼慵懒地倚着栏杆,挑眸看她。
“郡主,今儿陛下薨逝之事已被公告天下了。”冬泱给她递来漱口的热茶,仔细说着。
朝云捻着茶盏的动作微滞,一缕情绪稍纵即逝,转而淡淡地吐出清水,接过巾帕擦拭唇畔。
“今日可是要入宫?”她淡声问。
只见冬泱点头,朝云心下已了然,她掀开锦衾起身,腿间一丝酸痛残留,下意识的朝云瞥了下眉间,而后由着冬泱为自己穿戴衣衫。
一番梳洗后,冬泱随着朝云一道去了正院处,秦府上下都已备好马车,准备入宫。
秦国公与秦夫人面色低沉着各站一处,君琊见朝云来了赶忙走上前去与她说话,关切地问了几句后,便听长辈在前方传她二人走了。
宽敞的马车内,朝云一度垂着眼眸,未发一言。
“绾绾,你今儿可好些了?”雍王妃温声问她。
朝云点头,清凌眼瞳凝着那截摇晃的车帘。
一厢沉默,恰如窗外寒冽的冬风一般,朝云长睫微颤,听着帘后的风声,马车便已摇摇行至承天门内。
晋文帝死了,宫中满眼一片白色,时不时能闻见宫人的恸哭声。
马车停下,众人踏上脚下这一片宫道,白雾里四周隐约有人头攒动,身着官服的大臣们面上都披了一层白。
肃容满面的,众人均是朝那太极殿而去,行至殿外玉阶,四周白幡飘扬,哀声不绝。
殿门前,晋文帝的贴身太监苏荃跪伏在地,浑身颤抖着恸哭不止,听着一旁的小内官说起,苏荃在陛下薨逝后,接连哭晕了三四次。
当真是个忠仆。
朝云随着父母一道踏入殿内,昔日金碧辉煌的殿宇,此刻挂满了白布。
正殿内,祭馔摆满,琳琅满目。
玄黑鎏金的棺椁前,一群老臣跪伏在地,哭得不能自已。
晋文帝登基那几年,大燕正从危难中度过,少时新帝,心中鸿鹄,一心要开创出盛世天下。
后来,繁华满眼,少年不再是少年,清明双眼染了浊污,自此流连花丛。
但他有过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故而,一应老臣心中还是难以接受,他突然薨逝一事。
前方内官们红着眼抬走了几名哭晕的老臣,朝云垂着眼随着父母跪在蒲团上朝皇帝磕头。
叩首后,她直起背脊,于人群中瞥见了皇室子弟角落里的孩子。
她记得他。
那是已经痴傻的五皇子。
男孩怔然地跪在蒲团上,眼眸直直地盯着那棺椁,似是很迷茫,为何大家都在对着睡着的父皇哭呢。
没过一会儿,五皇子忽然也在殿内大哭起来,他急切地想要扑向那棺椁,猛然间,身后一双手将五皇子的身子提起来。
他回头,看见了二皇兄一张温良的脸,眼眶泛着红,似刚哭过,但那瞳仁里却划过一丝狠意。
二皇子抱着五皇子,在众人面前安抚着他,五皇子肩头不住地发颤,猛地一口咬住二皇子的手臂,一时间腥气弥漫他的齿间,二皇子忍着痛,唤来服侍五皇子的嬷嬷,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不少朝臣关切着问询二皇子伤势,他虚与委蛇地应付着,抬目间,却对上殿门处的一双眼。
倏然间,二皇子唇边牵起一丝笑意。
朝云对上他那双阴狠的眼,又轻瞥过他捂着的手臂,眼底漫起一丝嘲意。
两厢目光交错,身后传来内官的通传声。
“太后至!——”
众人回首,看向殿门处,只见云太后一袭素衣,面色惨白地由嬷嬷扶着入内。
一顿行礼参拜后,云太后疲惫地吩咐众人平身。
二皇子从蒲团起身,走至太后跟前,恭敬地揖礼一拜,嗓音微哑道:“孙儿拜见祖母。”
“好孩子。”太后眼中泪光闪动,拍了拍二皇子的肩头。
哀乐从殿外传来,连绵悠长。
殿内哭声随着哀乐而起伏,内官抬下了一个又一个哭晕的大臣与妃子。
一直待晨间祭礼结束,众人歇息之时,朝云随着人群踏出殿门,一道帘帐忽而被风吹起,一双手于人群中将人恍然拉入帘笼之后。
逼仄的空间中,二皇子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她,而后轻佻一笑,攫住她的下巴,细细观摩着她这张姣美的脸。
“秦朝云,大局已定,你说你当初要是求求孤,是不是会比现在好过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