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傅绥之处处忍让,几乎要让她忘记他原本的模样。
她说不了话,只能摇头否认,但梦中的傅绥之并不相信,一步一步逼近,直至她后背抵上廊柱,退无可退,整个人笼罩在傅绥之的阴影之下。
傅绥之吻上她的唇,傅知妤一悚,侧脸躲避,下颔传来一阵痛楚,傅绥之不留给她一丝挣扎的余地,蛮狠地像是要夺走她呼吸的空气。
傅知妤喘不上气,眼角沁出泪水。意识昏沉间,她听到衣裙落地的声音,掌心的热度从脊背逐渐往下游移。
她明知道这是梦,却没有力气阻止傅绥之的行为,被动承受着亲吻,浑身发软。
后面的事情如何她记不清楚,头脑中白光一闪,听到耳边有人喊她的名字。
骤然脱离梦境,傅知妤睁开双眸,看清了眼前的人,下意识挪动身体想往后退。
傅绥之的指腹还停留在她面颊上,维持着这个姿势僵在半空中。他看到傅知妤眸中的惊惧和抗拒,也能猜到她的梦魇来自何处,只能轻声安慰她:“没事了,这是在越县,在你家里。”
傅知妤闭上眼,定了定神,轻颤的眼睫还是出卖了她现在不稳定的情绪。
但她能分清楚,现在面前的傅绥之和梦里的傅绥之不一样,至少他不会强迫自己。
“要喝点水吗?”
她微微张唇,脸色发白,就着傅绥之递到唇边的茶杯小口喝下。
女郎的双目水光盈动,红唇沾上莹润的光泽,与傅绥之离得又近,不可避免地令他产生了几分绮念。
傅知妤还陷在梦境之中,没有注意到他一闪而过的神情变化。
回忆起梦里的内容,傅知妤双颊发烫,想要离傅绥之远一点,保持距离,但身体依旧绵软无力,试图推开他的手反倒像抓着他的衣襟不放。
傅绥之舍不得拿开她的手,宁愿自己维持着眼下不舒服的姿势,也要趁机离傅知妤近一点。
“我没事了……”傅知妤说道,“你怎么会在这?”
“你一直不来找我,只好我主动来找你了。”在傅知妤开口前,傅绥之先说下去,“约好的事项里也没有说我不能过来,我很想你,一刻见不到你都不行,这个理由行吗?”
“……强词夺理。”
“但阿妤好像也很喜欢我过来。”他视线往她手上瞟。
傅知妤的手像是被烫到那般,遽然松开衣领。
没有控制好力气,往下一扯。
以傅绥之的本事完全可以站稳,偏偏不肯错过能亲近她的机会,顺理成章地跟着倒下去,不轻不重地将女郎圈在怀中。
手肘撑在她耳边,傅知妤的心跳得飞快,不敢去看傅绥之的表情。
“好险,差点摔倒了。”傅绥之还半是揶揄地说笑。
他的呼吸落在傅知妤的脖颈肌肤上,激起一层颤栗,气息拂过的地方,仿佛灼热地要烧起来,绯色不可控制地蔓延上肌肤。
傅绥之低头看她,傅知妤浑身僵硬,眼睫扇动着,红唇被她咬出一圈细细的齿痕,乌黑的眼瞳浮现一层淡淡的水雾,仿佛一只被困住的小兽,茫然无措。
内心那道防线几乎要被冲破,傅绥之慢慢俯下.身,唇瓣即将贴上她的额头。
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急促地跑来。
傅绥之如梦初醒,倏地起身。
与此同时,绒绒推开半掩的门,手上还抓着她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叶子,十分突然地闯进来。
面对一脸天真的绒绒,傅绥之不敢与她对视,清了清嗓子问道:“冒冒失失的,你娘亲在休息呢。”
绒绒看看床榻上的人,傅知妤背对着她,悄悄捂住脸,祈祷绒绒不要好奇心过剩才好。
她又抬头看看傅绥之,发出疑问:“那为什么叔叔会在这?”
这下轮到傅绥之说不出话来,小孩子的目光实在是太澄澈,令他撒起谎来都充满愧疚心理。但傅绥之清楚,要是他在绒绒面前胡说八道,可能这辈子没有第二次机会再次踏足。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傅绥之正色道,“你功课做完了没?”
作者有话说:
天选打工人已经出现,后面要是我失踪几天也没个信就是被隔离了
第77章
绒绒的脸当即皱起来, 怯生生望了眼傅知妤,怕她听到了跟着一起问。
好在傅知妤脸还发烫着,不方便转过来。
绒绒以为她睡着了, 大着胆子去问他:“叔叔, 你上回帮我写……”
赶在她说出后半句之前,傅绥之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答应我要保密的。”
绒绒点点头,举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傅绥之瞥了眼她手中的叶片, 是绒绒在外面捡来的枫叶, 颜色均匀艳红。在越县,红枫常见, 但这么漂亮的颜色难得。
她小心翼翼把叶子放在桌上, 然后被傅绥之赶出去找昱哥儿玩。
绒绒一走,傅知妤坐起身, 轻拍了拍还在发烫的脸颊,走到桌边上,拈起绒绒留下的枫叶,薄薄一片夹在指尖。
“红叶传情,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叶片是怎么顺流而下还不被冲散字迹的。”
“可能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傅知妤将叶片夹在书里,随口道。
她动作一顿, 忽然记起什么, 满脸疑惑又欲言又止。
傅绥之颔首:“有情人终成眷属,确实是个好结局。”
他的回答无疑是确定了傅知妤的猜测:“……你怎么还对那种话本感兴趣?”
这个故事是她以前看过的一本话本里的, 宫女红叶赋诗, 顺着水流漂出宫外被一位诗人捡到, 最终结为连理。
傅绥之一时语塞。他不好意思说, 在傅知妤离开后,他闲暇时把她那些话本都看了一遍,下意识躲避她的目光:“收拾东西时候……掉到了地上,顺手翻了翻。”
一看就是谎话,分明是他不好意思说,情急之下编了个借口。
傅知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听到如此显而易见的谎言之后,还觉得心口被揪紧了一瞬。
她刚生出一点心软,陡然被眼前放大的脸搅得烟消云散。
“阿妤是喜欢会写诗的那些文人吗,其实我也会——”他附在她耳边,喃喃道。
梦里傅绥之也是这样贴近她,傅知妤恍惚一瞬,身体发软,被傅绥之扶住。
“身体不舒服?”傅绥之问道。
傅知妤怎么好意思把刚才想的事说出口。彼此都要面子,有所隐瞒,一来一回也算扯平了。
两人十分默契地避开话题。
傅知妤抿口茶,提起上午遇到的事。
舒娘子被亲卫带走了,她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回忆起舒五娘狼狈的模样,傅知妤有些担心她的处境,又害怕她带来什么祸端。
她小声说着自己的看法,秀气的眉头拧起,神情专注。
傅绥之看得入神,应了几句,然后就没了声儿。
直到回过神,傅知妤正皱眉看着他,傅绥之敛下眉眼:“她知道的太多,与太后又有所牵扯,当时是想把事情直接摆平,却让她被人救走了。”
“被救走了?”傅知妤微微睁大眼,“那她现在出现……”
“是有人指点。”傅绥之答道,“我并非不知道他们的动向,赵如璋和张世行也在各处布局。最近他们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不然怎么会把舒五娘推出来。
他和对方都在暗处,但对傅绥之来说,致命的一点在于傅知妤和绒绒在明处,若是他们有想法,不会错过她们这么好的目标。
有了软肋,他行事自然要收敛些,免得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傅绥之本不想让傅知妤知道这些徒增烦恼,但主意已经打到傅知妤身上来了,明晃晃地将她卷入其中,他只能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包括三年前的事。
倏地听到从前的事,傅知妤忍不住拢住手臂。那道疤痕藏在衣袖掩盖之下,已经变得很淡了。在傅绥之的讲述中,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还好吗?”她脸色发白,傅绥之紧张不安。
傅知妤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垂下长睫:“没事。”
“当年的事是我做得不对,你要怎么骂我都行。”傅绥之道,“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道理她都明白,只是清楚地听到前因后果,傅知妤还需要一点时间。
她会刻意避开目光,让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愈发像个死结。
总要有一天,等到傅知妤愿意放下心结,才能有回寰的余地。
傅绥之心知肚明,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先提自己的计划:“若我是背后谋划之人,让她贸然出现其实并不妥,除非彻底把她当作弃子,想让人直接除去她。”
而带着一个柔弱女子四处奔逃,本就不符合常理。舒五娘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子,在逃亡路上大多数时候就是个累赘,要做弃子大可直接在路上毁尸灭迹。
“她亲眼见过,也知道我们的关系。”傅绥之缓缓道,“原先舒家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在那段山路反复让人去找。不过因为舒五娘的关系,舒家的名声也有损,波及到了族中其他云英未嫁的女郎。找了大半年也没什么成果,舒家人也接受了她的死讯,已经不管不顾,在议其他姐妹的婚事。我想,大约就是因为这层缘由,才让幕后之人当时没有对舒五娘下手,现在却想将她做弃子。”
他们能躲避重重追查,自然也是有消息渠道。舒五娘的家中有何动静,也只是一两句话就能打听到的事。
舒家算不上大族,但在朝中累世为官,也算有一点门生在。族中女郎遭遇不测,哪怕只是个庶女,也不可能视若无睹。只要舒家人看在五娘的份上愿意发声,怎么样也能引起朝中一波揣测和疑心。
结果他们现在已经接受了舒五娘的死讯,那对幕后人来说,舒五娘的利用价值瞬间少了大半。就算她亲眼见过天子与公主那些事又怎么样,先帝明着强抢臣妻尚且无人敢置喙,强占公主这种事,风言风语过一阵子也就散了。
不如让舒五娘最后做点事,如果被傅绥之的人直接处理掉,他们兴许还能带着尸首去找舒家人,最后利用一把舆论。
“那现在,你却没有随他们的心意将舒五娘处置掉……”傅知妤听得头晕,还是尽力分析出了傅绥之的意思,“你是打算用舒五娘反推他们的动向吗?”
傅绥之颔首:“阿妤果然是才思敏捷。”
傅知妤只觉得头痛,明明离三个月期限已经过去大半,还要被迫卷入朝堂纷争。
傅绥之似是看出她的烦心事:“这件事解决之后,就没有其他事会来烦扰你了。”
按照他的计划,舒五娘被亲卫看押着,等命令一到就放她走,然后让人暗中盯梢。
起先舒五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那些保护公主的人肯定是天子的人,以她对天子的印象,谁冲撞了公主,一定没有好下场。
但这次她全须全尾地走了出去。
舒五娘比不上邵文的心思深重,她被看押的时候就怕得不行,根本分不出多少心思去算计后续的事。她只能勉勉强强猜到,她好端端被放走,是天子想从她身上套取更多信息。
饶是如此,舒五娘在越县转悠了几圈,频频回头张望,见没有人跟踪她,才找了机会回住处。
邵文不在,她打来水将脸洗干净,还没来得及换下脏污的衣裙,就有人敲响门。
舒五娘一惊:他们躲在这里,谁会找过来?
魏轲在外面拍了好几下门,都没人回应。正当他以为这处地方没人,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被开启一条门缝。
一个女郎的脸庞露出来,怯生生盯着他。
舒五娘没见过他,但从邵文口中听过“魏轲”的名字,便将他放进来。
就算现在当不得男人,好美色的心也改不了。魏轲忍不住多瞥了几眼,看得舒五娘后背发毛。
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实在是不加掩饰,舒五娘怕得发抖。
魏轲视线略微往下,便注意到舒五娘尚未换下的衣裙,沾着尘土泥灰,这才嫌恶地把目光收回去。
等邵文回来的这段时间,舒五娘如坐针毡,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好让他别注意到自己。
邵文进门,看清屋内的人,脚步一顿,语气不满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魏轲反问,“我不来都不知道,你还藏了个小娘子在屋里。”
闻言,邵文望向舒五娘,打量几眼。
看起来没受什么苦。
他之前收到消息,说舒家已经认为舒五娘死了,没有再找的必要。
带着舒五娘就是为了舒家话语权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现在舒五娘对邵文来说,只是一个可以作为诱饵的工具。
傅绥之把她放回来了,多半也会派人跟踪,以舒五娘的脑子必然是意识不到的。
到底是远离禁内,没有近距离接触天子的机会,竟也估摸不到天子的性子变化。换做以前舒五娘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现在为了讨女郎的欢心,竟然也能容忍至此。
魏轲等得不耐烦,敲了敲桌子。
邵文冷淡地瞥他一眼:“你舌头也不想要了?”
魏轲语塞,意识到这里算是邵文的地盘,他确实是贸然上门。
“罢了,算我没打招呼。”他摇手,“我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魏家那边的人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邵文依旧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与他平淡语气相反的是,他面上微微扭曲的五官,看得舒五娘心惊肉跳。
作者有话说:
早起做核酸我愿称之为酷刑,感觉自己像是在国内倒时差
第78章
魏轲一走, 舒五娘并没有放松下来。
她和邵文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邵文的神情变化意味着什么。他今日回来的时候面色不虞,想必是计划遭到了阻挠, 并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