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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大学附属二院神经外科,孟清时刚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半夜两点,还被实习生缠着问病例。解决完实习生的问题,想起家里的狗还没遛,就打消了睡在值班室的想法。
下楼时,急诊还是灯火通明,袁昊坐在导医台撑着脑袋打盹,他走过去敲了敲桌面,那小子瞬间站起来:“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一份牛肉汉堡。”孟清时半开玩笑地盯着他说。
袁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孟老师,您又逗我。”
孟清时瞥了眼他的嘴:“擦擦,流口水了。”
袁昊立刻拿纸巾擦嘴。
“再想吃牛肉汉堡也不能在导医台打盹儿,患者看见像什么话?”孟清时扯了张宣传单,问,“值班护士呢?”
“啊,小秦说要去上厕所,让我帮她值一会儿。”袁昊抬手看了眼手表,“都半小时过去了啊。”
“赶紧把她叫回来。”孟清时捏着宣传单,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孟院还没走。”
袁昊张大了嘴巴,眼里顿时生出恐惧,背挺得比电线杆还直,嘴角抽搐着,战战兢兢地说:“不愧是太子爷,消息灵通。”
“我妈刚发了条朋友圈,说让某人住医院别回家呢,我猜心外那边又有什么突发病例。”孟清时手里折着宣传单,淡声叮嘱道,“忙完还得回家哄老婆,他气不顺,你们都小心点儿。”
袁昊感动得快要涕泗横流:“谢谢孟老师!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孟清时扯了扯唇,把叠好的纸飞机扔导医台上:“走了。”
像是得了什么限量款纪念品,袁昊无比珍视地捧起那个纸飞机,正膜拜观赏的时候,孟清时回过头:“对了。”
袁昊愣了一下:“怎么了孟老师?”
孟清时清了清嗓,问:“今天急诊有人找我吗?”
袁昊稍一回忆,点点头:“之前你帮忙接诊的一个小姐姐来换药,问了一下你在不在。”
孟清时眉梢动了动:“你怎么说的?”
“说你不在啊,那会儿你回科室去了。”袁昊一本正经地说。
孟清时唇线抿直,微微发凉的眼神望向他:“就这?”
“唔,就这。”袁昊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邀功似的抬高声调,眼里亮着星星,“对了,我还说你很忙很忙很忙。”
“……”孟清时表情有点无语。
“之前找你的女孩子太多了嘛,我怕她也是想缠你,不过还好,她问了一下就走了。”袁昊笑得无比谄媚,“孟老师,我是不是贼聪明?”
孟清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呵,聪明。”
说完从他手里抽出那个纸飞机,头也不回地走了。
袁昊呆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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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唐杏长年在国外,那房子之前是出租的,上一个租客才走。算姜思茵幸运,还没敲定下一个。
唐杏说自己会搬过来跟她一块儿住,这两天先回家收拾行李,把姜思茵安顿好后,就回公主的城堡去了。
前任租客走后,中介雇保洁打扫过,房子里干净得一尘不染。姜思茵不用做卫生,直接去次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铺床就能睡。
第一个晚上稍有点失眠,入睡困难,十点多上床直到凌晨还清醒着,后来算是浅浅地入眠,却总能听见一些声音。
电梯开门的声音,邻居房门的声音,那会儿可能都两三点了,又听见狗叫,好在那狗只叫了两声。
再后来她就睡着了,早上天一亮,就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上了个厕所继续躺着,回笼觉睡不着,索性起了床。
才八点多,姜思茵觉得头皮有点痒,找来洗发水和护发素打算洗个头。
这房子比淮青路那边不要好太多,通了天然气,龙头拧开就是热水,她低着头润湿头发,轻柔地抹上洗发水,搓出满头泡泡。
姜思茵的头发很好看,没烫染过,乌黑又顺滑,继承了姜家女儿的基因。从小妈妈教她精细地保养头发,据说比太婆年轻的时候发质更好。
然而,当她抹完护发素,再次拧开水龙头的时候,却怎么都出不来水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近水楼台啦~
第5章
她反复开关好几次,依旧没水,正想给唐杏打电话,翻开微信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昨晚半梦半醒间看了唐杏发来的微信——
【对了,上个租客说天然气只剩十来个方,应该够用一阵子,但是水费欠好久啦都没交,他说搬来的时候就欠着一百多块[撇嘴.jpa]你明天有空去物业交一下哈,我报销~】
欠了水费虽然不会立刻停水,但如果欠的时间太久,物业还是会关掉水阀,看来她运气不错,正好这时候被停了。
顶着满头护发素,姜思茵和镜子里的自己面面相觑。
可真是又丧又惨,本就不富裕的日子雪上加霜。
她找遍家里所有地方,连桶矿泉水都没有,总不能用马桶里的水,于是极不情愿地穿了件内衣,去敲响邻居的房门。
等了半分钟没反应,正要失望而归,里面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
迎面扑来一阵温热香气,是淡淡的木质香,又似乎夹杂着佛手和白茶,不会显得过于单调和沉闷。
姜思茵抬眸望向这阵香气的来源,顿时呼吸一窒。
是那天在急诊室惊为天人的那张脸,亮如星辰的眉眼有些惺忪,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睡袍也是凌乱的,前襟半敞,露出胸口一截莹白如玉的皮肤,再往下是松垮垮的腰带结,仿佛是闭着眼随手系上的,一不留神就要散开。
被窝里带出来的热气蒸腾着淡雅的香气,让她头脑一阵发晕,眼前的画面也太过香艳,脸颊不自觉热起来。
姜思茵后退一步,垂下眸尽量镇定地开口,却还是控制不住舌头打结:“那个,我住……住你隔壁,刚刚停水了,能不能借你的水……洗一下头?”
孟清时原本半眯着惺忪的眼逐渐睁开,在看见这姑娘强自镇定的模样和变红的耳朵尖时,眼底瞬间有了精神。
他勾唇笑了一下,懒散地往后压住门板,手不动声色地拉拢衣襟:“进来吧。”
姜思茵走进屋门,强迫自己不东张西望,视线始终是往下的:“有没有鞋套……”
“没有。”孟清时打开她头顶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双新拖鞋,“穿这个吧。”
姜思茵愣住,面前的这双灰色男式拖鞋,鞋底板快有她两个脚大。
孟清时似乎也注意到了,瞥了眼她小巧玲珑的脚,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道:“我这儿没女式的,你……将就一下。”
虽然自己的拖鞋也不脏,但孟清时家里干净得有些过分,目光所及一点灰尘污渍都没有,她还是乖乖换上那双崭新的男式拖鞋,就像脚下踩了两条船。
进卫生间的时候,孟清时瞥了眼她的左手:“需要帮忙吗?”
姜思茵连忙把手背过去:“……不用,我自己可以。”
刚刚在家也是一只手洗的,虽然动作有点笨拙。
孟清时把毛巾放到她能够着的地方,就出去了,姜思茵凉飕飕的头皮终于被热水浇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他的花洒好像自带按摩功能,和她最近在某社交app上看别人安利的一款挺像,当然,价格也挺贵。
刚进门时她没怎么东张西望,但还是发现了这间屋子户型和装修都和对面那间迥异。
一个现代简约轻奢风,一个家徒四壁出租风。这间面积也大了不少,客厅是横厅加长阳台,采光特别好。
护发素终于冲干净了,姜思茵看着智能镜灯光照射下自己格外白皙剔透的脸,叹了一声。
也许她这辈子都没法在帝都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吧。
吹干头发,她把吹风机的线卷整齐,挂在墙上,才开门出去。
孟清时正在厨房岛台上做东西,一只半人高的大狗坐在他旁边,伸出长长的舌头哈气,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似乎对桌上的东西充满期待,但姿势特别乖。金色的毛发油亮顺滑,比她刚刚梳理过的头发还顺。
这狗胆子挺大,她进门时就没叫过,这会儿看了一眼她,神色也十分淡定,没有像寻常小狗见到生人便猛吠。
姜思茵想起自己半夜听见的那两声狗叫,怎么那么晚,他居然还出去遛狗吗?
姜思茵正和大狗两两相望,男人清越温和的嗓音飘过来,隔在人与狗中间:“吃早餐了吗?”
家里连瓶矿泉水都没有,姜思茵不会说谎,认真地摇了摇头:“没吃。”
“正好我多做了,一起吃吧。”孟清时把手里的两个餐盘放在餐桌两边,大狗摇着尾巴跟过去,刚要跳上椅子,被他轻轻呵斥:“富贵。”
大狗的动作戛然而止,委屈巴巴地瞅了他一眼,接收到主人的命令后,乖乖退回去,走到放狗碗的阳台。
狗碗里的早餐也很丰盛,有他刚才切的肉,还有鸡蛋羹和骨头。
姜思茵和狗四目相对,不禁有了些恻隐之心,问道:“它叫富贵?”
“嗯,桐桐起的名。”孟清时帮她拉开身旁的椅子,“坐吧,别客气。”
姜思茵点点头,心想这名字果然跟他的风格极不相符,又问:“那它平时……都和你一起吃饭?”
孟清时迟疑了几秒,笑着承认:“嗯。”
姜思茵看了眼富贵,对上狗狗充满希冀的眼神,顿时有点内疚:“没事的,你让它来吧,我不介意。”
怕他不信,补充道:“我很喜欢小狗的。”
孟清时勾唇笑了一下,语气也夹着温柔的笑腔:“它可不是‘小狗’。”
姜思茵无比认真道:“大狗也喜欢。”
孟清时望着她,似乎在探究这话的真假,片刻后见这姑娘一脸真诚,自家狗也实在是可怜兮兮,估计这会儿心里正想不通为什么家庭地位突然变化,于是起身走过去,拿起狗碗:“富贵,过来。”
大金毛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跟过去,跳上他旁边的椅子。
狗碗刚被放在桌面上,就迫不及待地开吃。
姜思茵看着大狗满足的样子,也忍不住温柔地笑起来:“它好可爱啊。”
只不过她一直看着狗,并没发现孟清时望着她的眼神同样温柔。
孟清时手艺不错,把简单的三明治做得营养丰富又美味,还现磨了豆浆,甜度也把控得刚刚好。
姜思茵吃的时候就天马行空地想着,如果他不去当医生,应该也会是个成功的厨师。
一些优秀的人总是各方面都优秀,还让人嫉妒不起来。
他拥有一切令她羡慕的东西。
受人尊崇的工作,应该不菲的收入,属于自己的房子,还有一条可爱的狗。
无比优秀而圆满的人生。
姜思茵小时候家里也有一条狗,是爸爸送给妈妈的定情信物,一只血统纯正的柯基。晚上会和她一起睡觉,早上会舔她的脚板心,见证她从一个小奶娃长成小姑娘,从被它拉着摇摇晃晃地跑,变得能轻松控制狗绳,负担起每天遛狗的任务。
那只狗名叫贝贝,姜思茵一度以为贝贝会永远陪着她。
结果是贝贝没有,爸爸也没有。
贝贝十五岁的时候寿终正寝,姜思茵亲自在家后院挖了个坑把它埋起来,还给它立了块碑——
是一块小小的木牌,她亲手用刀刻上贝贝的名字,还因此划伤了手。
再后来,贝贝逐渐被家里人遗忘,只有她每年会在贝贝生日那天买一个罐头放在墓碑前。以前她天真地以为老天爷可以带给贝贝,但长大后才知道,罐头应该都是让野猫给吃了。
她和妈妈离开冯家的时候,是贝贝去世第三年。
不知道那块墓碑如今还在不在。
手背忽然感觉到温热濡湿,姜思茵从回忆里醒过神来,是富贵正无比亲热地舔着她手背。
这条狗真的很乖,她进门时不喊不叫,没过多久就把她当成信任的朋友,如果不是主人给了它足够的爱,应该不会对人类如此不设防。
姜思茵抬眸看了看在厨房清洗的男人,穿着家居服和围裙的孟清时和穿衬衫白大褂时很不一样,彼时清冷高贵,生人勿进,此刻的他却很有烟火气,像个温柔贤惠的邻家哥哥。
可姜思茵不太想把“温柔贤惠”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他似乎还是更适合衬衫和白大褂,带一丝清冷和距离感,和对苍生万物的悲悯。
她在客厅陪富贵玩了一会儿飞盘,大狗跑得气喘吁吁还想玩,被孟清时走过来薅了一把狗头,温柔里带着命令:“好了,姐姐累了,你也休息会儿,去喝水。”
富贵像是能听懂似的,屁颠屁颠地跑到阳台上喝水。
对于狗能听懂人话这件事,姜思茵从小就觉得神奇,所以她格外喜欢小狗。
“业主群刚发了消息,物业上午有培训,下午才会上班。”孟清时望向她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再过来找我。”
姜思茵心里一暖:“那也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邻里相助是应该的。”孟清时笑了笑,拿出手机递给她,“加个好友,我拉你进业主群。”
姜思茵看着屏幕上的微信二维码,有点赧然:“我房子是租的……”
“没关系,里面也有不少租客。”孟清时则格外坦然,“平时有停电停水或者其他的通知,物业都会发在群里,加一个比较方便。”
“哦,好。”姜思茵连忙扫了他微信,“谢谢你。”
女孩低着头,孟清时勾着唇角看她头顶的发旋,眼中有朦胧而潋滟的色泽,嗓音也轻如春风:“不用客气。”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