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覆相思——芽上【完结】
时间:2022-11-06 11:51:29

  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条崭新的华子,抛给魏霄。
  秦涵家是开小卖部的,对魏霄承诺过,输了就给他一整条华子。魏霄乐得云里雾里,连连对祝星澜说,谢谢你啊。
  她的大脑如死机般一片空白。
  他们只是在戏耍自己,用自己为他们百无聊赖的人生增添了一点趣味而已。自己的真心不过是他们的赌注,如同玩物,随意践踏。
  祝星澜落荒而逃。从此像躲瘟神一样,躲着魏霄那群人。
  高三下,那群人差不多都不待在学校了,自知那点分数填哪的不行,还不如早点出去找个厂上班。
  眼不见心不烦,那段事情就过去了,祝星澜庆幸。然而她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碰见那三个罪魁祸首。
  听她讲完这件事,坐在后座的江浥尘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想回头冲上去给魏霄邦邦两拳。
  什么混账东西。
  “都过去了。”祝星澜的鼻音有点重,说话软软糯糯的。
  “一群人渣。”他语气愤愤。
  自行车驶入熟悉的粉墙黛瓦间,却没了来时那种愉悦的心境。
  两人沉默一阵,江浥尘探头看看路边,发现了什么,便伸手扯了扯祝星澜的衣袖。
  “在那路边停一下吧。”
  闻言,她握住刹车,停了下来。
  祝星澜:“怎么了?”
  “昨天我找小卖部的时候,看这里面有一家卖竹笛的。”江浥尘朝小巷里面走去,“想买一支玩玩。”
  祝星澜想起两人见面时听见的笛声,便跟了上去,“我知道你说的那家店,你会吹竹笛吗?”
  “会一点,高中的时候是笛箫社的。”江浥尘挑眉。加入笛箫社不是他自己主动去的,都是因为周澄野,说笛箫社里的汉服美女多,硬拉着他加入。结果美女没撩到,倒让江浥尘学会了吹笛子。
  竹笛店就在巷子最深处。老板极其佛系,若不仔细,连招牌都找不到。他们礼貌地叩开木门,绿树掩映,曲径通幽,一排排竹子正摆在院子里晾晒。
  老板和善地接待了他们俩。进了屋内,里面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竹笛,看得人眼花缭乱。江浥尘把玩起一支古铜色的笛子,轻轻试吹,声音清脆。
  当即买了下来。
  回到巷外,坐上自行车。江浥尘闭起一只眼睛,探出半截身子,把笛子当望远镜。通过竹管,看见祝星澜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忧郁。
  “笑一笑呗。”他像转笔一样将竹笛转了圈,然后稳稳握在手上,“别想那些闹心事了。”
  祝星澜侧脸,扯出一丝微笑。
  身后蓦然传来竹笛声,清脆明亮,悦耳动听,婉转的音符流淌进耳中,荡涤之声仿佛能够洗净铅华,轻柔地抚去心中的忧郁。
  唇边的笑容慢慢舒展,变得自然又明媚。恰时惠风和畅,心头的阴霾烟消云散。
  到达小院门口,曲子刚好吹完。
  她问:“你吹的是什么曲子?”
  “姑苏行。”
  -
  午饭后,两人一起去收拾隔壁庭院。
  江浥尘将杂物搬到门口,祝星澜则弯腰将杂草拔干净。
  外面的庭院打扫得差不多了,两人又进里屋去。屋子里还算是干净。不过墙壁还是会落灰,上面还贴着发黄的日历和海报,边角蜷曲。
  江浥尘伸手撕下一张日历,墙面像是落雪一样,撒了一地的白灰。
  祝星澜正在卧室里帮他整理床铺,刚套好被子,突然听见他叫了一声,屁股着火般地跑过来。
  “卧槽!有耗子!”
  跑得太急,由于惯性,他刹不住脚,直直撞在祝星澜背后,两个人一齐栽在了床上。
  江浥尘弓着背,刚好伏在她身上。身下的人儿软乎乎的,似水般柔若无骨,还能嗅见少女独特的芳香。眼尾处有些泛红,点缀着泪痣,如同一朵盛开的灼灼桃花,美得明艳动人。
  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扰动着祝星澜的每一根神经,勾起心中的酥麻感。不过她并不贪恋这片刻的亲昵,羞赧道:“江浥尘!”
  江浥尘慌忙翻过身,脸红得仿佛是在滴血,双手撑着床想站起来,却又一屁股坐回去。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把手背在身后,老实巴交的模样像是做错事等待挨训的小孩子,解释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祝星澜坐在床头,吃痛地揉着瘦削的肩胛骨,刚才他的下巴磕在上面,生疼。一抹绯红早已从脖颈蔓延到耳尖。她仰起头,对着他圆睁杏眼,腮帮子微鼓,如同一只气鼓鼓的小兔子。
  “你没见过老鼠吗?一个大男生被吓成这样。”她站起身,朝客厅走去,走起路来的脚步都是气鼓鼓的,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了江浥尘的心上。
  他低头不语,迈着小碎步跟在她身后,内心却仍是悸跳不止,咽了咽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竟感觉有些发干。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江南烟雨
  江浥尘遇见老鼠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怎么不会被吓一大跳,要是把周澄野搞到这里来,他肯定反应得比自己还激烈。之前高中的时候,班里进了一只小老鼠,从周澄野脚边跑过去,吓得他像是装上了火箭,一下窜到课桌上站着。
  来到客厅,祝星澜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老鼠。
  “在那!”江浥尘大声说道,用手指着大门处。
  那老鼠长得真肥,尾巴又粗又长,胡须一抖一抖的,让人看了直犯恶心。
  祝星澜面不改色,抄起一根板凳就薅上去,吓得肥老鼠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江浥尘看得目瞪口呆,然后肃然起敬,将祝星澜视作女侠。
  他竖着大拇指,一脸佩服,“女侠,你居然不怕老鼠!”
  “有什么好怕的。”祝星澜放下凳子,拍拍手,“等会儿我给你拿两包老鼠药,你沿着墙边撒一圈。”
  江浥尘连连点头,却仍是心有余悸:“要是毒不死它,它晚上不会爬到我床上吧?”
  “那你再在我们家睡一晚吧。”她往外走,“我去找贺大娘借一下他们家的猫,他们家的猫抓老鼠可厉害了。”
  -
  将杂物搬出来后,祝星澜带着江浥尘去住在村头的贺大娘家借猫。
  打交道的事情自然是归祝星澜的。
  江浥尘站在不远处,将路上的石子一颗一颗踢进小溪里,时不时望望她。
  她正和贺大娘亲切交谈,说着他听不懂的吴侬软语。
  江浥尘咬着腮帮子,又将一颗石子踢进小溪里。一抬头,祝星澜眉梢带笑,一手抱着一只蓝色瞳孔的白猫,一手提着贺大娘托她缝补的衣物,朝自己慢慢走来。
  身后便是傍晚渐变色的天空,枝叶伴随着晚风翩翩起舞。
  心中仿佛是石子落入溪流中,跳得扑通扑通的。
  江浥尘接过她手中的一袋衣服,低下头,见猫咪在她怀中亲昵地蹭了蹭,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它叫白糖。”祝星澜介绍道,没察觉到他眼中的一抹炙热,“抓老鼠特别厉害。”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顺着皮毛抚了抚,皮毛光滑柔顺。白糖感觉很舒服,闭着眼睛,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手。
  回到院子,祝星澜将白糖放进屋内,然后和江浥尘一起沿着墙角撒了一圈老鼠药。
  完事后,关上了门。
  江浥尘又在祝星澜的阁楼上打起了地铺。
  屋外仍是一片虫鸣。他穿着黑色的短袖,侧躺在地上,划着手机屏幕。
  周澄野:[你丫的到美国没有?也不发条消息。]
  在京北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去美国留学了,除了他亲爸。
  屏幕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眼睫垂落一片阴影:[没到,飞机坠太平洋里面了。]
  周澄野:[流汗/jpg,我给你说,前几天我跟我爸去电视台,遇见了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生!]
  [哦,管我屁事,拜拜。]
  他见怪不怪,将手机倒扣在枕头边,不管周澄野发的消息。翻了个身,屏风还没移过来,目光刚好落在祝星澜身上。
  她坐在床边,低眸仔细地缝补着衣服,熟稔地穿针走线。阁楼的灯光有些昏暗,落在她身上,却有种恬淡朦胧的美感。
  感觉到江浥尘的目光,祝星澜揉着眼抬起头,声音很轻,“怎么?灯光太亮,让你睡不着吗?那我明天再缝吧。”
  “没有。”江浥尘拿着手机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这光太暗了。”
  手机的手电筒照得她指尖透亮发白。
  “没关系,你不用帮我照着,我看得见。”
  “灯光太暗了对眼睛不好。”他往前挪了挪,“我给你照着,你缝。”
  祝星澜轻轻颔首,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继续低眸。细针带着丝线不紧不慢地穿过,针脚很细,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缝补后的纹理的。挑出最后一针,收尾打结,用剪刀剪去多余的线头,原本开线的衣服就补好了。
  江浥尘:“你手真巧。”
  “还好啦,都是外婆教我的。”她将贺大娘的衣物装进袋子里,“对了,把你的白衬衣拿过来吧,我帮你补好。”
  江浥尘转身拿过放在枕头边的白衬衣,被货架划出的口子清晰可见,递到她手中。
  她双手拿起衬衣,稍稍举起,轻抖了一下。一个圆柱体的东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滚到江浥尘旁边。
  是口红糖。
  江浥尘捡起,打开盖子拧出糖体,含在嘴里,继续举着手机,支支吾吾地说:“这糖还是挺好吃的。”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将一根白线穿过针孔,然后打了个结,“昨天看见你的时候,我还被你震惊到了。请你来我们家吃饭,还担心你吃不惯。”
  “为什么啊?”他有些不解,口红糖抵在腮帮子上,像只仓鼠。
  “很少有城里人搬到我们这里来。听镇长说,你还是京北人,家境很好。”
  “家境好跟我没关系。”他戳着自己的腮帮子,皱起好看的眉头,又想起他亲爸干的事情,以及他大伯、二伯想给他制造点意外,“京北人又怎么样,还不是长着一个鼻子两只眼。”
  祝星澜被他逗笑了,原本她以为他就是个大城市来的小少爷,让人难以接近,实则却是很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
  “哦对了,这些天我可能要在你家蹭饭了。”他摊开手,十分坦诚,“我只会煮泡面,不会做饭。”
  祝星澜答应地很爽快:“行,你想蹭多久都可以。”
  “我不会白嫖的。每个月会给你交伙食费的。”
  “用不着。”祝星澜摇摇头,“家里多一个人吃饭,热闹。”
  谈话间,衬衣已经缝好。江浥尘拿起衣服,前前后后仔细看了看,一点都看不出是缝补过的。
  祝星澜将针线盒收捡好,双手托腮看着一脸欣喜的他,听见滔滔不绝的夸赞,羞涩的淡绯爬上了脸颊,像是一片晕染开的粉樱。
  江浥尘衣服摊开放在腿上,话题突然转变,“你是不是不会骂人啊?”
  他想起今天上午,那俩女的围攻她时,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样子。
  越想越气。
  她点点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外婆说,不能骂人。”
  “遇见脑.瘫玩意儿就该骂。” 他用手指夹着口红糖,装作很老成的样子,“你看那三个人长得是不是像三颗南瓜。”
  她眨眨眼,回想起那三人的模样,出乎一致的皮肤发黄,苹果肌明显。
  的确像南瓜。她不由得嗤笑出声。
  “我教你,你就骂他们,你他妈的像个大南瓜。”他扬起下巴,神色得意,像是在教导弟子。
  然而这个弟子实在是太乖巧了,连连摇头,像个拨浪鼓。
  “不行不行。”她拒绝,“外婆说,不能说粗鄙的话。”
  他妈的也算粗鄙?就是个语气助词啊!
  江浥尘胀起腮帮子,然后用手捏住自己的脸颊,思考用什么替代词。脑袋突然灵光一现,一拍大腿,用手指着天花板说:“那你就说,你丫的像个大南瓜!”
  祝星澜微怔了怔,看着他如月般清莹的眼眸,小声绵绵地说:“你丫的像个大南瓜。”
  “大声一点,要有气势!”
  “你丫的像个大南瓜。”
  “再来一遍,不要怕那群玩意儿,他们就是欺软怕硬。”
  她捏紧了拳头,小脸发红,蓄力一般,将声音提高到最高分贝:“你丫的像个大南瓜!”
  弟子成功出师。
  “对,就是这样!”江浥尘比出一个OK的手势,表示很满意,“下次他们再乱讲,你就这样说。”
  她抿嘴笑起来,眉眼弯弯。月色入户,照得她像是出落凡尘的精灵。
  -
  自从江浥尘搬到隔壁后,祝星澜家就多了一双吃饭的筷子。
  外婆和祝星澜待他很好,他也算是勤快,会帮忙洗碗,会帮忙打扫庭院。有时候还会跟着祝星澜一起择菜,学着她的模样,结果五谷不分的他把最精华的部分都扔了。
  惹得祝星澜捡起他择的菜,别在他的耳朵后面,罚他去买酱油。
  拎着酱油走在蔚蓝的天空下,感受夏日热风的拂面,追逐路边的蜻蜓。没有大城市生活的快进键,小镇的日子过得很慢,却很惬意。
  江浥尘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他在一棵槐树旁停下,看见屏幕上的来电人,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不情不愿地接通电话。
  江嗣曜问:“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他答得漫不经心,仰头靠在槐树上,一条腿支撑着,将身体拉着笔直。垂下的左手扣下一块树皮,捏碎后扔在地上。
  他明白,江嗣曜打电话不是关心他,只是确认他还活着没有。
  电话那头,江嗣曜并不责怪江浥尘不屑的态度。有因必有果,如此恶劣的父子关系,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轻叹了口气,“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就接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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