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意千重【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07 17:20:07

  被安排住下之后,婢子因为担心她出事,就赶紧去寻医博士过来瞧,可是……”
  果仁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声音低不可闻。
  “因着医博士们都在忙,一时半会儿寻不到人,婢子就留了消息,赶紧回去照顾司药。
  可是……婢子走到门外,听见室内发出奇怪的声音……婢子心中害怕,凑近偷看,只见琅琊王他……”
  “他,他,他……正在对杜司药做那不可名状之事!”
  杜清檀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僵硬地转头看向李岱,恰好对上李岱斜睨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平平淡淡的,里头没有太多情绪,或者应该说是深不可测更为准确。
  “然后呢?”李岱不急不慌,缓声询问果仁,“你怎么做?”
  果仁道:“婢子本想上前护主,却又害怕因此失去性命,司药也将不知真相。
  这便假装不知,避让开去,故意发出声音,惊动琅琊王。
  再之后,琅琊王身边的聂公公找到婢子,让婢子回宫报信。
  婢子不敢哄骗尚宫局,更怕因此祸延家族,是以将真相尽数说出……”
  果仁瑟缩成一团,身体轻轻发抖,头也不敢抬。
  女皇冷笑了一声:“李岱,这宫人说的可属实?”
  李岱平静地道:“回圣人,孙儿未对杜司药做过任何非礼之事。”
  果仁急忙道:“圣人,婢子未敢有半句假话!他真的对杜司药做了不该做的事,婢子亲眼所见!”
  “杜清檀,你怎么说?”女皇像是突然想起来杜清檀这个当事人,终于问到了她。
  杜清檀深呼吸再呼吸,然后露出一个脆弱、可怜、不敢置信、强作镇定、努力坚强、还有一点点茫然、不确定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做到位没有,毕竟这么复杂的表情和眼神要传达到位,实在太难为人。
  不过躯体的真实反应来得更直接,在她开口之前,两大滴晶莹的泪珠滚落出来,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完全停不下。
  瘦弱单薄的肩头轻轻颤抖着,礼仪一丝不苟,没有哭声,但任何人都知道她此刻的痛苦。
  “回圣人,微臣不知……微臣只知道,平日与琅琊王以礼相待,没有半步越矩。
  再有,微臣除了头疼无力之外,未有其他任何不适。
  微臣醒时衣衫完好,孟萍萍之婢女彩鸢告诉微臣,是她替微臣换的衣裳,夜里也是她照料的微臣。”
  李岱冷声道:“果仁,你是叫这个名儿吧?你可知道,胡乱攀诬皇孙与女官,会有什么下场?”
  果仁被刺激到了,突然直起身子尖声道:“圣人,他们撒谎!婢子亲眼所见,请圣人验身!”
  李岱木着脸道:“为证明孙儿和杜司药之清白,请圣人验身。”
  很明显,所谓验身,正是李岱设置给果仁的圈套。
  既然她说亲眼看到他对杜清檀那啥那啥,那就来验证杜清檀的清白,足以证明此人居心之叵测,证明有人想要陷害之事实。
  这似乎是脱困的最好办法。
  可是杜清檀出离地愤怒起来,凭什么呢?
  男女生理构造天生的,长这样她没办法,但为什么别人害了她,受侮辱的人还是她?
  她看向女皇,高声道:“圣人!微臣不服!”
  众人大吃一惊,这是想做什么?抗命吗?找死吗?
  李岱额头的青筋鼓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想要出声喝止杜清檀,让她别犯这种不合时宜的痴傻。
  然而……
  他终究是忍了下去,一言不发。
  女皇眼神森冷,语气不轻不重:“哦?你怎么不服?朕尚未断案,怎么就不服了?”
  熟悉女皇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即将发怒的征兆。
  有与杜清檀交好的,不免为她捏了一把汗。
  杜清檀咬着牙道:“从来,都是说女子不如男,女人天生就比男人矮了一等。
  先父因为只有我一个女儿,没有男丁,就成了绝户,活该被人欺负。
  但是,因为有圣人在,圣人做了圣人,天下很多女子都觉着也没那么糟,更是奉圣人为神明。
  微臣心甘情愿入宫伺奉圣人,因为您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凭什么,坏事都是别人做的,被验身被侮辱的人却是微臣呢?
  只因为微臣是女儿身吗?所以微臣就该受此侮辱吗?!”
 
 
第371章 朱砂痣
  杜清檀这态度可以说是十分找死了,但是她的话语内容却让女皇生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愉悦感。
  就仿佛,身体最深处瘙痒的那个地方,被挠到了,非常舒服,惬意。
  就仿佛,灵魂找到了知音。
  是的,就因为她们是女子,所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比男人付出双倍甚至十倍以上的努力吗?
  明明她们比很多男子更出色,同样一件事能够做得更好,就因为她们是女子,所以“不行”。
  她做这个皇帝,究竟付出了多少,没有人能够体会到她的痛苦和挣扎,同样也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到她的骄傲和自豪。
  女皇笑了起来:“你这个女郎,钻牛角尖了吧?验个身而已,怎地扯到这上头去了!你若不曾做错事情,有朕在,谁敢侮辱你?”
  杜清檀看到女皇的笑,知道自己稳了。
  她认真解释:“微臣自是知道圣人公正,但是世道不公!”
  女皇淡淡地道:“这么着,倘若真是这小宫女冤枉诬陷于你,朕许你亲自手刃了她,以便一雪前耻!如何?”
  果仁先是不敢置信,随即又自信起来。
  她看得清楚明白,再怎么也不可能生出变故。
  “微臣遵旨。”杜清檀起身,跟着两名女官去了偏殿。
  没多会儿,验证完毕,先还面无表情的两名女官漾起了笑脸:“恭喜杜司药。”
  杜清檀扯扯唇角,跟着二人重新去见女皇。
  “启禀圣人,杜司药清白无瑕,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随着女官的禀告,大殿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唯有果仁不肯答应:“不可能!”
  就有人恶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打断了她的话:“恶奴,死到临头还敢咬人!”
  女皇懒洋洋地抬了一下手指,就有人将一柄横刀递到杜清檀面前。
  “来,朕许你一雪前耻!”女皇笑眯眯的。
  杜清檀接过横刀,垂着眸子,“呛啷”一声抽出刀来。
  雪亮的刀光将她的脸衬得惨白,双眸之中若有鬼火浮动。
  森冷,锋利,无情。
  果仁惊觉不好,大叫出声:“假的!假的!圣人,他们狼狈为奸,勾连起来哄骗您!都是假的,他们所有人都在欺瞒您!”
  “你还等什么?!”女皇勃然大怒。
  果仁的话触及了她最不可碰触之地,是她最为忌惮和恐惧的事。
  杜清檀手起刀落,血光闪过,果仁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一击致命。
  大殿内死一般的沉寂,就连呼吸声也听不见半分。
  杜清檀缓缓抽刀,清丽的眉眼冰冷如霜,在缓缓扫过大殿内除了女皇之外的所有人后,落到李岱脸上。
  有一点鲜血溅在她的眼角下方,猩红,妖艳,却又如同一颗朱砂痣。
  她沉稳而平静,丝毫没有杀人之后的惊恐和颤抖。
  “请殿下恕罪,下官管教无方,给您添了麻烦。”
  李岱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神态冷淡。
  “杜司药何罪之有?本是有歹人陷害你我二人,蒙蔽圣听,该伏罪的是歹人。”
  有宫人悄无声息地上前,悄无声息地将果仁拖了下去,再悄无声息地擦干净地面。
  甘味中微带清凉的沉香之雾盘旋而上,很快冲淡了殿内的血腥气息。
  女皇冷声道:“琅琊王,去查到底怎么回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李岱低头退下,女皇朝杜清檀勾勾手指:“走近些。”
  杜清檀低头上前,停在距离女皇一尺远的地方,恭敬地道:“圣人有何吩咐?”
  “还觉着世道不公吗?”
  “因为有圣人在,好了很多。”
  仍然不公,非常不公,但是因为您的缘故,感觉好多了。
  女皇笑了起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正呢?想要公正,就得变强。想要维护公正,也得变强。”
  她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呓语一般说道:“即使变得很强,也很难做到真的公正。”
  譬如说,即使是她登上皇位,做了天子,也未能做到绝对公正。
  杜清檀睁大眼睛:“圣人,您说什么?微臣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
  这一刻,女皇微笑温暖如邻家的老奶奶,“你适才那一席话,让朕想起许多前事。”
  “先母未曾诞下男丁,只生了朕姐妹几人,所以先父亡故之后,我们备受欺辱。
  我做了皇帝,仍旧有人欺我是女子。不用和他们计较,也不用嚷嚷,用拳头教他们做人就好了。”
  “你,去内医局吧。”女皇递给杜清檀一块丝帕:“擦擦。”
  杜清檀并不知道自己脸上溅了血,她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微有不解:“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女皇坐在软榻之上,高傲地抬着已经苍老的脸,霸气地道:“因为朕乐意。”
  “你若想成亲,也可以告假去成亲,但朕不会批太久的假,不能耽搁朕吃饭。”
  金守珍欢天喜地:“杜司药,还不赶紧叩谢皇恩?天大的喜事啊。”
  杜清檀用很严肃的态度,踩着善良的金守珍拍了一个很响亮的马屁。
  “这怎么算是天大的喜事呢?天大的喜事应该是圣人凤体康健,生重眉。”
  金守珍强行忍住暴揍她一顿的冲动,用力扯下情不自禁往上翻的白眼,很是憋屈地应和:“那是,那是。”
  女皇被逗笑了,她年已七十六岁,在前些日子生了重眉,成八字,被视为祥瑞,百官称贺。
  她自己也挺高兴,这说明她尚且身体康健,精力充沛。
  一炷香后,杜清檀捧着一只小巧玲珑的花卉纹金杯走出了大殿。
  她神色肃穆,高高举着那只精美华贵的金杯,穿行在重重宫宇之中。
  金杯不大,还可能不是真的金子,但这显示了她的圣宠。
  众人艳羡着,纷纷上前恭贺。
  李岱听闻此事,已是午后。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尽而亡、身体已然僵冷的张医令,慢慢将藏于袖中的那一份奏折捏成了一团。
  他本想等这件事过去,缓一缓,再恳请女皇将杜清檀赐与他。
  理由也是现成的——这次的事情或多或少影响了杜清檀的清誉,他愿意补偿负责。
  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第372章 他不能忍
  聂公公看着李岱的神色,十分同情却又不敢吱声。
  自家主人是什么想法,他可谓很清楚了。
  讲真,有点惨。
  原本是金尊玉贵的皇孙,按说喜欢一个小小的内宫女官,不过是很简单的事。
  偏偏因为女皇的存在,让这件事变得遥不可及。
  李岱心中酸涩难忍,面上却是不曾露出分毫,只淡淡吩咐:“把张罪人一应犯罪的证据、证物收集齐全。”
  话音未落,就听外头传来嚣张的声音。
  “姓张的小子呢?死到哪里去了?还不赶紧滚出来!”
  独孤不求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手按在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砍人之意。
  “放肆!琅琊王在此,岂容尔等大呼小叫,惊了贵人?”聂公公站出去,捏着兰花指尖声呵斥。
  独孤不求停下脚步,盯着聂公公看了一眼,一点笑容从唇边慢慢地漾了起来。
  “哟~是聂公公啊,不好意思,我奉旨办案,并不知琅琊王在此,倒真是唐突了。殿下呢?”
  他越是彬彬有礼,聂公公越是有些慌,总觉得这就是笑面虎一只,再不济也是头野狼,那野劲儿疯劲儿和杜清檀如出一辙。
  独孤不求看出来了,笑呵呵地朝他逼近:“为何我觉着公公像是对我有些误会?又或者,是有些心虚?”
  说到心虚这个事,聂公公的掌心立刻冒起了冷汗。
  “独孤主簿真会开玩笑……”他尬笑着往后退,心里想的是赶紧寻个方便逃命的地方。
  幸亏李岱缓步走出,不露痕迹地将他护在了身后:“不知正之此来为何啊?”
  独孤不求勾着红唇,目光犀利地对上李岱的眼睛。
  “见过殿下,下官奉旨彻查张未毒害同僚一案。”
  李岱与他对视着,稳如泰山:“什么时候下的旨意?”
  “就在适才。下官接旨之后,不敢有丝毫耽搁,快马加鞭而来,没想到,殿下已经在这里了。不知张未在哪里?”
  独孤不求骤然收了笑容,露出凶恶之态:“去把人犯带出来!”
  他手下的差役闻声,齐齐应了一声“是”,虎汹汹往里冲,不想正好与李岱的人对上。
  双方一起“咦”了一声,表示惊讶的同时,互相挺着胸、抵着肚子、握着刀柄,互不相让。
  独孤不求又露出了招牌明艳笑容:“殿下这是何意呀?”
  李岱先示意手下让开,这才缓缓解释:“本王亦是奉旨前来彻查此案的,到时,张未已然畏罪自杀,尸身都冷僵了。”
  两个人都奉了女皇的旨意,却不知彼此存在,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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