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鸣面无表情:“食君禄,忠君事,再怎么找我也没用。我已呈上两道奏折,圣人皆留中不发,但这事儿没完!我这就要再上第三次奏折!”
独孤不求想了想,说道:“我附议。”
吴鸣颇为意外:“你想好了?”
圣人给他升官、赐婚、赐下财物,虽不指望他主动结案,却也希望他装个糊涂,就这么混过去。
若是独孤不求不知好歹,还要硬着顶过去,那不是自个儿找死嘛。
独孤不求郑重地道:“想好了。我原本就不是佞臣,怕什么!总不能让你一个外人硬气,我做缩头乌龟!”
吴鸣就又看向杜清檀:“杜司药怎么看?”
杜清檀答非所问:“猜猜看,琅琊王会怎么办?”
独孤不求骤然想起来,二人出宫途中,正好遇到李岱,那路线和方向,明显就是要入宫。
这小子阴沉沉的,特别能忍。
“咦!”他用力一拍桌案,“我若未曾猜错,琅琊王此刻一定去找圣人结案了!”
这件事,最紧要的一个环节是,二张指使张未毒害皇孙,这也是最重的罪名。
如果李岱不再追究,其他人的坚持就会成为笑话。
吴鸣沉默片刻,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我要再仔细想想该怎么办最好。二位……”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可去劝孟萍萍跟你们回去,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她再留在这里并无意义。”
第394章 越想越美
孟萍萍跟在杜清檀身后,一步一回头,直到坐上马车,她也没能见到吴鸣的身影。
杜清檀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抱歉地道:“没想到今天就能把你接出去,所以没给你准备衣裳。”
“是有点冷。”孟萍萍轻笑,“不过,你把衣裳给了我,你怎么办?”
“不是有我吗?”
独孤不求举着自个儿的外袍,霸道地披在杜清檀身上,再指着她:“别心疼我,我不冷,我身体好着呢!”
“……”杜清檀把头转开,没脸看。
孟萍萍看看杜清檀,再看看独孤不求,笑了起来:“真好,你们赶紧成亲吧。”
她笑容澄澈,发自内心的高兴。
独孤不求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便懒洋洋地道:“那你到时候一定要给一大笔贺礼才行啊。”
“嗯!”孟萍萍使劲点头:“我回去养几天就出诊,务必给你们多存些礼金。”
杜清檀就问:“你想吃什么?我摸着你的脉象像是有些受寒,得好好养一养才行……”
独孤不求很积极地道:“我想吃烤小羊排……”
“一边去!”杜清檀直接把人搧开了,对上孟萍萍就是温柔甜美的笑容:“给你做个红枣乌鸡汤吧……”
独孤不求摸摸鼻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很不高兴,同时还有点酸溜溜。
凭什么呢?原本喜欢他、非他不嫁的孟萍萍,突然就变成了杜清檀的追随者。
而杜清檀这个女人竟然对前情敌毫无防范之心,就这么宠着宠着,弃自家夫郎于不顾!
什么道理啊!
(ˉ▽ ̄~)切~~
到得尚善坊居所,彩鸢打开门,一眼看到孟萍萍,原本蔫巴巴的人立刻尖叫着跳跃起来。
“萍娘!您可算回来啦!婢子担心得吃不香睡不着。”
“你怎么样?家里没为难你吧?”孟萍萍也拉着她问长问短,二人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的。
杜清檀站在一旁瞧着,就有些想念采蓝。
“你放心,她们很快就会到了。”
独孤不求知道她心中所想,笑吟吟地来了这么一句,就等着收一句“有你真好”之类的话。
不想杜清檀只是“哦”了一声,就把目光转到了一旁。
罗叶拎着两大桶水往厨房走,他身体强壮高大,十分耐寒,大冬天的仍然赤着上身,只斜斜地披了一条彩帛,却也遮挡不住什么。
随着他的动作,黑缎子般的肌肤闪着微光,健美有型的身体肌理分明。
啊~也!
独孤不求暴怒,伸手抓住杜清檀的肩头,用力一拨拉,就把人翻转过来对着他自个儿了。
“你看什么!”他张着鼻孔吹气,咬牙切齿,他非得立刻把这昆仑奴给卖了不可!
杜清檀莫名其妙+无辜:“让罗叶烧水给萍娘沐浴啊!没想到他这么懂事,已经在弄了。你怎么了?”
独孤不求眼珠子一转,笑了:“就是在想,咱们家人越来越多,得赶紧采买奴仆才行啊。”
他是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吃醋的,笑话,和个昆仑奴吃醋,那不是显得他对自己太没信心了吗?
再有,万一杜清檀并没有注意到呢?
他这么一闹,岂不是提醒她去看了?
“我是这么打算,但这一向也没什么空闲……”杜清檀若无其事地收回眼角余光,真像雕塑一般的美啊。
独孤不求同样若无其事:“包在我身上,一准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只要家里的奴仆多了,她就不会再注意到罗叶了。
像罗叶这样的昆仑奴,向来都是豪门用来装点门面的,被塞在角落里无人过问,哪里受得了。
若是委屈了,再闹上一闹,以杜清檀怕麻烦的性子,一定会嫌弃。
到时候……呵呵……打包送回武八娘家去!
独孤不求阴险一笑,越想越美。
杜清檀叮嘱:“不许省钱!像你之前找的那种饭都做不好的婆子,就别想了。”
“我只是对自己省钱!我什么时候对你省过钱啦?你看看平安!平安多好使啊!”
独孤不求冤枉着,默默地出了门。
杜清檀道:“你去哪里?”
“买菜啊!”他说,“家里不是缺人手嘛,总不能让你去买菜。”
“叫罗叶去吧。”杜清檀见他如此体贴懂事,不免心疼。
罗叶立刻跑出来,跃跃欲试。
好的奴仆,一定要多方位体现自己的价值,如此,方能长宠不衰。
独孤不求面带微笑,实际轻蔑地瞥了罗叶一眼:“算了吧,罗叶去买菜,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我很肥,快来宰嘛。”
杜清檀一想也是,便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留下招呼萍娘,咱俩都走了不妥当。”独孤不求果断拒绝,并且溜得很快。
孟萍萍目睹这一切,十分感叹:“果然一物降一物,我们那会儿一直在猜,桀骜不驯独孤小郎,将来不知会被谁收伏呢。”
谁会想得到,鲜衣怒马的独孤小郎,转眼之间竟然甘心去买菜……
“你也可以啊。”杜清檀走进去,“等到安定下来,若是想要,咱们也寻一个替你着想的。”
孟萍萍笑而不语,她喜欢的那个人,大概不会为她上街买菜的吧。
等到孟萍萍沐浴完毕,独孤不求大包小裹的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武鹏举,以及阿史那宏。
罗叶忙里忙外,倒水安座,十分周到能干,忽被一件衣裳当头罩下,抓住一瞅,竟然是件十分华丽的锦衣。
独孤不求亲切地看着他笑:“天冷了,五娘粗心,也没想着给你添件冬衣,快穿上吧。”
罗叶十分感激:“回郎君的话,下仆其实不冷。”
独孤不求笑容不变,只眼神冷厉了几分。
武鹏举拍了罗叶的肩膀一下,笑道:“傻子,主人关心,你就受着。不然真冷了,就没衣裳穿啦,快穿上!”
“哎!”罗叶憨厚地笑着,把那件华丽的锦衣穿上,衣裳鲜艳,做工讲究,看着就很贵,就是,不太适合他。
彩鸢见了,想笑,又忍住,违心夸赞:“真不错啊……”
像只色彩斑斓的锦鸡似的,晃得人眼晕……
她很怀疑,独孤小郎是故意把罗叶往丑里扮。
第395章 放弃抵抗吧
帷幕重重,香雾缭缭。
女皇仰卧在软塌之上,半阖着眼,似睡非睡。
两名年轻貌美的宫人跪伏一旁,不轻不重地给她捶着双腿。
李岱半垂着眼,恭顺地道:“孙儿想过了,既是误会,且真凶张未已然罪有应得,那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女皇没什么反应,像是睡着了。
李岱耐心地等待着,跪着的身体十分放松,显得柔软又听话。
半晌,女皇发出一声轻叹:“就这么过去了?”
“是。”
“那岂不是让你平白受了许多委屈?”
“没有,圣人乃是孙儿的亲祖母,怎么可能让孙儿受委屈。若非祖母,孙儿也不能入太医署并立下功劳。”
“你知道就好!”
女皇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着李岱:“那么多人,我只让你出宫办差,你当知道我对你的期许。”
她有那么多的孙辈,全都软禁在宫中读书,对李岱,还真是例外了。
李岱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孙儿不孝。”
女皇道:“独孤不求和吴鸣……”
李岱闻音知雅意:“孙儿稍后就去找他们。”
女皇从鼻孔里“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岱却还不走,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二人冥顽不灵,又臭又硬,孙儿威望不够,若是他们不肯……可做到哪一步?”
女皇倏然睁眼,目光冷厉地看向李岱。
李岱头顶生寒,掌心冒汗,狮子再老,也还是狮子。
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是不要紧,他总能做到的。
半晌,女皇方道:“你一个没有实权的郡王,要这二人听你的,确实不太可能。这样……”
她轻描淡写地道:“叫六郎给她们认个错,罚些俸禄做赔礼也就是了。至于你……”
李岱忙道:“孙儿已经有了祖母的宠爱,不缺别的了。”
女皇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百孝不如一顺,朕还能活多久呢?你说,是不是?”
李岱眼里瞬间冒出了泪花:“祖母一定会千秋万岁的!”
女皇“呵”了一声,懒洋洋地挥手让他下去。
殿中太过安静,就连极轻的脚步声也显得格外突出。
“吱呀~”一声轻响,殿门关上,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女皇挥手让宫人退下,淡漠地看着屋顶,眼中一片寂寥。
李岱走出宫门,慢慢地挺直了背脊。
聂公公迎上来:“殿下,是要回府吗?”
李岱摇头:“去宪台,寻吴鸣。”
吴鸣客气恭敬,却是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殿下要尽孝道,下官也有为官的责任、为臣的道义要尽到。”
李岱也不多劝,只道:“孟娘子呢?”
吴鸣也不瞒他:“被杜司药接走了。”
李岱点点头,在宪台内晃悠一圈就走了。
吴鸣慎重地打开第三本奏折,严肃地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合拢,目光坚毅。
既然大家都有为难的地方,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做吧。
“殿下,我们现在是要去找杜司药和独孤主簿吗?”
聂公公得到李岱的确认后,不解地问:“圣人将这件差事交给您办,您怎么不多劝劝吴御史呢?万一圣人怪罪下来……”
李岱淡淡地道:“办不好差事,与吴鸣不听圣人的话、却要听我的劝,两件事相比较,哪个更可怕?”
聂公公仔细一想,就打了寒战。
杜清檀到底还是给独孤不求烤了小羊排,肉香飘出去老远,隔壁邻里的感叹声隔着院墙都能听到:“谁家做饭这么香啊!”
独孤不求得意洋洋地和好友炫耀:“你们这都是沾我的光,不然小杜不会做烤肉的,记得贺礼送厚些。”
武鹏举和阿史那宏见不得他得意,不免一起反击。
一个说:“还不知谁沾谁的光呢,我们怎么听说,小杜原本并不打算做烤肉,是看到我们来了才做的。”
另一个道:“八字还没一撇,就到处要人把贺礼送厚些,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厚脸皮。”
“都别吃了!”独孤不求去抢他们手里的碗筷,二人肯定不干,三人笑闹着,小小的院子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忽听院门被敲响,独孤不求停下来:“别闹了,肯定是隔壁邻居闻到酒香肉香,过来蹭饭啦!”
跟着就听罗叶在外喊道:“郎君,五娘,来客人啦,是琅琊王……”
独孤不求把切肉的小刀一扔,起身迎出去:“他来做什么!”
李岱立在院子里,沉默地打量着四周的陈设。
这个院子距离皇城更近,却比不上长安那个院子精致温馨。
那是他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殿下怎么来了?”杜清檀和独孤不求迎出来,两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疑惑中略带惊喜。
但李岱知他二人甚深,晓得这都是装的。
于是他开门见山:“我来替圣人办差。”
“您这边请。”独孤不求把他往正堂里领,并没有说要请他一起用饭。
李岱见不得这种小家子气,偏道:“我才刚在外面,听到你们又笑又闹,说什么烤小羊排,还闻到了酒香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