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意千重【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07 17:20:07

  独孤不忮果然不好意思起来:“倒也不是,其实是你长嫂嫌我烦,不许我在她面前招她的眼。”
  他惴惴的,很担心独孤不求会嘲讽几句,毕竟在独孤不求面前端了那么多年“长兄如父”的架子。
  谁知独孤不求上前搂住他的肩膀,长叹:“那,咱们兄弟俩可真是同病相怜了,我也是被赶出来的。不如,我让厨房弄几个小菜,喝一杯?”
  独孤不忮如释重负,爽快地答应了。
  二人正要往外走,团团又跟了出来:“加我一个呀,我娘这个时候还不睡,非得拉着我念叨,烦得不行。”
  独孤不忮很认真地问:“伯母念叨什么呢?你和我说说,若是念叨的不对,我和她说说。”
  团团叹息:“就是说我念书的事,靠着阿姐和姐夫,我得以进入四学念书,倘若不出意外,将来也是考明经科了。
  不过我对进士科更感兴趣,她不许,觉着我们这种人家,一般都考明经,为什么要去考进士,那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本朝门阀世家,几乎都走的明经科,毕竟自两汉以来,儒家经典就是世家子弟的专长,一代传一代,底蕴深厚,普通庶民远不能比。
  这样,考试的时候非常占优势,相对来说,入仕也要容易得多。但论尊贵受重视程度,却是远不及进士科的,宰相也多由进士出任。
  进士科无需精通经学,更重视务实才能和文学天赋,进士有“白衣卿相”之说,却没那么容易考取,每年不过取二三十人,仅为明经科的十分之一。
  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可见进士之难得。
  独孤不忮沉吟片刻,说道:“你很有志气,不过令堂所虑并非全无道理。”
  杜家是孤儿寡母,杨氏急需团团早些出仕,支撑门户,所以她的选择是务实。独孤不忮也更倾向于这个。
  团团颇有些失望,看向独孤不求:“姐夫,你怎么看?”
 
 
第450章 以理服人
  独孤不求很是认真地道:“我的建议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担心养家的事,有我和你姐姐在,你们就有衣穿饭吃。”
  这是打算长期供团团读书了。
  团团很是感激:“阿姐早前存下不少资产,都给了我,阿娘也是勤劳之人,家中花用不大,还能支撑下去。”
  独孤不忮绷着脸道:“这不是有没有钱读书的问题,而是前途问题。杜氏近年以来,已无出色之人在朝堂上崭露头角,长此以往,门庭必然没落!依我看,团团能够早些出仕才好。”
  独孤不求微微笑了:“然后呢?又做一个品级不高、庸碌一生的小官吗?然后,他的子子孙孙,也仍然紧紧抱着明经一途,继续这样下去?若干年之后,还有杜氏门阀吗?”
  独孤不忮皱眉:“想说什么就好好地说,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独孤不求平静地道:“我还真不是阴阳怪气。托圣人的福,我这些日子没什么烦心劳力的公事,得以有空思考一些事情。
  兄长仔细想想,如同杜氏一般,我们独孤氏是不是也一直在走下坡路,再无出色之人在朝堂上崭露头角?”
  说起这个,独孤不忮神色激愤:“这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他指的是女皇,正是因为女皇争位,才导致他的生父早死,家族没落。
  独孤不求抬起手来,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兄长慎言。”
  独孤不忮忿忿地把脸扭到一旁:“圣人开科举制,刻意擢拔寒门学子,打压门阀。”
  这也是争权的原因,因为门阀枝繁叶茂,彼此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影响到了女皇的权威。
  相反,她若擢拔寒门学子,便可分去门阀世家的权势。
  且寒门学子一朝跃了龙门,只会对她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寒门与门阀争斗不休,她更可坐收渔人之利。
  在独孤不忮看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女皇,只要女皇退位,门阀世家就能重新崛起。
  他固执己见:“团团,还是走明经科吧。”
  独孤不求微微笑了,用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姿态,平静而笃定地道:“不是圣人的事,而是大势所趋。”
  他从隋朝开科取士说起,一直说到本朝科举,再说到五姓七望。
  “五姓女比公主还要尊贵,你们觉得,天子会高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高兴,无非是有办法解决,和无可奈何而已。
  今后,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不会沿袭老路,重视明经了。进士科,才是家族重回辉煌的关键!
  难等吗?需要几十年吗?那又如何?只要家族能出一人,便可辉煌数十年!
  所以呢,将来我的孩子,是一定要走进士科的。团团有这个想法很好,我只怕你坚持不下去。”
  团团连忙道:“我能坚持……”
  独孤不求拍拍他的肩:“不急,这是人生大事,想好了和我说,我去劝大伯母。你所有的后顾之忧,我和五娘替你解决。”
  “是。”团团坚定而郑重地向他深深一揖,和独孤不忮道了别,回房去了。
  独孤不求微笑着看向独孤不忮:“我们还去喝酒吗?”
  独孤不忮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并不说话。
  独孤不求奇怪地道:“兄长为何这样看我?”
  独孤不忮心情复杂地道:“其实,我一直都有些嫉妒你。”
  “???”
  独孤不求大吃一惊,因为看到独孤不忮神色太过认真,就用调侃的方式缓解尴尬。
  “嫉妒我比你好看?嫉妒阿娘更疼我?还是嫉妒我身上的伤疤比你多?”
  独孤不忮感受到他的善意,也笑了,虽然笑容很浅淡。
  “我一边担心你惹祸上身活不长久,一边也嫌弃你不守本分给家里添麻烦。
  但其实,我很嫉妒你可以无拘无束地随意行事,我却只能拴在家中,守着阿娘和家业。
  我一边怪你不听话,一边嫉妒你自在,一边也有些瞧不上你,觉着你冲动浅薄……”
  “什么?!”独孤不求怪叫一声:“我冲动浅薄?”
  他不能接受这个评语。
  独孤不忮摆摆手,说道:“大家夸你出息能干,我始终不以为然,直到刚才,我才觉着他们说得对。”
  “你赢了,六郎。”独孤不忮郑重地给独孤不求行了一个礼,“从此之后,家中大事,我会听你建言。”
  独孤不求万万没料到随意说说心里话,就能把向来固执己见、把一家之主的架子端得牢牢的兄长给打服。
  他赶紧郑重其事地还了独孤不忮的礼,谦虚道:“我到底还是没有兄长稳重,大事也要听你掌舵。”
  “依我看,一起商量才是最好。”
  杜清檀裹着披风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道:“更深露重,不要在外头站着了,我让厨房给你们准备酒菜。”
  独孤不求连忙迎上去;“你怎么出来了!万一受凉不是好玩的。”
  杜清檀坐这个月子坐得很是无聊,她也不好说自己是白天睡太多,骨头发痒,想要趁机出来透透气,只装作贤惠的样子道:“我来看看你。”
  人家小两口在那你侬我侬的,若是把人拉去喝酒,未免太不识趣。
  独孤不忮赶紧找个借口走了。
  独孤不求把杜清檀推回房去,不免责怪红叶:“叫你看好她的,你总是心软放她出门!”
  红叶很委屈,揪着衣带不说话,主母太强势,说要干嘛就非得干嘛,她一个小婢女能怎么办嘛。
  独孤不求也知道怪不上她,于是就很怀念采蓝:“若是采蓝在,绝不会容许你为所欲为!”
  杜清檀道:“那你要失望了,她也有身孕了呢,不然这次也会来瞧我。”
  独孤不求懒得理她:“不早了,睡吧。”
  杜清檀不想睡,拉他去窗边看月亮:“瞧瞧,月明星稀,多好看呀。”
  和她不同,独孤不求忙了一天,大半夜的还要和兄长、小舅子讲大道理,困得要死,于是未免有些敷衍。
  “是啊,是啊,好大一个月亮,真好看。”
  杜清檀笑眯眯地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都没你好看,你刚才那一番言论,我都听见了,真有见识,很多读书人都不如你看得远。”
 
 
第451章 东宫来人
  栀子的满月礼办得热闹,陕州官员几乎都来了,龙华寺的僧人也一起登门为新生儿祈福。
  加之有鱼玖这个土豪地头蛇,当地豪族也全都登门庆贺,当真热闹非凡。
  席间,程尚食这位才从宫中出来的女官、以及供在正堂高案上的御赐金虎备受关注。
  杨氏和柳氏看着这热闹的景象,想到自家从前经历过的那些冷暖时光,不由得都红了眼眶。
  正唏嘘间,碰到彼此的目光,油然生出知己之感,便靠到一起去,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含笑带泪。
  程尚食看到了,便道:“从此以后都好了。”
  “是,从此以后都好了。”杨氏和柳氏异口同声。
  杜清檀抱着栀子过来,笑道:“说什么呢?”
  这三人都不和她说,只夸栀子:“咱们栀子真精神,越来越好看了。”
  栀子睡眼朦胧地看看她们,张开红彤彤的小嘴,秀气地打了个呵欠。
  柳氏就道:“啊,女生肖父,和她阿耶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杨氏不赞同地道:“我瞅着这眼睛分明就和五娘一模一样。”
  柳氏温和地笑:“我觉着更像六郎。”
  杨氏直接问程尚食:“老姐妹,你觉着像谁?”
  程尚食未料到这火居然烧到自己身上,镇定自若地道:“都像,集采父母之精华,比他俩都长得好。”
  柳氏:“……”
  杨氏:“……”
  杜清檀抿着嘴笑,这么点子事,能难住从宫里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堂堂尚食?
  有官眷仰慕程尚食之名,特意寻了过来,程尚食不得不抛下这里去待客。
  杨氏就和杜清檀嘀咕:“你这个义母太圆滑了,不诚恳。”
  杜清檀睁大眼睛:“啊?是吗?哈哈~”
  恰好鱼玖过来:“师父,病所那边也来了人,您来瞧瞧。”
  杜清檀如释重负:“我过去看看啊。”
  杨氏不许她把孩子抱过去:“到底是病所来的,万一身上带着病气怎么办?”
  新生儿娇嫩,杜清檀也不敢赌的,便将栀子交给杨氏:“她要睡着了,烦劳伯母把她抱进去罢,省得厚此薄彼,引起纷争。”
  杨氏正有此意,当即和柳氏一起,笑眯眯地把孩子抱进去了。
  鱼玖和杜清檀邀功:“师父,收个徒弟还是有用的吧?”
  杜清檀没给他好脸色:“难道没有你,病所就没人来贺喜啦?”
  因着双方年纪相差不大,鱼玖对她又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是以她对鱼玖向来十分严厉,任何时候都把架子端得足足的。
  为的是保持恰当的距离,以对彼此负责,人言可畏这种事,她还是在意的。
  鱼玖也不在意:“以师父的功德,当然一定有人来。关键在于,在合适的时间、合适地点,恰当地解围。”
  杜清檀就道:“记你一功,下次见着类似的事,记得别让她们掐起来。”
  病所的病人们派了两个人做代表,送的礼是大家自己凑的,一件百家衣,一百个鸡蛋。
  小猫的祖母小心翼翼地道:“是真正的百家衣,知道您有了身孕开始,就在准备了,拿滚水烫过的,很干净。孩子穿了之后,百病不生,长命百岁。
  鸡蛋也是老婆子亲自去农户家中收的,特意打听过了,家里没有大疯病人,都是健康人家,干净……”
  是怕杜清檀嫌弃,毕竟病所里头什么样的病人都有。
  杜清檀感激地接过百家衣和鸡蛋,笑道:“我何德何能,让大伙儿这么费心。”
  小猫的祖母见她收了,乐得笑开了怀:“您值得,您应当!您和独孤司马都是好人,若非你们,我们这些人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今日不知明日哩。”
  杜清檀刚来时,因为成日到处晃悠,迟迟不见烧上第一把火,病坊的人从期盼到失望,暗里都叫她白饭司药,嘲讽她光吃饭不干活儿。
  可没想到,她花一个月写的折子竟有那般管用,独孤不求竟会那般能干,前后不到一个月功夫,就把钱粮物资统统弄到手。
  划拨悲田用的时间虽然久了些,却也没耽搁春耕,眼瞅着秋天就要到了,大家马上就能吃上田里的新粮。
  谁不感激呢?
  杜清檀自是不知自己“白饭司药”的称呼,只公允地道:“这事不止是我们夫妇的功劳,首先要谢圣人,然后还要感谢郭刺史,若非他关心,也不能这么快落实。你们既然来了,便随我去给郭刺史道个谢。”
  要想病坊日子过得顺心,必须和地方官员搞好关系,收到人家的善意和帮助,理所应当表达出来。
  她领着小猫的祖母等人过去拜谢郭刺史,却只看到独孤不忮在那陪客,独孤不求则不见了影踪。
  她未免疑虑:“人呢?”
  独孤不忮给她使了个眼色,轻描淡写地道:“有个客人喝醉闹事,六郎去处置了。”
  杜清檀知道不对劲,却也没做在脸上,笑吟吟地向郭刺史表达了病坊诸人的感激之情。
  郭刺史果然很高兴,谦虚几句之后,开心地接受了敬酒,主动和她说道:“你们是主人,自去忙碌,不必管我。”
  独孤不忮又给杜清檀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地继续招呼郭刺史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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