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意千重【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07 17:20:07

  太子细细看完密信,轻轻吐出一口气,抬眼看向独孤不忮,温煦地道:“正之可有其他交待?”
  独孤不忮沉声道:“回禀殿下,舍弟未有其他交待,只叮嘱草民,务必将此信件亲自交到殿下手中。”
  太子略微有些失望,他还以为,独孤不求不方便和胡公公说的话,多少会让独孤不忮带来几句呢。
  比如说,向他表一表忠心什么的。
  不过仔细想想,独孤不求自来谨慎,并不是口花花的人,这封密信已经表达了全部的忠诚。
  虽说显得堂堂太子很有些那什么,但如今这情形,本就势比人强,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便命人赏了独孤不忮,让身边近侍送出门去。
  独孤不忮也不多话,行礼告辞之后便大步离去。
  太子妃从屏风后头探出头来,迫不及待上前接过密信:“说的什么?”
  却是一封建议东宫联合女皇所生的几个子女,一起向女皇请封张六郎为王的密信。
  张氏兄弟虽然都很得宠,但其实,最为得宠的还是张六郎,是以他才是最为嚣张恶毒的那一个。
  太子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真是恨毒了这对兄弟,却又无可奈何。
  太子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独孤不求远在陕州,一时半会儿查不出禅让之事的幕后黑手,你我处在危急之中,多等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太子妃沉默着将密信伸入香炉之中点燃,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方淡声道:“只要能活下去,什么不能做?便是认贼作父,又当如何?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太子猛地捂住她的嘴,惊慌地道:“不能说!”
  太子妃有些鄙夷地看着他,淡淡地拂开他的手:“我知道。”
  总有一天,她熬得死那个老妖婆,到那时……
  太子叹了口气,给自己的兄弟妹妹写信。
  太子妃道:“才刚送信那人,是独孤不求的什么人?”
  太子不以为意:“是他兄长,此事干系重大,正好他兄长去陕城看他,这便做了信使。”
  太子妃道:“我总觉着,独孤不求夫妇生了异心,得想个法子把他们栓牢才好。”
  太子皱起眉头,不悦地瞅了她一眼,问道:“你要怎么栓牢?”
  太子妃笑道:“这独孤不忮是白身,殿下何不给他一官半职的,也算是给东宫臣子的赏赐关爱。”
  大家都上一条船,不就好了?
  太子颇为意动,想了半晌终是拒绝了:“圣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之前独孤夫妇就因我的关系被贬斥去了陕城。万一好心办坏事,拖累他的兄长,便是你我的错,就这样吧。”
  妇人之仁!前怕狼后怕虎的,难怪落到这般地步!
  太子妃鄙夷地撇撇嘴,到底也怕女皇追究到她头上,不敢再出声。
  过了没几天,女皇亲生子女请封张六郎为王的折子送到御案之上。
  女皇自是不许,这几人又坚持不懈地继续请封。
  这一次,女皇终于同意了,但也只肯封为国公,并不同意封王。
  张六郎知道此事乃是东宫承头为之,不免使人暗里表示感谢之意。
  东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着独孤不求这一计策真不错,就连挑剔如太子妃,也夸了独孤不求几句,不再说起他们夫妇生了二心的话。
  与此同时,独孤不忮找到了阿史那宏,如此这般地密谈一回之后,阿史那宏神色凝重地离开。
  次日,在金守珍出宫办事的路上,独孤不忮又拦住他,请他喝一杯薄酒。
  第三天,被李氏兄妹甩开、没能讨好到女皇和张六郎的梁王在自家书房拍了案桌。
  “这独孤不求真不是好东西!当初杜清檀遇到事儿,我少帮了他们的忙吗?平时有事儿找到我,我置之不理了吗?
  他有这种好主意,居然只顾着讨好李家人,却忘了我这个武家人!给我等着!”
  他气呼呼地发了一通脾气,跟着就开始安排手下:“给我找他们夫妇的错,必须找到!”
  做人做事最怕被人盯错,何况是在被冤枉了也没办法申诉的情况下。
  很快,就有人检举,告独孤不求在陕州成日只是吃喝玩乐不干活儿,还暗里嘲笑女皇年老恋权不肯退位。
  又说杜清檀到处夸耀,陕州的病坊之所以能够办得这么成功,全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和圣人没什么关系。
  女皇听了之后,不过一笑了之。
  她自是知道独孤不求和杜清檀是何等谨慎之人,这种事情一听就是假的。
  梁王一看这事儿没成,就又去撺掇张六郎。
  这回换了个思路,没说这夫妇俩的坏话。
  只说岭南那边的獠人缺教化,虽然表面上归顺朝廷,其实内心仍然桀骜不驯。
  不如让杜清檀去那边设个病坊,把女皇的慈悲威严一并施恩下去。
  又因化外之地,民风彪悍,私斗之风盛行,正好让独孤不求这个前大理寺丞去宣扬维持法治。
  女皇考虑两天,同意了。
  当时整个岭南,桂州最乱,各洞酋长各自为营,施政最难。
  张六郎直接把杜清檀和独孤不求划去了桂州,然后就等着看笑话了。
  不想关键时刻,女皇突然问起这事,也没说他的不是,只将御笔轻轻一勾,换了广州。
  广州的重要性远非桂州所能比拟,既是重要的贸易港口,又是岭南东道交付朝廷物资的重要转运站。
  有通商之便,加之气候温润,繁华安逸,却是一个好地方。
  最重要的是,与岭南其他地方不同,广州是唯一不以当地豪族、不用贬斥官员出任主官的地方,每一任刺史,均由朝廷精心挑选而出,备受朝廷重视。
  这不是贬官的样子,反倒是真要用人的情形。
  张六郎不高兴,想要再进几句谗言,却被女皇不耐烦地打断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能做这个国公,也该感谢人家一二的。”
  张六郎大骇,不敢出声。
  金守珍在一旁低眉垂眼地站着,一副与他毫无关系的模样。
 
 
第455章 万物皆可煲(大结局)
  从收到任命文书,独孤不求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众人皆都以为他是强颜欢笑,毕竟,陕州距离两京颇近,广州就不一样了,当真离得很远。
  这么远,很容易就被上头给遗忘了,说不定一辈子都要交待在那里。
  对于官员们来说,实在是一件让人沮丧的事情。
  郭刺史平时没少吃杜清檀做的美食,没少和独孤不求喝酒,他心里很是同情这对夫妇,不免说了些安慰的话。
  独孤不求笑眯眯地道:“是真高兴,我和内子都不曾去过岭南,正好借此机会体验当地风物。
  这个季节正好,不冷不热,我们走水路,方便快捷,很快就能到,不折腾老人和孩子……”
  郭刺史叹息:“可是,岭南多瘴气,十人九不归……”
  程尚食不高兴:“咱能不能说几句祝福的话?”
  对于从宫里出来荣养的前五品女官,还是要给面子的,郭刺史立刻认错:“一路平安,前程似锦。”
  杜清檀微笑:“多谢您牵挂,我就是学医的,调养好家人的身体,还能做到。”
  郭刺史见他一家子都兴高采烈的,突然之间懂了点什么,便高高兴兴祝福他们。
  鱼玖忙不迭地收拾了大批行李,又雇了车马,要跟着杜清檀和独孤不求去广州。
  独孤不求嫌弃得不行:“你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广州很远,我们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你不留在家里孝敬长辈?万一耽搁了青春年华……”
  鱼玖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道:“师公不要赶我走嘛,我家里那么多儿郎,少我一个不少,我给你们当儿子,孝顺你们一辈子……”
  独孤不求被怄住了,这好大儿,他可没这福气!
  杜清檀温和地道:“他还没学到东西呢,就这样出师,将来会败坏我的名声,让他跟着去吧,学得差不多了让他自己回来。”
  边说边给独孤不求使眼色,暗示这一路去广州,要想吃好喝好住好,不知要花多少钱,冤大头徒弟跟着付费不香吗?
  “哼,我可不是这种人。”独孤不求不屑地哼哼着,转头看到自己最近好不容易搜罗来的一堆书,再摸摸瘪了的钱袋子,又觉得自己还是需要鱼玖的。
  于是,他很严肃地和杜清檀说道:“现下只是因为咱们居无定所,有些动荡,这些钱就当是我借的。等到了广州,我很快就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哦。”杜清檀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说道:“到了广州,我可以行医了,也能很快让你过上好日子。”
  对于夫妻俩的日常竞争行为,鱼玖早就麻了。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师父和师公吵好了,才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听闻师父给人瞧病,一个药方就要上万钱,如今要把这看家本领尽数传授给我,我怎么孝敬师父都是应当的。”
  “你知道就好!”独孤不求把一箱子书扔给他,气势汹汹地道:“给我保管好!不然你赔!”
  鱼玖赶紧抱稳箱子,然后看着年轻貌美的师公,洗干净手之后,谄媚地抱起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师妹,再谄媚地堆满笑容,柔声柔气地道:“哎呀,阿耶的宝贝女儿小栀子~”
  鱼玖打了个寒颤,太恶心了。
  等到独孤不求看过来,他立刻漾起同样谄媚的笑容,用更加恶心的声音甜腻腻地说道:“啊呀,栀子小师妹真可爱呀,长得好像师公呀~”
  独孤不求很满意,夸道:“要我说,鱼家最会教导子弟了。”
  鱼玖又笑:“都是师父师公教导得好。”
  “停下!”杜清檀觉着隔夜饭都要出来了:“就这样吧,出发!”
  一行人先至黄河,登船出海,再换海船,半个月后,顺利到达广州。
  独孤不求还做他的司马,杜清檀还做她的司药。
  病坊的建立非是朝夕之功,独孤不求也不可能再亲自前往洛阳请求财力支持。
  直到半年之后,第一笔款项才算拨了下来。
  一年之后,病坊才初见规模。
  杜清檀不紧不慢地办着这些事,闲了就和独孤不求一道,与番商往来,知天下事,顺便给人看看病,收几个弟子,教几个食方。
  她和独孤不求在广州的小家里,灶上从早到晚没歇过火,一直都在煲汤。
  有来独孤宅邸做客的官员,每每总是嗅到一股异香,便要问:“今日煲的什么汤?”
  那第一得用的婢女春梅便笑眯眯地回答:“鱼骨汤。”
  “黄豆鸡脚煲章鱼汤。”
  “竹蔗马蹄煲水蛇汤。”
  “鲍鱼花胶炖鸡汤。”
  “五指毛桃茯苓汤。”
  这千奇百怪的各种汤,总是惹得客人好奇:“为何这么多花样啊?”
  鱼玖就笑眯眯地跑出来:“因为师父说,万物皆可煲汤啊!贵客,我看您肤黄舌红苔黄腻,恐是湿热蕴结。不如让我给您诊个脉,开个食方调一调?”
  客人虚伪而不失礼貌地笑道:“不了,我找杜司药看。”
  鱼玖只好撇撇嘴,双手插入袖中,落寞叹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见识到我的厉害!”
  一个胖胖的、圆滚滚的小姑娘扶着墙根,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看到他就翘起白白胖胖的指头,含糊不清地喊:“鱼玖!”
  鱼玖看到她就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温柔地道:“叫师兄,不然就叫九哥,不能叫我大名!不然很不礼貌,人家听见了,会说你家阿耶不会教女儿。”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不懂得这些,只顾欢快地将两只小胖手抱住他的脸,“格格”地笑个不停。
  一个少女跑进来,急急忙忙地道:“大师兄不好啦,师公又在和番商谈生意了,说是这一笔如果能成,一定能把欠你的钱还清!”
  鱼玖吓了个半死,飞快地把栀子交还给紧跟而来的程尚食,一手扶着幞头,一手撩起袍脚:“在哪里?在哪里?”
  他非得去把这桩生意坏掉不可!坚决不给机会让师公把他赶走!
 
 
第456章 番外:元鹤篇(1)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首《凉州词》苍凉而悲壮,写的是戍边将士的怀乡之情。然,对于元鹤来说,这种苍凉悲壮自来不在心中。
  他既喜欢凉州“天下要冲,国家藩卫”的险要,也喜欢“五凉京华,河西都会”的繁华。
  此地客商云集,西域的香料宝石,中原的丝绸瓷器,都在街边堆积如山,随意买卖。
  此地身处关隘,常年引得吐蕃、突厥往来奔袭,百姓苦不堪言。
  一边是繁华,一边是铁血。
  有诗人常做悲凉之词,咏古怀今;也有游侠儿仗剑杀敌,只为一腔报国热血。
  元鹤从不与诗人往来,因为他没什么可咏怀的。
  元鹤从不与游侠儿往来,因为他没那么多冲动和炽热的情感。
  他的心还跳着,血早已凉透。
  他冷眼看着繁华,也冷眼看着悲凉。
  他可以在大雪之夜独自饮到微醺,再骑马出城,斩敌若干,尽兴而回,既不表功,也不声张,只图痛快。
  他也可以在月圆风熏之夜,独自畅游原野,枕着一地揉碎的野花,以地为床,以天为幕,酣睡至天明。
  偶尔遇到自动来撩拨的姑娘,他也会驻足,不谈情不说爱,做一日知己,趁兴而来,尽兴而归。
  世人皆以为他孤苦伶仃,实际他过得犹如闲云野鹤,自在舒服极了。
  他的前半生,从未如此随性自在过,一直以来都被压制天性,只为别人而活,就连爱,也不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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