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檀笑道:“怎么可能?上了名册绝无可能更改。你是不是想顶替我去呀?
让你失望了,王府只会帮我掩盖这件事,不许你乱说,不信,咱们试试看?”
她手上一用力,萧三娘的头发便被切断一大把。
“啊啊啊……”萧三娘泪眼模糊拼命喊救命,南阳王府有人看到了,却是果然没搭理。
“你仗势欺人!”
“对啊,我就仗势欺人。”
杜清檀慢吞吞地又把她的头发削去一大把,意犹未尽:“这匕首不好用。”
萧三娘已经哭死过去。
对她来说,身体的疼痛,远远没有被削掉头发更为侮辱人。
杜清檀收起匕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再有下次,把你剃成光头!”
“也别想着去弄我家人,否则你只会死得更惨。”
她拍拍手,招呼采蓝和平安:“走了。”
采蓝放开蝉娘,冲这主仆二人吐了一口唾沫,转身跟上杜清檀的步伐。
“五娘,你越来越野了。”
采蓝这样说着,眼睛却在闪闪发亮:“也教教婢子好不好?”
“好啊。”杜清檀翻身上马,回头去看平安。
老实的男仆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瞧着傻呆呆的。
她好笑地用马鞭轻轻戳了他一下:“回魂了。”
平安轻轻出了一口气,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肩膀。
杜清檀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很满意。
知道害怕就好。
这种半路来的、身强力壮的男仆,若是不把主人看在眼里,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另一边,萧三娘挣扎起身,踉跄着朝南阳王府走去,哭喊着要求南阳王妃给她做主。
女子都是要以贤良温雅为主的,她就不信了,似杜清檀这种盗匪行径,公然敢在王府外头打人,南阳王妃会真不管。
她当然没能进去,下人只把情况报到了里头。
武薇娘先是震惊,随即叫好:“打得好!我真是瞎了眼!杜五娘很合我的胃口!”
一个嬷嬷担忧地道:“这也太过彪悍了,万一去了洛阳,不服管教,招来祸事怎么办?”
南阳王妃神色淡淡:“是上头点名要的,不是我们推选的。就算她将来不服管教,也和咱们没关系。
但在我这里,我就得按着上头的要求,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把人送去洛阳。
谁要是节外生枝,就是和我作对。阿楚,你亲自走一趟,把萧三娘送回家去,告诫萧家管好人,管好嘴。
要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呵呵……”
南阳王妃低头喝水,笑眯眯地不说话了。
一个有体面的老嬷嬷站出来,恭敬地应了是,带上几个强壮的婢女,气势汹汹地出去了。
萧三娘柔弱地坐在王府门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欲晕厥过去。
听到门响,看到楚嬷嬷出来,就激动地喊了一声:“嬷嬷为我作主!”
然后摇摇欲坠。
楚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王妃命老奴护送三娘回家。”
萧三娘以为有所转机,然而下一刻,她被两个健婢强行拎起来扔进马车,她就知道不妙了。
楚嬷嬷跟着进了车,挨着她落了座,两个健婢把蝉娘拖过来:“跪下!”
蝉娘还没稳住身形,就被旋风似地抽了一顿耳光。
萧三娘再次尖叫起来:“你们要干什么?”
但她并没有勇气去保护蝉娘。
楚嬷嬷淡淡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奴不好打萧家的嫡女,只好教训这个刁奴了。”
萧三娘沉默片刻,抬起头,坚定地道:“这一切都是蝉娘的主意!是她自作主张!”
蝉娘不可置信:“三娘!明明是你……”
萧三娘用力打了她一记耳光,凶狠地道:“还敢否认,我被你害惨了!事到如今,我还怎么替你掩盖!”
楚嬷嬷懒得管她二人怎么狗咬狗,把眼睛一闭:“走吧,早些把人交给萧家,早些交差。”
萧三娘缩回去,垂下睫毛遮住眼里的凶光,将手指攥得紧紧的——杜清檀,杜五娘,此仇不报妄为人!
杜清檀回到家里,压根没提萧三娘的事,只把全家叫了围坐在一起,说了她要去洛阳候选的事。
杨氏泪如雨下,却还记得控制情绪,强撑着道:“你放放心心地去,我会照管好家里。”
哭得最厉害的是团团,小家伙眼睛都哭肿了,只管抱着杜清檀的腰不撒手。
谁要把他拉开,他就使劲儿地嚎,声震屋宇。
闹得隔壁都听见了,周三亲自过来看:“这是怎么啦?”
第194章 争风吃醋那些事
元老太公听说杜清檀要去洛阳候选,郁闷许久,又骂元鹤:“都是你没本事。”
元鹤沉默地低头坐着,双手平放于膝盖之上,收紧又放开。
元老太公竟然从中看出了些许悲伤。
他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小杜入宫也好,反正不能嫁人的,将来也会放出来。
到时候啊,你未婚,她未嫁,说不定还能凑一块儿呢。去收拾点像样的礼品,送过去吧。”
元鹤这才道:“早就备好了。”
元老太公奇道:“说来听听,你备了什么?”
元鹤沉稳地道:“一个人。”
渡过一个不眠之夜之后,次日清早起来,杨氏就张罗着给杜清檀收拾行李。
杜清檀则是上街买了各色礼品,骑着马去各处送礼辞别。
安平王妃已经知道了这事儿,感叹不舍的同时,又祝福她。
“这是好事儿,倘若能得圣人青眼,得个一官半职的,也算为你的本事正个名。”
杜清檀也有些不舍:“多谢王妃对我的照顾。”
安平王妃笑着摇手:“是你该得的。我这备了些程仪,给你路上花用。”
杜清檀也没推辞,这也是时下的风俗,表示她是出自安平王府的人。
宾主尽欢之后,她又去了朱大郎、杨舅父、十二叔公家中,再去了一趟族里。
一是告辞,二是恳请大家多多照顾杨氏和团团。
回到家里,已是次日。
推开门,李莺儿姐弟就迎了出来。
李启闷闷的:“好突然。”
李莺儿则是瘪着嘴,要哭不哭的,临了开口,说的却是:“幸好你把我治好了才走,不然治到一半就扔下我,那可怎么办?”
杜清檀叫于婆去买菜,准备亲自下厨招待他们。
李莺儿不要她忙:“这就要走了,不留着空闲说说话,做什么饭!去外头叫席面过来好了!我请!”
杜清檀肯定不能让她忙,正争着请客呢,周三来了。
“我家老太公知道五娘要去洛阳,也知道李娘子和李公子来了家,特意让人备下酒席,稍后都过去吃,算是为五娘饯行。”
于是吃饭问题迎刃而解,杜清檀就挽着李莺儿说悄悄话。
李莺儿最先说的就是萧三娘:“她被赶出长安了!”
杜清檀好笑道:“谁赶的啊?”
李莺儿道:“说是得罪了南阳王府,就是那天赏花宴之后的事,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杜清檀当然知道了,但她要求李莺儿先把后续说给她听。
李莺儿就道:“……南阳王妃身边的嬷嬷亲自送回去的,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的,蝉娘的脸都被打肿了……”
采蓝就看了杜清檀一眼。
杜清檀假装没看见。
李莺儿没发现,继续说道:“听说是被南阳王府的人打的,南阳王妃下令,让萧家管好人,管好嘴。
萧家人闹到半夜三更,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萧三娘主仆二人送出了长安城,听说是以后都不许她再来。
下午的时候,萧家人还特意备了礼去给南阳王府赔礼道歉。”
杜清檀就把萧三娘干的事儿说了,只隐去自己动手的一幕。
李莺儿义愤填膺:“咋这么坏呢!幸好是你机智强势,换个稍许柔弱嘴笨的,真是要被她害惨。”
杜清檀道:“我现在就很好奇,以她这般心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和离的?”
这个问题,李莺儿也没办法回答。
“九娘只说是那家不好,但我看啊,多半她也是被蒙在鼓里。”
萧三娘的事儿就这么过去,等到元鹤回来,周三又来请众人过去吃饭。
分了男女两桌入座,中间隔了屏风,还叫了丝竹歌舞,热热闹闹的。
酒过三巡,李启举起酒杯:“元二哥,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给您赔礼,望您莫要计较。”
元鹤与他碰了碰杯,淡淡地道:“小杜与我说过了,这事到此为止。”
却是把这个人情留给了杜清檀。
李启和李莺儿少不得更记杜清檀的情,一起要敬她的酒。
一直吃到暮鼓响起,人半醉,方才散去。
杜清檀喝得有些多,采蓝要来扶她,她不要,非得逞能:“我能自己走。”
走出门去,下了台阶,正要转弯,就撞到一个人。
她立时站稳了,低头赔礼:“对不住。”
元鹤垂眸看着她,鬓发微乱,垂了一缕在耳畔,毛绒绒的,白玉似的脸上浮着胭脂红,凤眼水汪汪的,蕴含无数风情。
他抬起手来,想要替杜清檀将那一缕碎发捋到耳后。
指尖将要碰到她的发梢之时,杜清檀抬起眼来了:“元二哥。”
元鹤骤然回神,将手转了个弯,落到自己头上,淡然一笑:“回去吧,早些休息。”
杜清檀突然站定了,对着他深深鞠躬,也不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元鹤立在街边,抬眼看着乌压压的天幕,发了许久的怔。
旭日东升,杜清檀带着采蓝,与杨氏等人依依惜别。
洛阳距离长安八百里左右,有官府的人护送,这一路倒也不必担心安全。
杨氏哭成泪人,拉着杜清檀的手就是舍不得松开。
护送的老卒催促不已,李莺儿硬生生把杨氏的手掰开了:“大伯母,您这样会让五娘牵挂的。”
杨氏这才松了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与人争强斗狠……”
忽见元鹤带了一个年轻男子骑马赶来:“把他带上。”
杜清檀一瞅,竟然就是上次被她用汤饼浇了一头的人。
阿史那宏黑着脸给她见礼:“见过小杜大夫。”
元鹤道:“他正好到洛阳有差事要办,叫他跟着你们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公私两便。
杜清檀没拒绝,笑眯眯地道:“那就烦劳阁下多多照应了。”
杨氏也认出阿史那宏了:“你们认识?”
阿史那宏心虚地把脸转开。
“他是我家的伙计。”元鹤察觉不对劲,少不得追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烦劳这位小哥好好照应五娘吧。”
杨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息一声,算了。
争风吃醋那些事,搁谁身上都一样,说不定,真是她冤枉独孤不求了吧。
第195章 谁吊谁胃口
长安至洛阳,先过潼关再过函谷关。
“杜娘子从前未曾去过洛阳吧?”
老卒指着前方的关城,热情介绍。
“潼关乃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北临黄河,南踞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又有十二连城,西近华岳,很值得一观。”
杜清檀趁势道:“可否在此停留半日?”
难得出门,肯定是要四处走走看看的。
老卒这一路被她哄得很好,又因她行动利索,并不拖沓,是以很愿意成全她。
“算算日子,足够按时赶到洛阳了,想游玩就游玩吧。”
杜清檀谢过老卒,看向阿史那宏:“阿史那,你是要先走一步呢,还是跟我们一起?”
阿史那宏没好气地道:“我叫阿史那宏,阿史那是我的姓,你这样叫我很不礼貌!”
采蓝翻了个白眼:“难不成还要叫你公子?即便是独孤公子,我们五娘也只叫他独孤呢。”
阿史那宏听到这个就生气:“难不成我还比不过他?”
采蓝道:“独孤公子不会背着说人坏话。”
“你……”阿史那宏正要发火,就听一条男声懒洋洋地响起:“谁说我坏话啦?”
“啊?”采蓝欢喜地叫起来:“独孤公子!您怎么会在这里?”
独孤不求骑着枣红马,穿着绿色官服,配着龙凤环首、销金错银的仪刀,得意洋洋、春风得意地立在不远处,勾着红艳艳的唇,笑得格外灿烂。
阿史那宏嫉妒地看着他,将嘴噘得高高的。
独孤不求压根就没理阿史那宏,只管轻磕马腹,施施然朝杜清檀走去。
“小杜大夫,许久不见,你咋又变美了呢?”
杜清檀穿一身绿色胡服,稳稳当当地坐在黑珍珠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道:“轻浮!”
“你骂我轻浮?”
独孤不求万万没料到自己竟然得了这么一个评语,气道:“我好不容易才凑了几天假,屁颠屁颠儿跑来接你,你就这样对我?”
杜清檀眉眼不动,催动黑珍珠和枣红马并肩走着,淡淡地道:“又不是我让你来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