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内卫匆匆赶到,常善接过他手中的竹筒,奉承给了天子。
秦枕寒接过后就发现是曦光身边的内卫传信,一刻也没有耽搁直接打开,等看到纸条上记载的内容顿时呼吸一滞,面上喜色刚刚浮现,就看到了接下来的话,整个人顿时僵住。
良久,他都没有说话。
曦光有他们的孩子了,他们两个人的,这的确是一件幸事。
但她的身体……
“去叫太医。”秦枕寒面色冰寒,声音越发的冷沉。
发现事情似乎有异,常善不敢耽搁,立即去将随行的太医都叫来。
秦枕寒先寻了胡先进去,按照曦光的身体说了一遍,最后问,“她若是有了身孕,可能平安生产?”
胡先心中过了一遍,这个身体状况,亲自给曦光把过脉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更何况,之前所谓的病重期间,都是他亲自看的,自然知道当时昭华宫中根本没人。
不过,竟然怀孕了?这可不妙。
心中一沉,胡先不由苦涩,担心自己说的话会让陛下不喜,那位的身体哪适合怀孕啊。本就是缝缝补补修好的身体,稍微有个闪失就会彻底残破。
更何况怀孕这样大伤元气的事情。
他不敢说,可在皇帝面前,更不敢不说,遂硬着头皮,到底说了。
虽然早知道这个答案,眼下听他证实,秦枕寒还是沉默。
他闭上眼,心中无比煎熬。
这可是他和曦光的孩子,他心中无比珍惜,视若珍宝,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但相比起来,还是曦光更要紧。
暗下决定,秦枕寒还是不死心,让胡先退到一边,又叫了其他太医进来。
众人说的都是大同小异,唯有一人,迟疑片刻后,竟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说!”秦枕寒这会儿心情不好,可没心情看他踌躇,直接冷哼。
“这,卑职有一法,只是,奇险无比。”富贵险中求,那太医一咬牙,还是说了。
胡先等太医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看向他。
太医院中大多是世袭,但是偶尔也会自民间吸收些医术高超之人,眼前这名唤钟愈的人便是其中之一。
秦枕寒眼一抬,凌厉目光直直看向钟愈。
钟愈没急着说,而是先看了看胡先等人。
秦枕寒看去一眼,胡先等人立即退下,钟愈正准备说,却见眼前的帝王抬了抬手。
“不必说了,你跟朕去见一个人。”秦枕寒说,他不懂医术,便准备让这人去见曦光那位师傅。
那才是真正的神医,也是真心对曦光好的,行或不行,他自然知道。
先示意钟愈将该带的东西都带上,秦枕寒叫来了一众亲信重臣开始安排,等到夜色降临时,一艘小船从龙船处划走,带着上面的秦枕寒等人消失不见。
皇帝离去,南巡一行人除却寥寥几人无人得知,常善这次没有跟随一起,而是留下,主持内卫监管群臣。
至于扫清天水阁等,只是小事。
抛开了龙船,秦枕寒换乘不起眼的船只,一路疾行,丝毫没有耽搁,飞快的朝着江州而去。
夜里,曦光打开了秦枕寒的信,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说她有孕的时。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秦枕寒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他是会高兴的想要留下,还是和师傅他们一样,让她打掉。
曦光咬了咬唇,捡了几件小事写上。
将信送出,曦光拿了秦枕寒的信,看着上面‘曦光,这是你离开的第四十九天’的字眼,怔怔出了会儿神,方才收好,小心放进了木盒中。
不大的木盒如今已经塞得满满当当,都是秦枕寒给她的信。
原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吗?
曦光如今越发的不敢怠慢自己的身体,吃了送来的药膳,又看了会儿书,便就乖乖的睡下了。
小楼灯火渐熄,只留下其中两盏,院中变得安静。
而王府外的江州城中,正是热闹。
王府的侍卫忙活了一下午,终于找到了那个去天水阁找刺客的人,而不出预料的是,人早就死了。
从这个人开始,他们继续查找,最后指向了一个不可能的地方——
王府。
唐虎得了信,飞快赶回王府,可在这之前,内卫指挥使陆成仁已经到了,正坐在书房之中。
“王爷知道该怎么做。”
唐虎递上信时,听到陆成仁如是说,心中一跳。
秦臻则拿着信,竟没急着打开。
会是谁,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来人。”他说。
唐虎立即上前领命。
“老夫人身染怪疾,封闭凝嘉院,不许任何人进出。”秦臻则缓缓打开信,一目十行看过,沉声吩咐。
抽了口气,唐虎没忍住抬头,说,“王爷三思啊!”
没找大夫更没人看见,忽然说老夫人染了怪疾将之幽禁,外面早就有流言说安王为了安王妃忤逆生母,若是这事传出去了,还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胡说八道。
“王爷是个爽快人!”陆成仁却笑了,道,“你既然如此,那卑职也不让您为难。”
“你做了什么?”秦臻则一抬眼。
“王爷稍等等就知道了。”陆成仁笑着说。
只是幽禁,他的命都差点没了,这可不能报他的心头之恨。
秦臻则一个眼神,唐虎立即出去,可没等多一会儿,他就脸色难看的回来了,一进屋,就狠狠的瞪了眼陆成仁,外面嬷嬷着急的声音响起。
“王爷,王爷不好了,老夫人刚才不慎摔倒,已经昏过去了。”
秦臻则闭了闭眼,站起身出去。
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再和陆成仁说。
冷笑了一声,陆成仁起身,直接离开王府。
真是便宜了那个老不死的,要不是她是安王的亲娘,还能只是摔一跤。
大夫匆匆赶到,诊断出老夫人这一摔,断了好几根骨头,之后得细养。
他开了药退下,床上的老夫人还在无知无觉的躺着,秦臻则坐在正堂,看着唐虎出手,将一个嬷嬷拖到了自己面前。
“是你找的人?”他问。
那嬷嬷本就慌乱不堪,闻言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变。
“老奴不知道王爷您的意思。”她强撑着说。
“拖下去。”秦臻则看了一眼,懒得废话。
嬷嬷惯来知道这位王爷的性子,最是沉默寡言的人,除了那位王妃,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的,如今听了这话,就知道对方已经做好了处置她的准备,再不敢心存侥幸,立即扯着嗓子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那,那些事都是老夫人的吩咐啊。”
秦臻则神色不动,嬷嬷嚎叫着,被唐虎拖了出去。
他自然知道是谁做的,但是这个嬷嬷作为帮凶,他也不准备放过。
“醒了?”听着呼吸声微顿,秦臻则起身到了内室,直接问。
老夫人睁开眼,咳了两声,说,“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嘶,我这是怎么了?”老夫人不想再说这个,她心知秦臻则会处置那个嬷嬷,定然是查到了什么,但是,不可能会有证据。
她给出一个嬷嬷做交代,就想掀过此事。
一如之前许多次。
秦臻则看着自己的生母,他是被祖母带大的,曾经也有心和这个生母亲近,但对方总想着左右他的决定。
小到对属官的安排,大到他的婚事。
而他,从来都是坚定着自己的主意,这些年老夫人与其说为难燕灵璧,不如说是对他不听话的不满,所以借机发挥罢了。
她到底是长辈,秦臻则能忍也就忍了。
不过这些年下来,他渐渐不想忍了。
秦臻则默默看了一会儿她,也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老夫人心中松了口气,觉得这件事应该是过去了,直到伺候的贴身丫鬟进来,惶急的告诉她,凝嘉院被封了,谁都不许进出,理由是她染了怪疾。
她脑袋嗡的一声,顿时就懵了。
秦臻则怎么敢?
“快,快去把王爷叫回来!”她忙不迭的说。
丫鬟爬起来就往外冲去,可根本连门都出不去,缠磨无果,她只得回去禀报。
老夫人心中咯噔一声,越沉越深。
完了,这次她这个儿子似乎要认真了。
她心中担忧,却又气恨,不过是那个女人带来的贱种而已,他竟然这样对她!她可是他的亲娘!
那个女人,果然是个祸害。
还有那什么杀手组织,真是没用,说的那么厉害,竟然连那个盛曦身边的几个小人都应付不了。
她一个要投奔王府的破落户,能有什么厉害人手!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你决定了?”
秦臻则回到正院,刚一进门,端正坐着的燕灵璧就问。
“嗯。”秦臻则应了一声。
燕灵璧皱了皱眉,到底说不出劝说的话。
这些年她和老夫人相处的一直不愉快,秦臻则早就想过要动手,是她阻拦,但她这次不想阻拦了。
她不想让秦臻则因为自己背上一个不孝忤逆的罪名,只是这次老夫人的所作所为,她无法接受。
老夫人对她的不喜针对,燕灵璧都可以无所谓,但曦儿是无辜的。
“早晚都会如此。”看她眉间未松,秦臻则揽着她沉声说。
燕灵璧依偎进他的怀中,声音轻柔,说,“可若不是我……”
若不是她,秦臻则想必会顺着老夫人的意思娶一个妻子,他和老夫人的关系也不会到如今这一步。
“没有不是。”秦臻则低声打断,说,“我和她,生来的性子,改不了的。”
先任安王,他的生父生性风雅,不喜权力之争,当初祖母就为他挑选了精明厉害的母亲。
但人时日长久了人是会变的,他的母亲越来越贪婪,掌控后宅了还不够,还想要试图插手前院,若是她一心为公,那也可以,但是她全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任人唯亲,贪污索贿,走她的路子当上官的那些人,出了好些贪赃枉法之辈。
当年,秦臻则就是在剪除那些人时,遇到的燕灵璧。
这十几年里,他将自己生母的羽翼一一剪除,困在后院,到底留了她一条命在。
但老夫人显然不觉得这是他的孝顺。
既然如此,那就连这点东西都别有了吧。
“我如何都好说。”燕灵璧从不觉得老夫人的为难有什么,更没有在意过,但是——
“我只是恨她对曦儿下手。”她眼中划过冷色。
秦臻则轻轻拍了拍她,稍作安慰。
“放心,以后再不会了。”他不会再给老夫人出凝嘉院的机会。
夫妻两人轻声细语,依偎在一起。
王府老夫人被幽禁,王府之中慌乱了半日,被燕灵璧迅速平息。
除了二房的舒玉湖找上了正院一通厮闹外,其他几房都安安静静的,眼看着舒玉湖直接被嬷嬷送回了院子,之后被二老爷秦臻栋训斥一顿,关了禁闭,更是老实。
“这好好的,母亲怎么就生了恶疾?”五房里,秦臻荣坐立不安,来回走动。
黎盈珍撇了撇嘴,谁都知道,这就是个借口,指不定是老夫人干了什么事把王爷惹恼了,这才被关起来了。
“好了老爷别担心了,有王爷在,娘不会有事的。”她面上柔声安慰,好似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龌龊。
秦臻荣叹了口气,听见这话彻底绝了打探的心思。
说的是,有大哥在呢,他有什么想法,也无能为力。这王府的日子过得正好着,他还不想惹怒大哥,万一被赶出去可怎么好。
诸人各含思量,老夫人被幽禁这事,在引起一点波澜之后,迅速平息下来。
少了老夫人,对曦光而言就是早上不用惦记着去请安了的区别,虽然她也就只去了一次,可每每想起,总觉得似乎有些不该。
现在好了,谁都不用去了。
屋中的香料早就去掉,一应无事都换成稳当软和的东西,生怕有个疏忽。
院中的花香飘进来,曦光掩口,心口顿时翻腾起来。
也不知怎的,明明发作之前,她根本没这么娇贵,可等到发作之后得知自己有孕,好似什么症状一下子就都来了。
“姑娘,怎么了?”云芝和小兰忙凑近问。
“花,”曦光喘着气,拧紧眉。
“花香闻着难受。”她强忍着恶心说。
“姑娘稍等。”小兰忙说,立即出去,找了丫鬟将院中的花草能去的都去了,只有几棵花树更是让匠人过来,立即挖了。
这般折腾了一上午,总算将院中的花草都尽去了。
屋中,云芝手脚利落的摆上了新买的果脯,曦光尝了一片,翻腾的心口稍微舒服了些。
她细细喘着气,努力把气息稳住,等到最后,蔫蔫倒在榻上,竟是一动都不想动了。
怎么就这么难受。
她上辈子也没这样啊。
曦光心中疑惑,隐约有所猜想。
想来是因为上辈子那时她心存死志,根本没注意过这些,方才会如此。
忙备了温水过来,曦光喝了一口,索性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云芝在一旁看了忧心,她也没见过别的怀孕的主子,但是曦光这样,总觉得还是太虚弱了些。
这边院中一番折腾,王府其他各处很快都收到了消息。
二房舒玉湖脸上带着掌印,正是满脸愤恨,听说了眼神一闪。
闻着香味恶心?
这个样子,怎么那么像她怀孕的时候?
心中记下了这件事,她命人接着关注。
另一边,燕灵璧匆匆赶到,见着原本雅致漂亮的院子如今东缺一块,西少一块,叫了嬷嬷去安排,忙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