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燕灵璧答应她的请求。
杨氏瞥见她的神情,不由一笑。
真是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这样的容貌却是这种脾性,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大的。
一抬眼,她就见燕灵璧也在笑,温柔疼宠。
见此,杨氏心中顿时一动,这样的神情,可不是看表侄女会有的。想起暗中那个传闻,再一看两人相似了大半的容颜,她心中一动。
搞定了这件事,杨氏也没耽搁,告退回去。
刚进家,嬷嬷上来说姑娘一直老老实实呆在院中,她便先去见了徐怀仁,说了她请托安王妃的事情。
徐怀仁动作一顿,手下的一笔大字顿时毁了。
他皱了皱眉,不急不缓的放下笔,拿起帕子擦干净手,看向杨氏应了一声。
“能请到王妃相助,是念瑶的福气,就按夫人说的做吧。”他笑着说。
看他知道了,杨氏也没有废话,点点头就走了。
“夫人。”看她干脆利索的离去,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徐怀仁叫了一声。
“老爷还有什么事?”杨氏转身,直接问,一句废话也不肯多说。
“我同意瑶儿退婚,是因为那杨振业的确不是良配,没有其他心思。”徐怀仁解释说。
杨氏面色纹丝未动,只说知道了,微微笑了笑,说,“老爷若是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看她这样,徐怀仁说不出别的话,点点头,看着她离去。
一直等出了院落,杨氏才驻足,回看了一眼。
当年谁人不说他是良配,脾气好又上进,说她以后定然会享福,可后来呢?
上进了,妾室一个接一个抬进来,庶子庶女生了好些。纵使他一直在维护她的正妻之位,从不让人冒犯,但只让她觉得好笑。
所以说,所谓良配又有什么用,男人不都是一个样。能拿捏的住的,才是最好的。
不过,既然念瑶不愿意,那便罢了。
“姨母,你可有人选?”等到杨氏走了,曦光就忍不住问。
燕灵璧一时之间上哪儿找人去,遂摇了摇头,笑着看向曦光,说,“你很关心她?”
曦光点了点头,还记得之前徐念瑶维护她的时候。
“放心,我会好好找找的。”既然曦光上心,燕灵璧也不在乎多费点心力,遂承诺般的说。
曦光就忍不住笑了,又问,“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不过是随手的事情。”燕灵璧晓得她这是看杨氏上门多想了,遂不在意的说。
“那就好。”曦光顿时松了口气。
“今日可舒服了些?”燕灵璧看着她靠着的软枕,微微蹙眉,说,“你也是粗心,都不舒服了这些时日也没发现。”
早在前些天,曦光就总觉得腰酸,那会儿她找了软枕靠着,她也没多想。
如今再想,分明是怀孕了。
曦光有些赧然,她哪儿能想到自己会怀孕。
“我也没想到。”她小声说,不期然忆起和秦枕寒的过往,面上一热。
那些个夜色里……
见着她玉面上淡淡的粉色,燕灵璧身为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样子,看来和孩子的生父不像是没感情,可怎么?
心中微动,她试探道,“我这两日看着那崔佑安不错,芝兰玉树,文采斐然,性格又温和,曦儿,你觉得他如何?”
她的目的太明显了,曦光立时反应过来,忙说,“不,不如何,姨母,你别说这些了。”
燕灵璧起身坐在曦光身侧,压低了声音,说,“可你这孩子,总要有个父亲啊。”
“姨母!”曦光起身,匆匆说,“我先回去了。”
听说南巡需要很长时间,不知道秦枕寒什么时候能到?她忍不住想。
江州总是多雨的,在度过寒冷的冬天,春日刚起,便有淅淅沥沥的小雨隔三差五的落下。
毛毛细雨飘下,湿了衣襟。
秦枕寒站在船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州,背在身后的手攥紧。
快了。
细雨落在水面,溅起点点涟漪,哗哗的水声中,大船飞速向前驶去,这一路从抚州赶到江州,原本九天的行程,被他压制到了六天。
如今,平坦的河面上,已经能隐约看到远处暗色的河边。
码头,就在那里。
“陛下,小心。”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声响起,话音刚起,秦枕寒已经侧身后退一步。
利箭擦肩而过,笃的一声深深插进甲板,箭尾的白羽还在轻颤。
秦枕寒后退中,内卫飞快的上前将他护在中间。
为首的候保放目望去,只见周围人影憧憧,十几只快船飞速过来,已经将他们的这个船围在了中间。
河面平静,但下面有黑影晃动。
他面上越发的沉凝。
这在江面上,不用那些人动手,只要凿穿了船,他们自然就没有活路。
“下水。”一声令下,十几人就翻身下了河面。
“陛下,您先进船舱避一避。”候保又说。
秦枕寒没有动,而是看向了一开始向他射箭的船只,说,“取弓箭来。”
这时候进船舱,若有个万一,他连脱身都来不及。
候保未尝不知道这些,但他更担心陛下受伤,若他进了船舱,他身死之前,绝不会让人打扰到他。
但陛下已经下了决定,就没有他质疑的地方,那边已经有人取了弓箭递来。
秦枕寒弯弓,箭矢如流星般离弦而去。
对面船上人影晃动,翻身落下了河水之中。
秦枕寒手上不停,连连将一壶箭射出,箭无虚发,几乎都射中了人影。
见此,围来的快船上的人也不由胆寒,不敢再贸然靠近。
船上人影顿了一下,接二连三下了水。
大船旁边,水面泛起阵阵涟漪,间或中,有血色浮现。
秦枕寒站在甲板上,冷静的看着这一幕幕。
钟愈抱着药箱,瑟瑟发抖的被护送过来,站在他身后。
“他是怎么买通你的?”秦枕寒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一时间没人应话,直到内卫推了钟愈一把,他方才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
“陛下,您在跟臣说?没人买通臣啊。”他小声说。
“哦?”秦枕寒竟也没追究,只是略带笑意应了一声。
正在这个时候,周围又有些船影浮现,更多的人下水,大船周围顿时更加热闹起来。
有一艘船只破水迅速靠近,最后在离船不远的地方停下,船上的人仔细看了眼秦枕寒,立即跪下,扬声说,“臣救驾来迟,忘陛下恕罪。”
“起来吧。”秦枕寒没有计较,本就是提前定好的计策,他还不至于生气,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另一边。
“王府的情形如何?”他问。
那人忙起身弯着腰说,“指挥使陆大人亲自坐镇王府,安王也已经准备妥当,想来,应该不会有事。”
秦枕寒根本放心不下,来刺杀他的人远比他预料的要少,那么,另一边曦光那里的肯定更多。
那些人的主要目标是曦光,想到这里,秦枕寒心中一沉,也没心思再看这些人的下场,开口催促,“你们留下解决这里,走,快些。”
有江州内卫的人接受,候保等人已经上了船,继续保护着秦枕寒。
闻言,已经有人去通知,船很快驶动。
船向前行,与江州内卫开来的船错身而过。
“陛下,小心。”这个时候,带着江州内卫前来的副统领嘶吼一声,可也来不及了。
寒光划破夜空,几个内卫闪身到秦枕寒身前,却也没能尽数挡住放来的暗器。
几枚钢针擦过缝隙,全数钉到了秦枕寒的肩上。
钢针小,纵使射中,也没有太深入,但没人能放心。
候保匆匆上前拔下钢针,仔细一看,顿时抽了口气,说,“陛下,有剧毒。”说着话,他翻出随身带着的一个小玉瓶。
头脑开始昏沉,胸口沉闷,秦枕寒晃了晃,险些站立不住。
一直被看在后面的钟愈这个时候才张狂大笑起来。
“这可是断魂绝命的剧毒,狗皇帝,我看你怎么死。哈哈哈哈哈哈。”
候保冷冷看他一眼,可这会儿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利落的倒出药喂进了秦枕寒的口中。
苦涩的药味从口中弥漫,其中带着微不可查的腥甜之气。
这种味道秦枕寒尝过很多次,都在曦光为他制得解毒药中,可这个怎么会有?秦枕寒昏沉中死死捏住了候保的手。
淡淡的药味被夜风吹散,钟愈的大笑戛然而止。
“是千金丸?你怎么会有千金丸?”他不可置信的说,死死看着候保手中的玉瓶。
千金丸,一丸千金,只要不是立时夺命的毒,都可以解去。
这种药因为珍贵稀少,江湖上都难得一见,他也只是幼年看过一次而已,这种药,这个狗皇帝怎么会有?
药效散开,秦枕寒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他看向候保手中的玉瓶。
是曦光制得,这种救命解毒的药他用不上,就给内卫的人安排了下去,但是——
“我看看。”顾不上叫嚣的钟愈,秦枕寒伸手。
候保不解,这药本就是陛下所赐,怎么还要再看,却也不敢耽搁,忙递了过去。
秦枕寒倒出一枚,细细嗅了嗅。
钟愈没想到瓶内竟然还有,眼睛顿时睁的更大。
的确是那股甜腥气,秦枕寒清楚记得曦光制作这些药的过程,里面绝对没有这个味道。
仔细一想,他呼吸一滞。
是血,是曦光的血。
“走,去安王府。”刚刚发现的事让秦枕寒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立刻去见到曦光。
船在刚才变故的时候停下,候保立即命人吩咐继续前行。
隔壁江州内副统领见此,咬了咬牙主动开口,说,“陛下,这个混进来的奸细如何处置?”
刚才那人刺杀完就想自杀,他没拦住暗器,却拦住了他自杀,这会儿人正趴在地上,筋骨已经尽断,想死都不能。
“关起来,等候处置。”秦枕寒这会儿没心情计较这些,说完看了眼钟愈,说,“还有他。”
钟愈终于回神,一咬牙就准备自杀,却被候保一掌拍在丹田,跟着四肢剧痛,筋骨尽断。
疼痛中,他忍不住哀嚎,可身上的疼却都比不上他的心痛,丹田被废,功力尽散,几十年的苦工化为乌有,他竟成了一个废人。
“拖下去,”候保低喝一声。
内卫手脚利落,立即就把人给拽了下去。
“陛下,您的伤先包扎一下吧。”料理完了钟愈,候保忙回身道秦枕寒面前,弯着腰担忧的说。
长针拔下,毒也解去,可肩上的伤还在。
秦枕寒低头看了眼,这点疼痛还不放在他眼中,但是——
听说曦光现在闻不得血腥味。
“好。”秦枕寒说。
安王府。
夜色深沉,曦光睡的正香,却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一悸,仿佛骤然从高楼踩空,瞬间无比清醒。她下意识翻身坐起,心口咚咚咚的一阵急跳,连着呼吸都急促无比。
“姑娘,怎么了?”小兰拿了烛火进来,看她半坐在床上,忙不迭放下蜡烛过去。
听着她急促的心跳,立即伸手去为她顺着背心,让晚进来一步的云芝倒水,递给了曦光。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喝了口温水,曦光允好呼吸,才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刚才不知为何惊了一下。”
甚至连个噩梦都算不上,就是莫名感觉自己踩空,被吓醒了。
小兰眼睛一动,若有所思。
按照行程,这会儿陛下应该快到江州了。思及外面做好的准备,她没有多说,只是软语几句,扶了曦光躺下。
“姑娘,还早呢,您接着睡吧。”云芝为曦光掖好被角,温声劝慰。
曦光点点头,她的身体自己知道,如今更是金贵,是万万糟蹋不得的。
见状,云芝放下帐幔,和小兰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帐子是颜色鲜嫩的柳青色,上面绣着曦光最喜欢的梨花,还有几只漂亮的鸟儿立在枝头。
她闭目半晌,却到底睁开了双眼。
睡不着。
曦光想要睡觉,可心中总是不安稳。
看了看眼前的帐幔,外面似乎在下雨了,雨丝落在院中,发出些许若有似无的淅淅沥沥的声音。
屋内很昏暗,她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一阵轻微的声音传来。
叮——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的响起,甚至还有些许哀嚎声,最后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
曦光心口嘭的跳了一声,连着呼吸都顿住。
“小兰,怎么了?”曦光坐起身,这样大的动静,小兰不可能不知道。
屋中烛火又亮起,小兰进来说,“姑娘,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不长眼的要来,您放心,很快就解决了。”
说是说,她心中并不乐观。
今夜来的人出乎预料的多,虽然陆成仁和安王府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她仍然有些担忧。
“不长眼的?是谁?”曦光问道,心中开始回想会是因为什么。
“奴婢不知。”
“不,你知道,告诉我。”曦光笃定的问。
她这样显然是早有准备,若说不知道外面来的人是谁,她不信。
“姑娘,”小兰无奈,说,“您的行踪泄露了。”
曦光怔住。
“是秦顺安吗?”她问,细白手指攥紧了锦被,忍不住又想起前世逃无可逃的过往。
他又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