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夜里宿在仁明殿中,与陈姝元道:“元娘,我听说白日那张贵妃来寻你了?”
陈姝元听他这语气,心讶异了瞬。他当是极其宠爱张贵妃的,怎每次听他提及,却不觉多少感情,反都是这般冷冰冰的模样。
“她宫中热了些,臣妾便做主匀了两盆冰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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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再生个妹妹
赵慎看着她,摸着她鬓发笑了笑道:“你倒是大方。”
这话叫人完全分辨不出喜怒,像是带了讽刺,可他脸上又是挂着笑的。陈姝元越发看不懂他,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费心去琢磨。
她还在晃神,男人细细密密的吻已落在她脸上,他咬着她的唇与她耳鬓厮磨。趁她还在发愣的功夫,他已动了动。
赵慎说自己年纪大了,陈姝元看他这折腾劲儿,不要五六年,这宫里皇子皇女怕要接二连三翻个倍的。
她明显心不在焉,赵慎不是傻子,他重重撞了她一下,惊得陈姝元浑身一颤。
他盯着她这眉眼染羞的娇媚样,低低笑出了声来。
“抚抚。”赵慎忽开口唤她。
这是她的乳名,幼年时家中长辈会这般唤她,听着分外亲昵,不过等她长大些,这名字就不大适合用了。
用了也要叫人笑话的,毕竟除了身份低贱的妇人,鲜少有人一辈子使这拿不上台面的名。
况到如今,天下除了赵慎,还没有人敢唤她的名字,旁人,纵然是自己生身母亲,也得规规矩矩唤声“圣人”。
她偏过头去,低“嗯”了声,心中隐隐有些抗拒,面上却半点未显出来。
赵慎摸着她小腹,道:“抚抚,我们再给昇儿他们生个妹妹罢,她长得定然像你,宫里太医不也道你身子无碍了。”
陈姝元轻笑道:“官家莫说笑,昇儿他这亲事已定下,只待明年成亲,我这便要做人祖母,到时候姑姑与侄子年纪相仿,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许是忘记,他要不了多久也要再做父亲。就是她,说来还是张贵妃肚子孩子名正言顺的母亲,那孩子出生后只能喊他生母张贵妃“姐姐”。
话说出口,她便在心中暗叹了口气。她也不知怎的,刚才那话根本未曾细想,陈姝元自嘲笑了笑。
懿悻獨家豆瓣 她与她那兄弟陈知瑞不是一母同胞,感情也不深,犯了事他处置便处置,自是应当。然而他却特意招了陈知璟进宫,其心昭昭。
陈姝元年少之时,家中藏书翻遍,也曾读过史书,知外戚之祸,乃自两汉后帝王的心腹大患,已处在如今这位置上的赵慎,当也无可避免。
正和帝果然怒了,他冷着脸抽身出来,一言不发下了床,喊卢崇贵过来伺候,卢崇贵不敢耽搁,忙小跑过来。
他望了眼内殿层层叠叠掩下的帷幔,道:“官家?”
“更衣,回福宁殿。”赵慎怒不可遏道。
卢崇贵心道这可是稀罕事,他跟在官家身边数年,也没有见官家与圣人动怒过。说句他这阉人不该说的话,官家在这宫里待圣人,就是三皇子也比不上。
只宫中毕竟是宫中,跟朝堂之上不同。
然而官家若这会儿走了,岂不是叫圣人娘娘面上无光。卢崇贵未开口,小心翼翼伺候好赵慎,又随他出了内殿。
仁明殿的宫人跪了一地,倒是赵慎自己,在外头让热风吹了片刻,额间起了汗,神智也清醒了些。
她惯来识大体,并没有说错什么,倒是自己……
赵慎站在那处脸沉下瞬,又转身往内殿走。
那边菱月正将熬好的避子药送来给陈姝元服用,她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从娘娘面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娘娘?”她忧心忡忡问了句。
陈姝元接了避子汤,道:“无妨,你令人备水罢,我要沐浴。”
她低头饮了口,还是喝不惯这味道,不着痕迹皱了眉道:“菱月,梅子呢?”
菱月一时焦急,竟忘了取来:“您等会儿,奴婢这就去拿。”
哪知刚回头走了两步,就见赵慎人站在身后,也不晓得在这处待了多久。她待要行礼,让赵慎摆了摆手,令她去做事。
陈姝元端着药碗,赵慎在床边坐下,道:“怎还这么怕苦?”
以前两人刚成亲那会儿,他就发觉,这小娘子旁的不怕,唯独这吃药,要左哄右哄才行。没想到这些年过去,她还是如此。
陈姝元抬头轻笑,像方才两人起的龃龉从未有过:“我让菱月取梅子去了。”
赵慎面露赧然,却不再提及生小娘子的事。陈姝元不等菱月过来,将药一口饮尽了,又在宫人侍奉下梳洗好,两人这才重新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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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瑞被官家撸了官职,整日赋闲在家,又不知从哪儿接了个妇人进府。
刘氏得知消息后令人敲打了番,毕竟陈知瑞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说说他几句也便作罢了。
孙氏这儿,陈知瑞领了四五个姨娘来她面前奉过茶,她已司空见惯了,好在她膝下儿女俱全,以后儿女出息,也不枉她这些年在府里伏低做小。
至于陈知瑞那儿,他令人来说了第二天要姨娘给她敬茶,她接着便是。
翌日,孙氏喝了这姓苏的姨娘奉上的茶。
回屋后,她总觉得哪处不大对,与自己身边丫鬟道:“你说我这一上午,总觉得心里有事,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你瞧那苏姨娘可有什么不妥?”
丫鬟欲言又止,道:“夫人,奴婢倒是瞧着这苏姨娘有几分眼熟。”
孙氏闻言,说道:“正是这个理儿,难怪我觉得奇怪,只就是一时想不出在哪儿见过她。”
“您看着……她可有几分像……国公夫人?”
孙氏恍然大悟,可不就是像,这苏氏眉眼间竟有几分梁称玉的影子,听说这苏氏还是勾栏院里出来的。
孙氏脸色已然变了,陈知瑞疯了不成!
梁称玉再怎么,也是他的弟妹,他惦记谁不好,要惦记她。若是叫陈知璟知道,非出事不可。
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叫兄长看上,还纳了个窑子里出来的赝品摆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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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刘五娘子
孙氏当即起身往苏姨娘的屋子里去,苏姨娘个贴身的丫鬟就守在门外,见孙氏人来,想拦又不敢拦,支支吾吾道:“夫人,老爷在里头,不大方便。”
孙氏看了眼外面艳阳高照,一脚踹过去道:“小蹄子尽浑说,坏了你家老爷名声,还不让开。”
孙氏踢开小丫鬟,推门而入,却被屋内景象惊得怔住。
那苏姨娘养在幽坊小巷里头,打小学的就是伺候人的手段,孙氏这大家闺秀出身的娘子哪里见过,浑身直颤指着衣衫不整的两人道:“这青天白日,苏姨娘这般下作,我这就叫人打发了你出去。”
苏姨娘忙躲到屏风后面,陈知瑞看着她道:“大娘不是刚喝了她的茶,怎这时候又来了,还拿这话吓唬她作甚?”
孙氏取了袖中帕子拭泪:“老爷,可不是我善妒,你看这院里姨娘,哪个我不帮你照顾得妥帖,可这苏姨娘……你纳谁进府不好,偏领了这么像的……回头那院子里知道,闹腾起来,咱可捞不到好,你还等着那边帮你说话,再叫官家用你。”
陈知瑞坐在榻上理着直裰,闻言笑了声:“大娘也觉得苏氏长得像,我在瓦舍一眼瞧见便发现。” 孙氏没想到他还有脸说。
“不枉我花了五十两银子将她给买回来。”陈知瑞摆手,“这事你莫要问了,你我都不提,我看谁主动去触霉头。谁会闹腾,谁闹腾谁没脸,这回非叫他陈知璟咽下这哑巴亏不可。”
孙氏总算回过神来:“按老爷的意思,不是对梁氏有意,才纳了孙氏回来?”
“梁氏再貌美,也不过是个成了婚的妇人,我没事惦记她作甚。”陈知瑞道,“有那姐弟两个在,这辈子怕都没我的出头之日。”
孙氏闻言吓了一跳,她平时虽也瞧不上梁称玉,想暗地里使绊子找补回来,但陈知瑞这话,可就是大不敬。
陈知璟还好,毕竟是他小辈,陈姝元可是天家的圣人娘娘,长幼有序不说,这说不准要掉脑袋的。
他们大房因这层关系,在京中也比别家风光些,要孙氏说,这事谁也怪不得,就怨陈知瑞命不好,没托生在刘氏肚子里。
孙氏兀自想道,她对她这个夫君一向瞧不上,也懒得再说,指着屏风后头道:“刚才那话,我自然不会往外说去,只你屋里这心肝儿,你还当要嘱咐,藏好了才是,莫出去惹出乱子。”
孙氏想着萱姐儿正要寻人家,刘氏那儿才应下。蘅姐儿和俊哥儿虽小,但以后还不是要指着府上。就像先前庄子上的事,纵然心里不服,面上也不能撕破了脸。
不过近来,莫说陈知瑞只是纳了个妾,便是停妻再娶陈知璟也在意不上他。
疏竹院丫鬟婆子无不如履薄冰,这院里主子闹矛盾,他们也跟在后头难办。连韩总管都挨了的国公爷的罚,就因为十数棵竹子,听说那竹子还是国公夫人砍断。
陈知璟原有意藏着掖着闹矛盾的事,然而称玉根本不领情,她自己卷着凉伞出了趟府,回府时候恰碰到陈知璟下值。
陈知璟忍不住训了她句,称玉也不管他,竟抬腿踢了他一脚,骂道:“你过好你的日子,管我作甚。”
说完人便跑了。
当时左右门子、洒扫婆子瞧得分明,这可是造孽哦,国公夫人哪里来的胆子,连国公爷都敢踹。
话传到刘氏院子,刘氏气得将茶盏都给摔了,道:“将国公爷请来。”
金嬷嬷看了看天色,劝道:“老夫人,天都黑了,许是下人乱传话,不妨明日再喊国公爷人来问问。”
“说得有鼻子有眼,一个能错,四五个人能同时眼错了不成。”刘氏执意喊人,“你看哪家娘子像她这般没规矩。”
金嬷嬷见劝不动,只得吩咐下去。
陈知璟人很快来了暮春居,他刚遇到称玉时让她打了一巴掌怒不可遏。后来这些时日,渐已习惯与她相处,她那脚踢得倒也不算疼。
国公爷连生气的想法都未起,只心想她这火气来得莫名,倒像不止是铺子的事,他哪里又招惹了她。
他道:“没有的事,您莫要多想了。”
刘氏开口:“三郎,母亲晓得你心善,知道护着她。我看她是教不好,夫为妻纲,她怎敢跟你动手,也不看看外面把咱府中笑成什么样。”
陈知璟道:“母亲前段日子还夸她来着,她却也没那么不堪,您莫要听下人乱嚼舌根。”
“你们成婚也有三月,她肚子半点动静都无。她救了你,咱家待她也不算薄,连宸哥儿都让了。便是过了官家的眼,也没有拦着绝人子嗣的道理,你看这京师,谁府中没个一两房妾室。三郎,你自小对各家典籍如数家珍,可知长者赐不敢辞的道理。好了,你回去罢,莫要在这气我。”
也不待陈知璟说话,便叫金嬷嬷把人送出去。
金嬷嬷去而复返。
刘氏坐在榻上揉心口,她忙走过去帮她顺了顺气:“您这么对国公爷说,可是有了合适的妾室人选?”
“三郎与眉娘那丫头也是有缘无分,眉娘子嗣都有了两个。前儿她舅母派人送了信来,说家里五丫头大了,带她出来走动走动,信上提及五丫头倒有几分像眉娘。”刘氏叹了口气道。
刘家大夫人膝下女儿只一个,金嬷嬷并不知什么五娘子,怕不知是哪个妾室生的,难怪要特意说带了五娘子来。
“但是国公爷那儿……”
刘氏也没把话说死,道:“到时且看看五丫头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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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鸡同鸭讲
称玉知道刘氏喊了陈知璟过去,八成没多少好话。她也不是不知道今日的事是自己冲动了,然而她瞧着男人那冷脸说教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究根结底还是自己与他不配,她才嫁来两日,就听他那乳娘暗地里嘀咕,说“可惜了表姑娘”之类的话。
倒是她阴差阳错,寻了个一等一的夫婿。
那小娘子的画能叫他藏在书房中,又不是他的长姐,除了他心上的人,称玉想不到旁的。
就是可笑自己,让他一点点温情就再次陷了进去。称玉性子爽利,从不会自欺欺人,她明白如今在她心里,无论他是周进宝还是陈知璟,自己总归都放不下。
她憋着话,也不晓得跟谁去讲。宸哥儿还小听不懂,兰香以后要嫁人,有些事不好都一股脑告诉她,免得给她以后日子添乱。
称玉趴在榻上唉声叹气,这当人媳妇,当人儿媳妇,委实不是什么好差事。
她活了两辈子,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在虞城县的时候。没有出身高门的婆婆嫂嫂,夫君也爱得紧,每天盼着的,就是能多卖出去几把伞。
但虞城县她也不敢再回去,她当时跑得急,不敢叫别人发觉,称玉个财迷,连她大伯家先前借的几两银子都没要。
屋内像蒸笼似的,称玉体虚不敢多摆冰,浑身上下只着了抹胸趴在那儿。后面一根细细的带子,什么都遮不住,连肩胛处的小痣都瞧得分明。
陈知璟人走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男人眸色一暗,只觉头皮发麻,直裰下紧了又紧,他皱着眉开口道:“怎在这儿穿成这样,一会儿丫鬟进来撞见成何体统,去床上睡罢。”
称玉眯眼打着盹儿,半睡半醒间让他给吓了一跳。
她微抬起身扭头看他,不咸不淡道:“我哪里又丢您的脸了,陈大人这般讲规矩,下回可别来拽我衣带。”
她腾身从榻上爬起,动作猛了些,急哄哄站到地,倒把自己脚给崴了。
陈知璟忙去扶她,手覆着她腰部下的位置,掌心处软嫩得不像话,男人忍不住手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