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么娘的哈,一把盐一两银子你讹谁呢。”抓着盐,胡绥绥却觉得自己是抓了一把金粉,连忙把盐放了回去,嘴里嘀嘀咕咕个不住,“用一两银子买盐防鬼,那鬼的脸皮够的上这一两银子吗?”
未嫁给裴焱之前,胡绥绥浑身上下没一分银子,吃的食物如彘食,就算跟了狐仙奶奶吃上了几顿好的,但也不知盐价几何,嫁给吃裴焱的,喝裴焱的,自然也不知盐价几何。
盐铺老板并未讹胡绥绥,这世间的盐价确实是如此昂贵,且都是被官府控着价,但胡绥绥不知道,一心心影人家老板讹她钱包。
老板听见胡绥绥是买盐防鬼,莫名被逗乐了,他拿出一条咸鱼,说:“用这个,洒了盐的干脯亦能防鬼,防完以后肚子饿了还能吃。”
咸鱼有自己前臂那么长,胡绥绥接过来放在鼻端下嗅了嗅,嗅到一股刺鼻的咸腥味道,她蹙着眉头,问:“真有用吗?价几何?”
胡绥绥衣着朴素,身上带着杂草,脚底混着泥土,老板猜她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应当方从田里回来的,心肠一热,声气怜悯地说:“世道不容易啊,姑娘是方耕种完回家吧?这鱼送你了,不值几个钱,拿去吧拿去吧,今日是中元节,姑娘家家的别出门瞎晃,快些回家。”
胡绥绥的一举一动裴焱都看在眼里,两块嘴皮子倒是锋利如刀,谁知胆子还是胆小如鼠,小到买盐来防鬼,说出去给人听只怕听者会笑掉大牙。
胡绥绥为方才自己口吐粗俗言语感到有一丝的愧疚,紧紧怀抱鱼干,对着老板连鞠三下躬表示歉意。
老板摆摆手,说:“无碍无碍,快回家吧。”
离开盐铺,胡绥绥的心提到嗓子眼了,转过街角,更没了人影,鱼干在怀也不能缓解心中的害怕,她骛行鹭伏地走,口中边颤涩地念:“绥绥夫君是裴焱是也,三火之焱是也,莫来缠绥绥是也。绥绥手中有硬邦邦的咸鱼,打下去可疼可疼。”
裴焱嘴角勾起,他一向有戏弄胡绥绥的坏心思,两足贴地无声,几个箭步上去,与她保持九尺之距。这般跟着走了几步,他学寺里念经唱经的和尚,故意压低喉咙,逗逗落落吹一声口哨,说:“小娘子为何要出门,出门扰吾过节。”
不防头身后传来一道幽幽咽咽的声音,相杂凄凄的风声逼近耳朵里,胡绥绥汗毛分明,根根竖起,她已经吓傻了,立在原地再也迈不出步子。
“别过来别过来,绥绥夫君是大名鼎鼎的裴焱!”
裴焱腔子装的好,不类本声,爪声不拉气的,胡绥绥一点没听出来这声音是裴焱的声音,吓到满身发酸,闭起了双眼,拿起咸鱼作势往后乱挥,嘴里咿咿呀呀乱叫,全无半星姑娘家的雅态。
裴焱手疾眼快,咸鱼劈面挥来,他立马蹲下身子避开,味道发腥咸鱼是一点也没打到他。胡绥绥打了一个空,反手再挥几次。
咸鱼在头顶上疾如隼鹰挥舞,发出“嗖嗖”的声音,裴焱不起身了,蹲在胡绥绥脚边继续扮鬼,轻扯她及踝的裙摆,用低抑的声音反复诈她,说:“小娘子面团团,玉润花妍的甚是可爱可怜,不如撇了你那夫君,与吾回地府成婚。”
胡绥绥一面害怕,一面掌起脾气,眼睛仍闭着不睁,肚子里吸着一口气,回:“汝是淫鬼是也,我胡绥绥与裴裴婚事克谐,敢以邪说惑绥绥淫奔!!”
“慎勿太悲也。”缱绻虽深,但胡绥绥还没对自己说过一句心悦他的话,裴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又问,“小娘子可是喜欢自家夫君?”
面色惨淡胡绥绥呜咽回道:“自是喜欢,不喜欢,难道喜欢你这只丧心无耻,天不盖地不载的淫鬼吗?你莫来迫淫我,若敢,我就、我就吞鱼自尽,到时候去阎王哪儿告你一状,让你永世不能投胎。”
胡绥绥太害怕了,胡乱骂完“淫鬼”,两股颤颤不能步,心瓣儿也颤颤不能跳动,然后就顿化成一只毛如白雪的狐狸。
见状如此,裴焱一手抓住咸鱼往袖子里塞,伸出一手接过从半空里掉落的小狐狸抱进怀里。
听到想听的话,他喜中有惭色,不再装腔子,抱着胡绥绥站起身,用回自己的声音,喊胡绥绥的名字:“绥绥。”
蓦然闻得熟悉的声音,吓得发昏章第十一的胡绥绥换出浅笑的吃喜模样,笑时热泪亦盈眶,前爪搭上裴焱的肩头,细细一看,是那小儿的可掬憨态。
胡绥绥鼻子里冲上一股酸溜溜的气,哭了好几声,而后自陈方才的可怕遭遇。
一句一句说讫,小脑袋半天里起了一个焦雷,渐渐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胡绥绥不胜勃然,张开嘴往裴焱脖子上就是肆然无忌的一口:“裴裴你个鳖蛋!何故来戏我。”
丑态都被观戏的裴焱看在眼里,可真的好伤脸皮。
“抱歉。”脖颈上潸然血出,裴焱笑着道歉,带着她打道回府。
确实他有错,错在把一个粉嫩的玉人儿吓成了惨淡的泪人儿。
胡绥绥不领情,换上另一边咬:“呜呜。绥绥要撕碎你是也,吃你血是也。”
裴焱吃疼又不在意,反觉欣然,袖手不动,脚步不顿,捏着她的后颈软肉:“绥绥方才说喜欢夫君,可是真的?”
语未终,胡绥绥变成人形,两脚不肯着地,控在裴焱腰上,裴焱忙勾住她的腰,将人抱稳了。
二人胸贴胸,挨得密不可分。
胡绥绥撇过头往地上吐了一口浓血,喉咙里干咳一声,抿着嘴否认:“呸,才不喜欢。”
胡绥绥嘴角沾着未干的鲜血,裴焱拿大拇指抹去,血干的快抹不干净,他凑过头伸出舌头舔一番带血迹的嘴角,说:“我方才已经认错了,态度诚恳着呢。难不成我也写封道歉信?以表歉意。”
提到道歉信胡绥绥觉得当初的自己也太傻了,忙岔开了话,说:“反正,绥绥将你当夫君,你却将绥绥当消闲果子,忒过分!对了,绥绥的咸鱼呢?”
裴焱眼溜着袖子,胡绥绥懂了,咸鱼在袖子里头,怒气消了大半,她叽叽咕咕一句:“喜欢你还不如喜欢一条咸鱼。”
“那往后我莱喜欢绥绥。”裴焱的舌尖从嘴角舔到唇瓣上。
胡绥绥躲避不了,腼腆心态受亲。裴焱得寸进尺,舌儿一截一截进到香口里,索取香唾。
胡绥绥满脸发烧,嘴里痒痒的,那一截腰肢频频扭动起来,表示不满,却不意蹭到了裴焱胯里鼓起的话儿。
裴焱闷哼一声,道:“亏得我能忍住,否则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非就地办了你。”
月色美,怀中人更美,美到让人想走酒字下道儿。
听言,胡绥绥嗤笑,不甘示弱回一句:“有本事吓人,有本事你就办啊。”
第49章 风云骤变情愈深1
酣畅圆情后,到了掌灯时分,裴姝累极,强忍降临的困意,给裴焱背首朗诗,最后一个字落地,撒开腿跑回自己的寝室,伏枕而睡。
裴焱和胡绥绥劈脚跟裴姝走到寝室。
裴姝那屈腿弯腰,头碰膝盖的睡姿,把不足五尺长的身子蜷缩成一尺半,裴焱看了,啧啧摇头,说:“这般睡,次日骨头颇疼。”
说着要纠正裴姝的睡姿,胡绥绥跌脚阻止,喉急道:“裴裴,姝儿是狐狸!狐狸就喜欢蜷成一团睡。”
不止是狐狸,四条腿的物儿都爱把身子蜷缩起来,想到此裴焱才作罢。
胡绥绥也是早早躺在榻上,裴焱在灯下看了一会书才上榻歇息。
胡绥绥将头枕在裴焱一只手臂上,一条腿也横架在他腹部上,自己姿势舒服,哪管裴焱被压得酸不酸。
裴焱只是躺着,两眼一眨也不眨,神魂丧失,望着干净无尘的横梁发呆。
胡绥绥耳语裴焱:“裴裴,过几日能否挈绥绥去州学看蹴鞠赛。
裴焱没有回应,眼梢见他眉头不展,两眼晦滞,胡绥绥伸一指搭在他眉心,问:“裴裴今晚有心事?”
嫩凉的手指搭上来,裴焱回神:“嗯。”淡淡地应一句,而后捉住眉心上的纤纤手指,放在温热的唇漏上。
“是什么心事?能与绥绥说一说吗?”胡绥绥挪挪身子,向裴焱挨近。一时间二人似扣了环,两具身体之间,一点缝隙不留。
“明年欲辞官,携绥绥与姝儿,远徙避世。”裴焱裴焱万虑纷然。
“为何?”胡绥绥不明白,“可是裴裴在汉州为理多年,感到疲倦了?”
“不是……”裴焱叹气,拍抚着胡绥绥的背,“今天才意识到人之命有穷期,过一日便少一日,不能再增。你们这些精怪,动不动活个几百年,岁久还能成仙,深入一想,我只能伴你与姝儿短短几年……辞官后,可多陪陪你和姝儿。”
等他到了面目支离,将入土的年纪,那时候的裴姝还是一只不能握拳透爪的狐狸,他又怎能安心闭眼。
裴焱喉头哽咽,再说不下去了。
胡绥绥是个惺惺人,一下子就听懂了话意,一颗心重重地咯噔往下坠落。
她妥粉面琢磨裴焱的话,眼眶内不知不觉中流下两行热泪。
一时间,房中响起哀泣声。
“绥绥求狐仙奶奶,让裴裴长命百岁,或者求狐仙奶奶将绥绥的命折去一半,以延裴裴之寿。”
胡绥绥右手捧心,形色仓皇下榻,裴焱唉一声,说句“人之定数难改”,而后一把扯住粉臂。
但胡绥绥正在伤心的时候,浑身是蛮力,裴焱如何也扯不住,只好跟着胡绥绥一块下榻,跣足奔至窗边。
胡绥绥推开一扇窗,双手在胸前合成十字,对月道:“狐仙奶奶,在凡间,十斤茶可易一牛,绥绥愿折一百年之寿,来易裴裴十年之寿……绥绥之寿,狐仙奶奶您则情拿去,绥绥只求能与裴裴白头到老……”
念讫,双膝一跪,对着一轮明月,伽伽地拜了几拜。
院中杳无人迹,月光洒在手上,更显得莹白如玉。
夜里风更寒冷,风甜迷迷地吹来,衣裳单薄的胡绥绥,四体五官被冻得僵僵,寒栗子有芝麻粒般大,那双胸前的手已不得呵也。
听着胡绥绥的言语,裴焱悲喜交集,心头温温的。今晚胡绥绥这一席话,抵多少口角风情,他以两手环抱她的腰来授温:“一百年换十年,太亏了些。”
胡绥绥猥身,半边身儿投进裴焱怀中,腮上的眼泪未干,莲靥与唇漏且生潮,她吸着鼻子,微作啼泣声:“裴裴,我们再生只小狐狸,有两只小狐狸,等裴裴辞官后家里还是热热闹闹的。”
生下裴姝后,胡绥绥一直未有再生只狐狸的想法,突然提起这件事,裴焱有些错愕,嗫嚅半刻,回:“等我辞官后再生。”
紧紧相拥,肢体还是冷如垂冰,裴焱腾出一手关上窗子,而后半拥着胡绥绥回到榻里。
“不如现在便辞了。”胡绥绥扬起湿哒哒的粉面,一想裴焱寿数如此短,她难过得口齿不清。
无心之话,惹得胡绥绥难过,裴焱不愿再提这件事情,换上轻快的语气回道:“那可不行,我得好好积些钱,要不日后无银可用,我又因年迈不能揾钱,绥绥与姝儿要过呼癸呼庚,曲脊于人的日子。”
提到钱,胡绥绥抹泪揉眼,二话不说,再次跳下榻,钻到榻底深出,拖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打开来一看,里头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些银子都是裴焱藏起来的银子,他常藏银子让胡绥绥去找来消闲,日积月累,今日粗粗一算,少说也积有十两。
对在裴焱处拖狗皮的胡绥绥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数毕银子,胡绥绥将银子重新包裹起来,小心翼翼推进榻底。
一切做讫,她爬上榻,四肢伪为无力勾住裴焱脖颈,言语轻轻:“绥绥也有银子,裴裴你不要害怕,绥绥答应过裴裴,以后没银子了,绥绥会去唱《莲花落》。”
娇躯压在上方,双股时翘时收,风流异常,不可触碰的地方胡绥绥都亲切地碰上了,樱唇绽开,口脂之馨久久萦绕鼻端,裴焱心旌动摇,乱念迭起,欲火慢慢上炎。
几个呼吸之后,欲火不降反而熊熊烧至尾椎骨,火如电流般窜向天灵盖去,裴焱闷哼一声,拍上胡绥绥的腰,道:“绥绥再不从我身上下来,我今晚就会脱阴而死。”
胡绥绥不听,两足交替翘起,送些口角风情:“绥绥绝不让裴裴饿肚子,有裴裴在,粗茶淡饭也香喷喷。”
不意拍到腰上的系带,裴焱顿了一会,翻身压上胡绥绥,将系带偷解开,眼见春色,精力增至百倍,胯中物凭空撑起,欲重温妙处里的热烙之美。
仓卒呈身,胡绥绥面色微红,将脸儿扭开。又不是没尝过裴焱的功夫,只羞过一会儿,胡绥绥主动出击,两腿分隔且抬起,往裴焱腰上控。
裴焱低笑不住,提枪上马,酣战解馋。
一个腰臀一塌一抬,动作粗糙,一个姿态若花瓣淹润妖娆,情投一处,二人囫囵夜不能眠,而缱绻倍胜于前,极了人世之乐。
第50章 风云突变情更深2
狐仙奶奶的耳朵不灵,常听不到她的祷告,胡绥绥只怕今次狐仙奶奶也没有听见,次日眼睛一睁开,脸不洗,齿未漱,铺纸研磨,走笔一封信。
信中这般写:
狐仙奶奶遵鉴,绥绥不悔,愿折一半寿,延夫君裴焱之寿,只为能白头相守。
绥绥拜。
写好后对叠两次,掐个好时辰,托一个婢女帮忙烧了,烧给天上的狐仙奶奶。
信烧了,胡绥绥开始担忧狐仙奶奶眼睛不好,每晚月儿在天边出现时,她会闭上眼睛,对月再祷告一遍:“请狐仙奶奶成全绥绥。”
裴焱知道以后但笑不言,笑胡绥绥太天真。
这般过了五日,第六天的时,裴焱醒来发现两只手腕上出现几道新鲜的狐狸咬痕。咬痕整齐,呈紫红色,看着可怖
“胡绥绥是什么时候咬的……”裴焱嘀咕着起身洗漱,更衣时发现肩膀上和肚子处也有咬痕,虽没有痛感,但胡绥绥莫名把他浑身咬了一个遍,裴焱不免觉得奇怪,难道是牙痒了?
耳边听见杂碎的声音,胡绥绥虽甚病,但也剔开发饧的眼,跟着裴焱起身洗漱。
见胡绥绥醒来,裴焱挽起袖子,露出腕上的咬痕,横在胡绥绥眼下,问:“绥绥为何又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