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世子追妻日常(重生)——清和未暑【完结】
时间:2022-11-09 23:20:35

  方才老太医一席话落下时,他最初自然是难以置信,如冰剑划破肌肤,是彻骨的冷意和愤怒,接着不解,担忧,心痛,黯然......各种说不明的情绪揉杂在一起,席卷而来,充斥了胸臆,若不是清词烧得神志不清,他都不确定自己面对她,会是什么反应。
  而此刻,眼前的人儿,鬓发凌乱地堆在耳旁,眉尖紧紧地蹙着,妆花缎的被子上只露出一节细白堪折的手腕,她本来就清瘦,这一病,人更是纤薄得如一片雪花,仿佛吹过一口气儿就化了去。心中那股子郁闷而又压抑的情绪便慢慢沉了下来,沉淀在晦暗不明的眸光里,沉淀成心底的悠长叹息。
  这半年来朝夕相处过大半时光的她,是他熟悉的她,也是令他倍感陌生的她。
  扪心自问,他了解自己的妻子吗?
  知宜站在角落里,如被点了穴封了印,她分明感到,世子淡漠的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这目光令她窒息,透不过气来。夫人私下用避子药一事,她为此时时不安,不是没料到世子得知,会有什么后果,然真的被揭开的这日,心里仍是无尽的恐慌,那些千百遍推敲过的借口,全都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世子虽未有雷霆之怒,然方才那一刻,他周身逐渐冰冷的气息,令她于担心自身的同时,暗暗替清词庆幸,她不敢想,若夫人清醒,世子乍一听到太医这般说,会如何对待夫人......
  如深海沉渊一般的寂静中,知微端了药进来:“熬好了。”
  见萧珩似充耳不闻,坐在榻旁怔怔不动,她忍不住道:“还请世子让开些,老太医说了,这药要趁热服下才有效用。”
  萧珩回过神,伸手接过热气腾腾的药碗:“我来。”
  “阿词,”往昔在唇齿间无限温柔的名字,如今碾过舌尖便是深深苦涩,只如今,天大的事情也得以她的平安无恙为先,再论其他。他轻轻唤着她,将女子的发丝抿在耳后,又将人揽在怀里,舀了一勺药小心翼翼地送到清词唇边。
  孰料清词的反应极为激烈,她虽烧得迷迷糊糊,却似本能地感到危险般抗拒,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萧珩一时不察,险些被她打翻了药碗,只得一手用力禁锢着她,一手先将碗放在榻旁的梅花小几上,这一瞬间,便听在他怀里挣扎的妻子哽咽着道:“别碰我,别碰我。”
  清词起初只觉身上忽冷忽热,似是风寒的症状,而后意识便慢慢沉重,如被大石牢牢压着,连指尖也不能动。这些犹可,最让她害怕的是,有高大的身形一步一步走近,他掀开帐帘,俯下身子,似要抚摸她的脸,阴影中他目光灼灼,带着志在必得的快意,她想逃离,可这帷帐之中,小小四方天地,根本无处可逃,无尽的绝望从心头升起,加之身体亦是难受根本到了极点,她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
  泪滴在萧珩的手背上,灼烫,亦似滴在他的心上,将他的心都烫出了一个洞,灼热之后便是苍凉,是空落落的痛:“阿词,你竟厌我至此吗?”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八章 
  “夫人应是做了噩梦, 方才我靠近,她也这般。”知微愣了愣,干巴巴替清词解释。
  萧珩短暂怔忡后自嘲一笑,他这是怎么了, 如何和一个病中之人计较?
  这药今日是必须要喂进去的, 清词不配合, 三人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捏着清词的下颔,也只是喂进了几匙, 反而泰半洒在了萧珩的衣衫上,洇开, 扩大成一个个圆圆的小圈圈。
  “这样不行啊。”知微小声道,她踩着脚踏, 伏在清词耳旁,一声一声唤着“夫人,夫人。”
  萧珩沉默了一瞬, 问:“还有药吗?”
  “有。”知微反应极快,答道:“夫人小时喂药常这般反复,长大了才好些,是以奴婢煎药时,习惯了多煎一份。如今灶上还热着一碗。”
  “端过来。”萧珩淡淡道。
  药送了上来, 萧珩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知微心中有浓浓疑惑, 要待问,可目光触到世子清冷的眉间, 不敢再说, 她偷偷瞄了一眼知宜, 却见知宜脸色苍白,冲她摇了摇头,两人叉手躬身,垂头退了出去。
  屋中再无他人,罗帐放下,隔开两个世界,萧珩抬手,拭净女子眼角的泪,贴着她耳廓叹了一声:“阿词,便是再怎样恼我,也先把药先用了,好不好?”
  孟清词折腾了半夜,已然脱力,但她依然紧蹙着眉,神情痛苦不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唇微动,似在喃喃说着什么,对他的话毫无知觉。
  萧珩眸光沉沉,半晌,他端起药,似下定决心般,抿了一口,随即俯下身子......
  *
  知微和知宜站在廊下,她脚尖划着地,忽然想起方才太医的一番话,她虽然懵懂,可并非不解人事,这样想着想着,有一个惊雷般的念头炸在脑中,她自言自语:“胡太医的意思是说,夫人用了避子药?”
  “夫人为何要用这等药呢?”她喃喃:“是世子命夫人用的吗?”
  “世子怎能这般做!”
  知宜虽正心烦意乱,听到知微这一番推测还是哭笑不得,眼看着她越想越歪,忍无可忍道:“别说了。”
  知微一愣,见知宜目光复杂,望着暗沉夜色,忽然道:“我问你。假使夫人有一日离开国公府,你打算怎么做?”
  “这还用说,我,我自然是……”知微话未出口;已被知宜截断,她不看知微,只是盯着眼前,声音又快又急:
  “先别答我,夫人素来不留意这些,我却知道你对某人有那么一点意思。”
  “若不然,内院外院,你为何跑得那般积极!动动嘴皮子便能吩咐小丫鬟去做的事,你何必亲身去呢。”
  知微白皙的脸庞倏地泛起一层薄红,她梗着脖子道:“那又怎样?咱们是随着姑娘来的,自然是姑娘去哪里,咱们便跟着去哪里!反正我是与姑娘怎样都不分开的,别人,”她冷哼了一声,“且莫说人家本没有那个意思,便是你好我好,又怎么能和姑娘相比。”
  “再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知宜默然半晌,语气淡淡道:“那就好,我也放心了,以后你好好照顾夫人,遇事动动脑子,不明白就多问问夫人的意思,别再躲懒了。”
  知微性子活泼,便是在孟府,老爷和夫人也多将她当成清词的玩伴,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看待,那些需要费心思打理的家务与人情往来,多是知宜承担了。
  “那是自然。”知微侧头瞥了知宜一眼,“你当我还如小时那般呢?”然却在不经意看到知宜腮边的水光时顿住,“你为何这样说?哎呀你怎么哭了?”
  知宜垂睫不语,她向来细腻敏锐,极善揣摩别人心思,世子虽素日待人温和,但身为号称可止小儿夜啼的锦衣卫指挥使,绝不是一言两语可以善与敷衍的人,若是立时发作还好一些,便如因玉佩一事起的争执,但如今日这般波澜不惊,或将是不能承受的风雷之怒。
  然论严重程度,玉佩一事远不能与此事相提并论,且于那事夫人确是问心无愧,至于此事,她想,世间没有一个男子,能接受自己的妻子,不想或不愿为自己孕育子嗣吧。
  “进来。”
  知微还要追问,忽听世子出声唤人,她忧心清词,拽着知宜立时转身进了屋,她目光扫过案上空空的药碗,又看向床上安静入睡的女子,见她脸上的红意已消退了许多,呼吸平和,不由讶异地顿住了脚步。
  因她熟知清词脾性,清醒的时候喝药还好,若是烧得迷迷糊糊时喂药,那是千难万难。
  然方才在廊下,她并未听到屋中传出任何哭闹的声音,也不知世子是如何将药喂进去的。
  屋中罗帐已挂在了金钩上,萧珩换了一身浅色衣衫,神色如常疏淡,见两人进来,他声音极轻,仿佛怕打扰了睡梦中的女子,简短道:“知微守着夫人,若有不好,立时报我。”
  他抬步走到屋门,忽然道了一句:“随我来。”
  知微莫名,知宜却知是对她说的,她安抚地握了握知微的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安澜院里,西厢房用来做了书房,这是萧珩成婚前的内书房,婚后原本应是夫妻二人共用,然萧珩在家的时间极少,且外院有独立的书房,久之这里便成了清词一人的天地。
  书房的布置很是简约明朗,不是正房里温馨细腻的风格,有满壁图书,净几明窗,榻旁有琴,案上有画,窗旁新换了幅对联,口气甚大:“?酒纵观廿?史;炉?静对?三经。”若是平日,萧珩定会置之一笑,然今日,却是没了心情。
  晨光熹微,透过琉璃窗子洒进淡淡的光线,两人都是一宿未眠,却都毫无睡意。
  萧珩这才觉出胸间痛意,知那是因伤口并未完全愈合所致,他咳了一声,扶着书案坐下,案上是一幅水墨雪景山水图,虽未画完,可已初见端倪,画的是雪晴云淡,群山壁立,折落有势,挥洒肆意,亦不是寻常女儿家的手笔。
  萧珩目光落在画上,若非心中有丘壑,必不能画得这般浑然大气,可,作画的人,真的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纤细柔弱的女子吗?
  他屈指敲了敲书案:“说吧。”
  甫一进屋,知宜便跪下了。听到萧珩的话,她磕了个头,道:“不敢隐瞒世子,此事奴婢确已知情。”
  “谁的主意?”萧珩的语气已非方才在屋中的清淡,而是森冷如冰。
  知宜又磕了个头,才道:“奴婢可以说,奴婢亦知自身罪无可恕,但奴婢有一个请求。”
  “请求您看在夫人待您真心可鉴,看在结发夫妻情分上,不要因此事责怪夫人。”
  真心可鉴?那我待你的心意呢,阿词,你怎可这般弃如敝履!
  知宜的语气平淡而镇静:“世子您心有所属,这位佳人亦是人品非凡,是以,夫人常为此惴惴不安,尤其是郡主回京后,夫人更是伤怀多日,常常夜不能寐。”
  “孟家人口简单,老爷并无妾室,夫人她自幼向往的便是如父母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以,在这样不安的情形下,她的身体并不能承担孕育子嗣的艰难。是奴婢为夫人胡乱出了主意,劝夫人不妨用着避子药,先看看情形,夫人当时心思凌乱,恍恍惚惚就应了。”
  “药是奴婢买的,也是奴婢煎的,知微心思浅,奴婢和不敢让她知道,以免漏了痕迹,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见识短,不知这避子药对夫人身体会有这般大的伤害,奴婢之罪,一死难赎,但求世子今后善待夫人。”
  书房陈设简单,地上并未如正房那般,在冬日里铺着地毯,是以跪久了,膝盖冰得毫无知觉,知宜却浑然不觉。她早就后悔了,后悔当日应了夫人的请求,稀里糊涂为她买了避子药,后悔明知夫人对今后想得太过简单,却没有劝住夫人,导致此事到了今日这般地步。世子心仪郡主又如何,郡主总不能和离再下嫁世子罢!那么,天长日久相处,世子的心,迟早会偏向夫人啊。
  况且,此药对夫人的身体造成如此大的伤害,更令她悔之莫及。
  她说完之后,萧珩良久未有回应,只手指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桌案,打破这死水一般的沉寂。
  静默良久,萧珩忽然轻声笑了笑。
  他似乎没有动怒,然而知宜却觉得空气突然凝固,如一层层乌云压下了天空,窒息得透不过气来。
  他的声音凉凉的,却已可称得上是温和,说:“倒是个忠心的丫头,只不过......”
  “本世子想问的是,今日宫中发生了何事,夫人为何用了“香梦迟”?”
  “你将你所知的,一五一十说出来,此事若再隐瞒,两罪并罚。”
  知宜呆了一呆,道:“奴婢不知,但,”听萧珩的语气极为严重,虽不知清词究竟遇到了何事,还是一五一十将自己观察到的说了出来。
  萧珩沉吟不语,半晌,缓缓道:“避子药一事,你若是国公府的丫头,如今,早就是个死了。念在夫人的份上,留你一命,可你,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了。”
  知宜深深伏首,哽咽道:“是。”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九章 
  清词是第二日的中午才退了热。
  凌晨时知微被萧珩命令回去补的觉, 可她毫无睡意,好不容易在床上熬了一个时辰,便赶着来正房这边,又听萧珩冰冰冷冷说了一番话, 如今眼睛熬得通红, 人也有些恍惚, 见她醒来,不由喜极而泣。
  清词叹了口气:“傻丫头,害怕了么?”话一出口, 自己吃了一惊,嗓音竟沙哑得不成样子,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且就这么几个字断断续续说完, 只觉胸闷气短,不停地咳嗽起来。
  她无奈,指了指迎枕, 示意知微将她扶起来。
  知微忙将迎枕靠在清词身后,扶着她倚在床边,才揉了揉眼睛,道:“那可不是,您多少年没有烧得这样厉害了, 整个人净说胡话,便是去岁落水也不是这样, 我和知......,我们都担心地不得了。”
  想起知宜知微心里一痛, 可世子的命令不能不从, 只得先瞒着夫人, 她不由结巴了一下,好在清词刚刚醒来,脑子亦转得较往日慢,闻言只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知微心中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忙侧过脸,唤道:“白露,夫人醒了,将粥端上来吧。”
  清词抿唇,见屋中并无他人,眸光暗了一暗,转瞬又若无其事地望向门口,看着白露掀开帘子进来,将托盘搁在榻旁的小几上,躬身行礼后又退了下去,不由有些疑惑:往日这些近身服侍的事,不都是知宜做的吗?
  知微似知她心中所想,一边端起粥轻轻吹着气,一边絮絮道:“您是挂心世子吧,世子昨晚就回来了,还是世子亲自去了胡老太医家,将太医请回来了。若不然,您且没有这么快退热呢。”
  “哦,世子的伤,我都盯着他按时服药呢,世子毕竟是大男人,您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您醒来之前,世子刚走,他一直在守着您,若不是外头有事,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世子了。”
  清词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知微便舀了勺粥,递到她的唇边。
  一口温热的粥润过喉咙,清词出声问:“知宜呢?”
  “她呀,”知微垂眸,匙羹轻轻搅着碗中的粥,道:“也染了风寒,若是在这里,你们俩岂不是互相传染,多早晚才能好呢,横竖不缺伺候的人,我便硬按着她,如今也在房间里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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