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氏吓住了,泪如雨落,急忙看向我爹。
我爹愣了一愣,连忙来扶祖母:「母亲,这是不是太……」
「怎么,你要为她们求情?你到底还知不知道,哪个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爹被祖母一瞪,瞬间没了底气,连连道:「不敢不敢,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儿绝不多言。」
祖母冷哼一声,转到我面前,心疼地查看我的伤口:「娇娇,你疼不疼?」
其实不疼了,但我真的好喜欢祖母心疼我的样子。
于是挤了两滴泪,可怜巴巴地点头:「疼疼。」
「哎哟,小可怜,祖母这就叫郎中来给你看。」
她擦擦我额上的泥,又道:「你吃了亏,怎么不先来找祖母,倒来找你爹呢?他又不疼你。」
我爹一下就不高兴了:「母亲您这话说的,我是她亲爹,我怎么会不疼她?」
祖母懒得与他多说,冷眼道:「还不找郎中去?」
「是。」我爹看了看祖母,委委屈屈地跑出去找郎中了。
我吸了吸鼻子,钻进了祖母怀里。
上一世我与祖母离心,和爹爹反目,很久都没有被温柔对待过了。
自这日以后,江辞月再没出来恶心过我。
我也开始有些着急了:时间过得太快,到秋后,蛮族就要冲破燕门直入京城,我必须在那之前,想法子让全家人搬走。
或者……让朝廷加强燕门的守卫。
上一世,大概就是萧泊言离开燕门后,那里防守变弱,才给了蛮族机会。
可是,萧泊言外放十年,好不容易回京,大概也不想再回燕门。
那还有谁能去呢?
头疼。
林家哥哥不知道是路上耽搁了还是怎么,迟迟未到。
半月后,我的生辰到了。
生辰嘛,自然是吃好喝好睡好。
那日我用完午膳,正躺在秋千上酣睡,照璧便跑了进来,说:「宫里来了消息,说是太子殿下要来恭贺您的生辰,叫您准备准备,迎接一下。」
我很不高兴。
狗太子来做什么?多半是皇后叫他来的,真是,扰人好觉。
「没什么好准备的,来了再说。」
我闭上眼睡下。
再醒来时,天都要黑了。
我揉揉眼睛,捶捶腰,往前厅走。
照璧慌忙迎上来:「小姐,您可算醒了,太子殿下都等了您几个时辰了,茶都喝了两壶了!」
我一愣:「那你怎么不叫我?」
「殿下不让叫,说等您自己醒。」
嗷,那就不怪我了。
我慢悠悠地走到前厅,看见萧泽,打了个呵欠:「哟,殿下来了。」
萧泽放下茶杯,面色不虞,眼里有隐忍不发的怒气:「终于醒了?江芜,你明知道孤要来,还一直睡大觉?」
我有些无语:「您又没叫我,您但凡差个人来叫我起床,我也就起来了。」
何况,我哪知道他会在这儿等我这么久呢。
萧泽闻言,更气了,脸都青了。
桌上有一个漂亮盒子,我伸手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我打开盒子看,发现是一套首饰,都是最新的式样,最好的材料,镶着红蓝宝石,很精美。
「好漂亮啊,给我的?」
我欢欢喜喜地取了一支簪子,戴在头上臭美。
萧泽闷闷不乐道:「这是母后特意给你打的一套首饰,就当作生辰礼物了。」
「原来是皇后娘娘送的,皇后娘娘真好,我还以为是殿下送我的呢。」
他看着我转圈自赏,面色缓了缓,手伸进胸口,道:「孤也给你……」
「不过我猜殿下也没工夫为我准备礼物,就算准备了,我也不想要。」
我摘下簪子,撇了撇嘴。
一抬眸,发现他的脸又黑了。
「咦?殿下,您手伸进怀里做什么?」
他瞪着我,没好气道:「痒!挠一挠!」
第7章
萧泽离开我这里,便去同我父亲说话了,他们两个同在朝做事,大约谈的都是些正事。
他前脚刚走,后脚,祖母便来寻我了。
她抓着我的手,喜上眉梢:「娇娇,林家哥哥进京了,你快去接一接他。」
我愣了愣:「叫管家去接不行吗?」
祖母嗔怪道:「那怎么行?林家与我们世代交好,需得主人家去接,才不失礼,我一把年纪走不动了,你爹爹又正忙,你去,不是正好?」
得了吧!
祖母,你这算盘打得,匈奴人都听见了!
不就是想让我趁机和林家哥哥接触吗,我又不傻。
「不去,我不去!」
我才要跑,祖母便黑了脸:「阿芜,我最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救命,我是真怕她动真格,血脉压制啊。
我期期艾艾,不愿去。
祖母厉色道:「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快点,你林家哥哥马车快进城了,你去候着。」
我拗不过,只好上了马车,去接人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道上卖油的、卖果子的、卖扇子灯笼的,挤挤攘攘,热闹非凡。
马车在其中艰难穿行着。
快要到南大门时,我忽然听见前方一阵骚乱,紧接着,一声尖利的喊叫刺破了繁华。
「抓刺客!」
周边尖叫连连,乱成了一锅粥,照璧急忙掀开车帘,道:「小姐,快出来!」
然而马受了惊,她竟被撂了下去。
我惊慌失措,死死攀住窗沿,却还是被甩得晕头转向。
五脏六腑都被晃得疼,在我以为自己要完蛋了时,忽然听见几声驯马声,马车竟缓缓停下了。
车帘突然被人掀开。
「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眼望去,萧泊言俯于我身前,如神明降世。
我差点一下哭出来。
「我……呕~」
我干呕了一把。
萧泊言扶着我,也没躲,像是不怕我吐在他身上。
缓过来后,我问他:「怎么是你?」
「我从城外回来,恰好撞见城中大乱,车马狂奔,远远看见是你的马车,便来了。」
我摇头笑笑:「看见是我的马车才出手?嗯?倘若不是我,你就不管了?」
他淡笑一下,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自然,不相干的人,我为何要管。」
我一时愕然。
也不知是他的冷漠惊到了我。
还是惊异于,在他心里,我竟是与他相干,值得出手去救的人。
那上一次在城外,我也算是误打误撞,让他为我破例了。
想到这里,我居然有一点点开心。
车帘再一次被猛地掀开,照璧惶急的声音响起:「小姐!你没事吧……九,九殿下?」
萧泊言没有封号,照璧一下子不知道该称呼,干脆叫他九殿下。
他看了一眼照璧,将我扶起,问道:「你这么晚出门,准备做什么去?」
我一愣。
他看着我,等着。
我只好支支吾吾地告诉他:「我,去接一位远房表哥。」
本来只是糊弄,没想到他却把我之前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挑眉道:「嗯?莫非,是那要和你议亲的林家哥哥?你家里人叫你来接他,想必对他很满意,很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也没有,我不愿去的,是我祖母,一定要我去不可。」
他点了点头。
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
「我陪你去。」
「啊?」
他一脸清正,说道:「眼下城南有些乱,你自己去,恐怕不安全,我陪着,不会出岔子。」
「那我怎么跟人说?」
「就说我是你的家奴。」
那多不好意思。
家奴。
感觉涩涩的。
照璧坐在了外面,马车重新出动,到了南大门等候。
我下了车,一边张望,一边怅然。
祖母一定很喜欢林家哥哥,这两世,她都想让我嫁他。
我若遂了她的意,她一定会很高兴。
何况,林家哥哥后来可成了重臣,想来想去,他都是个完美的夫婿。
只是不知怎么的,我心里乱,一点也不期待见到他。
难道,是因为萧泊言?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急忙扇扇风,祛退燥热。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南门进来了一个带着仆从的年轻郎君,身着素衣,气质干净,长得也是颇为俊俏。
看见照璧手里举着的「江」字小幡,径直朝我们走来。
一拱手,不卑不亢,拜道:「在下幽州林惊羽,请问几位,可是平安侯府上的人?」
我忙迎上前,福了福身,道:「林表哥,我是江芜,是祖母遣我来接你的。」
「原来是表妹,今晚是表妹的生辰,居然还劳烦表妹前来接应,林某实在是,受之有愧。」
林惊羽十分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没事,祖母也是也是心疼林表哥旅途劳顿,怕怠慢了你,才叫我来的,林表哥,你的马车呢?」
林惊羽一时有点窘迫:「我并无马车。」
我想起来了,林惊羽现在还是个穷书生啊,他是一路走过来的。
我也窘迫了,我就驾了一辆车出来。
祖母也没提醒我。
不过,她怎么会提醒我,她巴不得我俩同乘一车,她的算盘打得倒是很好。
我做了个请的动作:「那,那你……」
「算了,咱们走着回去吧,我出来京城,也想走一走,看一看。」
「那好。」
这个林惊羽,还是个挺随和的人。
走了两步,他尴尴尬尬地和我讲话,问了一遍照璧的名字,马夫的名字,跟他们都见过礼,最后,又问萧泊言的名字。
萧泊言神态自如,躬了躬身,道:「在下吴小江,是小姐的书童。」
「吴大哥有礼。」
林惊羽拜过萧泊言,看着他,遗憾感叹道:「我看吴大哥气度不凡,做个书童,实在是屈才了。」
萧泊言淡笑:「不屈才,能留在小姐身边,是吴某之幸。」
我听着这话,一下子,竟有点脸红心跳。
林惊羽点了点头,再不说什么。
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难不成,真要跟他一路回家里去,被祖母强行凑成一对吗?
我偷眼瞧了瞧紧跟着我的萧泊言,心里不是滋味。
可惜他现在还是罪臣,就算我愿意,江家上上下下,也不会答应的。
我真的对这个林惊羽没有感觉,也真的不愿强行跟他凑合,眼下离家越来越近,真进去了,就更难办了。
我烦得手心都湿了,正琢磨怎么委婉告诉林惊羽,不要打我的主意时。
林惊羽却忽然停了下来。
「江表妹。」
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我心一空:「怎么了?」
这一刻,我真怕他突然说,他是来求娶我的。
可是,他竟朝我拜了一拜:「江表妹,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直言。」
他咬咬牙,说:「来京之前,平安侯府已经透露了想让我求娶你的意思,可是,林惊羽自觉配不上江表妹,而且,我已有了意中人。」
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说什么?他他他,他不喜欢我!
林惊羽以为我很难过,一边向我道歉,一边表决心:「我自知对不住江表妹,可是,我也不能辜负我的意中人,她虽然家贫,又是个小哑巴,可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最好的女子,哪怕给我公主,仙女,我都不换,我此生除了她,谁都不娶!」
他爱着一个小哑巴。
他不娶我。
我怎么会怪他呢,我感激他还来不及。
我喜不自胜,朝林惊羽拜了一拜:「林表哥,你的心意我已知晓,我敬重你,也支持你,我会和祖母好好谈谈,绝不会勉强你的。」
林惊羽惊喜地看着我,道:「多谢江表妹!江表妹你善解人意,一定会觅得好郎君的!侯府我就不进去了,江表妹,就此别过!啊,对了,江表妹,生辰吉乐!」
「多谢,林表哥慢走。」
林惊羽又深拜了一下,这才带着老仆,迈着雀跃的小步伐走了。
那个小哑巴,真是好福气。
我忽地有些鼻酸,转头看着萧泊言。
他满眼堆笑。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我太晦气,搅了你的大好婚事吧?」
「哼!赔钱!」
「钱没有,赔你一点别的东西。」
他望向河道所在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轰隆隆几声巨响,巨大的烟花炸开,璀璨夺目,遮蔽了半个天空。
街道上传来一阵阵的惊呼。
萧泊言笑吟吟地看着我,眼睛里像撒了一把星星:「江芜,生辰吉乐。」
我这下是真哭了。
我抽噎着问他:「呜,你什么时候弄的?」
「在南门时,听林惊羽说今晚是你的生辰,我便偷偷叫人去准备了。」
这他妈,也太偷偷了,我一点都不知道。
「谢谢你,萧泊言。」我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
照璧吓坏了。
毕竟,一个闺阁小姐,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还是很出格的。
「小姐小姐!使不得!」她急忙把我扯下来。
烟花足足燃了一盏茶的时间,引得本来睡下了的人,都跑出来观看了。
这么大的手笔,萧泊言肯定钱都花光了。
天空熄灭后,晚风一阵,硝烟被带走。
一切归于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萧泊言轻声道:「回去吧。」
「好。」
我恋恋不舍的,正要回去。
不远处跑过一队羽林军。
我停住,问萧泊言:「南门的刺客还没抓到?」
「大概是。」
「那刺客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