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想攻略我——柠檬小打【完结】
时间:2022-11-17 19:46:04

  周寅柔柔地笑:“是我来早了。”她善于将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
  绿枝很喜欢与她说话,指着桌上茶点道:“外面天寒,您多少用些,能暖和点。”她下意识想照顾周寅,总觉得周寅很惹人怜。
  周寅温驯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瞳微张,显得发自内心的惊喜:“好喝。”
  绿枝便笑。
  二人说着话殿外又有脚步声,遥遥看去,是条瘦长的影子。
  来人踏入殿中,借着殿内明晃晃的烛火能看清那人模样。来的是公主伴读之一,身形高挑瘦长,颧骨微突,唇瓣淡色而薄,因天寒而冻得面色青白。
  周寅将茶盏放回桌上起身,轻声问好:“林女郎。”
  这位是当世名儒的女儿,林诗蕴。
  林诗蕴缓步到殿中,目光在周寅身上寸寸掠过,轻轻颔首后便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自寻了椅子坐下,显示出一种无声无息的孤傲。
  绿枝遣人送上同样茶点,不敢与之搭话,也不好再和周寅说什么。
  周寅被不冷不热地对待也不气恼,温和地重新坐下,捧着茶盏暖手。
  林诗蕴坐在与她不远不近之处,不看她,亦不动茶点,双手笼在袖中,分外冷淡。
  不多时,戚杏为首的其余三名女郎一道到了,殿中一下子有了人气,只是迟迟不见公主。
  她们作为伴读,要伴的人不在,怎好自己去读。是以人人坐在殿中稍用茶点,候着沈兰亭来。
  女郎们看样子都并不习惯早起,接二连三地掩唇打起哈欠来,打哈欠会传染。
  夜色渐渐淡去,天光由化不开的黑变为墨蓝色。天上日月同辉,乳白色的光晕包裹二者,显示出异常的柔和。
  沈兰亭姗姗来迟,满脸痛苦。她是闭着眼睛被人搀进来的,看样子已然只剩下空壳一具,没了灵魂。
  让她现在主持大局显然是做梦,她刚刚甚至哭闹着说后悔进太苑读书。哪怕日日能见着王栩,她也不愿用早起来换。
  可见在她心目中王栩是不及睡得好的。
  秦桑为迟来的公主道歉:“让女郎们久等了。”
  女孩子们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纷纷起身道:“未等多久。”虽然她们是等了些时候,但在困倦时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也算没等多久。
  彼时已是卯时三刻,距卯时中也就一刻功夫。一行人急急上了轿辇往太苑去。
  到太苑外已过了卯时中,女孩子们迟到了。
  太苑中响着琅琅书声,顿时将人睡意扫清。
  沈兰亭终于醒来,从轿辇中出来时面色凝重,显然想到什么不妙的事。她深吸口气带头向太苑中去,守门的内侍苦着脸带路,小声提点:“公主,您来迟了。”
  沈兰亭没好气:“我知道。”
  内侍压低嗓音求道:“您小声些,太苑之中不容喧哗。”
  沈兰亭唇抿成一线,看上去心情极其不佳。
  “先生严苛,您来迟了恐怕……总之您做好准备。”内侍小声提点,很向着沈兰亭。
  沈兰亭听着,最终苦起脸来,唇角耷拉,好端端的富贵花成了苦瓜,还是很可爱:“我知道了。”是她贪觉,大约还要连累旁人。
  太苑中景色雅致,可惜天未大亮,并不是赏景的好时候。
  经过几间学堂,便到了沈兰亭等人进学的春晖堂,有“报得三春晖”之意。
  春晖堂前植白木槿,堂中点灯,人影投在窗上,能看出其中站着个略佝偻的老者。
  女孩子们的心齐齐一颤,有良好教养的她们同时感到自己让一位老人久等未免太过无礼,尚未入内便无地自容起来。
  一群人忐忑地踏入门中,就听老夫子冷哼一声。
  “何不睡到日上三竿再来!”
 
 
第21章 
  女孩子们不约而同地缩缩脖子,老实地在堂中垂首站好,不敢抬头看夫子。
  沈兰亭很有担当,心虚地承担责任:“夫子,我错了,今日是我……”
  她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魏某当不得公主称一声夫子,公主心善,莫要寒碜老夫了。”
  沈兰亭被阴阳怪气,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作为晋陵公主,她鲜少被人这么怪声怪气地奚落。
  魏夫子明明气她来迟,却偏不直说,非要拐弯抹角地令她同样不快以报仇。
  沈兰亭宁愿他大发雷霆怒斥她一顿也不想被这么对待,她明明要好好认错,却被阴阳怪气地堵回。
  她站在原处沉默起来,知道自己该道歉又说不出口,生怕再被阴阳怪气。
  魏夫子却因为她的沉默而更加生气。
  眼看着二人间的气氛越来越僵,女孩子们着急上火又无计可施。她们入宫做伴读,第一日便得罪夫子,甚至大有可能无法继续做下去。
  “身为伴读未起劝诫之用,连累公主迟到,是我之过,请夫子责罚我。”
  众人一怔,循声看去,只见周寅跪得毫不含糊,令人大吃一惊。
  其他女孩子都不是笨蛋,很快反应过来,纷纷跟着周寅认错,同时在心中暗暗吃惊周寅的反应速度。
  二人一位是夫子,一位是公主。他们产生矛盾,作为第三人为哪一方说话都不妥当。而周寅聪明地将过错转移到自己身上,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女孩们越想越觉得周寅这一招太妙,一下子对她大为改观。
  太苑中几乎头一次响起一片片女孩子们的说话声。
  沈兰亭听有人为自己帮腔顿时生出一股豪气,跟着要跪:“是我贪睡,连累大家来迟,夫子要罚就罚我!”
  魏夫子过去教的都是男弟子,首次面对一群女孩,大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无从下手感。他胡须直跳,感受到被法不责众的裹挟。
  罚一人是杀鸡儆猴,一群人反倒不好罚。
  他本是气沈兰亭不尊师重道,想小惩大戒一番让她不敢再来迟,也好端正学习态度。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只说了一句,公主便委屈得说不出话。他头一次教女孩,显然对女孩的想法了解不足,导致错误的应对方式。
  女孩子可以阴阳怪气你,但你不可以阴阳怪气她们。
  魏夫子在沈兰亭沉默后着实无计可施,他总不能真不做晋陵公主的夫子,晋陵公主到底是皇上特许入太苑。然而他也有脾气,分明是公主来迟,总不能让他为自己的阴阳怪气道歉。
  好在有人递了台阶。
  魏夫子不由去看那个最先下跪的女孩,只见她乖巧地跪在那里,像是一切不是她起的头。
  她似乎感受到夫子的视线,将头埋得更低,哪怕这样并不能看清她的神色,却也让人感受到她的驯服与恭顺。
  “见过争先恐后讨赏的,求着人罚倒是少见。”魏夫子冷哼,一时之间难改阴阳怪气,“既如此便通通领罚!今日无课,尔等将《大学》抄够百遍再回!”
  他虽给出惩罚,却也没再追究来迟之事,更没再说什么不敢当夫子之类的话,算是将此事揭过,给双方一个面子。
  女孩子们老老实实答应下来,各捡了座位坐下。
  助教送纸笔来供她们抄录誊写,魏夫子便倒在躺椅中抱着茶盏监督她们。
  春晖堂中只有纸笔的沙沙声。
  太苑之中不止有春晖堂。
  太子、崔骜与三皇子年纪相仿,三人皆拜在太苑院长门下,在春晖堂东面的春光堂进学。
  一入太苑,便要从卯时中学到申时,午时留有半个时辰给师生用膳。
  午时的半个时辰是学子们难得的放松时刻,宫人们送饭过来,用饭也不得离开太苑。因着不是正规吃饭的地方,食不言的规矩也就没有十分严格,用饭时或饭后他们偶尔会说上两句话。
  这里所说的两句话并不是泛指,春光堂中一日下来可能真的只有两句闲聊。
  堂中学子共五人,除去太子、崔骜以及三皇子沈兰息外还有两名伴读。两名伴读中一名是三皇子沈兰息的伴读王栩,另一名则是王栩的兄长,同时也是太子伴读,王雎。
  太子用膳时都不忘看书,根本无暇说话。崔骜则是脾气怪异,压根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沈兰息对谁都不冷不热。而王栩虽然活泼但在沉默的大环境下便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至于王雎,根本像一座冰山。
  然而今日春光堂中难得热闹。
  崔骜坐在避光的角落忽然开口:“晋陵今日来太苑?”他面前一应菜色分毫未动,看样子没什么胃口。
  正用膳的众人执箸的手一顿,一下子无人应他。
  倒是王栩摸摸鼻子,若无其事道:“是在今日。”
  崔骜起身,向外走去。
  一面向口中送菜一面读书的太子被身边经过的黑影吓了一跳,难得从书中世界回神,惊讶发问:“他这是去哪?”
  之所以不直接问崔骜他要去哪,是因为问了他也不会理人。他仿佛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平日里总有一些奇怪举动。
  太子右侧的王雎慢条斯理地用饭,眼睫未抬,只是摇头,算作回答。
  还是王栩解答:“他可能去晋陵那里,我也去瞧瞧。”
  他说着放下筷子,不忘叫沈兰息一起:“阿息,你也去么?”
  沈兰息思索一瞬,很快答道:“不。”
  王栩凑到他身边:“崔骜和晋陵向来不对付,谁知道他去做什么?阿息,不若与我同去?”
  沈兰息看他一眼,忽然不知想到什么,没再度拒绝他:“好。”
  二人跟着出了春光堂。
  太子摇摇头,似乎还没弄明白堂中怎么只剩下他与王雎二人。索性他也并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继续一边用饭一边看起书来。
  而看似对一切并不感兴趣的王雎却在此刻缓缓抬起头向门外看去,半晌才收回目光。他沉沉的眼中浮现起思索之色,倒也没了继续动筷子的兴致。
 
 
第22章 
  春晖堂中,女孩子们总算能趁着用午膳的半个时辰好好歇息一番。抄写了一上午《大学》,此时人人手臂酸痛,几乎拿不起筷子。
  有了早上一同扛下罪责的交情,众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不少。
  沈兰亭趴在桌上不肯起来用饭,头却对着周寅:“周寅,早上多亏你聪明,多谢你。还有大家为我说话,谢谢你们。”
  天光云影从窗外落进来,桌案地面上是堂外白木槿的剪影。
  周寅在靠窗的位置,平静地跪坐在桌前用饭,闻言吓了一大跳,顿时很惶恐道:“我并不聪明,早晨只是说出肺腑之言。今日我来的最早却未想过叫您起来,未起个好头,才让后来的女郎们根本没往这方面想。您来迟有我一份儿责任。”
  她很紧张地放下筷子,双手交握在腹前,脸上写满愧疚,让人无法怀疑她的真诚。
  包括沈兰亭在内,女孩子们或颤颤用筷或揉手臂,皆是一呆。
  经过早晨之事,女孩们对周寅大大改观,以为她是个深藏不露的,平日软弱沉默是在扮猪吃老虎。谁知她们以为的机敏和应变根本就是她发自内心的真挚感想。
  她们不敢相信妙计竟是如此诞生,未免太过离谱。然而周寅的模样实在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她,她的神情是那样真实,语气是那样自然,她就该是这样一个爱将罪责归结到自己头上的人。
  比起相信她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她们更相信她是误打误撞罢了。
  沈兰亭信得最快,比起其他女孩儿,她与周寅接触时间更长,完全了解周寅的性格。她想了想,还是很诚恳说:“但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大忙……”
  周寅依旧显得不安,似乎很不习惯被人夸奖,局促道:“若不是我,公主也不会迟到……”竟然彻底怪罪起自己。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自责实在让人扫兴,整座春晖堂都是她的致歉声。
  女孩子们被她的歉意冲昏了头,满脑子都是她的自责,十分头昏脑胀。她们彻底相信她是无意为之,只求她快快闭嘴不要再念叨下去。
  还是沈兰亭抓住机会及时截断她话:“过两日我请你们到一颗珠用饭,咱们也是同甘共苦过的人了!不过今日不成,我抄书抄得右手都抬不起来了。”
  春晖堂中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女孩子们纷纷附和。
  “我也是,从没抄过这么久的书。”说话的是戚杏,与昨日仪态万千不同,今日看上去好亲近许多,大约是一起受过的缘故。
  “我才抄了五十六遍,离百遍还有……”这位是吏部尚书的女儿许清如,说话很有趣,明明是要炫耀自己抄得快,偏要用自谦的语气。
  “还有四十四遍!”坐在周寅左侧的女孩从腰间摸出一只小巧的金算盘,手指一拨便得出答案。她是光禄大夫的小女儿谈漪漪,肉鼻子,看上去很有福气。
  周寅很配合地露出惊讶且艳羡的神色:“好厉害,我才抄了二十来遍。”她看上去是真心叹服,一双眼亮晶晶的像有星星。
  许清如眉目舒展,很满意周寅的反应:“这没什么。”她明明很开心有人夸她。
  只有林诗蕴默不作声,两耳不闻窗外事似的依旧在抄写,饭食丝毫未动。
  周寅注意到,轻声问她:“林女郎,你不用些东西再写么?饭放冷了吃对身子不好。”她很有礼貌,叫人没来由地见之心折。
  林诗蕴笔尖一顿,洇出一团墨迹。她将纸团做一团丢在桌下,冷冷道:“不了。”
  周寅乖巧地轻应一声,被冷待也不生气。
  她这样好性子,反倒叫旁人看不过眼:“林女郎下劲儿抄书才无暇理会咱们,她可是要攥着劲儿一鸣惊人的,也不知道这样努力抄了多少遍呢?”许清如虽只与魏夫子相处一上午,甚至没有产生任何交流,却学到了他的阴阳怪气。
  林诗蕴将她的话当耳旁风,理都不理。
  谈漪漪出来打圆场:“我也才抄了三十五遍,离一百遍还早着呢。到时候抄不完,夫子会不会要我们抄完才能走?那我要抄到夜里了。”
  沈兰亭越听越觉得那老夫子很有可能会让他们抄完再走,一下子从桌上爬起来:“快写快写,哎,我真后悔求父皇来太苑念书,还要连累你们与我一起受过。”
  她唉声叹气,发自肺腑地后悔自己为了王栩来太苑读书。如今她连王栩都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还要留堂抄书,实在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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