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说她有什么感受,那是一点也没有的。
“是我的错,阿寅。”鹿鸣反而连连向她道歉,“我时时刻刻都记着的,半点不敢忘记,我会为你做一切,都是我欠你的。”他痛苦万分却还要将她放在第一处安慰。
周寅又恢复成平日那样温柔善良的样子,不断摇头:“我刚刚只是失控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怎么忍心看你难受,我没关系的,你一定要快快忘记好吗?”
她出尔反尔,将人折腾来折腾去。
作者有话说:
剧情里挖的坑后面都会填的,比如虎虎的过去,她为什么知道一切,她一些能力来源,与鹿鸣的经历,鹿鸣的身份,还有她父母的死因,以及来京城的攻略者们等等。(终于可以叫虎虎了,没写到鹿鸣和虎虎认识都不好剧透,周寅这个名字来源其实就是因为今年是虎年。
第65章
一夜平静如水, 谢琛甚至为周寅打点好谢夫人那边不让她起疑,实在是个顶好的人。
周寅如往常一样在谢府醒来,连醒来的时辰也与平时一般, 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妙华同样像是忘记昨夜发生的事, 唤人打水伺候女郎梳洗。便是院子里两个伺候的婆子也未表示出任何异样, 仿佛周寅本就该在自己房中醒来。
随意梳洗罢,又用了府上厨房送来的早食, 周寅到书桌前先为桌上的酥油灯添新油, 好让它们保持不灭。
鹿鸣来为家中瞧病以后, 老夫人便不必她再日日上午去伺候喂药。
她将油勺放回油桶,站在桌前欣赏了会儿一粒粒跳动的烛火,才不紧不慢地拉开椅子坐好, 开始习字。
未添新灯,倒不是她多怜惜谢琛,因他还有些价值。
她蘸墨而书, 在纸上写下“夺舍”二字,不是平日规整的馆阁体, 但瞧起来也让人有些眼熟。
周寅想表兄或谢三总该有些不同于旁人的本事,毕竟隔着数千年,继承前人经验, 虽然他们看上去都蠢极了。
她想学些新东西。如果真的只有骗女人的本事, 她也不介意多添两盏新灯。
周寅大笔一挥, 将刚写下的两个字涂黑,从架子上抽书下来, 正好是谢琛往昔借她的几本之一。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平和翻书, 书上有谢琛的评注, 字迹与她方才写下的“夺舍”二字一模一样。
今日果然是好天气, 隐隐有春发之势,窗外麻雀啁啾。
从谢琛的文字可以看出他确实是一个没什么思想的人,周寅还能很有兴致地看,因她喜欢从一个人的字迹还有所写内容来读那人的心。
府上尚在祥和之中,周寅边看边等。
买药小厮看了时辰确定谢大人已去上朝,这才主动从怀中拿出信笺向谢夫人那里去,根本未按照谢琛说的做。
他向外掏信笺时依稀可见他怀中还有另一封信。
小厮脚步飞快,慌慌张张地去,到谢夫人院外连话都说不清,只含含糊糊地哭着道:“郎君……郎君……”
婆子们急得要命,问他:“郎君怎么了?”
小厮哭道:“郎君不见了!”看上去没用极了。
婆子们一时间还不太明白“郎君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郎君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呢?
“夫人!”小厮又道。
众人如梦初醒,闻事情与郎君有关,全然不敢耽误,带他进去见夫人。
谢夫人有孕在身,比起平日要嗜睡不少,此时正用早食。她在房中已经听见外面吵嚷,待人入内,自是一眼认出这是在谢琛身边伺候的。
见这小厮满脸眼泪,谢夫人持箸的手一顿,将筷子割下问:“可是琛儿出什么事了?”
小厮跪地哭道:“夫人,郎君昨夜还好好回来了,今儿早上我起迟了跟往常一样进去伺候郎君,谁知道郎君不见了,床上被褥整齐,只留下一封信。”
谢夫人心口一闷,猛喘两口气,吓得婆子们上来又是给她拍背又是给她顺气。
谢夫人缓过劲儿来:“将信给我。”
小厮将信呈上,谢夫人将信封翻来覆去看都未曾看出什么异样,于是打开信封展信而阅。
“混账!”谢夫人看完信后胸口剧烈起伏,恨恨地一拍桌,难得失了风度。她急怒攻心眼前发黑,向后仰去,婆子们手忙脚乱将人扶住。
“去,去请鹿神医来!”谢夫人的贴身婆子理智尚在,忙吩咐人去找鹿鸣。无论大郎君如何了,她们伺候夫人的,自当以夫人身体为先。
谢夫人被人扶到床上躺下,手犹握着信纸颤抖,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房中一片寂静,众人不知郎君是做了什么,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零星有几句小声的“夫人息怒”,很快被安静所吞噬。
“去请老爷回来。”谢夫人再开口时喉咙干涩,嗓音都变了。
众人不敢耽搁,知是出了什么大事,忙去请老爷回来。
……
“女郎,您看了好一会儿书,该让眼睛歇一歇了。”妙华提铜壶进来到圆桌前停下,取了干净杯子倾铜壶倒了满满一杯热气腾腾地牛乳茶送到周寅跟前。
“谢谢。”周寅乖巧道谢,当真将书放下揉揉眼睛,瞧起来难得娇憨。
“女郎眼睛不舒服可以开窗看看外面的树。”妙华一面为她整理书桌一面道。
“好。”她像是不会拒绝一样,慢慢悠悠地从桌前起身,到窗前站定伸手推窗,惊起窗檐上驻足的麻雀,一阵叽叽喳喳。
妙华被吵得嘴角抽抽,担心周寅同样被吵,便道:“女郎若是嫌吵,我一会儿叫几个小厮来将这些鸟赶走。”
周寅摇摇头,莞尔一笑:“慧能大师大师曾道:‘‘不是风动,不是帆动,仁者心动。’虽闻雀声,但我心中无物,便不觉得它吵闹。”
妙华听得发懵,晕乎乎道:“女郎慈悲。”她虽听不太明白,但想女郎应当是太过善良,不肯伤它们性命。
周寅笑笑,不置一词,盯住一群在地上啄食的麻雀,目光森冷。
鸟雀向来敏感,被她瞧了一会儿像感知到危险般扑棱棱地四散飞走。
“欸?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妙华还以为是自己按女郎说的心静下来才听不到鸟雀声,细听之下才发现是鸟真的不叫了!
“飞走了。”周寅悠悠道。
妙华挠挠头,一派认真道:“该不是它们听到我说的话被吓跑了吧!”
周寅轻笑:“虽说万物有灵,但你们离得那么远,它们应当是没听到的。”
她根本不认同万物有灵,畜生就是畜生,怎么会和人一样呢?
凭窗而立,周寅正好见着大门被叫开,门外依稀是谢家三姐妹。
婆子正要进来通传,就见周寅遥遥站在窗前对她笑着点头,当即又堆了笑转身请三位女郎进来。
谢荇三人不像平常有说有笑地进来,瞧上去都很是凝重。
周寅本含笑看着她们,大约是察觉到出了什么事,敛去笑意,忧心忡忡地从内室出去与她们会和。
她到门前时三人也正好到门前,谢苗当即扑入周寅怀中:“表姐!”
周寅爱怜地接住她,被她扑过来的惯性带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谢荷看得皱眉,拎住谢苗后脖子把人拽出来:“她比宝贝还要娇气脆弱,你把她扑摔了怎么办?毛病!”
谢苗不好意思地皱皱鼻子,被拎出来,唉声叹气起来。
“是出了什么事吗?”周寅怯怯问道,像很会察言观色的样子。
谢荇看看房外的婆子,转身将门关好,才轻声道:“阿寅,哥哥不见了。”
周寅不可思议:“表兄?”
三姐妹齐齐点头,谢苗补充:“还是我偷听来的。早上我去母亲院子里想蹭她一顿饭吃,就没让婆子们通传直接进去了,结果就听见表哥的小厮同母亲哭诉表哥不见了,还留下一封信。母亲斥了一句还病倒了,我看没太大事也怕给人添乱,就先从母亲那出来,然后就来告诉你们了。”
谢荷冷笑:“熊心豹子胆。”
谢苗赞成:“我也觉得,大哥哥胆子也太大了。”
谢荷瞪她:“我说的是你。”
谢苗:“哎!”
周寅惶然,在大事面前总是没有主见,像下意识那样抬起眼很无助地问:“该怎么办?”
谢荷见她这副没有主心骨的样子也讨厌不起来,嘴巴撇撇:“何须你来想办法?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来顶。只是提前告诉你一声,你胆子米粒大小,万一陡然知道吓晕过去,不是罪过?”
周寅便显得惭愧极了,却还很真诚地同她道谢:“二表姐,你真体贴。”仿佛只能听到好话,眼里也只见美好事物,回应的也只有美好。
谢荷脸上一烧,没见过这样傻的人,将头扭在一旁不去看周寅。她想想些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又想到糟心的亲哥,脸顿时黑了下来。
谢荇叹息:“也不知大哥哥是遇到什么难处,离开家说也不说一声。有什么事家里人可以帮他想办法,他怎么就这么走了,一点也不顾着母亲的身体。”
她说到最后是有些埋怨的,兄长明明知道母亲有孕身体最为脆弱,却还要用这种最令人担心、最伤害人的方式离开家,叫人不得不感到心寒。
谢荷的喜恶爱恨更为直接:“尚不知他那信里写了什么。谢苗!”
谢苗被点名,脆生生地应:“在这儿呢。”她虽然苦恼,却也不是十分苦恼,因还不大理解“兄长不见了”究竟是件什么样的事。她还以为谢琛暂时走了但总能回来的,要么家里人也总能找得到他。她只是见大家忧愁,便很有义气地陪大家一起忧愁。
“问你,你说母亲是看到了大哥哥的信才气坏的,是真是假?”谢荷伸手轻轻扯扯谢苗的发包问。
“问就问,别动手动脚。”谢苗很爱护自己的头发,瞪二姐姐一眼,“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她一本正经地学话:“母亲当时看了信后气得手都在抖,骂了一句‘混账’。”
谢荷下意识看向周寅,只见她脸色变得更白,立刻打断谢苗:“好了好了,不用学这个。”她觉得谢苗实在有些搞笑的蠢,连“混账”这两个字都原汁原味学来,大概上辈子是被贬下凡的天蓬元帅。
谢荇道:“那应当是大哥哥留的信实在气人。”
谢苗却有不同见地:“大姐姐怎么知道那是大哥哥留的信?万一是绑匪绑了大哥哥留下的信呢?”
三人齐齐吃惊地看谢苗一眼,对她的思维方式感到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说:
周虎:我怎么不知道我用绑匪口吻写的信?
第66章
谢荷睨谢苗一眼:“哪个有这样大本事的绑匪还来咱们家绑人?不去绑个更值钱的?”也是敢说。
偏偏谢苗真被说服, 很叹服地点头:“也是,我家没钱。”她人小鬼大,故意想逗乐大家, 语气抑扬顿挫。
谢荇听得哭笑不得, 兄长不知所踪的忐忑一下子淡去不少。但因是长姐, 她仍要忧心家中,是以脸上尚带忧色。她一直没听见周寅说话, 不由看向她。
只见她一双明眸中满是惊惶, 惹人怜爱。
谢荇瞧瞧握住她手拍拍, 以表安慰。
周寅苍白着脸抬头,感激地看她一眼,惊惶少了一些。
四人在周寅房中说了会儿话, 谢夫人那里便来信了,要四人一起到正堂去。来传话的婆子神色沉重,看来情况不大好。
谢荷还在追查事情真相, 拦着婆子问:“大哥哥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绑走的?”
婆子一惊,忙看门外, 确定没叫其他人听见才稍稍松口气,压低声音道:“女郎是从何处知道此事的?这事并不光彩,您千万不要往外说。”
“怎么还不光彩?”谢荷感到有些奇怪。她以为兄长是遇事不顺才离家出走散散心, 怎么有人不至于到不光彩的地步。
“哎!我不好说, 总之女郎们还是先到夫人那去吧。”婆子语言含糊, 遮遮掩掩。
周寅看样子一直有话要问,这会儿终于捡着空档, 和和气气地开口:“舅母身体如何?”
婆子欣慰地看她一眼, 点点头道:“鹿神医来得及时, 并没有什么大碍。”
众人这才放下心, 随婆子往前头去。
比起一开始院中一片混乱,谢夫人房中如今井然有序许多,各人回归各人的位置运作起来。
她靠坐在床上戴了抹额防止邪风入侵,面如金纸,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鹿鸣神情冷淡地坐在桌前写方子,未有任何困顿神色,口中平平淡淡道:“夫人若还顾惜身子,忌劳心费力,忌大喜大悲。再有下回,孩子没了是其次,夫人身体亏空难补,最后受罪的是自己。”他实话实说,便显得很不留情面,但也更能让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谢夫人自是生畏,却又苦笑:“这世上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生畏之余她又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偏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
鹿鸣笔锋不滞,行云流水:“若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还能做谁的主?”
谢夫人被他刺得一顿,不知说什么好,却隐有所悟,于是虚心请教:“可心不由己,若逢大事我无法控制喜怒,又该如何?”
鹿鸣搁下手中笔,摇摇头道:“若夫人有意识控制喜怒,哪怕逢大事也会潜意识平和心境,并不会大喜大悲。夫人若不自信,平日多念佛经,亦有作用。”
谢夫人有些出神,直到他说出“佛经”二字她才终于弄清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鹿神医与阿寅的想法竟有些相似,比起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都更重视她个人。
“夫人,新药煎制过程复杂,我从旁看着煎一次药。”鹿鸣语声泠泠,不容置疑。
“麻烦你了。”尽管鹿鸣年轻,谢夫人不知为何有些怕他,对他尊重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