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身上床,将人搂到了怀里:“怪我……太累了,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没有跟你说清楚。我来的时候听清越说过了,这疫症之所以之前死了人,那是因为发现的太晚,病拖的久了。再加上郎中们一开始没找对方向,这才导致不治的。但你不一样,你才感染,清越那边已经派人研制出了药方,只要按时服药,就会没事了。只是这生病的过程可能会痛一些,这没什么,我陪着你,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原来你知道……”阿策埋在她的胸口,闷闷的道。“谈神医骗你的,我这是老毛病犯了,只是来这里匆忙,忘记带糖了……”
温折玉一听,就知道他这是想岔了。
“想什么呢?就算会死人我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你可是我的人。”温折玉把人从怀里抱出来,捏了捏他的鼻子。
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小白莲这头晕的毛病,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给他调理调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阿策的心又开始无规律的砰砰乱跳了。
温折玉也被他的心跳声吓了一跳,她是练武之人,本来听力就被旁人胜上三分。这心跳声落到她的耳朵里,便显得异常清晰。
“你……”温折玉恍然大悟,将人往怀里使劲贴了贴:“有没有觉得喘不上气……”
“嗯……”
“你觉得我好看吗?”
“玉姐姐英姿飒耍,姿容俱佳。”
“咳咳,这个是事实,不能算。这样……”温折玉手揽在他背后,一寸一寸的往下,路过腰腹的曲线,挪了下去,轻轻捏了下。
阿策呼吸一窒,像只受了惊的猫儿般瞪大了眼睛。
温折玉笑得坏坏的,在他耳边小声地道:“心跳的更快了……宝贝啊,你这个病,只有我能治。”
“怎……怎么治?”阿策结结巴巴的看着她。
“特殊的心疾,需要特殊的方法。交给我就行。”
温折玉的手从他的腰后转到了前面。
阿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玉姐姐……你……不困了么……”
“不困了。治病要紧,来,闭上眼睛……”
第二日,阿策的病没有被治好,反而有愈加严重的趋势,别说心跳加速了,连看人都不敢看了。
……
这场疫症因为牵连的范围不大,再加上沈清越在水灾之后立刻采取了措施,所以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温折玉回来之后,忙碌了两三个月,便慢慢的接近了尾声。
除了一开始瞒而不报死了一波人,研制出药方之后,就几乎没有伤亡了。
期间京中那边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几封密信。
一是关于私盐,据说户部尚书派人蹲守在京都渡口查获了一批不知从何处来的私盐,可惜,只拿了工部尚书家的那个心腹抵了罪,然后便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二来是关于月家的事,探子打听了几个月,也没探出她寻温折玉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但冀北王府与月家的关系已经如履薄冰,女皇起复了月池延为太女之师,很是看重。冀北王替温折玉背了锅,不敢招惹月家,行事收敛了许多。同时一直派人在寻找温折玉的下落。
温折玉大呼冤枉,这都什么事啊,任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月家。
至于她撩拨过的男子,那可太多了。可那探子明明说了,月扶摇已有夫郎,她那夫郎是小户人家的,家族名声不显,温折玉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他。
不过……让冀北王替她背锅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思及至此,温折玉突然就不想归京了。
若是在这乡野之地,跟小白莲做一对平凡夫妻,似乎也不错。
当她拿着这个想法,说与沈清越听的时候,立刻就被人鄙夷了:“上次你还说过,朱家的小公子温婉柔顺,适合娶做夫郎,小心呵护来着。”
“那不一样……”温折玉道。
“陈家大公子蕙质兰心,宜做正夫……”
“浮生若梦阁的绯色公子妩媚多情,可为小侍……”
温折玉被拆台拆的变了脸:“沈清越你够了。”
“但你一个都没娶。”沈清越摊了摊手。
“那是因为在京城,我们家那个情况的,就是个虎狼窝,谁去都会被啃的渣都不剩。”
“难不成你真要在清溪县过一辈子?将冀北王的位置拱手相让给你那不知道哪里来的继妹?让三皇女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上孤军奋战?让骠骑将军在没有任何后援的边关奋勇杀敌?此次来你陪我来这里,我以为你是在为进朝堂做准备,没想到,你还真是打着逍遥人间的主意来的……”
温折玉被沈清越劈头盖脸的一顿话砸的心灰意冷:“我当然是要争的……”
她的语气低沉,缓缓的道:“只是想想而已,我怎么可能不回京城。”
“唉……”沈清越叹了口气:“温婉柔顺也好,善解人意也罢。你喜欢的至始至终都是同一类人,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真的喜欢他们吗?还是想在他们身上,寻找……谁的影子。”
“我……”
“那朵小白莲,跟他太像了,不是吗?”沈清越第一次就这这种事跟温折玉语重心长的说话:“折玉,你找的是夫郎,不是……总之,你要好好想想,陪伴你一生的,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人。阿策他出身于那种地方,是不可能进你们家门的,便是进了,一个小侍,你能时时刻刻的护着?他心思敏感,早晚被后院的腌臜事磋磨死,何苦呢?”
“我知道……我从未想过带他入京。而且我一日不坐上当家人的位置,就绝不会娶夫……那龙潭虎穴,我一个人浸着,就够了……”
温折玉是一时兴起才有的想法,如今被沈清越一顿输出,已经彻底的清醒过来了。
“唉……人活着,真他爹的没意思。”
温折玉端起桌前的酒杯,倒了满满的一杯,灌进了嘴里。
他们如今正在清溪县最大的酒楼,观海楼里吃饭,殊不知门外一个小二打扮的人,已经悄悄的贴在了门边上。
他本来是想探听一下两个人的进展如何,结果因为到的晚,只听到了后半部分。
“那朵小白莲,跟他太像了,不是吗?”
阿策的眸子冷光炸裂,又暗又深。
跟谁呢,沈窈……
我这是……被当做谁的替身呢。
他的心,一点儿一点儿的冷了下去。
昨日里温折玉给他买来,放在衣襟荷包里的糖,让他生生地用指腹碾碎了。
“咚咚……”阿策端着酒坛敲了敲门。
“大人,我来添酒。”
“进来吧。”两个人头也没抬,只是互相问了句:“你又点酒了?”
阿策眸光一闪,抱着酒坛子朝着温折玉的头顶砸了下去。
幸而她们互相问完,就已经觉得不对。温折玉直觉风声突袭,一掌将桌子拍开,脚尖点地避了过去。
酒坛子砸在地上,酒水四溅,醇厚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温折玉与这乔装打扮的小二一交手,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鸩羽……”
莫不是他已经查到了自己的身份,灭口来了。
温折玉暗道不好,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将她的信息透露给京都那边,为了保险起见,立刻对沈清越厉喝一句:“清越,拿下他。”
阿策的武功本就与温折玉旗鼓相当,一见没有偷袭成功,更是用了浑身的解数,招招往温折玉的身上扑,一副不管不顾恨不得同归于尽的架势。沈清越被他虚晃几招,退出战场,趁着他与温折玉交缠在一起的空档,一脚踢飞了地上的酒坛子碎片。
阿策闷哼一声,退到窗边,咬牙把穿进腰窝的碎片给拔了出来,扔到了温折玉的脚下。
“给我等着……”说完翻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追……”温折玉紧跟其后。
阿策落下的时候没有直直落下,反而踏着楼下的屋檐又越到了另外一座房子的顶上。几个跳跃,瞬间不见了踪影。
温折玉翩然落地,遥遥的看着他逃走的身影,握紧了拳头。
居然让他跑了……
“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四章
阿策脚下飞掠, 一路疾行,跃入了他跟温折玉所住的小院里。他落下的位置正在花丛的一侧,繁花似锦, 恰好掩住了他的身形。
阿策仰着脖颈, 后脑抵在墙壁, 痛苦的喘了两口气。腰间的伤口已经浸透了衣服,一滴一滴的滴进了脚边的花叶里。
“沈窈……”阿策用手指别在伤口压紧, 自嘲的轻笑了两声。
阿策的视线穿过花枝, 落到对面的院墙上, 也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许久。接着,倚着墙壁, 身子慢慢的滑了下来。
不算很重的伤,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
阿策从怀里掏出被捏成碎渣的冰糖, 看了几眼,恨恨的扔了出去。
正好砸在一旁的葡萄藤下的秋千架子上。
然后滚落在地。
阿策的目光移到了秋千架子上面。这架子是温折玉特意找人扎了, 且按她的想法装饰好的。底下的蹬板上铺了柔软的绒垫,两边的挂绳也用五颜六色的厚布条缠绕了起来,说是这样又舒服又安全。
当时她还说过, 她家中原也有一个, 只是比这个精巧许多。
阿策想起那日的话, 突然明悟了许多。她曾说过自己是家中独女,那这秋千, 是为谁扎的呢。
这小院幽深静谧, 花草烂漫, 完全将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开。很多时候, 阿策都会不自觉的将它当成栖息的港湾。
实际上……
阿策又笑了,“沈窈,如今看来,你我之间,不过是一场你骗骗我,我骗骗你的游戏罢了。既然如此……”
他扶着花架慢慢的站了起来。“这一局,我先开始……”
……
“哎呦……”
原本醉醺醺往家里走的温折玉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差点撞了个仰倒。还好那人不沉,温折玉往后连连退了两步,好不容易停下了。
“哎?”
“呜呜呜……姐姐你碰到我了。”
温折玉定睛一看,眼前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孩子,怎么看怎么熟悉。
这不是上次那个……因为把她给了糖导致小白莲翻脸的小丫头吗?
“哎,我说,你可别讹我,这次可是你突然跑出来撞我身上的,与我无关。”温折玉人虽醉着,脑子却很清醒。瞥了小丫头一眼,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那小丫头见温折玉要走,一把把她的大腿抱住了,气呼呼的道:“不准走,你撞到我了。你赔!”
温折玉本就腿脚发软,一下子被她扯了回来,蹲坐到了地上。这一下摔的不轻,她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做什么呢?我这次没带糖,我急着回家困觉,赶紧放开我。”
小丫头死死揪着她的衣袖,不依不饶:“这次没带,明天呢?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温折玉听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看来是小丫头第一次得了好处吃上瘾来,嘴馋了,来碰瓷来了。
温折玉挣扎着起身:“不行。”
要是这次惯她这毛病,那她不得天天缠上自己。若是再让小白莲看见了,那还了得。
她可不想再被关在门外。
“那我不放你走,呜呜……嗝……”
温折玉不敢硬拽开,怕伤了孩子的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本就不太舒服的脑壳子嗡嗡的,开始痛了起来。正欲说话,忽见好丫头打了一个哭嗝,脸色一变,放下她的手掉头就跑。
温折玉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那小丫头被人提溜着后颈,又给揪了回来。
“放开我,放开我……”
“闭嘴。”
揪她的人一说话,温折玉就听出来了,正是之前在疫坊时遇到的谈神医。
小丫头蹬着两条小腿在半空中不高兴的大喊:“放我下来,娘亲……你放我下来,勒到脖子了。”
娘亲……
温折玉清醒了一点儿,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也对,阿策曾说过,她是有夫郎的。
之前在疫坊的时候,这谈神医是用白巾遮了半张脸的,温折玉只能凭身形跟眼睛来判断她的年龄。如今撤了遮掩,再仔细看,这女人确实要比她大上许多。
有这么大的孩子也不足为奇。
只是没想到,竟这么巧,这淘气包是她养出来的。
“谈嗅嗅,你胆子肥了敢讹人?还不快跟姐姐道歉。”谈神医眉头皱的紧紧的,严肃的将女儿押到了温折玉面前。
“我才……”谈嗅嗅正要拒绝,忽然抬头仿佛看到了什么,立刻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委屈巴巴的低头:“对不起,姐姐我错了。你没撞我,是我想让你给我买糖故意撞上来的。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这么乖?
温折玉循着她的视线转头,只觉得脑子哐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瞬间懵了,僵在了原地。
不远处站的是一个头戴帷帽纱罩的男子。
他穿着一件极为普通的青衣,长身玉立,气质十分出众。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却不自觉的将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