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该让祖母给他物色一个好人家了。以免夜长梦多。
他已经打听过了,上次见过的那个气质不凡,浑身上下金堆玉砌的宁安郡王,根本就没有主君,甚至院子里连个小侍都没有。
或许,他可以一试。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一章
距离秋祭很快的过去了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一直关注着冀北王府的小九送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冀北王温千凝从外地赶回来了。
温千凝其实并非是外界百姓以为的普通的异性王,她与当今女帝赵睿安, 本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
只是温千凝的父亲当年不过是宫中伺候的一个小奴, 用了点不光彩的手段爬了当时的女帝的床, 后来又隐瞒身孕,躲开众人耳目, 偷偷生下了她。本想父凭女贵, 谁知这小奴是个没福的, 竟然在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世了。
女帝被人设计,看到她就觉得反感,长大后又见其生的愚笨, 实在不像自己的种。找了个理由剥夺了姓氏,改从父姓,早早的扔出宫去单过了。
她这冀北王的封号, 还是因为娶了君后的亲弟弟肖,与女帝做了连襟之后, 女帝看在肖家的份上,后来封的。
“殿下,王女一回来, 江主君就对着她哭诉了一夜, 您看, 我们是否也要回府?省的江主君添油加醋,说一些对您不利的话?”小九提醒道。
温折玉长腿交叠, 正在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 挑玉清轩刚送来的一堆新样式的珠宝。拿起匣子里的指环, 一个个套在纤长的手指上试着玩, 随口回她:“不必。让他说。总得给他时间让他一次说个够才行,再说,就算我捂了他的嘴,难道母亲就会不计较我无故失踪一年多的事不成。任他们编排去吧,等哪天我得闲了,再回去不迟。”
“那……玉清轩的管事问,这批珠宝……”
“让他们去冀北王府要去,江摇霸占了我爹爹那么多的嫁妆,合该他们出这笔钱。对了……小挽……”温折玉纤指敲着桌面,忽然抬头朝外面喊了一声:“将这盒珠宝拿去给小公子……”
她只挑了几个指环带来玩,其他的,本就是为阿策定制的。
伺候阿策的仆役进来抱起了匣子,温折玉又唤住了他:“小公子这个时辰,还未醒吗?”
温折玉前几年在肖云横府上生活的时候,练出了早起练武的习惯,所以经常不到天亮就起来了。以前在清溪县的时候,阿策比她起的还要早,伺候她洗漱更衣。后来身份暴露,再相处起来,阿策便不装了,不到日上三竿决不起床。
“回殿下,还没醒呢。”
温折玉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正午十分了,早饭的时候,阿策就没起来,再睡下去,只怕连午饭都要错过了。
“算了。”温折玉站起身来:“我亲自去看看去。”
阿策的是个怕冷的体质,就算是炎热的夏天,身体摸上去还总是冰冰凉凉的,更何况现在天气已经入了秋,温折玉早早就吩咐仆役,让他们给阿策的床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子,又做了崭新的被子给他换上。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温折玉本想喊他,走到近前,又有点迟疑了。
两个人一起睡的时候,阿策总是不停的往她怀里钻,手脚并用跟只八爪鱼似的扒在她的身上,而今她不在身边,阿策的睡姿总是充斥着不安全感的样子,微微的弓着身子跟虾米似的侧躺着,手指捉着被子的一角,双唇紧抿,蹙着好看的眉头,睫毛时不时的剧烈的抖上几下。
温折玉当即泛起一股莫名的心疼感。
她坐在床边,摸了摸阿策的额头,本来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没想到却摸到了一点潮气。
他的额头很凉,不像是出汗的样子。
温折玉心底有点不安,温声在他耳边唤了一句:“阿策……醒醒……”
话音一落,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棕黑色的眼球像颗漂亮的猫眼石,慵懒的半眯起来,嘴角弯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伸手勾起了她袖子的一角,缠在了手指上:“玉姐姐……”
轻飘飘的声音像一缕缥缈的青烟。
温折玉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又用拇指碾了他泛白的唇瓣一下,直到碾起淡淡的红,方才罢手。
“起来吃饭……”温折玉觉得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关心的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怎么这么没有精神?”
阿策的眼睛懒洋洋的阖了回去,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说出来的话也是懒洋洋的:“好困……想睡……春困秋乏夏打盹,马上又是冬眠的好日子,玉姐姐莫要管我……”
“呵,照你这样说,岂不是一年四季都要躺在床上了。”温折玉含着笑,无奈的摇摇头,替他掖好了被角。
她刚要走,就被人拉住了手。
“玉姐姐,陪我躺会儿。”
“你自个儿懒也就罢了,我可不陪你,我让小挽给你端点吃食过来,你不想起,就在床上吃点。”
温折玉作势要走,阿策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
“玉姐姐,我……嗯……”阿策忽然呼吸一顿,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拧起了眉头来。
“怎么了?”温折玉忙回身担忧的看着他。
“我……”阿策闷哼一声,本就浅淡的唇色变得更加苍白,他努力咽下了喉咙里涌出来的一道口申口今,“我好像,小日子来了,肚子有点疼……”
“我去找大夫。”温折玉急匆匆的往人走。
“玉姐姐……”阿策紧张的拉住她:“让小挽去,你陪我……”
温折玉又急又气,这小白莲,明明痛的脸都白了,还有心思撒娇。
温折玉坐回去:“躺好,我帮你揉揉。”边说边高声唤外间的小挽:“小挽,去找大夫来,赶紧的。”
小挽应声而去。
温折玉将双手对搓了几下,感觉掌心有了热度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他的被子,将手伸进他的亵衣底下,覆盖在冰凉的小腹上。
底下是粘腻湿滑的触感,温折玉的瞳孔微微一动,忽然觉得不妙。
她忙伸出手来看,却发现她的手上,染了半个手掌的血水。
温折玉猛地掀开了被子,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此时的阿策分明是躺在血泊里,雪白的亵裤被染上了大片的红,连褥子上都是湿漉漉的,全部都是血色。
谁家的小日子会流这么多的血……
“怎么了?”阿策蠕动了几下嘴唇,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没……没事……”温折玉呼吸急促,紧张的话都说不稳了。
“冷……”阿策轻轻哼哼两声。
温折玉忙把被子给他盖回去,感觉脑子里思绪混乱,已经拧成了一团乱麻。她不是没有经过事的人,大概已经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的阿策 ……
能接受吗?
“阿策,还疼吗?你乖点儿……如果轻点了的话就先睡会儿好不好,等醒了就没事了。”
……
“胡闹,那宁安郡王是什么人,哪里配的上我的小意。”
月池延已过花甲之年,虽然满鬓斑白,但精神仍旧矍铄,丝毫不见老态。
此时她正端坐在太师椅上,腰板挺得很直,扶着一个龙头拐杖,目光严厉的敲了一下地面。
月如意被吓了一跳,忙拧了腰肢柔柔的跪了下来。
“祖母……”
“小意,你过来……”月池延朝着月如意招招手,将他招到膝下,摸着他的头发,目光压的很沉:“你记住,你是月家最尊贵的小公子,不是什么人都能肖想的。那宁安郡王是个什么人,仗着出身好整日里遛鸡逗鸟,不学无术。我月家虽不是簪缨世家,但也算是言情书网,老祖宗的颜面不能丢。纵使她地位再高,咱们也不会出卖儿孙的幸福,去结这种亲。”
“祖母……”月扶摇一旁越听越觉得她说的不像话:“宁安郡王毕竟是皇亲国戚,祖母慎言……”
她这话在家里说也就罢了,就怕底下趴着的这个是个单纯没心眼的,若是泄露了一声半句出去,岂不是有辱骂皇室的嫌疑。
月池延冷冷的哼了一声,她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失言了,只是一想起京都对温折玉的那些传言,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她看来,身为女子,武可驰骋疆场,保家卫国。文可执笔如戈,造福百姓。偏她出身这般好,文不成武不就,镇日里沉溺美色,混沌度日,算什么真正的女人。
所以当月如意身边的小厮多嘴提起来,在一次宴席上,冀北王府的主君曾对月如意表示好感之后,登时就控制不住怒气了。
“况且祖母,便是冀北王府真的有意,也不一定是她。那江正君有嫡亲的女儿,如今也到了适龄的年纪,说不定是想……”
“任谁也不行。”月池延断然拒绝:“这冀北王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冀北王此人,看似精明,但办的都是蠢事,如今根本不得胜眷,夹缝里生存罢了。她的女儿,只怕不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就是个跟她似的缩头乌龟,咱可不沾。”
说着,又关切的拉住了月如意的手:“小意啊,莫听那些人胡说,祖母不会将你往火坑里推的,你的亲事,祖母一直放在心上。待过两年新科取试,给你寻一个寒门贵女入赘过来。这样,你既不用离开祖母,又能当家做主,岂不甚好。”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二章
“寒门贵女……”月如意嘴角微僵, 眸子里盈起的笑意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回到房间后发泄般的桌案上的杯子茶盏,又疯狂的撕扯起手里的帕子,不甘心的怒吼:“你听见没有, 祖母竟要替我寻一户寒门贵女。”
既是寒门, 哪里来的什么贵女。
况且, 什么样的人家会让有功名的女儿入赘,无非是家底败干净的破落户, 或者穷乡僻壤里出来的野鸡, 哪里能够比得上真正的凤凰。
那样的妻主, 即便他没有被送到月池延膝下教养,自己的亲生母父亦是能为他寻到的。想到堂哥堂弟们嫁的妻主,月如意的眸色更加深沉起来。
他这么多年来刻意逢迎, 小心讨好月池延,到头来,要是半点好处都得不到的话。那他来这京都还有什么意义。
月如意身边的小厮关紧了房门, 心惊胆战的劝他:“小公子莫气,这事不过是老主子一腔情愿的想法,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要我说,我看冀北王府的主君就挺喜欢你的,难道人家王女来求, 她还能不应吗?”
月如意闻言恨恨的咬了牙:“你懂什么?她还真敢不应。那老顽固, 假清高的很, 根本就没把皇亲贵胄放在眼里。在她心里,万般皆下品, 唯有读书高。把学问二字看的是一等一的重要。若非她不懂钻营, 也不会当年被女帝撸了官职, 撵回老家去。再说……”
再说月扶摇说的没错, 那冀北王府的主君只是对他表现出了几分欢喜,谁知是因为谁,那王府的二姑娘模样他也见过,分明母父都是容貌上乘之人,偏她长的普普通通,眉眼间与温折玉毫无相似之处。
不仅如此,每每见他,总是带着死气沉沉的一张脸,眉眼间充满阴郁之色,看着就让人生不出好感。
月如意顿了顿,眸子里翻滚的阴云又厚了几重,他道:“你看柳绯殊替嫁而来,月扶摇不也没说什么。可见只要谋划得当,女人才不管这婚怎么成的。我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
月扶摇从月池延那里出来,眉头亦是蹙的紧紧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柳绯殊就守在不远的地方,看她出来远远的迎了上去,替她搭了一个翻着雪白色狐狸毛边的秋氅。
月扶摇站着没动,任凭素净纤长的手指在她的脖颈边晃动,末了,手掌包裹住了对方微凉的指尖。
双手交叠搓了两下。
柳绯殊的脸颊上蓦然飞起一抹薄红,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左右:“妻主……你放开。”
月扶摇不以为意,帮他揉搓的稍微有了点温度后,便牵了他的手往两个人的院子里走。
“我看妻主从祖母那里出来心情不佳,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柳绯殊好奇的问。
“是月如意的事……”月扶摇顿了顿,不想多谈,反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买给你的莲花,你送给他了?”
柳绯殊一愣,这事都过去许久了,没想到她还会提起来。他轻轻的抿了抿唇,眉眼垂了下来:“是……我看小意喜欢,就……”
“那你呢?你不喜欢?”月扶摇叹了口气:“月如意他那边自有祖母怜惜,吃的用的,哪里缺了他,何必这点东西也要巴巴的给人递过去?”
“我……”柳绯殊心里一紧,想要辩解,说这分明是月如意借着祖母的势逼着他交出去的,可转念一想,又怕妻主觉得他在搬弄是非,故意影响她与祖母的感情。想了想,还是算了。
只是酸涩感还是不可遏制的涌了上来。
柳绯殊捏了捏酸涩的鼻头,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月扶摇听到了。
她惆怅的揉了揉眉头。
她这个夫郎性情柔软恭顺,是个会体贴照顾人的,又识字能干,风花雪月的事两个人也能聊上几句,偶尔涉及朝堂,他也有独特的见解,月扶摇对他是很满意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胆子小的跟只老鼠似的,且十分敏感,一点小事能想到十万八千里外,心思非常重。
可能是因为作为庶子在家族夹缝里生存了十数年,他已经习惯了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跟月府的亲人相处也会带着点刻意讨好的意味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