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还以为只要他想孩子,去祖母那里随时探望就是,没想到,祖母根本就不让他们两个人见面。
反而时时能从月如意口中听到不少关于孩子的事。
可惜,都是不好的。例如翊翊今日着凉,拉了肚子,前日里又起了小疹子,吐了奶,每天变着花样的来戳他的心。
如此一来,他怎能放心将孩子交给祖母。
他知道祖母一向不喜欢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让妻主帮忙在中间说和一下,没想到,竟然直接被拒绝了。
柳绯殊失神的摇着儿子遗落在他房中的拨浪鼓,眼泪一刻不停的流着,一闭上眼睛,就是他在祖母那边哭闹的场景,心痛的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
……
温折玉美人在怀,倒是睡得香甜。
这日神清气爽的回到冀北王府,乍一听到打听回来的消息,差点失手摔了扇子。
“什么?母亲在跟月府议亲?月如意?”她记得当初月扶摇说过,这月如意是宗室里挑选出来,长相与那个丢失的孩子相似,用来慰藉她祖母的替代品。
“她们是什么意思?觉得我把他们家小公子弄丢了,所以让我娶个赝品做补偿?”
“据说,是冀北王的主意。”
“我看是江摇的主意吧。”温折玉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一猜便知,是江摇的女儿温阮也到了成亲的年纪,碍于长幼有序,这才急吼吼的给她安排人呢。
但为何安排的是月如意,说实话,男人的心思,她实在是猜不透。
“主子,那这怎么办?”小九本不是多话的人,如今也感觉异常的棘手。
温折玉烦躁的揉了揉眉头,回京之后,第一次又有了受制于人的感觉:“当务之急,是在阿策那边封锁消息,决不能让他知道。然后,想办法尽快解决这桩婚事。”
在退婚这事上,温折玉稍微一想就有了眉目,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晚上去小院就发现,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听到她回来,小挽跌跌撞撞的拿了一张纸跑出来:“郡王殿下,小公子,他留了封书信,离开了。”
“书信呢?”
小挽急忙递上来,是一幅画,上面隐约可见一个人,正对着一面光秃秃的墙。而人形的周围不远,则围了一圈类似于刀剑似的利器。
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阿策还在小月子中,不由的两眼阵阵发黑。“去找,把所有的人手都散出去,抓紧给我找回来。”
温折玉攥紧了手中的图,又一眼不错的看了半天,再一次后悔起来,为什么没有抓紧时间教阿策认字写字。
第七十六章
入夜, 月扶摇风尘仆仆的在府门外下马,顺手将缰绳递给小厮,眸子一亮, 大踏步的朝着柳绯殊走过去。
“日后不必在门外等我, 我回来的时辰本就不固定, 倒要累的你站在这里多时,何苦来着?吃完饭了吗?”
“吃了。”柳绯殊快速的迎了上去, 温声道:“我在家无事, 索性到门口站站, 吹几缕凉风反倒觉得惬意,妻主吃了吗?”
两个人并排往府里走,边走边说这话。
“宫里的饭哪里吃的饱, 陛下归京了,听说过几日,三皇女也要回来。”朝堂上的事, 她从不避讳自家夫郎。
“三皇女?”柳绯殊一愣,想起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月如意订亲的事, 好像妻主说过,就是不想跟她牵扯上关系。
“三皇女乃当今君后之女,若非当初陛下力排众议, 极力要立贵君生的皇女为太女, 那太女的位置, 非她莫属。”
居然是这么尴尬的身份。
柳绯殊经常听月扶摇提起朝政,思路转的很快。明眼人一看就知, 随着她的回京, 京中局势, 必然会有所变化。
“那如意的事?”
“谣言是从月府传出来的。”月扶摇的话仿佛一个炸雷, 将柳绯殊瞬间震在了原地。他回过神来,立刻停了脚步,眉目间染上了一抹惧意,道:“妻主……是……是我管家不严。”
月扶摇摇摇头,言简意赅:“是月如意身边出了问题。”
只是不知道是他的小厮自作主张,还是察言观色,顺遂了主子的意思了。
“是我的错,我这就去查。”柳绯殊转身就要走。
“别急。”月扶摇无可奈何的拉住了柳绯殊的手,“夜这么深,查什么,明日再说。左右跑不了他。”
看到自家夫郎紧张的模样,月扶摇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自从接过管家权之后,一直小心翼翼就怕出任何的纰漏,惹来她或者祖母的不悦。顺顺遂遂的过了这么久,这件事可以说是从他嫁进来之后,最严重得一起了。
怕他敏感多思,月扶摇很快转移话题,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听说,你今日救了个人?”
柳绯殊果然被他将思绪拉走了,定了定神,回道:“只是去买药回来的路上,遇到有人昏倒在轿子前,就顺便带回来了。”
月扶摇眉头一皱,不能苟同他的行为:“送去医馆也就罢了,怎么带到家里来了?”
“一开始是送了医馆,大夫说他是刚刚小产不久,再加上急火攻心,这才昏迷的。那人一直未醒,放在医馆不方便,就想着在家里或许能照顾的好一些。妻主,我看他穿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夫郎,应该不是坏人,等他醒过来,就派人去让他家人来接他。你说如何?”
自家夫郎心地良善,便是只蚂蚁都舍不得踩的。月扶摇心里明白,他本性如此,怎么说也没用,只能任他去了。
若是那人一直赖着不走,她再介入不迟。
“好,都依你。”说完,果然见柳绯殊流露出了笑颜,月扶摇心里一动。
自他生产完,两个人再也没有在一起过。
其实柳绯殊并非绝色之姿,但他胜就胜在饱读诗书,气质干净,给人的感觉与那轮清冷的月色洒下来的柔柔光影几乎没什么差别。
月扶摇借着月色盯了人一会儿,只觉得心里痒痒的,有种想要跟人亲近的冲动。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离厨房不远的地方,月扶摇脑海里还在幻想一会儿等到了房间怎么跟柳绯殊开口,就见他一拍脑袋,轻轻的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月扶摇纳闷。
“给妻主炖的鸡汤,差点忘了。我这就去盛。”柳绯殊急急忙忙的朝着厨房小跑而去。
月扶摇只来得及抓住他一片衣袖的残影:“别去……”
这种事,就不能交给下人来做吗?谁要喝劳什子的鸡汤。
……
柳绯殊记挂着月如意的事,次日一大早,就手软脚软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没让下人伺候,昨夜里也不知是怎的了,月扶摇一直不依不饶的,不让他睡。时而小意温柔,时而强势霸道的,弄得他云里雾里的浑身都湿透了。如今腰间,胸前,后背都是羞臊死人的痕迹,柳绯殊脸皮本来就薄,哪里好意思让别人进来。
穿好衣服,柳绯殊带人去了月如意的院子,却意外的得知,月如意已经早早的去了祖母那里。柳绯殊怕夜长梦多,还是指使人将他身边的小厮拿了,送去柴房审问。
还没审出什么来,就听说带回府里的那人醒了,于是又先去了客房。
他带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温折玉遍寻不着的阿策。
阿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若是温折玉在他身边的时候还好一些,温折玉一旦回府,他与小挽大眼瞪小眼,连点消遣都没有,不免觉得难熬。
他想出去逛逛,偏小挽还要拦住他,理由无非就是身体虚弱,不能出去吹了凉风。
阿策心道,他哪里就那么娇弱了。以前在蝶杀,受再重的伤,养不了多久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只要注意出门带点糖就是了。
小挽还是不允,只说是温折玉吩咐的。阿策无法,只能作罢。
等到小挽一出门,阿策立刻跳窗走了。他倒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就是想借着身手不错,偷偷潜入王府,见温折玉一面罢了。
不成想,竟听到了温折玉订亲的消息。
阿策震惊之下,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浑浑噩噩的出了王府,行尸走肉似的走在大街上,任凭周遭的行人不停的从他身旁越过,忽然间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策在睡梦中也不安稳,视线所至,皆是一片刺目的红。他梦到温折玉高头大马,神采飞扬的带着迎亲的对于朝着他走来,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就从他身后走出一个身穿凤冠霞帔的男子,施施然上了他的花轿。
眼看着花轿越走越远,阿策立刻就急醒了。
他茫然的看着屋内的摆设,思绪慢慢的从梦中收拢了回来,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柳绯殊在下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看到阿策醒了,脸上也显而易见的喜色:“你醒了?”
“这是哪里?”阿策头痛欲裂,使劲的揉了揉眉心。
“这里是月府,是我家主君救了你。”柳绯殊身边的下人抢先道。
月府?月这个性并不常见……
“多谢,这里是……月如意的府上?”
柳绯殊皱了皱眉,一般人说到月府,提的都是月池延或者是月扶摇的名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月如意的,难免觉得别扭。
“郎君认识我家弟弟?”柳绯殊呐罕道。
若他认识,那还真的是巧了。谁知道阿策脸色微微发白,语气也十分冷硬,道:“不认识。”
柳绯殊对月如意与别人的恩怨不感兴趣,说话间已经在床头坐定了,情真意切的道:“郎君还是先躺下休息吧,这客房平日里少有人来,环境优雅安静,正好适合你用来调养身子。这男人家的小月子,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是受凉见风,只怕留下一辈子的病根。”
阿策猛地抬起头来:“什么小月子?”
“郎君不是刚刚小产不久?”柳绯殊疑惑道。
阿策脸色大变,身体猛地颤了颤,顿时明白了最近这段时间来,温折玉与小挽的反常。
再联系那日他腹痛难忍,昏迷的事……
阿策抖着嗓子道:“您能不能帮我,请个大夫过来。”说着手指颤抖的摸头上的首饰,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东西。
柳绯殊忙道:“郎君是在找你带的头饰吗?我让人给你摘了,放在桌子上了。”
柳绯殊心细,知道他是想要拿那些首饰当做诊金,安慰他道:“月家有专门负责照看祖母的大夫,这个时间,应当是已经帮祖母诊完脉了,你稍等,我让人去请。”
“多谢……”
阿策少有跟人打交道的时候,因此并不擅长交际。尤其他刚刚得知温折玉跟月如意订亲的情况下,被月家人捡了回去,更加觉得难堪,若非这人扔下个他小产的爆炸性的消息来,他根本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趁着去请大夫的空档,柳绯殊看着阿策一头波浪似的黑发,问出了一见他时就压在心底的疑惑:“小郎君勿怪,你长的这般出众,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阿策失魂落魄的看着他,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柳绯殊察言观色的功夫了得,哪里不知道此刻并不是询问他的最佳时机。可这天生卷发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年龄看着也对的上,柳绯殊自然不想错过。
“我是说……你在京都有亲人吗?需不需要我通知他来接你?”
阿策喃喃道:“我有家人,可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要我……”
……有家人。
果然,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妻主她辛辛苦苦的找了这么多年的弟弟,始终没有一点音讯。怎么可能让他一出门就捡到了。
“说的什么傻话,既是亲人,自然不会抛弃你的。你……”说话间,大夫掀了帘子进来了,柳绯殊的话戛然而止。
其实这一会儿的功夫,阿策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毕竟温折玉她们值得怀疑的地方太多了,早就让他感觉到不寻常。
如今,便都能一一的对上了。
可惜,大夫带来的消息远不止于此。
“郎君身体损耗过重,这才导致小产。以您现在的体质,其实就算是再怀,也不容易留住,如今只能先开个药方留下,先按时吃着……”
就算再怀……也不一定留下。
玉姐姐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才跟人订亲的吗?
是了,他身份卑微,本就进不了冀北王府。若是再怀不了孩子,难道还让她绝后吗?
阿策的手无意识的放在了小腹上,苦笑着勾了唇角:“不必了大夫,多谢您。月家主君,还请帮忙送一下大夫。”
柳绯殊看出他受了打击,精神不济,贴心的不再多待。“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阿策勉强打起精神来:“多谢您了。”
其实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在月府待下去了。
柳绯殊刚离开不多时,就听见阿策所在的院子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沸腾的油里,忽然间炸裂开了。
吵闹声几乎要将整个院子给掀了过去。
“姓柳的,你凭什么动我的人。”月如意声音极大,直接穿过门窗,进了阿策的屋子,让他将两人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就是……玉姐姐订亲的小公子了吧。
月如意……
阿策揪紧了床上的被单。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七章
“姓柳的, 你凭什么动我的人,把流庭还给我。”
月如意从月池延那里出来,听到贴身的小厮流庭被带走的消息后, 当即变了颜色, 气势汹汹的就带人去了柳绯殊的屋子。
他是个暴躁的性子, 但总归有几分心眼子在,早就打听好了, 今日里的月扶摇早早的就去上朝去了。
只要她不在, 在整个月府, 就没有他怕的。柳绯殊性格软弱,只要自己几句话,还不是要乖乖的将人给他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