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晏起,我好想你。”
“瞧你那点出息。我这不是来了。”
夜里的星辰迷失在荒野,城市森林里只望得到模糊的方向。
“那里是空军指挥院,距离京舞公交需要四十分钟,打车十六分钟。”叶鹭靠在陈晏起肩膀,大概指了指,然后感慨说,“我查过了,听说学校管理会很严,日常训练也多,可能会有保密机制,估计见面的机会不多。”
叶鹭说完,又眼神明亮地望着陈晏起笑道,“不过也不要紧的,我们不争朝夕之长短。”
“傻阿路。”陈晏起目视叶鹭指过的方向,沉默了许久,才笑道:“见面而已,没你想的那么难。如果没做到,那一定是我没做好。”
叶鹭眨眨眼,有些欣喜:“那我们可以每周都见面吗?”
“一定可以的。”说着陈晏起又忍不住笑,“回去还要好好学习,高考都没考,你怎么想的这么远。”
叶鹭含笑别开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你在这里啊,所以我一定也可以。”
远方的天空有光点坠落,像流星一样。叶鹭忙抓住陈晏起的胳膊道:“快许愿。”
陈晏起本想告诉她,那不是真正的流星,但看到叶鹭虔诚地闭上眼,还是忍不住迁就她,同样双手合十,阖上了眼眸。
感觉到身旁的人安静下来,叶鹭又悄悄睁开了眼。
夜幕之下,陈晏起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真实又耀眼,比天上的星辰更甚。
她哪还有什么心愿呢,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推着前行,唯有陈晏起,自看到的第一眼,便是她所有的执念。
“很喜欢星星吗?”前往车站的路上,陈晏起突然开口,“高考之后,我们去漠河看极光,好不好玩一段时间,好不好?”
叶鹭不假思索地点头,又有些担心:“那边信号好像不好,错过放榜怎么办?”
“刚刚还信誓旦旦呢?你自信哪儿去了。”陈晏起见叶鹭一点点地脸红起来,于是又笑道:“放心,会有人帮我们盯着的。”
叶鹭这才放下心来,“那我们要喊伯凯他们一起吗?”
“不要。”陈晏起果断拒绝,捏着叶鹭的手腕,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我哪有空再照顾多余的人。”
作者有话说:
伯凯:?谁是多余的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晏哥
第29章 决裂
高考来临之际, 叶鹭如愿拿到了京舞的录取通知书,段鸣川八年刑期的的判决结果也公之于众。
夏蝉长鸣,梧桐瑟瑟,一切都仿佛朝着他们所期许的方向奔赴着。然而, 高考冲刺周内, 沪中突然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恶性伤人案件。
“听说是有人为了作弊, 持刀恐吓那个学霸传答案。”
“可吓人了,那边弄堂里到现在还一大滩血迹,听说是双方扭打期间那个男生奋力反抗, 喉管都被割断了。”
“怎么可能!喉管断了人还能抢救?”
“别听他瞎说, 我姑姑做手术也住在那家医院, 明明是喉管割裂, 没伤到颈动脉, 人虽然救下来了, 但今年的高考肯定是赶不上了。”
“唉。这叫什么事?这群王八蛋就该遭报应。”
“当天就被逮捕了,可惜那哥们……好像还是他们学校第一名。”
叶鹭经过路口的时候,听到台球厅里有几个男生在闲聊,脚下不知道哪来的烟头被他们踩得七七八八,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想多听一些, 就听到其中有个男生突然道:“我们年级第一那谁, 他……”
那人正要说下去,忽然被一声口哨打断,叶鹭仰起头就看到门口走出来一个拎着台球杆的男生,他突然朝她望了一眼,然后挑起说话人的球杆道:“专心打球, 少多嘴多舌。”
叶鹭记得他, 是三班的闻鹤。
大约是因为见过自己几次, 还有点印象。叶鹭看到闻鹤和那边说完话,又扭头朝自己走过来道:“天黑了,路上注意安全。”
叶鹭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第二天周会,校领导特意腾出时间强调了学生人身安全的事宜,大概是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校方突然加强了对住宿生的管控,要求非走读生必须严格遵守校规校纪入住寝室,因此叶鹭也不得不重新搬回寝室楼。
直到高考前放假,叶鹭才再次见到同样忙的脚不沾地的陈晏起。
“你这几天就别过来了,我们考场再见。”叶鹭见陈晏起老往自己这跑,一颗心简直要提到嗓子眼里,寻思着寻思着,她又拧住了眉头道:“不行不行,我们考场也不在一个学校,你来来回回的也很危险。”
“你还是好好待在家里。”叶鹭踮了踮脚尖,顺手帮陈晏起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带着些微哄人的语气说:“有事我们电话里聊,行不行?”
陈晏起难得见叶鹭话这么多,还有点小啰嗦,忍不住捏起她的手腕,端详了一会。半晌,他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将叶鹭的发丝拢到她的肩膀,抬手拨了拨,道:“说了这么多,渴不渴?”
他从身后捞起一杯莓果冰激凌沙冰,在叶鹭面前晃了晃,说:“给小馋猫顺的,想不想吃。”
叶鹭看到那杯饮料的包装顿时眼前一亮,她还记得自己再次和陈晏起产生交集,送的就是这一杯莓果味的冷饮,而且那杯……还被她咬过一口。
她视线从饮料上挪开,不由自主地仰头看向陈晏起,“你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个?”
“你不喜欢这个口味?”陈晏起看上去有些疑惑,他一只手将叶鹭带进房门,另一只手将饮料放在桌上转了一圈,然后含笑望着她道:“送人礼物,难道不是选自己最喜欢的才送。”
叶鹭顺其自然地接话:“怎么会呢?送礼物,当然是选别人喜欢的。”
“所以,你当初送我的那杯,是揣摩我的心思送的?”陈晏起说话间就走到了洗手台,水龙头里的水流哗哗而下,他突然扭过头说:“看来你消息不准啊,我可不喜欢这种酸酸的味道。”
陈晏起居然还记得她送的那杯莓果冰激凌沙冰?他一直都以为那天她是故意闯进去,那杯饮料也是她故意找借口送给他的?
叶鹭原地咂摸陈晏起的这番话,见陈晏起还在认认真真的洗手,叶鹭连忙上前追问道:“你从那个时候就知道我是谁了?”
陈晏起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他没有直接回答叶鹭的问话,反而把叶鹭推到书桌前坐下。
“张嘴。”陈晏起舀了一口沙冰喂向叶鹭,叶鹭看到勺子靠近,下意识张开了嘴唇。
冰凉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晕开,叶鹭就看到陈晏起又收回空荡荡的透明勺子,自顾自地舀了几大口。直到杯子快要见底,他才有些纵容似的瞧着她道:“敢给我吃剩的东西,你也是头一个。”
他把空杯子放到一边,伸手拭过叶鹭被沙冰弄得深红的唇瓣,在窗外天光的衬托下,陈晏起稍微倾身下来,凑近道:“以后不许再吃冰的,就算吃,也只许吃一口,就当是给你虐待我的惩罚。”
不就是送出去一杯吃掉一口的沙冰么?怎么就是虐待了?更何况,那杯冷饮原本就不是买给他的。
叶鹭心里不服,下意识噘着嘴怄气。
忽然间,她感觉身侧的人突然托着腮笑了过来,他眼神柔软,像是无形的圈套:“生气了?不喜欢我管着你?”
叶鹭望向陈晏起,他眸底仿若布满海藻的湖。
青年的嗓音轻轻地在耳畔响起,与其说是担忧,更像是隐晦的撩拨。
叶鹭警惕地错开视线,避免自己再次坠入某人精心编织的湖心陷阱,她咬了一下唇,大脑清醒的一瞬间,视线蓦地下滑,结果正好看到青年缓缓滑动的喉结,她心头一跳,慌忙别开脸。
然而就在此刻,叶鹭突然看到陈晏起起身,他利落地拉开椅子,抬腿就朝着门口走了半步。
“别——”
叶鹭下意识拉住陈晏起的衣襟,在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之后,青年灼热又克制的目光已经再次笼罩过来,她噎了噎,滚烫着着脸说,“来都来了,坐会再走吧。”
陈晏起侧了下身,他曲腿靠在书桌旁边的墙壁上,朝着叶鹭笑,“刚刚还要赶我走,这会又要我留下,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欲擒故纵?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搁我这点单呢?”
叶鹭直直地盯住陈晏起,见他眼底并无怒意,便知道这人又在故意取笑自己。
她想了会,在故作矜持和大胆奔放里选择了两者的中和,道:“那我点了,你要逃单么?”
陈晏起蓦地从墙上站直了身体,他眼神亮的惊人,脚下急促地逼近叶鹭。
叶鹭一时不妨连带着椅子在地板上往后滑了一道,只见陈晏起猛地伸手握住椅背上的扶手,呼吸沉重地单膝顶住软垫。
他盯着叶鹭深深地看了一会,直到眼底烫人的热意褪去,这才自食恶果似的偏开头嘀咕道,“我就是欠的,跑到你这找罪受。”
叶鹭缩手缩脚地蹲在椅子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陈晏起连人带毯子一把将捞起,直接塞进了懒人沙发的深窝里。
“乖乖呆着。”陈晏起咬牙切齿地说。
叶鹭疑惑地“啊”了一声,陈晏起又趴在沙发边缘,威胁似的探身道:“光点火不负责。阿路,这可不是好姑娘。”
好姑娘叶鹭表现很不理解,她不是在点单么,怎么又变成点火了……想了一会,她还是问回自己最在意的那个话题:“我听你的话,那你也得听我的。现在外面多危险啊,你这两天别跑过来找我了,我现在会做饭,可以照顾好自己。”
“你的做饭就是吃几片草?”陈晏起不置可否地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自己上次塞的东西,叶鹭一口都没多吃,忍不住来了点脾气,“现在面试结果也出了,一时半会有没有表演要上,你是打算把自己饿死在考场上?改天也上个新闻头条?”
叶鹭想要从沙发里坐起来,但陈晏起那一把按得太死,沙发又实在又软又深,她挣扎了半天,只好趴在边缘争辩道:“我早上吃了鸡蛋白,还喝了燕麦粥。”
听到叶鹭顶嘴,陈晏起慢慢地关上冰箱,他回身坐在叶鹭旁边的椅子上,托着腮看了她一会,突然说:“阿路,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
“说什么?”陈晏起老喜欢卖关子,叶鹭着急地问。
半晌,他突然从手机里翻出一页百度百科,指着词条里的某个段位科普道:“我练过四年的散打。”他停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半真半假地道,“上次那几个混蛋还记得吗?我和伯凯只是站不直而已,他们可是被抬着上的警车。”
叶鹭:“……”
哪有这么类比的,半条命都差点放在那了,还有功夫开玩笑。
“放心。”陈晏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沙发边缘,他伸手揉了下叶鹭的耳垂,手臂抵在沙发内侧,将她一整按倒放平在自己的手臂里,轻声道:“我惜命的很,就算是为了来蹭饭,也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叶鹭耳垂微烫,蓦地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姿势似乎有点过于亲密,立刻机敏地翻身,这一下居然真的爬起来了。
她立刻离开陈晏起的包裹,光着脚蹬蹬蹬地跑到厨房,又故作忙碌地捏了几只杯子,站在水池旁边转移话题说:“你这么厉害,有空也教教我,免得你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我。”
“我要是教会你,你欺负我怎么办?”陈晏起慢吞吞地走到厨房门口,他倚在门框上,看着叶鹭手忙脚乱,像是真的为自己忧心不已。
叶鹭站在洗水池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涮着,“怎么可能?你段位那么高,我肯定打不过你?”
她正说着,陈晏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挤了进来。他趁机凑上前,从叶鹭身后拎起两只玻璃杯,然后将她环在怀里,轻轻一抱,她两只脚就踩在了自己的脚背上。
“你是打不过。”陈晏起扶着叶鹭的腰,“可你要是动手,我——哪里敢反抗。”
氛围突然有些微妙,叶鹭忙转过身,她低着头,伸手戳向陈晏起的胸膛。
两人拉开一点点距离,她才抬头望着他警告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我哪里动了?”陈晏起无辜地眨眼,蛊惑人心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叶鹭不可置信地望着陈晏起,这人的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她甚至都有些膜拜他的演技。
她想趁着溜出厨房,结果又被陈晏起挡在门口。
叶鹭看到他不依不饶的样子,突然很后悔自己这段时间对他的“纵容”,早知道就该老早划清界限,让他在家的时候也老实安分点。
她有点怂地抬头,无可奈何地道:“陈晏起,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晏目光落在叶鹭脸上,又不慌不忙地收了回去,他习惯性地捏了把她的耳垂,放她一马道:“不耻下问是优点。但有的问题,你还是不知道答案比较好。”
*
叶鹭这一批高考生是改革前的最后一届,高考只有两天。
陈晏起的考场在本校,但是叶鹭的考场被分在了隔壁街道的四中。从第一门考试开始,陈晏起每天都会准时骑车到叶柳小区来接叶鹭,两个人提前一个小时过去,安顿好叶鹭之后陈晏起再从侧门花五分钟到一中考场。
高考次日,叶鹭一大早就在阳台上张望,然而距离进考场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陈晏起也没有出现,打电话也一直都没人接。
陈晏起从来都不是不守时的人,更何况是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叶鹭心急如焚地走到小区门口,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上次生日时,伯凯和陈晏起被人恶意袭击的事情,她本想给伯凯和何最打电话问问,但想到这已经是高考最后两门,她还是不要因为没有凭据的事情干扰他们的情绪,于是又强行按下。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叶鹭越等越心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陈晏起都不会丢下她自己去考场,他到现在还没出现,要么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么就……叶鹭脑袋卡壳,恨不得找遍全天下所有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但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只剩下最无能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