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表示:“我怎么知道,你问陈江野啊。”
王婶实在好奇,她把衣服给陈江野的时候还真问了他:“你衣服怎么在辛月那儿啊?”
陈江野像没听见似的,把衣服拿过来就上了楼。
王婶见状暗暗骂道:“这死孩子,整天装聋又当哑巴的,饭也不吃,饿死你得了。”
陈江野听不见,也没去看她表情,正拿帕子擦着头发。
他不用王婶家浴室里的吹风机,自己带了负离子吹风机。
回了房间,他把脏衣服丢到一边,干净的那件甩在床上。
在家里的时候,洗完澡后他习惯光着上身,来了这儿也老是忘记把衣服拿到浴室去,但要是在这儿不穿衣服,没一会儿就会是满身的包,所以吹干头发他就顺势拿起床上那件穿上了。
穿到一半儿,他动作顿了顿,衣服上是他陌生的味道,有股像是皂角与小苍兰混合的清香。
不过,小苍兰的味道其实他经常闻到。
他读的是国际学校,学校里的女生基本都喷香水,这个年纪的女生很多都喜欢小苍兰那种清甜的香味,大概是闻得多了,他不觉得清甜,只觉得腻味,可此时鼻尖淡淡萦绕的香味却不令他抵触。
大概是皂角的涩中和了苍兰的香,而皂角涩涩的气味在他原来的生活里很难闻到。
怔愣片刻,他把衣服拉下来,室内闷热的空气顿时取代了衣服上的清香。
他眉头皱起,打开电风扇,也把窗户推开。
窗外的空气虽没房间里那么闷,却也带着一丝燥意。
陈江野倚在窗台上,眉头久久没有松开,反而越蹙越紧。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去拿了包烟,路过桌案时顺手拎起烟灰缸,放在窗台上。
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一根又一根。
窗外的天由暗蓝渐渐变为墨色般的黑,家家户户的灯在夜色里亮起。
夜晚的乡野一望无际,没有高楼大厦阻挡视线,没有纵横交错而灯火通明的马路,也没有呼啸而过的车辆,四处静谧,唯晚风轻轻送着,田间偶尔传出蛙声。
陈江野的眉头渐渐松开,手里的烟却迟迟没有放下,抽完一根又点一根,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些烟头。
在抽到不知多少根烟的时候,他的视野里亮起了一盏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隔壁那个小院子。
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少女从屋里走出来。
少女身影纤薄,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细软的发丝被灯光染成棕色,显出了些似猫一般的慵懒。
这会是一副极具美感的画面,如果她手里没拎着条粉红色卡通草莓内裤的话。
一声短促的笑声在夜里响起。
隔着数米的距离,少女并没有听到这声笑,只是好巧不巧在这时候抬头,又不偏不倚对上了那双狭长而漆黑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陈江野∶别看某些人长得清清冷冷,结果穿粉红卡通内裤
辛月∶谁心里还没住个小公主了
第9章 滤镜
两道视线在空中碰撞。
下一秒,辛月立马将手里的内裤攥成了一团,迅速藏到身后。
她防备地眯起眼睛,视野里陈江野略微模糊的脸变得清晰。
他正微仰着头吸烟,下颌折角分明,一双漆黑的眼正看着她,眼底似乎写着∶
“藏什么,看都看到了。”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辛月脸上迅速发烫。
辛月咬唇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背手攥着刚洗的内裤走到他看不到的地方,然后才把藏在身后的内裤拿出来挂到衣架上,晒完赶紧快步回屋。
在脚迈进房门前,她没有回过头,但她能感觉到陈江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把房门关上,她站在门后深吸了一口气。
耳边传来老式电视机带着噪点声的电视剧对白,嘈杂的声音搅得人心烦,辛月也不知道是被这电视机的噪点声影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感觉脑子里像是塞进了好多蜜蜂,嘤嘤嗡嗡的响个不停。
半晌,她抬起手摸了摸脸。
还是很烫。
她烦躁地撩起额前的碎发,又挠了挠头。
她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个什么劲儿,虽然被人撞到晒内裤是比较尴尬,晒的还是幼稚得要死的卡通草莓内裤,但她向来脸皮挺厚的,以前在学校晒内裤的时候也不是没被外面路过的男生看到过。
想到这儿,她回忆了下当时自己的反应——
那时候,她看着窗外那些人笑得一脸猥琐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恶心,才没有像今天这样脸红局促的样子。
她皱起眉,难道是因为陈江野笑得不猥琐?
她又回想了一下那些男生的表情,其实跟陈江野刚刚的表情也差不多嘛,只是长相差得有点多。
这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一张好看的脸杀伤力有多大,还能自带滤镜的。
考虑到陈江野的那张脸迷惑性太大,危险系数过高,她决定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免得不小心栽了。
彼时,倚在窗台上的陈江野抽完了手里的烟。
烟盒里还有几只,但他没有再往外拿,只是靠在窗台上吹风,不知想着什么,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像是看着远处,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黑夜里,他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被阴影打得愈发凌厉,浑身上下都透着冷。
在白天的时候,大概是光的原因,他身上的冷感没有这么重,散漫更多一些,像是对什么都厌倦透了。
“嗡嗡……”
四周开始响起蚊子的声音。
陈江野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又再次皱起,烦躁地将窗关上。
窗户挡住了晚风,也将田间的蛙声与虫鸣阻隔在外。
世界寂静无声,他的世界。
*
七月的天已经热得不行,蝉趴在树上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村里几个光着膀子的大爷们坐在屋檐下,拿着把破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不远处的电线上停了一排麻雀,楼下传来刀砸在案板上的声音,比城里装修大队打地桩的声音还响。
陈江野被吵醒。
他一般要是能睡到下午,上午绝不起来,可惜房间里闷得要命,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起来把电风扇打开,老旧电风扇转动起来,发出像是要散架了似的声响,加上楼下的动静,吵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窗户被用力推开,陈江野紧蹙着眉头拿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来点上。
深吸了一口烟后,他眉间的沟壑才缓缓舒展了一些。
“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陈江野把烟刁在嘴里,转身去把手机拿过来。
打开手机锁屏,他先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半。
通知栏上这会儿又跳出一条消息,陈江野点进聊天框,看见徐明旭发来的两条消息:
【野哥,你都到那边啦?】
【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陈江野一手夹着烟,用另一只手回过去了一个字:
【嗯】
标点符号都懒得打。
【徐明旭:等乔语出院我们就来看你。】
【陈江野:嗯】
【徐明旭:乔语生病的事儿你知道吗?】
【陈江野:不知道】
【徐明旭:你没看群啊?我们这几天都在群里说。】
【陈江野:我把群屏蔽了】
【徐明旭:……】
【徐明旭:怪不得几百年看不见你在群里发一次消息。】
陈江野没再回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抬头继续抽烟,视线不知不觉就朝隔壁的那个小院子看去。
小院子里,辛月搬了桌椅摆在屋檐下,桌上放着几张卷子、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像是在做暑假作业,但人却不在凳子上。
她这会儿正蹲在墙角前,不知道看着什么。
过了一分钟,陈江野看见一只耗子从她跟前窜了出来。
陈江野眼神很好,他确定那就是一只耗子,还是一只尾巴老长的耗子,虽然看起来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但就这个头,一般女生看了都得吓得直叫唤,而辛月不但没叫,还跟着那只耗子追了起来,脸上甚至是笑着的。
陈江野向一旁呼出烟雾,视线始终跟随着辛月。
辛月似乎没有要去捉那只耗子的打算,像只是觉得稀奇好玩儿才跟着追,和公园里追着别家小狗跑的小孩一样。
这时,楼下传来泼水的声音。
陈江野垂眸看了眼,是王婶端着盆水泼到了路上。
王婶拎着盆回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陈江野:“你起来啦,那赶紧下来吃饭。”
陈江野把烟拿开,视线挪回隔壁的院子,回她:“不吃。”
“今天做了腊肉!”
陈江野还是说:“不吃。”
王婶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爱吃不吃。”
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辛月抬头看向了他,只是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就这不到一秒的时间,耗子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辛月,进来烧锅。”
恰好这时候里头传来辛隆的喊声。
辛月没有立马进厨房,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估计耗子溜到门外后才去了厨房烧锅。家里一般都是辛隆做饭,她负责烧锅。
夏天烧锅热得要命,做好饭后辛月赶紧端着碗到外面乘凉。
今天气温不算高,时不时还有阵风,室外不用扇扇子也挺凉快。
辛月下意识往隔壁二楼瞄了眼,没看到陈江野身影。
她暗暗松了口气,要是被他盯着吃饭,挺不自在的。
蹲在屋檐下吃了会儿饭,辛月看到二楼出现了个人影,不过不是陈江野。
王婶抱着一堆衣服路过陈江野房间,这会儿陈江野房间的窗户跟门都是关上的,王婶拍了拍门问:“陈江野,你有衣服要洗没?”
“等会儿我自己洗。”
里头传出陈江野的声音。
王婶大概觉得陈江野是嫌弃跟他们的衣服一起洗,白眼翻上了天,余光却在这时瞄到了对面正看着这边的辛月。
王婶表情一顿,立马换上了笑脸:“辛月,吃饭呢。”
辛月点了点头。
王婶转过来对她说:“刚刚我在外头吃饭,看见你家跑出来只大耗子,把我吓一跳。”
辛月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冲她笑了笑。
辛隆听到后倒是说了句∶“看来要买耗子药了。”
陈江野在房里听到他们的谈话,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看来不是这里所有人都不怕老鼠。
他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起来收拾了下这两天的脏衣服。
他带了五十条内裤过来,内裤不用洗,但衣服和外边儿穿的裤子还是得洗的,他没带几套。
在陵川的时候,衣服用不着他自己洗,过来这几天他也忘了洗衣服,脏衣服堆挺多了。
王婶为了节约水,洗衣服一直用的快洗模式,十多分钟就洗完了,然后出门干活。
听见他们关门的声音,陈江野抱着一堆脏衣服下楼,全丢进洗衣机里。
正要往里倒洗衣液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把洗衣机里一条裤子给翻了出来,从裤兜里拿出一盒薄荷糖,是辛月给他买的那一盒。
他盯着这盒薄荷糖看了会儿。
陈江野是不爱吃薄荷糖的,旁边就是垃圾桶,但他没丢,而是放进了身上的口袋里。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更了一章哦
第10章 你猜
又是一个难得的阴天。
云朵是雾蓝色的,风里捎来竹林的气息。
趁着早上空气清新,脑子也清醒,辛月一直在刷题背书。
到了中午饭后,有个经纪人来敲门,辛月用陈江野教她的那套说辞跟他说了后,他人就走了。
法子的确挺管用。
那人前脚刚走,辛月看这会儿没混混,也早早出了门去拣落地果。
她还是去的水库后面的那片树林,这片林子很大,没有几天是捡不完的,但似乎有人在前两天她没来的时候捡过这一片区域了,果子稀稀疏疏的,捡了会儿后她换了另一个地方。
这边离水库也不算远,但她一直向着东边捡着走,等到傍晚的时候就离水库很远了。
辛月没有手机,她也不爱戴表,一般就是看天色估计时间,等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会不时拨开头顶茂密的枝叶看看天。
这会儿瞧见太阳都快下山了,她便从林子里出来。
她五岁起就在这遍山的林子里拣落地果,对每片林子每条路都很熟悉,出来转一圈看看四周就知道该往哪儿走。
林子里有树荫,辛月不怎么觉得热,这一出来才开始冒汗,她抬手擦了擦汗开始往回走。
辛月走路的时候眼睛不会只看着前面的路,经常左右来回扫荡,看起来像是随时处在警戒状态,这是她从小拣落地果养成的习惯,因为如果不留神,就很可能被草丛里冒出来的蛇咬上一口。
她小时候就被咬过,但说来奇怪,明明被蛇咬过,她却一点也不怕蛇。
看到蛇,如果是在树丛里,她会敬而远之,如果是在路上,她还会跟着蛇后面走一段儿,她觉得看蛇弯弯绕绕的爬行还挺有趣的。
黄崖村以前也叫蛇村,夏天蛇特别多,她出来十次有五次都能看见蛇。
今天拣落地果的时候她在林子里就碰见了一条菜花蛇,这会儿在路上又看见一条。
这条蛇不算长,脑袋圆圆的,通身碧绿,特别漂亮,有些像竹叶青,但竹叶青的头是三角形的。
辛月分辨不出这条蛇的种类,估计是条毒蛇,就远远的跟着。
这条蛇实在漂亮,她的目光一直在它身上就没挪开过,视野里除了这条碧绿的蛇,其他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虚影。
辛月就这样一直盯着它,跟了它一段距离,直到它缩到了一个石墩后。
石墩上似乎站着一个人,但辛月没注意,等青蛇完全不见了踪影,她的目光才被石墩上的那双白色球鞋吸引过去。
白色球鞋……
辛月愣了愣。
只是看到这双鞋,她脑海里就已经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