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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玛瑙死
定罪
熊熊燃烧的大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把整个方丈小院吞噬。
最为严重的是澄明所站着的正屋, 大火就是从那里升起来的,火苗已经自屋内挣扎而出,大肆吞没着所有的一切。
法明被烫的头皮发疼, 挣扎着要爬出来,却被澄明拉着衣摆拖了出来,他也不知从哪里迸发的力气,一只手死死按着他的腰, 面露憎恶之色, 手中刀锋高举,面色冷淡。
“救命,救我……”
大火已经逼近法明的脸, 火舌时不时舔过他的脸颊,疼得他不停地挣扎。
“不要杀我, 我知道错了……”法明哀嚎着,手脚并用地扑腾的, 却被热浪逼得束手无策。
“那就下去跟我的阿耶阿娘忏悔去。”澄明面无表情,修长纤细的手指牢牢按着他的肩膀, 膝盖抵着他的腰。
“住手!”明庭千大惊, 反手推开陈策的手,“他不能杀人。”
杀了人, 这件事情便彻底甩不开了。
“不要给司直添乱。”陈策一把把人拽回来, 满头大汗, 热气逼得他要觉得喘不上气来,唯有一双眼睛格外精亮,“总要活一个。”
周围是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澄心浇了一桶水就要冲进来, 却被澄静死死抱着。
“师弟, 不要进去。”他咬牙说道,“不要进去。”
“六师弟在里面,我师弟在里面啊。”澄心剧烈挣扎着,虎目圆睁,血丝汹涌。
火实在太大了,塌陷近在眼前。
铮亮的刀面被越演越烈的大火照着,澄明恍惚间好似回到十年前那场大雨中的大火。
越来越大的火,所有的一切都在火中坍塌,尸体在火中无声沉默,不甘地睁大眼睛……
明庭千嘴角露出笑来。
——这一天,他等了八年。
“不,不要,救……”法明感受到背后的杀气,恐惧地大喊着。
沐钰儿活像被撩了毛的猫,爪子踩哪都觉得烫脚,来回跑了好几个地方,这才踩着一颗还没被烧的树干,一跃而起,勉强来到台阶下。
“杀了他,你就不能回头。”沐钰儿直面燎人大火,认真说道,“现在你们中间也许还能活一个,不是吗。”
澄明并未回头,他甚至没有放慢速度手中刀下落的速度。
沐钰儿心中一惊,正打算上前,且冷不丁听到,瞳仁微章,站在原处。
“你师父的死是我通知的。”
只这一下,错失良机。
耳边立刻传来一声尖锐哀嚎声,鲜血飞溅,如花般散落在澄明冷淡疏离的脸颊,血迹顺着他的消瘦的下巴落在灰旧的僧衣上,晕开一片片狼狈痕迹。
火光闪耀下,那血甚至落在沐钰儿的脚尖前,衣摆上,近乎刺眼。
明庭千瞬间回头,却看到那张带血的脸,呼吸骤然停止。
唐不言惊得上前一步。
谁也不知道里面刚才发生了什么,明明沐钰儿已经快抓到他的匕首,却在眨眼间停在原处,任由那刀锋落下。
那把刀插在法明的背上,澄明松开力气,看着他挣扎着爬起来,却被困在火中,跌跌撞撞挣扎着。
“救,救我……”法明抓着沐钰儿的裤子,崩溃说道,“救,救我……”
“你说什么?”沐钰儿不为所动,只是盯着澄明的眼睛,沙哑问道。
澄明看着她轻笑一声:“我是你师父临走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
那一刀耗尽澄明的力气,让他整个人都被抽走了活力,整个人跌坐在台阶上,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之色。
他仰着头,满脸鲜血被火光一照,清冷淡然地慈悲面容闪出艳丽的之色,就像此刻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艳罗刹。
常年被素衣垂眸遮掩的美貌再此刻不加掩饰地显出来,却充满悲悯的绝望。
“你怎么会见过他。”沐钰儿冷静问道,似乎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并不存在。
“北阙司长张柏刀抓贼时不幸罹难。”他轻声说道,连着声音都虚渺了许多,带着一丝往事追忆,“他当年追查的是那个贼,司直知道吗?”
沐钰儿沉默:“欺负良家妇女的采花贼。”
澄明笑了笑:“也许一开始确实是,但这个不过是一个幌子,因为采花贼并非孤单一人,背后有一个团伙。”
“你怎么知道?”沐钰儿眉心紧皱,不解问道。
澄明眸光微动,看向还在垂死挣扎的法明。
那一刀,他扎得很准,自后背贯穿入心脏,一刀毙命,毫不犹豫。
“因为团伙中有一个老二,正是杀害我家人的第六个凶手。”他轻声说道。
“当年那些人杀了我阿耶阿娘,平分我家财产,后来又在寺庙中决定出家避祸,我们找了这么多年只找到他们五个,我忍辱负重,潜伏在法明身边,总算有了第六人的消息。”
沐钰儿拧眉,目光看向法明,法明就像被逼到绝境的人,整个人癫狂而慌乱。
“他们两人一直在暗中联系,其实当年我就知道发现这两人似乎是队伍中领头羊,其余人不过是他的打手,你师父出事的前两月,我听到他们说什么钱的事情,又提起被张柏刀盯上了,还被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必须先下手为强。”
沐钰儿一怔:师父出事前确实有一段时间心神不宁。
大火已经把隔壁两间厢房全都烧踏了,剧烈的动静听得人心头一颤,黑烟立刻直冲云霄,火势终于把所有路都堵住了。
所有人都焦急地看着在大火中一站一坐,面色严峻的两人。
“老大!老大!快出来啊!”张一急了,嘶声力竭地大喊着。
“师弟,师弟!”澄心一张脸被火灼得通红,沙哑喊着,“出来啊,出来啊。”
所有声音被火光一罩,都成了被罩子盖住的朦胧声音,沐钰儿只觉得耳朵发蒙。
师父的武功不说天下第一,却也是难逢对手,那次却连逃生的时间都没有,一直是压在她心口上的巨石。
若是真的如澄明所说,一开始师父就迈入了死局,这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唐不言面色冷峻,他察觉出不对劲,却在此刻生出无能无力的想法。
“怎么办啊?”张一连忙去拽唐不言的袖子,着急说道,“老大怎么站在那里不动啊,为什么不出来说啊。”
“要不我们先去救火。”王新眉心紧皱,“先扑一个地方的水,给司直弄出一条路来。”
唐不言收回视线,沉吟片刻后说道:“可以,今天偏南风,在东北处先扑灭一处火,再挖一个沟,免得火势再起。”
“好。”王新选了一个火势不算大的地方,立马开始招呼人干起活来。
“是你让小乞丐敲门的,告诉我们,师父的……位置。”
正屋岌岌可危,巨大的横梁被烧得摇摇欲坠,只等着最后不堪重负地跌落在地,沐钰儿声音就像被蒙上一层火气,偏内在又含着霜。
“是。”澄明笑了笑,仰头看着面前红衣小娘子,眉眼弯弯,温和说道,“我在城外那条主路的小河边发现你的师父,只可惜当时已经无力回天。”
沐钰儿握着刀柄的手一紧,滚烫的铁鞘被火烤着,近乎烫手。
“你若是找到第六个人便也算为你师父报仇。”澄明笑了笑,“这件事情算不算一个交易。”
他就想一步步扔下鱼饵的钩子,在此刻终于露出自己的目的。
——报仇,还是为了报仇。
“算。”沐钰儿回神,目光自外面一扫而过,在和唐不言四目相对后,愣在远处。
唐不言还是第一次这般着急,一察觉到她的视线,便立马上前一步,但声音还算镇定。
“从那边出来。”他指了指东北的方向。
王新动作快,千牛卫和相国寺的人都不要命的往前冲,已经往前推进了一段距离。
法明趴在不远处不知死活。
“你走吧,我不走了。”澄明靠在台阶上,惨笑着说道。
沐钰儿嘴角微微抿起:“你不能死,你说的事情我还没查清楚。”
澄明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任由脸上的血迹逐渐干涸:“信不信就看司直自己了。”
“那救不救你,也是看我的意思了。”沐钰儿上前一步,在澄明的抗拒下,直接一把带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整个院子早已被大火笼罩,浓烟四起,烟雾弥漫,王新距离她们不过十尺的长短,偏在此刻成了遥远的距离。
“司直带我一个人不方便。”澄明无奈说道,“若是您独自一人,自然就可以出去了。”
沐钰儿拉着他的胳膊不放,目光在院中扫视着,几乎所有东西都已经被火烧得不成样子,唯有几个石桌还安静的伫立在那里。
“不行,我说要把你带出来就一定把你带出来。”
她顺手摸了摸,立刻烫地捏了捏耳朵,鼻尖依稀还闻到一股肉香。
——真烫啊。
她嘟囔着,顺手用长刀把石头骤然砍断,石桌面直接飞到火中,却也成功压灭一片火,火星燎然四溅,热浪迎面而来。
一直躺在地上的法明手指微动。
“这一次让我为他走出一个生路。”澄明站在她背后安静说道,“我已经多活十年了。”
“没有受害人是多活的。”沐钰儿手脚麻利地把石头一点点铺出去,认真说道,“加害者都还活着,你要活得比他们还痛快才是最好的。”
“可我已经吃了八年毒药,活不了多久了。”
沐钰儿抿唇:“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
澄明看着她的背影发怔,最后微微一笑,脸色淡然无畏:“司直当真有,豁达又固执。”
谁也没想到,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
原本躺在地上的法明回光返照,骤然发难。
“谁也不准走,陪我一起死。”他手腕处的玛瑙竟在一瞬间成了一把匕首,直接朝着澄明后背捅去。
沐钰儿骤然转身,刀柄在手心打了一个转,反手把那玛瑙刀打碎,一脚把法明踹倒。
“昭弟!”明庭千呆站在原处。
“娘的,法明这个秃驴还没死啊!”张一看的一口气差点岔过去,愤怒大喊着。
“我都要死了,你们陪我一起死。”法明摔倒在地上,火苗终于攀爬上他的衣服,拖着他走向既定的命运。
澄明后背剧痛,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扶住。
“哈哈哈哈,死了,一起死啊。”法明不甘心地瞪大眼睛,在地上翻滚嘶吼道,“不亏,我不亏啊。”
“是不是我死了,小哥哥就能活下来。”他喘着气问道,死死抓着沐钰儿的袖子,就像求一个心安,眸光涣散,口气急切,“他为我活了一辈子,以后就为自己好好活着。”
“我不能保证,所以你要活着。”沐钰儿咬牙,大喊一声:“让开。”
王新连忙带人让开一条道。
沐钰儿背着人,踩着被烧得通红的石头,最后几个起落,堪堪落在火堆外,衣摆已经被火燎出焦黑。
“司直。”唐不言立刻上前,紧紧拽着沐钰儿的手臂这才让自己一颗紧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菲菲!”沐钰儿大喊,“快来看看。”
“师弟。”澄字辈的人都围了上来,一个个面色惶恐不安。
陈菲菲挤了过来,伸手握着他的手腕,眉心紧皱,最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沉痛摇了摇头:“他身子弱,加上毒素已经深入肺腑,就算没这一刀,也活不过几个月了。”
澄明喘着气抓着沐钰儿的手:“他临死前给了我一样东西,在我屋内。”
沐钰儿立刻低头看他。
“月亮在水上,鬼怪在火中。”澄明声音逐渐低沉,涣散,眸光“这笔买卖,司直答不答应,替我杀了第六个人,杀了他。”
“好。”沐钰儿咬牙说道。
“六师弟。”澄心哽咽说道,“弟。”
澄明艰难抬头,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五位师兄:“是我骗了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澄静紧握他的手,声音哽咽,“你是我们一辈子的小师弟。”
“弟子澄明祈求佛主,保佑诸位师兄……”澄明断断续续开口,神色虔诚,“平安,喜乐。”
澄心已经泣不成声地跪倒在地上。
“阿弥陀佛。”师兄们双手合掌,低声念佛。
“昭弟。”明庭千跌跌撞撞挤出人群,小心翼翼把人抱在怀中,仔细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水,喃喃说道,“不要怕,不要怕,哥哥在,哥哥一直在的。”
澄明安静地看着他,脸上露出轻松笑意,伸手握着他的手背,献血染红他的皮肉,留下狰狞的血痕:“小哥哥,以后要好好的。”
明庭千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手缓缓自腰间垂落,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可那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后,巨大的痛苦和悲伤似潮涌般涌了过来,可他能做的,只是抱着他大哭起来。
三岁那年,他被阿耶阿娘卖了时,就知道此后他的存在是为了一个被人疼爱的小孩。
他也曾愤恨过,也曾不甘过,可当那个还在襁褓中人被抱到他身边时,绵软的孩子睁着无辜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甚至露出一个笑来,那一刻,那颗颠沛流离的心便似乎冒出一颗小小的尖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