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太像了!这外形,这气质,这腔调,这台词,简直一模一样!
好一阵子,秦东篱反应过来,奸笑着对猴子脸摇摆食指,“将军阁下,花姑娘,不是。”再指着自己的心口处,“我滴,良心,大大滴坏。”
“诶!博库哇(我),”卫竞灵机一动,补一句,“是拐子滴干活!”
那个猴子脸十分激动,站起来,为他们鼓掌:“哟西——”
作者有话说:
秦老板先礼后兵:我滴良心大大滴坏。
小卫:辅助,拼命辅助!
来了!!!!
第81章
◎你长点心吧,你才认识秦东篱几天啊?◎
屋内的烛火和自然书肆的没什么两样,却仍然让秦东篱觉得那光有些脏。
“啪!”
“啪!”
“啪!”
王老爷抚掌大笑,没想到,拐子带来的同行能够得到将军的青睐,这也能让他拿到不少好处:“当真不错,赏。”
拐子喜出望外,从里头的侍从手里接过了王老爷的赏银:“谢王老爷!谢王老爷!”
白银亮堂,银光映照在他眼中,王老爷是个傻的,被他卖了还给他钱,这波不亏,血赚。
“我与秦老板一见如故,想邀请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后天一起到阿芙蓉田地赏花。”猴子脸中文不错,只是口音还有一点大佐味,“不知道有没有这种荣幸?”
秦东篱哪有不应下的道理:“是我们的荣幸!”
“听说你们现在住在旅舍里面,”王老爷是会看人脸色的,要是秦老板攀上高枝,他也能多个面子,“这多不好,给你们倒腾一个院子出来,一会儿就有人带你们过去。”
就没听过有这种好事,反正项炜也是开了眼界。
秦东篱:“王老爷真是义薄云天啊!”
月色朦胧,夜里有些闷热感,他们不愿在门口久站,借口奔波一路,没缓过来,自请离开。
王老爷和猴子脸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也好说话让他们走了:“几位好好休息,等有时间了,我们再来谈这个生意。”
镇子很小,也就两条巷子,一条主街,王老爷给他们拐子住的地方在白沙镇的旮旯,这边没什么人气。
拐子进屋后,在屋里到处摸:“他奶奶的,灯去哪儿了?”
没等他找到点灯的,屋里已经亮了,项炜点了火折子。
终于把灯找出来点亮了,秦东篱看清了房间的格局,就跟旅店没有什么区别,一点属于私人空间的小物件也没有,房间都在二楼。
拐子把大堂的桌椅板凳都迅速擦了一遍,保证干净后,请他们三个坐下。
卫竞对这院子很好奇,没有在桌边坐下,反而去积攒了灰的窗边,把窗户推开,以便室内通风。
从窗户看出去,那个小小的院子背靠别人家的外墙,四周都不通透,地上长满了荒草,哪里有人来打理这些,也是任其枯荣。
在桌边坐下的项炜,回想起秦东篱惊为天人的那一句,还觉得很神奇,直叹:“东家,加入我们吧,过山风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有秦东篱在,这破局的进度比骑上奔马还要快,只是见一面的功夫,就“走到”目标人物的心里去了。
“你们过山风没有自己的宝贝吗?天天惦记别人的宝贝。”卫竞嫌窗户脏,没有用手碰上去,走回来,挨着秦东篱坐下,开始划地盘。
秦东篱是从来不吝啬言语夸赞自己的:“太优秀了,没办法。”
“鬼子是看上你了,”卫竞皮笑肉不笑,抬手霸道地扣住秦东篱搭在桌面上的手腕,“以后还是离远点比较好,他下贱!”
他馋你身子,他下贱!
哕!恶心!
秦东篱眼中流露出危险的信号,愤怒起来:“下贱的鬼子,终须一死!”
项炜眸色微敛,他是敏锐的过山风,即刻捕捉到两人这又是在“对暗号”,说“黑话”了。
“为什么叫他鬼子?”拐子发现了关键问题。
卫竞:“他不就是鬼,难道他还是个人?”
项炜也觉得:“倭寇相貌丑陋,堪比鬼怪。”
“这鬼子叫什么名字?在倭寇那边什么地位?”卫竞问。
拐子摇头:“小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志远镇从许多地方收孩子,白沙镇只是其中一处。搭上王老爷这三年,都是他的人安排我做事,差不多半年能有两三个孩子给送过去,我这三年都会来,一个是接活,一个是为了补一下阿芙蓉糖。”
“阿芙蓉对人有害,医术上也有记载。”秦东篱看向他。
拐子摇头,一片茫然:“他们说就是糖片,小孩吃了就乖了。”
“你贩卖儿童,本罪大恶极,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此次行动如果成功,我可以给你保下性命。”项炜突然起身,手掌覆上拐子的天灵盖,幽幽威胁,“若是敢再次反水,到对面揭发告密,我也能在死之前,让你看看什么叫地狱。”
拐子再次跪倒在地,地上的灰扬起来:“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大人相信小的,小的不敢玩弄您三位啊!”
秦东篱一句话就讨得王老爷上头的倭寇喜爱,他哪有这脑子去搞破坏,那最先死的还是他呀:“您三位是我放进来的,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大人信我!”
“那条路,不回头也罢!”秦东篱拍拍他的肩,“起来吧,将功折罪去。”
拐子抹一把眼泪,扶着膝盖站起来:“但听大人吩咐。”
对于拐子这种人来说,大棒比胡萝卜管用,项炜敲打得差不多时,终于问他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育所,你能去吗?”
育所?
拐子站在一边,连连点头说:“可以的可以的,我可以去相孩子,您三位在王老爷面前过过明路了,我带着一起去都没有问题。而且那鬼子一看就比王老爷还要厉害,鬼子欣赏秦老板,就更没有问题了。”
“不过,咱是拐子,只能见到孩子,母亲是见不到的。”
秦东篱记下来:“哦,知道了。”
为了不断有新生儿,白沙镇还专门打造了育所,这说明送孩子到志远镇的山里,不是交易,而是任务。
现在已经没有适龄的孩子,他们也赌一把,将十岁的送过去,就像交税一样,是不管有没有,都得不做的事情。
拐子在白沙镇有自己的人脉,不知道从哪打听来的消息:“还有件事,昨天村里来信给王老爷,说山里都是官府的人在巡逻,得躲一阵子,暂时不能联系了,所以讨论生意的事情要搁后谈。”
那鬼子今天和王老爷谈的,说不定就有这消息,难怪不着急,叫他们好好休息呢,原来是甲方不着急,乙方也跟着开始划水了。
村子是二月份扫掉的,秦东篱问项炜:“信是你们写的?”
“不是,信是我们截获的,知道能派上用场,一直压着,到现在才给送过来,打时间差。”项炜补充道,“信的内容是倭语,所以得找东南总督府翻译之后,再做处决。”
拐子又说:“前两天育所刚有一个孩子出生,他们还跟我通了气,问我要不要过去看看,诸位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去?”
项炜:“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没事,明天去呗!”
.
猴子脸和王老爷就像一对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比他们提前一步出现在育所门口:“好巧啊,秦老板。”
哪有拐子能够得到这么大的重视,王老爷暗中打量秦东篱,将军定是看上这个秦老板了。
他想了一通,也笑起来:“没想到三位这么着急,不是说好了休整么?”
秦东篱满怀深情地说:“干一行,爱一行,一想到这里有孩子出生了,便是明天进棺材,今天爬也要爬过来看一眼,估上一个价钱。”
拐子在一旁感叹,乖乖,秦老板可真能扯,关键是还挺打动人,那他就肯定没有这么强的爱。
“看来今天还是要谈一谈了,在下最尊敬认真工作的人,”猴子脸给他们让道,“诸位,请进。”
秦东篱识趣地后退:“你们是主人,你们先请!”
拐子和项炜走中间,秦东篱和卫竞最后跟上,卫竞偷偷和秦东篱咬耳朵:“你说,鬼子会不会太感动,给你封个拐子仙人?”
“艹。”秦东篱跟着队伍,走进第一道门,她指着两道门之间的砖道缝隙,对卫竞说,“看,草,生了出来。”
噗——
两个人不敢笑出声,还好走最末端,没人发现。
育所环境很好,就是过于安静,也没看见有被送进来的女人,孩子的哭声也听不。
这里头,真有孩子吗?
一想到育所的性质,秦东篱感受到了一丝阴冷,不由得攥紧了卫竞的衣袖,而后被卫竞宽大的手包裹住。
初夏草木由浅变深,颜色很有层次感,他们已经穿过了三重洞门,折过五六处拐角,才终于在一个房间前面停下。
这是一处采光还不错的独立的院子,这个院子非常的小,装潢却非常精致,看鬼子和王老爷轻车熟路的架势,也知道,就是为他们两个准备的。
鬼子很喜欢喝茶,而且只喜欢喝他那一种泡法的茶,虽然味道真的很一般,加上有滤镜,秦东篱觉得这连普通农田路边茶肆买的大碗茶都比不上,但还是很给面子的次次捧场。
刚出生的孩子很快被抱上来,项炜看一眼就说:“活不过五岁。”
当场吓傻白沙镇的所有人。
王老爷咳嗽两声:“你懂什么,不要乱说?”
“哼,这种货色,白给我们都不要的。”项炜不解释,只冷笑一声,让人更紧张了。
鬼子只是淡定地摆手:“带下去吧。”
秦东篱以内行的身份嫌弃一番:“我来照兴,却很少经过你们这里,育所这种东西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是说有女人吗,我一个也没有看见?”
“那些人都是有罪的,看她们做什么?”王老爷不高兴,秦东篱说这话可是逾矩了,不过是一个拐子,夸两句还装上了。
卫竞叹气:“有女人的育所还生不出孩子,你们这个镇子,问题很严重啊!”
“!!!”王老爷无法反驳。
秦东篱悲哀地摇头:“想也知道,你们根本不懂女人怀孕的条件有哪些?可别糟蹋女人了,要孩子的直接找我收吧。把你们育所的女人给我养,我让她们三年抱两!”
卫竞:…………
这熟悉的画大饼手法。
“咳咳咳!!”什么虎狼之词,王老爷苟活七十余年,不能被呛死在谈判桌上。
鬼子是个很虚心的鬼子:“育所之事,请秦老板指教。”
“既然阁下如此客气,那我便要指教一二了!”秦东篱开始吟唱,“首先,不能让她老想着怀孕生孩子这件事情,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座的各位,都认真听着。
“其次,要让她保持身体健康,女子本就体弱,稍微碰个凉水,这辈子说不定就生不出孩子。”
王老爷和鬼子眼睛鼓起来,王老爷愣愣说:“确实听大夫说过这样的……不过我们想的是,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碰点凉水该怎么就生不出孩子了?原来果真如此么……”
你他妈连大夫说的话都不听,现在听一个拐子说就信了?秦东篱突破了对老王头的认知下限。
“你让她们高兴,你要让她们自己来选,要谁当孩子的父亲。育所又不是窑子——”秦东篱噎住,她说不下去了,这特么不就是为了满足这些人打造的窑子么……
扯远了,于是她趁着对面还没反应过来,赶紧下结论:“母亲身体不好,心情不好,生出来的孩子哪里会好,很多都是早夭的,能活下来的孩子,性格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多是呆滞木讷。”
秦东篱是看着他们的脸色说话的,等他们的脸色一变,就知道自己说没说中。
拐子听着心跳七上八下。
秦东篱不小心让开水烫着了手背,疼得她眼眶都红了。
“别激动,别激动,”卫竞赶紧给她捂住,用手扇了扇,给对面解释,“买卖一家亲,我们秦老板也是性情中人,要是没有了母亲,那我们的生意也不好做是不是?”
缓了缓,秦东篱接着亮嗓子说:“我们卖了这么多年呐,就是聪明伶俐的好卖,那种愣头愣脑的,看起来还有点恐怖。那种不聪明的孩子,一看就知道,他老娘怀胎时,不怎么期待他。”
猴子脸一听说不聪明,表情很不愿意:“不行,要聪明的。”
越是没有的,越要强调。
“这育所里生不出好孩子的,”秦东篱非常笃定地说,“母体心神不宁,积郁在心,怀上的概率会减少,孕中的母亲情绪不好,会消耗非常多的养分,孩子没有养分,怎么长得好呀?算了,多说无益,改天我弄一个过来,给你看看,什么叫聪明水灵,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育所是王老爷下令建的,只有前两年出过几个水灵的,后面就不行了,秦东篱的描述让他狠狠羡慕了一把,心有不甘问道:“秦老板说的是真的?”
“哈!我是专门干这行的,见过的孩子和母亲比你们吃过的盐都多,你们,得、信、我。”秦东篱说的跟真的似的。
吃了七十多年盐的王老爷:“……”认知被打破,陷入知识盲区,又无能反驳。
项炜:……在学了,在学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啊?”鬼子看向秦东篱的眼神,变得尤其尊敬,“秦老板,您是懂行的,您说,怎么办?”
是时候,祭出他们的大招了,秦东篱说把项炜推出来:“要不然带我们去看看育所里的母亲跟孩子?我们这位是会医术的,还管接生呢,狸猫换太子,从未失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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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干了口舌,秦东篱终于换来了见一面育所女人的机会。
出门时,她还要故意给他们扎两刀:“太糟蹋了,太糟蹋了……那么多女人,啧啧。”
鬼子转身斥责王老爷:“王桑!你要坏了帝国的大事!”
“将军……我这!”他确实是太心急了,底下的人也是见色起意,想办一个育所,上面拨钱,下面白嫖,岂不美哉?他也是这种人,便动摇了。
到了地方,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育所这样安静了,因为这些女人都在床上躺着,穿的衣裳也是一挑就松,做什么的一目了然。
卫竞不方便进去,站在门外发呆,神游,低头抬手,碰一碰胸口。
而项炜半点不适都没有,冷漠地进了屋子,用秦东篱随身携带的本子,借来育所的笔墨,一个个把脉问诊。
秦东篱亦步亦趋,跟在项炜的身后,听他询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比这里受苦受难的女子更麻木不仁。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把紧握的双拳藏进袖口中,再次强迫自己抬起头,正视事实,正视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