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地看了眼沈皓行,“我这身子,还有王爷的伤……”
“无妨,想带你去,便自然不会让你出事,至于本王,”沈皓行弯唇道:“不必忧心。”
话音落下,沈皓行轻咳两声,便合了眼。
宁妱儿还有些懵懵怔怔,想到沈皓行许是病糊涂了,便也没在多想。
第二日天刚一亮,沈皓行便起来了,也不知是他当真恢复了,还是太能隐忍,言行举止看不出丝毫问题,就好像昨日受伤病倒的人根本不是他。
午膳后宁妱儿小憩醒来,沈皓行不知从何处弄来一盒名贵首饰,还有几身颜色艳丽样式各不相同的衣裙,让她挑选。
宁妱儿这才想起昨晚沈皓行说要带她去看流萤的事,隐隐有些兴奋,可到底更多的还是疑惑与不安。
“真的……要出门吗?”
沈皓行温笑着扶她起身,虽没开口,可行为却是告诉宁妱儿,这件事不容拒绝。
他们来到魏王府的一处侧门,路上除了常见,一个府上的家丁也没有看到。
两人上马车时,四周也依旧无人,她知道沈皓行对外是有所伪装的,她的出现定会撕破这份伪装,便极为乖顺地一路上从未推窗向外看过。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一处湖边,水波粼粼,绿柳成荫。
一路的忐忑瞬间被眼前景色所冲淡,眸中是遮不住的惊喜。
沈皓行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看似随意地往湖面丢去,却在湖上连跳了十来下。
这是打水漂,宁妱儿是知道的,却是从未玩过。
沈皓行递给她一颗石子,让她也试试,宁妱儿不会用巧劲,那石子一个水漂都没跳起,就直接沉在了水中,她也不急不恼,反而还弯了唇角。
沈皓行扶着她胳膊,耐心的在一旁教她,不过须臾,宁妱儿也打出了一个漂亮的水漂。
笑声如银铃,与湖面的水波一起向四周散开,荡漾在这片碧水蓝天。
后来,她彻底放下不安与疑惑,一会儿让沈皓行带她去这里逛逛,一会儿又去那边转转。
沈皓行今日极有耐心,且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更加的温润和善,就好像前几日那个阴晴不定的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似的。
他与她在花丛中游走,在细柳下编织草环,在碧湖上泛舟……
直到天色渐沉,湖边扬起的细风已不似午后那般暖意,宁妱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今日外出,竟连帷帽都忘记戴了。
她立即转身想要沈皓行扶她避风,然而沈皓行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手心一紧,拉着她就立在原处。
清凉的细风极其轻柔地将二人鬓角的发丝微微扬起。
这是宁妱儿第一次在起风时不必躲在帷帽下,也未曾背身避风,更没有人在一旁惊慌的替她遮挡。
怔了片刻,轻风下的宁妱儿,唇角逐渐浮出笑意。
她喜欢这样。
晚膳是在湖边的一处小筑用的,这里干净整洁,东西一应俱全。
与以往药膳不同,桌上摆着的是五花八门的街边小吃。
宁妱儿拿起一个糖人,被那小猪憨厚可掬的模样逗得掩唇直笑,她像个孩童似的将糖人拿在手中,半天也不舍得吃,生怕将小猪弄坏,最后也只是轻轻舔了一下。
口中没有任何味道,却是有一丝甜腻在心头化开。
桌上还有油炸糖糕,酒酿圆子,茯苓饼,煎白肠……
几乎每一样都是从前张大夫不允她吃的,或者每次只能略微尝上一口的东西。
虽说她没有味觉,可还是能够闻到气味和尝出口感的,就比如那些软软糯糯的食物,她就极其喜欢,可张大夫却说那样的食物不易消化。
宁妱儿看了眼沈皓行,有些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可是存心拿这些东西来戏弄她?不然未免也太巧了吧,尽是些她碰不得的。
沈皓行笑容温雅地将那碗酒酿圆子推到她面前,“想吃哪个便吃。”
宁妱儿眼眸瞪大,诧然地又看沈皓行一眼,“王爷怎知我最想吃这个?”
沈皓行垂眸轻笑,小姑娘的眼神有时候太过直白了,想装不知也不行。
宁妱儿的确最想吃这个,很早以前家中过年时,赵采菲连吃了两碗,最后那小脸吃得红扑扑的,可爱极了,宁妱儿却是一个都不敢吃,且不说这里面的圆子不好消化,光是这酒酿她就碰不得。
想到今日她已经放纵多回,一时便不敢再碰这酒酿圆子。
见她不动碗筷,沈皓行道:“吃吧,不会有事的。”
他的话莫名让人心中安稳,宁妱儿也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愈发相信他的话,也许是如今她身边只有沈皓行,不信他又还能信谁。
宁妱儿犹豫着舀起一个圆子,拿到唇边,淡淡酒香在此刻充满了诱惑,在沈皓行点头示意下,宁妱儿终是忍不住将它一口吃下。
染着酒香的软糯圆子果真是不同的,宁妱儿没忍住,便将那一碗都给吃下了,沈皓行也只是笑着陪她,一次也未曾劝阻。
待晚膳过后,小筑外已经黑透。
沈皓行拉着她走到湖边,起初只有几只流萤带来零星的光点,到最后,那些成群如头顶繁星似的流萤出现在他们身旁。
宁妱儿笑着看,看着笑,眼尾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湿润……
宁妱儿玩得忘了时间,也不知疲倦,沈皓行便也只是温顺地随着她玩,待最后她实在是累得浑身没劲了,两人这才准备回府。
临上车时,一个雪白的小兔子跳到宁妱儿脚下,宁妱儿欣喜极了,也是仗着今日完全没人拦她,竟直接弯身将小兔子抱在了怀中,这小兔子性格温顺,不仅没有反抗,还像讨好似的往她怀中蹭。
宁妱儿心都要融化了,抱着就不想丢手,沈皓行不由问她,“可是想要养了?”
宁妱儿忙不迭点头道:“王爷可以教我养么?”
想到沈皓行既是连狼都会养,养一只兔子应当不算难事。
沈皓行望着满心期待的宁妱儿,默了片刻后,点头道:“嗯,本王日后会帮你养的。”
宁妱儿并未留意沈皓行是在说帮她养,而不是教她养,她此刻满心都是怀中的小兔子,高高兴兴地抱着她上了马车,身后的沈皓行神情却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回到舒静院已经快到子时,宁妱儿望着镜中小脸红扑扑的自己,恍惚中还以为今日的一切又只是场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沈皓行在她身后开始替她宽发卸饰,宁妱儿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道:“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无妨的。”沈皓行卸掉最后一根发簪后,柔声问道:“今日可开心?”
开心,她从未这样开心过,宁妱儿笑着点了点头。
他又问:“可满足?”
再满足不过,宁妱儿再次点头。
“那……”沈皓行眼眸微暗,望着镜中明艳的女子道,“可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宁妱儿知道有些事沈皓行是绝对不允的,比如放了她,送她回衡州……
然而除去这些以外,也无非是同今日那样的玩乐了,还能有什么呢?
宁妱儿一时想不出来了,其实今日的她已经足够知足,她可是做了那样多曾经想而不敢做的事。
思忖片刻,宁妱儿笑着摇头道:“没有了。”
沈皓行用手指慢慢顺着面前如墨的长发,声音低沉又柔缓道:“再想想,莫要留下什么憾事。”
宁妱儿偏着脑袋又想了一会儿,在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旁的汤池时,她眉梢微挑,抬手指向那里,“可以让我用一下么?”
“好。”沈皓行颇为宠溺地在她头顶揉了一下,回答的依旧没有犹豫,就好像她今日不管要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只是在临出去之前,又对她叮嘱道:“可以,只是这石阶湿滑,一会儿下水时可要仔细些。”
沈皓行将她扶到汤池旁,将澡豆花露拿到她随手就能碰到的地方,这才转身离开。
待宁妱儿宽衣慢慢走进汤池中,净房内便彻底静下。
温热的泉水将每一处毛孔都缓缓打开,让人不禁生出一股安然自若的舒适感。
思绪也在此刻被打开,再次回忆起今日出府后的每一件事,她想要将所有画面都记在脑中,往后什么时候想起,都能回味到这样的喜悦。
然而想着想着,宁妱儿脸上的喜悦渐渐淡去。
她是从沈皓行那句“日后帮你养”,开始觉出不对的。
有时候人会忽然出现一种直觉,让你不由自主就开始对某件事反复思量,且还隐隐能觉出诡异。
此刻的宁妱儿便是如此,她莫名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个念头将她吓到了,她顾不得其他,连忙仔细回想沈皓行今日的言行举止,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反复琢磨,思量。
到最后那句“莫要留下憾事”时,宁妱儿心脏登时一紧,周身开始生出一阵阵寒意,便是在这样温热的汤池中,依旧忍不住颤抖。
那个可怕的念头从最开始的不确定,到此刻变得越来越清晰,明确。
沈皓行,他想要她死。
宁妱儿内心的情绪不断翻涌,当骤然升到一个顶点时,又倏然回归到平静。
她静静地望着面前氤氲的水汽。
许久之后,泛白的唇畔张开,“王爷。”
沈皓行听到里间传来声音,以为宁妱儿已经洗漱完,准备出来,便推开净室的门,朝里面走来。
绕过屏风,他看见宁妱儿还在水中。
与他四目相触时,她少见的没有半分躲闪,而是直接抬起那白的发光的娇臂,对他轻颤着道:“王爷,帮帮我……”
沈皓行喉中轻动,缓步来到她面前,弯身握住那张酥软无骨的小手。
宁妱儿一步一步,迎着他目光慢慢走上石阶。
她修长的脖颈,柔白的云团,纤细的腰线……
她将自己的一切都展露在他面前。
沈皓行眉心微蹙,薄唇微动,“你……”
宁妱儿忽地踮起脚尖,仰头用唇压在这双清冷的唇瓣上。
她知道的,在梦里,他喜欢这样。
不然他为何没有将她推开,轻而易举就让她撬开了他的唇齿。
娇媚的双臂紧紧勾着男人的脖颈,与他一同掉入身后温热的泉水中。
水面荡起涟漪,一圈一圈,从中心向四周化开……
作者有话说:
预收《宠婢为后》
文案:
在旁人眼里,宋楚灵善良单纯,勤奋努力,只是过于憨傻了,在这偌大的皇城里,老实成这样是会被欺负的。
可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在李砚面前却是一副妖艳生媚,一颦一笑皆带着勾人摄魄之态。
上一世便是如此,李砚沦陷在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手中,带着她一路走上了皇城中最尊贵的那个位子上。
帝后恩爱,被写成一段佳话,而这佳话的结局,是她亲手夺了他的命。
重活一世,李砚决定不再与那女人有任何攀扯,直到她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说着与上一世同样的话,酥软无骨的陷入他身前时,他心中嗤笑:呵,这一次你还以为我还会被骗么?
这一次,她要的他依然能给,但她必须用真心来换。
寒夜中,他将下巴抵在她肩头上,耳鬓厮磨,“宋楚灵,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真正的她么……
早在八岁那年,她亲眼看到全族人被拉至午门斩首示众的那一刻起,她的一切便被彻底封存,如今的宋楚灵活着只有一个目的——
为全族人报仇雪恨。
第二十九章
好似在品鉴猎物的味道
沈皓行脑中一阵嗡鸣, 直到他落入水中时,整个人才瞬间清醒,下意识将宁妱儿拉开。
她呼吸明显已经乱了, 两朵白云在水中不住地起伏, 神情却异常镇定。
细细密密的水珠从她粉嫩的脸颊上不断滑落,此时的她宛如一颗极具诱惑的蜜桃, 任谁见了都会生出一种想要摘咬的冲动。
见沈皓行将她拉开却是没有说话,只是蹙眉望她,宁妱儿知道还有机会,便立即主动上前一步, 将两人身前的水流彻底阻断。
当那份极尽的柔软在触碰到面前紧实有力的身壁时,沈皓行的手不由僵住, 呼吸也在这一瞬变得缭乱。
宁妱儿再度仰头望他, 唇齿间如兰的气息呵在他颈窝间,“王爷, 你……不想么?”
沈皓行喉结滚动,依旧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指尖却是在不经意间颤了一下。
等不到想要的答案, 宁妱儿愈发忐忑,她睫毛微颤, 嗓音中亦是带着几分颤抖地道:“但我想……”
话音落下, 她不再给他反应的机会, 直接再次贴上那张凉唇。
沈皓行身上的每一处都在不断紧绷, 好似随时都要断开, 他将她拉开, 也未做出任何回应, 只是任由眼前的女子笨拙又努力地不断地用力索取。
宁妱儿心跳愈发急促, 隐隐生出一阵疼痛,她知道白日里的放纵是有代价的,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最为关键的时候。
她开始害怕,怕自己若是沉入水中,便会彻底的合上双眼,再也无法睁开。
不,她不能死。
宁妱儿环在沈皓行脖颈上的手臂不由缩紧,她索取的力道也愈发加大,一双红唇甚至已经有些发麻。
他喜欢她的,不是么?
心脏部位的阵痛愈发难忍,娇软的手臂慢慢松开。
她做到了么……
宁妱儿双眸微睁,想要从面前男人的神情找到答案,然而视线却已逐渐模糊。
她还会死么……
宁妱儿伤心绝望地慢慢合眼,腰身开始下沉,紧贴许久的唇畔在这一刻开始分离。
倏然间,一张强有力的大掌一把将这纤细的腰身从水中捞出,随后紧紧按在身前。
在陷入昏厥的前一瞬,宁妱儿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她应该是……做到了。
沈皓行头一次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
他应当放手让她彻底沉入水中才是,这样对他们都是做好的选择,他不必亲自动手,她也不会死在痛苦中。
然而那一刻他慌了,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将她从水中抱出,不顾身上伤口被浸泡的疼痛,径直冲回卧房,给她擦身换衣时,他的指尖亦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到底是怎么了……
常见拿药进屋的时候,沈皓行正坐在床侧出神,发丝上还存着水汽,宁妱儿则脸色惨白的躺在那里,整个人都好似没了生气。
常见忙上前将药碗递到沈皓行手中,不由叹道:“怎么搞成了这样?”
方才沈皓行脸色骇人的让他去熬药,他还以为只是今日出去玩得久,小姑娘染了点风寒罢了,却没想会这样严重。
沈皓行面无表情地将宁妱儿抚至身前,一手端着药碗将她环住,一手舀起药汁,一勺一勺极为耐心地喂到她口中。
常见又叹了一声,想到今日临出府前,他提醒王爷没有给宁姑娘带药,王爷还瞪了他来着,结果晚上便火急火燎让他煎药。
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常见竟开始小声叨念起来:“宁姑娘原本就体弱,再加上王爷身上还伤着,便是再想出去玩乐,也不该这般放纵的。”
沈皓行替宁妱儿擦净唇角,将她慢慢放下,重新湿一条凉巾叠好搭在她额头上。
这才起身示意常见去外面说。
两人带来正堂,沈皓行脸色沉凝地低低道:“母妃知道了。”
知道了?常见蹙了蹙眉,一时没反应过来知道什么了,待他明白过来时,瞬间便理解今日沈皓行为何要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