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的夜晚——殊娓【完结+番外】
时间:2022-12-10 15:03:47


  但接电话时,他会顾虑着怕打扰她,对电话里的人说“稍等”,然后关上门去阳台沟通。
  狄玥忙完时,梁桉一刚好在阳台接工作电话,她对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无事可做,便突发奇想,去搜索以前印象深刻的那几句歌词。
  搜索结果出来,屏幕上跳出好多美女照片。
  原来那些歌,是一位在海外发展的华人女歌星的成名曲目。那位女星长得怪美的,不同于当下流行的网红面孔,五官很有味道。
  狄玥随便看了眼名字,她叫Josefin。
  她还想再看看歌词的作词人信息的,可杜卓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到她的手机号码,打电话过来,语气居然是狄家人真传的“质问”。
  狄玥见号码陌生才误接起来,毁得肠子都青了。
  实在是很扫兴。
  杜卓航说,有人看见狄玥昨天和一个男人一起,上了辆白色越野车。
  狄玥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和他多说,没听完,直接挂了电话,顺便拉黑号码。
  神经病,她上谁的车,和他杜卓航有什么关系?
  而且,都那么义愤填膺了,还不忘说英语?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啊......
  放下手机仔细想想,9月份再开学,杜卓航就是沈教授的博士生了,继母说过,他是要跟着沈教授去国外做项目的。
  也许杜家和狄家都迫切希望,在9月前,能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
  狄玥看一眼阳台外那道身影,他倚着玻璃拉门,手机举在耳侧。
  她想,原来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梁桉一挂断电话,从外面进来时,狄玥正站在他的柜格旁,拿了本书在翻看。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对梁桉一晃了晃手里的书籍:“梁桉一,你送我一本书吧。”
  “可以。”
  “那太好了,谢谢,有空我买本新的还给你。”
  狄玥跑去玄关,从她的帆布包里翻出一支中性笔,在书的某一页上划线,边划边问梁桉一,“你有没有熟识的快递员,方便上门揽收的那种,我想寄东西,同城快递。”
  梁桉一说有,然后拿出手机帮她联系,顺便问了问,她要寄的是什么。
  狄玥划完线,把笔丢回帆布包里:“这本书啊,我要把它寄给杜卓航。”
  他大概不知道杜卓航是谁,滑动手机屏幕的拇指停住动作,抬眼看她。
  “杜卓航就是......”
  狄玥想到一堆讨人厌的词,但梁桉一似乎只见过杜卓航一面,杜卓航面相又那么平庸,不晓得他是否还有印象。
  她也就图省事儿,不打算挖空心思用那些形容词了,直接说:“就是你见过的,我那个相亲对象。”
  她说完,梁桉一手机直接锁屏了,放回裤子口袋里。
  他两只手插兜,继续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可以。”
  狄玥对他的这个反应,有点莫名其妙。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倒是叫快递员来啊你......
  等等。
  她后知后觉,总觉得从梁桉一的语气里,能品出一丝丝的咬牙切齿。
  吃醋他不至于。
  这种“长期关系”,对彼此都不会干涉那么多。
  但毕竟昨晚他们才肌肤相亲过,这会儿说要给别的男人送书,好像是不太好听,显得她下床就翻脸不认人......
  可她哪是那么暧昧的意思,她分明是要讽刺杜卓航,要和狄家正面对垒、打响第一战。
  狄玥把书举到梁桉一面前,解释:“我是这个意思,你看。”
  被她用中性笔划线的句子是——
  “......他并无中文难达的新意,需要借英文来讲;所以他说话里嵌的英文字,还比不得嘴里嵌的金牙,因为金牙不仅妆点,尚可使用,只好比牙缝里嵌的肉屑,表示饭菜吃得好,此外全无用处。”
  梁桉一看完了,目光从书页移回到狄玥脸上。
  四目相对,身体里某种记忆忽然苏醒。
  狄玥干咽了一下,有意退开,梁桉一把那本书从她手中抽走,丢在一旁。
  他的动作倒还是那种绅士的优雅,把她拉进怀里,话说得居然带些匪气:“所以,不还是要送他的?”
  什么叫送?
  那是讽刺杜卓航用的。
  是骂人用的!
  狄玥张开嘴,想要这样辩解,可梁桉一不给她机会,他蓦地吻上来,堵住了她的话。
  同他接吻,让她浮想联翩,脑海里不断涌出昨夜某刻:
  夜色寂静,万物沉睡。
  他埋首下去,咂啄她的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
  1.“他并无中文难达的新意,需要借英文来讲......”狄玥划线部分引用自钱钟书《围城》

第18章 2014.7(5)
  那本书最后还是到了杜卓航手里,据说快递他是拿回家才拆的,当着他父母的面,说狄玥送了一本书给她。
  拆开后,发现书籍并不平整,翻到折角的页面,才看见那段划线的字。
  一家三口气得不轻,打电话到狄玥继母那里,质问倒是不敢的,但也转弯抹角地阴阳怪气,给狄玥告了一状。
  祖父和父亲都在外省,继母火冒三丈,拉着狄玥做批评教育,一说就是三个小时。
  家里阿姨下班走时,到玄关处换好鞋子,还颇为同情地看了狄玥一眼。
  狄玥目光放空,一声不吭。
  某天在梁桉一家翻过一本武侠小说,金庸老先生在里面写,“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时间太久,狄玥甚至在悠久的记忆中,回顾起穿皮质短裙的蒋绒绒,她靠在化妆镜前,涂那种颜色很艳的口红。
  那天蒋绒绒是要去狄家做最后的谈判,她抿抿双唇,把口红晕染均匀,对着4岁的小狄玥说:“打蛇随棍上,懂么?”
  那时候的小狄玥当然不懂。
  她甚至不懂外婆为什么会生病去世,不懂母亲为什么要出国,不懂父亲和祖父他们是哪里冒出来的......更别说什么“打蛇随棍上”。
  但这句话,21岁的狄玥懂。
  瞅准时机,顺势而为。
  这是狄玥和狄家开战的必要能力。要打碎他们和杜家人结亲家的美梦,一人之力太绵薄,要让他们先不要那样团结一致对她才行。
  茶几上摆着几份英文资料,继母坐在沙发里,眉心皱得紧紧的。
  狄玥知道,继母的歇斯底里中,那些怨怼并不都是因为她。
  祖父和父亲不在,而那对永远不肯承认自己有错的父子,听说狄玥做的事只会觉得是继母没有教育好她,因而对继母释放低气压。
  自从父亲婚变,父子俩都得了一种叫“蒋绒绒后遗症”的病。
  一朝被蛇咬十年都怕井绳,父亲在他的第二次婚姻里严加防范,生怕继母变成第二个蒋绒绒,剥夺了她应得的诸多权益。
  房产车产都在祖父名下,父亲也没有再要孩子。
  而继母认为,这种防范都是因为父亲对前妻余情未了。
  不然为什么前妻让他沦为笑柄,他反而留下了和前妻的孩子?
  这些狄家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狄玥都知道。
  她很抱歉要对生活在同个屋檐下的人工于心计,但这也是她没办法的事。
  继母骂累了,停下来,端起茶杯。
  狄玥则在这个时候,很认真地问继母,她已经成年了,明明狄家可以不管她,为什么还要一味地为她着想,找杜家那样好的家庭?
  “我长得很像我母亲,是不是?”
  继母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像一个舞女你很光荣是不是?”
  “父亲喜欢舞女,分给她的家产很多的。”
  “你闭嘴!”
  那些话像撒在继母心里的种子,隔天狄玥出门时,隐约听见继母在和父亲通电话。
  “什么我没有用心教?明明再怎么教育,她也还是流着蒋绒绒的血液,和那舞女一样不安分!”
  也许父亲像往常一样责备了继母,那些种子受到催化,迅速生根发芽,继母言语间难掩激动,诘问父亲,为什么他不肯把和蒋绒绒的孩子送走。
  后面说了什么,狄玥没再继续听了。
  她抱着她的帆布包出门,准备去超市买菜,然后去梁桉一家。
  那天是7月5日,星期六,宜出行、掘井、结婚。
  狄玥想,连掘井都宜行,她只是做个饭给梁桉一吃而已,应该也毒不死他们两个吧?
  是的,狄玥突发奇想,想要学做饭。
  以后她去其他城市生活,万事从头开始,三餐都要自己解决,会做点简单吃食是必备技能。
  她在梁桉一家吃过热腾腾的汤面、滑蛋虾仁、红酒烩牛肉、清蒸东星斑......
  他看起来像五谷不分的矜贵公子,却也能把菜做得那么好吃,她有什么不行的?
  这些话,狄玥也和梁桉一说了。
  彼时她正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闲逛,手机举在耳侧,冷鲜区冰柜的冷气冻得她小腿冰凉,也还是没选好要做什么样的鱼:“你想吃香煎带鱼呢,还是麻辣水煮鱼?这个带鱼的大眼睛好可怕,不然还是水煮鱼吧......”
  梁桉一在电话里笑她:“怎么,打算一口吃成胖子?”
  知道他是在说她还没学会走、就先想着跑,狄玥想要反驳的,可想来想去,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干脆推着购物车远离那冷飕飕的区域:“那我就做个简单的吧,中午我们吃面怎么样?”
  休息日的超市人头攒动,有一家三口从狄玥身边路过,孩子骑在男人脖颈上,女人挽着男人的手臂,温柔地问,中午我们吃牛肉怎么样?
  句式和她刚刚问梁桉一那句差不多。
  人群里,狄玥突然怔了一下,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新婚妻子。
  而电话里梁桉一的回答,和那个被妻子挽着的男人几乎差不多,他也是同样笑着,和她说:“行,做什么吃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换了个干巴巴的话题,问他在干什么,梁桉一说,听音乐浇花。
  真是悠闲得令人嫉妒啊。
  其实狄玥很羡慕梁桉一的生活。
  她想过,将来如果独自到陌生城市去,要先租一栋小些的房子,把里面装扮得像他家那样舒适,也养养绿植、听听音乐......
  至于那些绿植和音乐的选择,梁桉一那么会享受,照搬他的总是没错的。
  去梁桉一家的路上,手机在帆布包里不断震动,狄玥没去管它。
  也许是继母发现她溜出家门,也许是父亲打来质问.....现实骨感,距离她奢求的那种生活还挺遥远的,眼下重重难关也暂未翻越。
  但——
  “叮”,楼层抵达。
  电梯门缓缓打开,在看见“7011”的门牌前,狄玥先望见了梁桉一的脸。
  他靠在电梯门外,淡笑着,张开双臂。
  狄玥丢掉帆布包,扑进他怀里,他身上有干净清爽的洗衣液味道,怀抱令人安心。
  眼下重重难关暂未翻越。
  但,未来一定还有未来。
  梁桉一单臂环着狄玥的腰,捻起她鬓边一缕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外面这么热?”
  “热死啦。”
  狄玥对着梁桉一喋喋不休,说外面骄阳似火,像后羿把射下来的太阳全给安装回去了似的,简直要人命,公交车迟迟不来,她等了半个小时,差点在公交车站蒸发掉。
  “坐公交车来的?”
  “对呀,这一仗要是成功,以后脱离狄家,我得养活自己的,当然从现在开始省钱。”
  梁桉一眉心敛起:“你......”
  狄玥没等他把话说完,猛地从他的怀抱里挣脱,跳出去,蹲到帆布包边上,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然后,她从包里拎出断成半截的黄瓜,哭丧脸:“梁桉一,黄瓜断了还能用么?”
  说的这叫什么话?
  梁桉一无奈摇头,把人拉起来:“赶紧进来吧。”
  屋里凉爽,还有甜瓜可以吃。
  消暑后,狄玥站在厨房里,扬言要给梁桉一做一顿超美味的炸酱面。
  梁桉一瞥了眼砧板,那堆黄瓜丝...姑且称为黄瓜丝吧,卖相实在一般。
  他大概不敢苟同狄玥的“超美味”,不过也表示“Gaeng Kai Mot Daeng”都吃过,倒也不怕她一顿新手炸酱面。
  “Gaeng Kai Mot Daeng”是老挝菜,用蚂蚁幼虫和半成熟的蚂蚁胚胎做的,里面还有西红柿和洋葱。
  梁桉一形容它,口感挺特别。
  “不敢想象。”
  狄玥听得缩缩脖子,转念,问他,“梁桉一,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他说早些年确实走过一些国家,但狄玥再问他是否喜欢旅行时,梁桉一答的是,“一般。”
  “那为什么会去那么多国家......”狄玥停下问题,也停下手里刀子。
  也许梁桉一那时有位喜爱旅行的女友,他陪着她名川大山四处游玩,也是有可能的。
  梁桉一却说:“那时候烦心事多,出去走走,当是散心。”
  很难想象梁桉一会有烦心事,他明明看上去过得自由自在赛神仙。
  不,也许神仙都没有他无拘无束、恣意潇洒。
  可再深的问题,以他们的关系,不方便过多打探了。
  狄玥没再说话,认真切她那些不成型的黄瓜丝,切几下,一片影子落在砧板上,她听见梁桉一叫她:“狄玥。”
  他看穿她急着自立门户的那份慌乱和心焦:“别急,以后我可以帮你。”
  狄玥摇摇头。
  她费尽周折想要离开狄家,不是为了傍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做他身边的菟丝花。
  她想要做一轮太阳,自己发光自己发热。
  可能生活能力上她有很多欠缺,做顿炸酱面都要看好几遍视频,即便这样,却连黄瓜丝都切不好。
  可她可以努力、可以学习,她只要做一轮小小的太阳就好。
  梁桉一大概看懂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对她说:“了解。”
  有时候狄玥觉得,在梁桉一身边,她变成哑巴也没关系,他总能明白她想要说什么。
  狄玥放下刀子,和他对视。
  梁桉一,你有读心术么?
  梁桉一扬眉:“没有。”
  “?”
  可是你能看懂我的意思,对吧?
  “嗯。”
  “?!”
  狄玥惊讶了,“你还说你没有读心术!”
  被怀疑有超能力的人靠在一旁笑,笑完问她:“好歹是准备过考博士的人,你自己想想,你这想法科学么?”
  “那你看着我,看看我这次想的是什么。”
  狄玥故意犯坏,在脑子里想了一堆她“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她倒要看看,梁桉一能不能看出来。
  但梁桉一上前,偏头吻了她。
  空间里弥散着黄瓜的清香,准备煮面的那口锅沸腾开,杳霭流玉。
  狄玥挣扎。
  唔,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梁桉一说,“情不自禁。”

第19章 2014.7(6)
  狄玥这顿饭,过程很是曲折——
  炸酱面是燕城的传统名小吃,很多游人到燕城来,都会找家当地老饭馆,尝尝这出名到国外的面条。
  做法嘛,看上去蛮简单的,只是把面煮熟过一下冷水,焯过水的豆芽和黄瓜丝摆放在上面,淋上酱汁,拌一拌......
  教学视频统共不过才1分钟零几秒,狄玥真正操作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怕梁桉一在旁边看笑话,她把人撵到客厅去,还关好了厨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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