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冲远处试图躲起来的张临渊喊道:“张政委,你快来啊,快来给我撑腰!”
张临渊扶额,头疼到想骂人。
最终臭着个脸过来了,站在华念君身侧,听着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些谬赞的话,无地自容。
张嘴闭嘴都是张政委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年轻有为,话里话外都在说只有这样的青年才俊才配得上她这样的少将千金,至于周中擎,一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才混了个团级干部,不知道在那里得意什么。
张临渊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华念君不知道他这政委怎么来的,可岛上的将士们谁不知道呢?
所以这些谬赞的话,到外头说说可以,在这片海岛上嘛,那就是自讨没趣,上赶着等人笑话。
偏偏周围的这些都是周中擎的亲信,一个个像看戏似的看着他,他更是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赶紧堵住华念君的嘴巴。
尤其是那周中擎,时不时还附和两句:“华同志说得不错,我们是该向张政委学习的。”
学习什么?临阵慌神,损兵折将?
还是学习他铁石心肠,要等所谓的命令才肯去救周中擎?
还是学他本事平平,却懂得抱大腿攀高枝,用裙带关系打败正经努力认真拼搏的人?
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所有人都像是在看双簧。
到最后,张临渊只得握住了华念君的手:“时候不早了,我困了,走吧。”
华念君像是一只斗赢了的公鸡,高傲地翘起尾巴,神气活现地走了。
明明都走出去很远了,还回头大声喊了一句:“周中擎,姑奶奶等着看你熬成没人要的老光棍,哈哈哈哈哈。”
周中擎没有搭理她,而是盯着手里的军用水壶把玩。
一旁的将士们赶紧过来安慰他,不想却挨了一顿骂:“蠢货,没看出来我是在陪她唱大戏吗?”
“对对对,我懂了,咱团长这是在给张政委‘养虎为患’呢,你们想啊,连咱们团长都不敢跟华念君顶撞,他张政委更不敢了,以后还不是狠狠被华念君拿捏着嘛。团长这是啊,牺牲自己的小小颜面,成全张政委的一段良缘ᴶˢᴳᴮᴮ嘛。”诸葛鸣最是嘴贫。
虽然被抢了政委的位置,他也不气,而是跟着周中擎一起,该干嘛干嘛,反正张临渊就是个空壳子,手伸不到他们这边来。
周中擎见他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便笑着把水壶里的水猛灌一气:“我哪有你们说得那么高明,我就是想早点把这尊瘟神送走。最好是入赘到华家,眼不见心不烦。”
“哈哈哈,我看也不是不可能啊,那华江山一共三个孩子,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就剩下一个小女儿还没出嫁,可不得想尽办法留在近处嘛。”诸葛鸣觉得这事有戏,回头他就给邵政委拍个电报,让他老人家帮着吹吹风。
一群人笑哈哈的,瞧着时候不早了,也就灭了篝火,入了营帐睡觉去了。
周中擎却留在原地没动。
不一会,诸葛鸣过来坐下,也拿起自己的军用水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他擦了把溢在唇边的水,好奇道:“你小子怎么还不去睡觉?想什么呢?后悔了?我看不像。思春了?”
周中擎转身白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哎呦,还生气了。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谁啊,昨晚来找你的那个?安同志?”诸葛鸣当时没睡,听到别轲的车声,出来看过一眼。
周中擎没说话,又把水当酒喝去了。
诸葛鸣一把夺了他的水壶:“你这可不行啊,自家兄弟,还藏着掖着的,太不够意思了。要我说,真要是看上了安同志那就赶紧下手啊,以后这岛上还要来些年轻的,能干的,你又给自己忽然搞了儿子出来,胜算很小的。不如就趁现在,还没有多少比你厉害的单身男人,一口气把事情定下。”
“你想哪儿去了。”周中擎把水壶夺回来,准备起身睡觉去。
这诸葛鸣太聒噪了,不想要他说话的时候偏偏说个不停。
诸葛鸣见他要走,便干脆跟到了他营帐里面,盘腿坐在了地上:“喂,别不好意思啊,你说你个大老爷们儿脸红什么?真被我说中了?说中了你就吭一声,兄弟帮你想办法嘛。”
“我睡了,你随意。”周中擎不搭理他,径直睡下了。
诸葛鸣无奈地撇撇嘴,等了一会见他真的不想谈这个事儿,便干脆出去了。
夜里别轲换了班过来汇报情况,诸葛鸣赶紧把他喊过来:“嘘,团长睡了,你快跟我说说,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哪里不对劲?”
“没有啊。”别轲觉得自家团长挺正常的啊,不是该吃吃该睡睡,该凶的时候凶,该狠的时候狠嘛,老样子啊。
不然就看这绕岛一圈急行军的凶残命令,换了张临渊那叫不正常,可换了周中擎那就是绝对的正常发挥。
诸葛鸣哭笑不得,得,傻大个不光个头大,心也大。
他只好换了个问法:“那安同志呢?你觉得他跟咱团长关系怎么样?”
“哎呀,说到安同志,我还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呢。就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她领着她那个表妹在码头等着,说是要给我俩说媒,给我臊得不行了。政委,你说,这事我该不该应啊?要应了吧,那是张政委的妹妹,他跟咱们不对付,我跟他妹妹在一起不合适。要不应吧,那可是安同志说的媒,昨晚人家大晚上的为了咱团长的事奔波,我心里是很感激她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回绝她。我……哎!”别轲想起刚才的事儿就有点别扭。
诸葛鸣一听,得,又给打岔掉了。
不过这事确实更紧急一些,他便领着别轲进了营帐详谈。
“你的意思是,是张银凤自己看上你了?那你告诉她你结过婚吗?”诸葛鸣想到这事,有些担心,“那张银凤脾气也不是很好,听说前阵子整天跟农机队的小子们厮混,那群人对她意见大着呢,你可得想清楚了,她要是知道你还有个前妻,还有个前妻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不得不领着,到时候她少不得要闹啊。”
“我还没说,安同志也没问嘛。”别轲也头疼呢,他那个前妻都没有圆房,当时他去抗美援朝了,都说他死在了战场上,那个前妻便跟他兄弟在一起了。
后来他回来了,只能认栽离了婚。
他兄弟觉得对不住他,跳河自尽了,留下他前妻孤儿寡母的,前妻没多久就撑不住跑了,把孩子扔给了他老家爸妈。
想到这事,别轲就觉得自己倒霉。
白白担了个离异男人的头衔不说,还因为这事对女人失了信心,连着多少年都没有找,这一耽误都三十好几了。
也不知道张银凤看上他什么了。
他有些打退堂鼓:“要不我让团长帮我拒绝了吧,就把我的实际情况说清楚就行。总归我们老别家也不算绝后了,我找不找的没啥重要的。”
诸葛鸣却想:“我瞧着安同志不是糊涂的人,兴许人家已经打听清楚你的情况了呢?这样,你先去休息,等明早我跟团长说说,看看到底怎么办。”
*
安六合今天一天忙得够呛。
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灭火队长,到处熄火到处救急。
拖到最后才处理的,便是秦红袖的事儿。
她把那个勤务兵直接捆起来带到了方海面前,开门见山:“方指导还不知道吧,后天连城和照城派来的两支警察队伍就要登岛了,这种深更半夜耍流氓的混账东西,有一个抓一个!方指导要是不想丢脸,趁早约束好你的手下,别到时候怪我不留情面。”
方海没想到安六合生这么大的气,只得赶紧赔不是。
还让这个混账写了认罪书,并给秦红袖赔礼道歉。
秦红袖扇了这畜生两巴掌才解恨,跟着安六合离开后,路上就发了狠:“我不找男人了,我眼光不行,以后我只管帮你干活,什么臭男人我都不会再多看一眼了。”
安六合笑笑:“嗯,我帮你把关。”
之后秦红袖便化悲愤为力量,再也不提嫁人的事了,留在招待所这里,帮着安六合收拾变异青菜,顺带照看蕾蕾他们。
一忙就到了深夜。
这会儿见安六合从外面回来,还挺好奇的:“怎么样,银凤那丫头看上哪个了?”
“看上别营长了。”安六合提前找孔庆详要了这几个军官的资料,现在就是头疼,不知道张银凤那边到底怎么想的。
毕竟别轲有过婚史,还有个儿子呢。
张银凤嫁过去就是给人当后妈。
相对而言,白焰生和李兴邦似乎更合适一点,李兴邦有个订了婚的娃娃亲,不过年前因为不想跟他来海岛,已经毁约嫁人了。
白焰生更简单,家里只有一个爷爷,没有姑娘肯嫁给他受苦,所以还是个单身汉。
可张银凤瞧不上这两个,问就是没有别轲有男子气概。
安六合把别轲的情况也跟她说了,她说回去考虑考虑。
总之,先不管了,两边都不做隐瞒就好,倒时候真要是张银凤愿意,别人也管不着。
安六合看了眼堆满屋子的各种盆盆框框和桶,再看看在摇篮里睡得香喷喷的女儿,随后喝了杯热水,提了一只盛满果子的篓子,拿出去给唐红军。
唐红军开心极了:“安同志你真好,有了这果子,我们站岗的后半夜就不怕饿了。”
安六合欣慰地笑笑:“等我忙完这阵就想想别的好东西,总之到时候第一个找你品尝。”
“好啊好啊,太谢谢你了!”唐红军低头闻了闻,真香,他今天一天就吃了三粒,一口饭没吃,到现在都不饿,还精神抖擞呢。
他的战友们不信,把他身上的全都抢走了,结果到了晚上都问他还有吗。
刚刚看到安六合回来,他赶紧问了一声。
安同志就是大方,居然提了一篓子过来,够他们吃上好几天了。
安六合交代他们一定不要多吃,容易涨肚,这才回去跟秦红袖一起,抢分夺秒。
第二天一早,叶春梅来找她。
“什么,你要回去啊妈。”安六合还以为自己昨天说的话终于让婆婆信了,赶紧去拿准备好的果子和种子。
没想到叶春梅情绪低落地坐在床边,问什么都不开口。
安六合不急,耐心地等着。
叶春梅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好意思把天晴天朗的事说出来。
她看着睡梦中的蕾蕾,抹了把泪:“我就是想你爸了,我回去看看,过几天再来。六合啊,我不在岛上,天晴天朗就拜托你照看着了。好在七星说学校那边已经选好地方了,很快就能让孩子们上学了。”
“行,妈你把这些带着,记得我说的,一次只能吃一粒,种子拿回去给左右邻居都分一分,让他们早做准备,洪水要来了,夏粮应该是收不上来了,吃这个能顶一阵子。到时候不够了我再想办法。”安六合算了算时间,一路把叶春梅送到了码头。
分别的时候再次提醒道:“你回去劝劝爸,最好是跟你一起回岛上来避一避,我娘家那边也拜托你捎个ᴶˢᴳᴮᴮ信儿。”
正说着,一艘渔船靠了岸,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安六合看着船上过来的人,开心得合不拢嘴了。
她娘家妈妈过来啦,嫂子也来了,大侄子安平也在,妈妈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的。
想必嫂子刚生不久,出月子了。
安六合赶紧去扶她们,再找小刀登记说明情况。
两家长辈碰面,拉着手红着眼,说了些体己话便分开了。
叶春梅上了船,心事重重地看着安六合跟娘家人有说有笑的,那种即将失去儿媳妇的感觉将她吞没。
看着看着,便看不下去了,别过身去,呜呜地哭了起来。
同行的刘嫂子赶紧劝她:“婶子,你这是怎么了?”
“你这是回去做什么?”叶春梅刚注意到刘嫂子也在,不想提自家的伤心事儿,换了个话题。
刘嫂子指了指脚边的那一篮子果子和一筐子种子:“六合拿给我的,说是老家要发洪水了,让我拿回去早做准备,要是能说服我婆家人,我还想把我儿子带来岛上避一避呢。”
“发洪水?”叶春梅终于想起这个事儿,儿媳妇不止一次跟她提过,她却总怀疑她在转移话题。
现在看看船上,不光刘嫂子,前阵子跟安六合一起拓荒的那些关系好的,还有那些帮着她照看过孩子的乡亲们,也都提着大篮子小筐子的。
这一船,全是回去报信救荒的。
叶春梅忽然站了起来,船行海上,离码头越来越远,是一点也看不到她那儿媳妇的身影了。
这一刻叶春梅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多带点,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不过她看了看别人家提着的,确实比自己的篮子小了些,也就安心了。
她得回娘家报个信儿,还有她的那些老姐妹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
安六合领着娘家妈妈去了木板房那边,这一问才知道,嫂子原本没到预产期,是有点晚上下雨,起来上茅厕的时候滑了一跤,这才提前生了。
生的是个闺女,取名叫安乐。
“跟她哥哥一起,寓意平安快乐,图个吉利。”嫂子何香芹气色不大好。
安六合问了一声怎么回事。
宁华夏解释道:“安乐当时胎位不正,还没有入盆,你嫂生了两天三夜才把她生下来,损耗太多,没补回来。这不,你哥忙得也顾不上陪她,我就想着,带她到岛上来散散心。”
说到安两岸,宁华夏很是担忧:“六合啊,你说的是真的吗?要发洪水了?难怪这阵子雨水这么多,你二哥总是半夜被喊起来去给麦田排水,人都瘦了一圈了。”
安六合赶紧站起来:“妈,来,你们跟我去招待所那边,住我的房间,我回木板房这边住着。正好孔庆详老是跟我念叨你,你去跟他叙叙旧。我去找八荒和九州给家里送东西。”
她不能指望叶春梅了,她这婆婆最近总是神思恍惚的,指不定给她忘了。
宁华夏想想也好,这边太潮了产妇受不了,便领着何香芹和孩子们往招待所那边去。
到了那边,老远便看到小杰和英招两个傻小子在门口扑蝴蝶呢,笑声咯咯咯的,真是叫人羡慕的还提时代。
孔庆详原本在忙,听说宁华夏来了,赶紧丢下手里的文件,笑哈哈地迎了出来。
狠狠握了握手,孔庆详才把宁华夏松开:“小夏,你可算来了!”
“都五十多岁的老太婆了,还小夏呢。”宁华夏没好气地白了孔庆详一眼,孔庆详哈哈大笑,领着宁华夏找苏继善臭显摆去了。
安六合则带着何香芹他们去了自己的房间。
秦红袖正在忙,抬头一看,居然是安家二嫂子,按辈分她也要叫一声奶奶,便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何香芹身体疲倦,赶紧到床上躺着,秦红袖瞧着她气色不好,便去给她熬红糖水。
不过这么一来,安乐就只能安六合自己抱着了。
可她没空带孩子,只得出去找唐红军:“唐排长,劳驾你安排个人去帮我把安七星找过来,还有安九州。说有急事,一刻都不能耽搁。”
唐红军赶紧去安排。
没想到,这会儿张银凤正缠着安七星陪她去偷瞄别轲练兵呢。
两人躲在山坡后面,看着空地上训人的别轲,乐不可支。
“我说银凤,你可真行,别营长这伤疤看着多吓人啊,你居然一点都不怕?”安七星跟张银凤的审美不一样,她喜欢斯文的。
张银凤撇撇嘴:“你懂什么,这样的才叫爷们儿,天塌下来他顶着,也绝对不会在你面前喊苦喊累。找这种男人最踏实了,咱们女人家照顾好大后方就行,别的都由着他冲锋陷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