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能很节省的方案,偏被巧木行批得一文不值。
陈念莞不爽了。
“京城里头,除了巧木行,就没别的木匠行了吗?”
“不是没有,只是巧木行是京城里头最大的木匠行,并且也是能人巧匠最多,手艺最好的。”沧莫南觉得奇怪,“陈娘子,我看这四百五十两的造价,我们也不是付不起,不需要太节省。”毕竟,单他入伙买股的银子,可就有两千两。
陈念莞尴尬地对沧莫南笑笑。
她当然不会跟沧莫南说,他入股的二千两用来买这商铺了,其实她改建酒楼的启动资金就只有一千两。
陈念莞拿回了巧木行的造价表,表示考虑考虑,然后转头叫施存祈去打听巧木行以外的木匠行去了。
然后,施存祈就给陈念莞介绍了一位谭木匠。
等陈念莞看过了谭木匠家里头他们做出来的成品,质量过关,又跟谭木匠攀谈了一番。
谭木匠不仅一家子都是木工,从这一代往上数三代ᴶˢᴳᴮᴮ,均是木工,因为是家族作坊,平时接的都是城里头小桩的生意。
虽然不及巧木行有名气,但因为工艺扎实,不缺主顾。
但接像陈念莞这种酒楼改建这么大的工程,还是第一次。
谭木匠一家子都很激动,拿着陈念莞的格局图纸看了又看,没敢第一时间应承下来,想要先去酒楼实地看看。
陈念莞当然是允可的,毕竟巧木行当初也是派人来实地考察过才估的价。
所以她就把谭木匠跟他的几个儿子徒弟,都带到了素川路的酒楼里。
走进酒楼,谭木匠等人明显脸色激动,陈念莞一边带他们参观酒楼,一边对着设计图纸讲述自己改建要达到的效果。
从一楼一直讲到二楼,谭木匠等人听得直点头,不明白的当场问了要陈念莞解释清晰。
听完陈念莞的解说后,谭木匠跟儿子徒弟们商议了一番,又拿出笔墨写写画画算了一通,才跟陈念莞道:“陈东家,这活儿按照您的意思,我们这边算了算造价,木料就用二楼包厢拆下来的,不足的咱们也预算一批木料,然后雕工方面必须得加收一笔费用的,拢拢总总,工钱算你八十两,您看怎么样?”
陈念莞看着谭木匠,眼睛如星星般闪闪发亮。
好人呐!
这才是她要找的木匠啊!
当即陈念莞就跟谭木匠签订了协议,拟下了章程。
等沧莫南再来问考虑得如何的时候,陈念莞就将把与谭木匠签的契书塞到了沧莫南手里,“我已经另外找了个木匠接活了,不需要用上巧木行了。”
沧莫南一看,没听说过的名字,应该是名不经传的什么民间木匠人吧?可靠吗?
沧莫南表示怀疑。
*
再说施存祈作为陈家酒楼的大掌柜,负责招揽伙计跟联系供货农户,整日忙里忙外,让方氏见着,心里甚悦,甚至感激陈娘子盛情相邀自己夫君合伙做营生。
当初分家,月满楼的一切事务都被施大爷掌管了,甚至连一丝盈利也没分得给他们二房,作为补偿,不过是分多了远离京郊的一百亩田地而已。
施家二房除了平时积攒下来的钱银,便是靠着这一百多亩地的出息过活,故而施存祈与陈念莞合伙,拿一千两买半成股已经是他们的最大限度了。
月满楼是施家祖传产业,施存祈自小便跟着祖父在酒楼进进出出,耳濡目染,自然知晓运营的门道。
如今亲自筹备一家新的酒楼,对他来说,无疑是施展才能的最好时机。
他这些天走访了平时熟络的农户,逐一提出了合作意向,条款协议也在慢慢商谈,还有便是酒楼的伙计。
施大爷将他彻底逐出月满楼的时候,将原本经他手雇用进去的伙计都解聘了,这些人都是有在酒楼做活计的经验,所以他打算将这些人都逐一寻回来,问问还愿不愿意继续跟着他干,若不愿意自是不强求的,若愿意则都招回来。
而陈东家让他自己定数的柜台区伙计,他心里亦有了盘算,自己身为大掌柜,需要两名得力助手,那以前自家娘子的兄弟便是给自己掌银的,他不在月满楼的当儿,都是方家五郎帮忙看着自己分管的事务,故而他也打算把方五郎算作自己心腹,当做酒楼的次掌柜,主管钱银进项。
施存祈将这事给方氏一说,方氏便点头应允了。
还有便是护卫,施存祈就打算去镖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施存祈不知道,在他积极寻回往日伙计的时候,有一位叫王五的,是跟尚在月满楼里头做活的跑堂六子住一个旮旯的,那日施存祈上门来找王五,被他瞅见了。
六子是认得施存祈的,一看,这不是施二爷吗?于是就偷偷上心了。
等施存祈走后,六子就去问王五,曾经的二东家找他是有啥事?王五高兴,自然将施存祈要开酒楼的事儿告诉了六子。
六子回去后,琢磨这事不对。
那月满楼是施大爷的,施二爷如今儿也要开酒楼,不是跟施大爷对着开吗?
这还得了?所以这日上活儿的时候,就将施存祈要开酒楼的事给大掌柜的说了。
大掌柜转头也把这事禀告给了施大爷。
“他开酒楼?就凭他?哪来的钱银开酒楼啊?”施大爷不大相信。
“六子说的,说是二爷找以前在咱们月满楼干过的伙计到新酒楼干活,那酒楼的地儿,可就在素川路那街尾。”
“原来春风里那家?”到底都是干同一行的,施大爷马上就记起来了。
“没错。”
听六子说施二爷要开新酒楼,大掌柜自然是要去查证是不是的,这一查,就查到素川路去了,见着谭木匠带着伙计进去开工,见着施存祈进进出出,也见着了陈娘子。
“就是在外城开了个摊子的陈娘子?”
当初陈家河粉的摊子开在外城这事,大掌柜也跟施大爷禀告过,施大爷以为陈家河粉跟鱼腐不过是月满楼诸多菜式里的区区两道,这摊子又小,陈家的人没钱银,又是新进京城来的外地人,不过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也没放在眼里。
如今听说,陈家的人竟然跟施存祈合伙开酒楼,还将春风里那酒楼给盘下来了?
施大爷不得不意外。
“有查清楚这陈娘子的来历吗?”
当初跟陈娘子签契的事,是施存祈牵头的,他就派了个自己人大掌柜去,只知道是个乡下地方的哪家农户。
嗯,京城以外,对施大爷来说,哪哪都是乡下地方。
“查过了,当初我跟二爷去那抚宁县,就特意查过,陈娘子是当地陈家三房的四姑娘,父亲是位秀才,死后三房就分家独立门户,她们一家三口妇孺,都不遭陈家待见,不过这陈四是个能干的,当时在抚宁县也是摆了一个摊子。”大掌柜根据当时调查的情报道,“不过仅仅一年,这陈娘子光靠出摊卖河粉,万万攒不到能盘下春风里那酒楼的大笔钱银。我看啊,估计陈娘子也就是新酒楼的厨子!”
“妇人家家的,做酒楼厨子?”施大爷冷嗤。
大周朝民风开明,并不特别拘于男女大防,但妇人从商还是少见,至于一家酒楼光靠女主厨撑起来的,更是稀罕了。
“可不能小看了这陈娘子,据说,她这次会进京,还是陪着她那举子夫君,来考来年春闱的,日后的造化,不好说。”
“京城里头举子多去了,也不见得谁人都有大造化。便是他中了进士,又如何?”施大爷依旧冷嗤,“便是状元也得先进翰林院熬个两三年,区区进士,想做官还得谋呐,像他这等还指望娘子摆摊做河粉的举人,有足够的钱银去谋吗?届时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在哪儿鸟不生蛋的地方做个小官,还以为真能那么容易做京官呐!”
大掌柜不说话。
施大爷想想不对,“既然陈娘子没钱银,那二房也没这个财力啊,怎么就能做新酒楼了?”
“东家,咱派去的人,还见着有位公子在酒楼出没。”
“哪家的?”
“沧家。”
“沧家?做布行的那家皇商?”
大掌柜点点头。
施大爷一脸恍然:“既是沧家,能盘下春风里,倒是也说得过去,不过,他们不是一向做布行的么?怎么做起酒楼来了?”
“怕是,见着二爷是做过酒楼营生的,又有陈娘子的厨艺,想冒个险,赌个运气?”
“啧!”施大爷抚了抚下巴。
“那施存祈最近都在招揽人手?还做了什么?”
大掌柜于是又派人去盯了盯梢,很快知道了施存祈亦在跟农户接洽的事儿。
“二爷找过的农户,都记在这儿了。”
施大爷翻了翻名单,“这上头,是不是有给月满楼供货的?”
“大部分是。”
“那好,那你算算这些农户至多能供多少货,给他们说,我们月满楼将他们来年的货全要了。要是他们有异议,就把价格给抬高一些。”这样他们哪来还有多余的货供给施存祈呢?
“以后施存祈有什么动静,都给我盯紧一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给我禀告上来。”施大爷冷嗤,是被逐出月满楼不甘心,想另立门户,抢月满楼的主顾么?
他倒要看看,沧家这个酒楼开不开得成。
“还有,他不是正在招伙计么?派两个人混进去,看看那酒楼到底是什么名堂。”
京城里已经有这么多的酒楼,新酒楼便是开成了,想分一杯羹,也不是容易的事。
别说他月满楼,便是御风楼跟吉祥居,都会提防着呐!
施大爷把自家二弟在筹备酒楼的事儿,偷偷叫人在御风楼跟吉祥居散布开来。
御风楼东家冷笑:“施二爷开酒楼想挤垮谁,明眼人一瞧就能瞧出来了!再说,施二爷晓得的路数,跟我们家的不一样,要着急,得月满楼着急才是。”
吉祥居的东家大度地摆摆手,“那施二爷的新酒楼在内城咧,我ᴶˢᴳᴮᴮ们家酒楼在外城,他要开起来了,他在内城招待的是内城食客咧,我们吉祥居将外城的食客全招呼起来就得咧!”
于是,在陈家酒楼开起来之前,除了月满楼,其他酒楼都没啥反应。
陈家酒楼的改建工程,依然在安静进行。
第121章
施存祈今日也在继续洽谈农户。
渐渐地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谈得好好的农户,忽然纷纷跟他说怕是货源不足,不适合跟他合作了,如果只是一家两家,那并不奇怪,但如果家家如此,那其中的猫腻显而易见。
施存祈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月满楼提高了来年的订货量,又恰好是农户的可以供应的最大数量,他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自家大哥在给自己使绊子呢!
施存祈很气闷,但没办法怪责这些农户。
毕竟,月满楼是他们一贯的合作酒楼,其中有不少当初还是他给牵线的。
何况他如今筹备新酒楼,开业后具体的订货量如何还不敢保证,这些农户也不敢随便得罪月满楼,觉得与其冒险,还不如跟月满楼继续维持合作。
施存祈没办法,只好另外找食材供应链。
柳风不到大佛寺跑腿的时候,是跟在施存祈身边跑进跑出的,这会儿见着这景象,自然明白这些日子以来的奔波劳累泡汤啦,回香桂街就跟陈念莞提了一嘴。
于是陈念莞也知道这事了,她就去找施存祈。
“除了跟月满楼合作的那些农户,京城外头还有很多其他耕种的农庄吧?没办法从其他农户手里订货吗?”
施存祈摇摇头。
无论在内城外城的酒楼,都会优选在京城附近的农户订购进货,一来稳定货源,二来减少运输成本。
是以农户田地里出来的作物,都是早早被酒楼预定下来的。
京城里的酒楼那么多,农户也那么多,大部分酒楼一跟农户合作签契,那农户耕值出来的成果大部分都会供去酒楼,其他人再拿货,也就是零头了。
“那,京郊外头没有,不能去更远一些的村落订货吗?”
听说鸡舍鸭舍的供货也是有限的,并且目前谈着的合作还黄了,陈念莞也不免有些着急,她那酒楼,这两样食材的消耗也挺大的。
“平时当然可以,就是用费时辰,远的村落人家不愿意送货进京,只能自己去取货,这暂且不说,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施存祈摇头。
首先便是,到村落里收购,一个村子里也未必能找全酒楼要的食材,那采购的车辆就得跑几个地儿;食材要新鲜,一般都是当日送的,就在京城郊外的农户可以做到每日亲自送食材上门,但要他们这么跑几个地儿再回京城,耗费的时间多,自然会影响酒楼正常营业。
二来便是,“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就更不好办了。”
像如今进入冬季,遇上下雪,路不好走,那也会耽搁送货,甚至雪下得大一些,封山封路,那距离京城远的村落,根本无人出入,何谈进村采购?
还有暴风天或是风沙天气,都不适宜走太远的路出来采买。
“气候这事咱不能控制,先不说,要不……”陈念莞想,如今入冬也没啥好种的,老百姓如今也吃不上新鲜果蔬,重要的还是来年开春后能有新鲜食材可用。
“能在京城外头买个农庄吗?”
陈念莞想得简单,只要在京城郊外买个农庄,那不就有现成的供货源了。
“不行,京城外头的农庄一般都是勋贵人家的,那田地轻易也不会出卖,寻常人家便是有钱银,高价也买不到。”
“要不,我们专门找个离京城近一些的村子,买一些田地,雇佃农自己种?”就跟柳大舅帮忙自家种姜一样,自产自销嘛!
那样的话,全部食材都直接到这个村子里采买,其余缺的,再在京城里头的集市上补全。
施存祈想了想,忽而想起了自己分家时,多的那一百亩地。
那一百亩虽然不是靠京城近,但也不算太远,至少比最近的村落要近一些,回京城得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要不,利用起来?
施存祈将这个念头跟陈念莞一说,陈念莞直点头,“那你得早早找会农活的老手,看看你那百亩地适合种什么不适合种什么,转头我再把酒楼常需的几种菜写给你,让他能不能种,尽早规划才好!”
施存祈应承下来。
而后陈念莞想到,既然施存祈都有百亩良田,那沧家是皇商,更财大气粗,能在京城里头都买得起几处宅子,想必农庄良田是少不了的,于是去问沧莫南。
果然,沧家在京郊也有一个农庄,庄子里有上百亩良田,就是农庄比较远,得驱车两个时辰才能抵达。
平时因为只供应沧家,余下的出息都会直接售卖出去,或者被沧老爷当人情送出去。
所以陈念莞就打算直接订下沧家这庄子里的其他出息了。
沧老爷听乖孙一转告,很大方的应允了。
如此一来,那货源定了,两位合伙人算是意外又增多了一项收入。
在亲自跑两家农田视察的时候,陈念莞瞧见施存祈家的属田旁边是个不到二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村子外头居然有个破旧的鸭棚,于是就进村里头找人问那鸭棚的主人,才知道是村子里一户叫茅叔。
茅叔见陈念莞是来问鸭畜的事,直言说养得不多,都是送到附近大村落的集市去卖的。
等陈念莞了解茅叔已经养了四五年的鸭子,并且能够靠养鸭维持温饱后,跟施存祈商量了一下,就准备雇用茅叔养鸭子。
毕竟,酒店里头泥瓦匠都开始砌焖窑了,鸭肉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