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差点吓尿了,说话结结巴巴:“不、不可能吧。”
得了天花早该发烧了,可他把那两个妙龄少女留下之后亵玩了几个晚上,也没见谁发烧啊,他自己也没觉出哪里不对。
站在刘公公身边的人吓得齐齐后退,生怕自己被传染,只有一个人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魏循刀锋般锐利的眼风扫过去,那人吓得直接跪下,哭着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你了么?”魏循做出一个手势,立刻有人把跪在地上的宫女架起来,绑在鞭刑架上。
这个宫女很面生,魏循没见过,他问早已吓傻的刘公公:“她在哪个宫当差?”
事出突然,这些人被押到慎刑司的刑房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听说宫里才没了疙瘩瘟又冒出天花来,一个个早吓得面如土色。
担心自己被感染是一方面,他们最害怕的还是被牵连。
现在宫里住着的可不是原来那个好糊弄的崇祯帝和周皇后了,现在宫里住着满清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和他的全家。这时候闹天花,他们还被怀疑上了,再不配合那不是等于找死吗?
魏循问话的时候,刘公公吓傻了,早有人抢着替他回答:“回魏大人的话,她是前朝皇后周氏身边端茶倒水的宫女。”
原来是周皇后身边的人。
周皇后贤良淑德,与人为善,待下面的宫人极好,当时宫里很多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到周皇后身边做事。
就连魏循自己也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只可惜周皇后ᴶˢᴳᴮᴮ良善一声,最后却以自缢了局,委实令人唏嘘。
那人话音才落,被绑在鞭刑架上的宫女忽然朝那人碎了一口:“呸!卑鄙小人!你卖主求荣也配叫周皇后的名讳!”
那宫女昂首挺胸:“魏狗你不用审了,瘟病就是姑奶奶带进来的,姑奶奶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便是死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周皇后了!”
刘公公这时也反应过来:“是你?你暗算咱家!”
要不是魏循有些手段,他差点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害了!
“对,咱家想起来了。你最开始是在御书房伺候茶水的宫女,因失手把茶水泼在了奏折上,皇上……前朝皇帝大怒,要罚你去慎刑司领三十大板,是周氏救了你的命,还把你调到她身边伺候。”刘公公曾经是周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自然比别人更了解这个宫女与周皇后的渊源。
那宫女闻言大笑:“刘公公,论甩锅谁也比不得你!这事要不是你授意,叫上他……”
说着她挨个点过去:“和他们帮忙,仅凭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怎能做得成!如今事情败露了,你全推到我身上合适吗?”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刘公公和那些被宫女点到的人嗓子都喊劈了。”
那宫女根本不理他们,而是大声问魏循:“魏狗,我死之前能不能跟你打听一下,你那个小主子现在怎么样了?是死了,残了,还是变成麻子脸了?”
魏循弯腰继续烤手,继续闲话家常:“小主子的额娘是个菩萨,疙瘩瘟都被她治好了,天花算什么?这事以后就不劳姑娘费心了,安心上路去陪周皇后吧。”
说着做了个手势,那宫女刺耳的笑声还在继续,只不过每笑出一声,喉咙便会喷出血来,最后笑声变成了呼噜呼噜的诡异喉音。
魏循把手烤热,缓缓站起身来,沉声吩咐:“都烧了吧。想着救火。”
说完转身便走,并没说剩下的人怎么办。
等刑讯室里的人反应过来,门已经从外面锁死,火也烧了起来。
魏循走回武英殿向明玉汇报完工作,慎刑司刑讯室的火都已经被扑灭了,烧毁房屋两间,烧死四十余人,无其他财物和人员伤亡。
听完魏循的汇报,明玉有点不忍心:“既然已经有人认罪,犯得着都烧死吗?”
魏循刚要给明玉解释,话头被多尔衮截去:“才四十几个,便宜他们了。”
按照多尔衮的意思,不管能不能查出来,不管查出来是谁,宫里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活。
看以后谁还敢算计他儿子。
魏循看了明玉一眼,没再解释,明玉也怕说多了激怒多尔衮,让皇宫流血漂橹:“那两个染病的瘦马现在何处?”
魏循说在刘公公家里,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明玉这才放下心来。
福临染病的事查清楚了,明玉又让魏循去多铎那边查一查,看看是不是也有阴谋。
故意在首辅送的瘦马身上做文章,不但能害人染病,还能挑拨多尔衮与前朝首辅之间的关系,让两边反目,甚至内斗。
一箭双雕,用心险恶。
魏循领命去查,多铎染病果然与其中一个瘦马有关。多铎喝下井水退了烧,第一件事便是亲手结果了两个外室的性命,并放火烧了自己的外宅,以杜绝天花传播。
不过因为医治不及时,也可能是强行改写命运的结果,多铎身上的症状比福临要严重许多,命是保住了,却落下一脸麻子。
哪怕每天用灵泉水“刮骨疗毒”,也收效甚微,脓疱消肿之后麻坑永远留在了脸上,像是对他花心的惩罚。
福临虽然不配合,架不住父母心狠,每天一个抱着一个不停上药,等脓疱退了脸上并没留下任何痕迹。
多铎摸着脸上的麻坑,非说明玉公报私仇,不给他治脸,害他毁容破相,被多尔衮冷飕飕回了一句:“你再逛青楼养外室,下次就不是毁容,是送命了。”
从此,多铎收敛了心性,辅助多尔衮处理朝政,却也恨毒了汉人。
并把这种仇恨充分体现在了剃发这件事上。
凡归降者必须剃发,是先汗定下的规矩。汗位传到皇太极手上时,因为皇太极重用范文程的关系,很多大政方针都有变动,唯独剃发这一条原封不动地执行了下来。
就算是范文程本人,为表诚意也跟着剃了脑袋。
明玉问过多尔衮,旗人为什么要留剃发,到底是因为宗教原因,还是为了打猎图方便。多尔衮也说不清楚,他的理解是为了区分敌我。
类似于黄巾起义,因为大家都长得差不多,所有黄巾军成员都头裹黄巾,以示区分。
穿越之前,明玉虽然演过不少清宫剧,却不是很喜欢清朝,一来是因为清朝末年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让人觉得很气气愤很丢脸,第二个原因就是颜狗实在接受不了清朝男人过于奇葩的发型。
明玉曾经一度怀疑,女真人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比如祖传秃顶,所以要提前把脑门剃光。
这种奇葩发型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现代也劝退了不少男演员,脸不够小,颜值不耐造的,真不敢接清宫戏。
如果说从前多尔衮是满蒙第一美男子,汉人剃发之后,他说自己是满蒙汉第一美男子,明玉也相信。
这发型真的太挑脸挑颜值了。
幸亏多尔衮怎么吃都不胖,他但凡稍微胖一点,脸稍微大一点,下颚线稍微钝一点,硬朗的感觉稍微减一点,整个造型就垮了。
这一日多尔衮难得早回家,陪明玉和福临吃了晚饭。福临吃饱就困,被奶娘抱到西跨院去哄睡。多尔衮没去书房处理政务,吃完就歪在外间的大炕上看书,明玉不喜欢晚上看书,就躺在多尔衮大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快到年节,你怎么反而闲了?”明玉仰起脸问。
往年,多尔衮还不是摄政王的时候,年底都忙得脚不沾地,怎么当上摄政王,入了关,反而清闲起来。
这不正常。
多尔衮放下书,抬手揉了揉眉心:“最近出了点事,心烦。”
因为这事,朝会上已经吵了好几天,奏折雪片似的飞到乾清宫,不用看都知道写了些什么。
乾清宫也不消停,时不时有人求见,说的都是一个事,让多尔衮烦不胜烦。
索性避回武英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多尔衮想在圣贤那儿讨个主意。
多尔衮的手段明玉是知道的,能让他心烦的事应该不是小事,明玉将脸转到多尔衮那边:“出了什么事?很棘手吗?”
书里的圣贤都是汉人的圣贤,自然向着汉人说话,明玉出身蒙古,还算中立,倒是可以跟她聊一聊:“按祖训,凡归降者先剃发,可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发是不孝。剃发令颁布下去,遭到了朝臣和百姓的集体反对,京郊甚至有人打起了反清复明的口号,多铎带兵去镇压,杀了不少人。”
明玉心惊,对了,还有这茬。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明玉:啧,你们祖传那发型是真的丑。
多尔衮:……
明玉:当然,你长得好看,你除外。
第112章 圣旨
反清复明的口号从清朝入关开始就没断过, 其中有几个重要的原因。
其一是臭名昭著的屠城,民众不得已奋起抗争,其二是明朝残存势力仍在, 建立了一些组织,比如天地会、红花会什么的,其三就是她眼前这位爷搞出的什么剃发异服令,可劲儿试探汉民族文化的底线,还义无反顾地拉低了中国人的整体颜值。
到今天明玉才知道, 原来剃发异服令不是多尔衮一个人搞出来的, 而是女真人的祖训。
大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意思。
这事要是多尔衮一个人搞出来的,明玉还有把握说服他,祖训的话……就得好好想想了。
明玉坐起来,倾身过去, 脸贴脸, 眼也不眨地盯着多尔衮, 把多尔衮都看毛了:“跟你说正事呢, 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明玉眨眨眼:“多尔衮,你可真好看。”
几年相处下来, 多尔衮也总结出了明玉的一些行为习惯。她真心夸他的时候,一定没好话, 得细品。她有事求他的时候,才会不吝惜溢美之词地夸奖。
换成别人, 多尔衮才没心情搭理。可明玉不一样, 他就喜欢明玉夸他,夸他长得好, 身材好, 那啥大那啥好, 他都很受用。
“嗯,确实,大家都这么说,你很有眼光。”明玉夸他,他就反夸回去,倒看看明玉又想求他什么。
结合刚才的话题,多尔衮猜明玉可能会求他日行一善,少杀人。
下巴被人抬起来,明玉漂亮的脸蛋在眼前无限放大:“多尔衮,我说句真话,你别不爱听。”
多尔衮偏了偏头,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明玉又甩出一个彩虹屁:“那个ᴶˢᴳᴮᴮ……就是你们祖传的这个发型,我在盛京住了这么久,只看见两个人留着还挺好看的。”
“两个?”多尔衮丝毫不怀疑其中一个是他,那另一个是谁,谁能好看到入了明玉的眼。
居然跟他并列!
明玉点头:“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福临。”
多尔衮哼笑:“那不都是我吗?”
福临越长越像他。
“多尔衮,不是谁都长了你这么一张俊脸,也不是谁能都驾驭你们祖传的发型。水能覆舟亦能载舟。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要百姓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谁还在乎皇上是谁?连皇上都不在乎了,谁还有心情搞什么反清复明?”
见多尔衮蹙起眉,明玉抬手给他抚平:“没人反对皇上反对朝廷,用发型区分敌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多铎带兵镇压百姓,是显示了大清的威武吗,我看不是,他这样做反倒显得朝廷很心虚很不自信。”
“所以你也反对剃发?”多尔衮坐直了身子。
明玉扑在他怀里,把他重新压倒在迎枕上:“我不是反对剃发,而是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
刚才明玉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多尔衮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每个人都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谁会傻到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朝廷对着干呢。
就像他,如今有妻有子万事足,再也不想出去打仗了,听多铎说打打杀杀都心烦。
跟菩萨在一起生活久了,多尔衮感觉自己好像被度化了,心肠比之前柔软许多。
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多尔衮下令暂停剃发易服令,朝野上下都长出了一口气,却把多铎给气得不轻。
“哥,城外的抵抗都已经消灭了,怎么忽然不剃发了?”
多铎带兵回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直接杀到武英殿找他哥理论:“剃发易服是祖宗的规矩,怎么能说变就变?你现在是大清的摄政王,不是明朝的摄政王,你怎么能无视祖宗的规矩给汉人撑腰?”
多铎从前很听多尔衮的话,多尔衮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问原因。
可自从被汉人算计染上天花变成麻子脸,多铎好像变了一个人,性情越来越暴躁,做什么都喜欢用武力解决。
多尔衮看不过说他两句,多铎有一百句话等着反驳,还动不动质疑多尔衮的决定,甚至立场。
但凡与汉人有关,多铎更是情绪激动,忍不住喊打喊杀。
到底是自己的亲兄弟,多尔衮虽然恼怒多铎的无端指责,却也没跟他一般见识,仍旧耐心地给他解释:“太后和皇上年后入关,眼下京城的稳定最重要。”
多铎认死理,只能一点一点开解。
谁知多铎根本听不进去,还越听越气:“哥,我龙袍都给你准备好了,只盼你登基,你居然真在等太后和小皇帝!”
“小皇帝都三岁了还不会说话,说不定就是个哑巴,你等他做什么!等他入关被南边这群酸儒嘲笑吗?大清牛哄哄的,原来他们的皇帝是个小残废!”
“住口!”多铎越说越不像话,多尔衮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今日跟你交个实底,我不想做皇帝……”
话才起了个头,又被多铎打断:“哥,你怕什么?先帝活着的时候就有意传位于你,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太后也说,当时立小皇帝是权宜之计,是无奈之举。既然是无奈之举,那就让小皇帝把皇位禅让给你好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先帝的属意,放眼大清,论军功论实力论手腕,谁能比得上你?你说让小皇帝禅让,谁敢反对!两黄旗?索尼?还是鳌拜?他们拥立一个小哑巴做皇帝,脸上很有光彩吗?”
“咱们兄弟俩从前出生入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将来能在朝廷有立足之地,能成为人上人?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你怎么还谦让起来了!”
先帝有两个嫡子,九阿哥是个小哑巴,八阿哥虽然身体孱弱,长大以后说不定就好了。若到时候,由太后做主,让哑巴小皇帝禅位给八阿哥,八阿哥全须全尾的还有他们哥俩什么事?
所以谋朝篡位须趁早!
“先不说这个。”多铎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隔墙有耳,多尔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在说剃发的事,别扯远了。”
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不如把话挑明:“哥,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想当皇帝,是不是跟明玉有关?”
他哥当了皇帝,肯定要广纳六宫,不可能只守着明玉一个。
可明玉哪里都好,就是善妒,他哥跟她成亲这么多年,别说侍妾了,身边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
好不容易在朝鲜收了一个侧福晋,还被明玉趁乱给送走了,他哥知道以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换做是他,无论如何也要大吵一架,怎么能让一个女人给摆布了?
还有这次入关。
他建议封城杀人,既能控制瘟疫,又能杀人立威。他哥本来都同意了,结果跟明玉睡了一觉,第二天就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