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定亲前还折腾了那一出,我只当这婚事是成不得了,却又好了。如今看来,倒是没给她选错夫婿。”
郁晏欢点头称是,
“母亲说得是。”
方氏见郁晏欢有些疲累,便拉过她的手嘱咐,
“晏欢,这些时日你因准备年礼也实在辛苦,快回去歇着吧。”
洛玄只默默听着,并不作声,闻言便欲一道离开,却听母亲开口,
“世子留下,我有话同你说。”
今日出行洛玄本就不悦,还被父亲母亲留下,想来又是要一番说教,他余光见郁晏欢退了出去,便开口,
“父亲母亲有什么话便说吧。”
平阳侯面容含怒,深深叹了口气,
“我和你母亲原本以为你成家后便不必再为你操心,自有夫人为你料理家事,你如今从外头带回个来路不明的妾室,若是安分便也罢了,可她三天两头就在院中闹腾。想着你如今也在朝为官,行事应当更稳妥才是,如今看来你连你妹妹都比不过。”
“哼,若你再不多加管束,为父便替你料理了去!”
方氏也苦口婆心地劝道,
“玄儿,你之前说要娶晏欢,虽然我和侯爷觉得郁家门第算不得显赫,但你既然喜欢,晏欢也素有美名,那娶也便娶了。她入府之后料理中篑,言谈举止处处深得我心,这个儿媳我也是极喜欢的。”
“如今华枝也嫁给了赫连羽,那也是萧国最鼎盛的将门世家,权势极盛,有了这个姻亲你却还不厚待晏欢,闹得后宅鸡犬不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洛玄闻言,眼底漫上自嘲,
“是啊,我究竟想要什么呢……”
方氏秀眉紧皱,无奈道,
“听为娘一句劝,趁早将那妾室打发了,不要再让晏欢劳心又劳力,你便是使唤嬷嬷也不带这般搓磨的,她也实在好性,即便这样也从未到我跟前抱怨你半句,唉……”
洛玄垂着眸子,淡淡开口,
“儿子知道了。”
平阳侯也没了叱骂的力气,摆了摆手,
“这次你南下赈灾吃的教训很是应该记住才是,可不能再让后宅之事坏了你的名声!”
洛玄默默走出院子,青珞房里的丫鬟候在院外,见了洛玄便赶忙迎了过去,
“世子,娘子还在房中等着您呢。”
洛玄厌恶地朝她望去,嗤笑道,
“等我?等我做什么?你且告诉她,最好安分些,若是再敢兴风作浪,别说我父亲母亲,我第一个给她好果子吃。”
说罢便抬脚往郁晏欢房里走去,丫鬟闻言身上都抖了一抖,从前世子可从没说过这般狠话……
洛玄屏退外间侍女,独自迈进房门。
刚进屋就有阵阵香气扑面而来,郁晏欢沐浴后穿了身素白寝衣,乌发柔顺披在肩头,自屏风后出来见洛玄静静站在房中,一时有些怔愣。
房内没点几盏灯,昏黄的灯光柔柔照在她脸颊,不知可是沾染了水汽,她站在原地便显得目光盈盈,温和从容,
“夫君怎么过来了?青珞没有伺候着么?”
洛玄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眼神中浸满占有,将她逼到屏风之前,
“晏欢,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个什么?”
“为何我从未感觉到你对我的情意?”
郁晏欢瞥开目光,望着窗外,淡淡道,
“夫君在说什么?妾身不明白。”
洛玄双手扣着屏风,将她禁锢在身前,半分都不退让,
“剔透如你,怎会不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便说今日,你妹妹同赫连羽,我妹妹和卢修霖,谁都能从他们眼神里瞧出情意。偏你没有,你看我的时候,却像看个陌生人,淡漠、敷衍。”
“郁晏欢,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步步紧逼,却不见郁晏欢开口回答,终是怒了,倾身覆上两瓣娇软的唇,撬开齿间,毫不掩饰惩罚和占有之意,恨不得将人揉碎入骨,掠夺口中所有气息。
许久之后他才罢休,只见美人眼尾透红,似有泪光,急促地喘着气,
“夫君,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洛玄听见这句反问,气极反笑,俯身抱起郁晏欢便朝床榻走去,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便扯下了帷帐。
夜深人静时,郁晏欢早已脱力,也不知可是梦中,依稀听见洛玄在耳畔轻语,
“我想要你啊,你给么?”
作者有话说:
牵红线大师——我,要来了。
第92章
年节一晃眼便过去了, 可真应了那句盛宴不复,良辰难再。
如今早已复朝,檐下还留着雪化后的冰柱, 时不时便落到地上,摔个粉碎,只留下剔透的冰晶, 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郁华枝方才起身,瞧着院中下人往来,自己倒是闲适。
她吩咐明微将火盆挪到廊下,自己开始琢磨起了擂茶, 仔细看着瓦罐里的茶水在炭火烘烤下渐沸, 闻到浓浓茶香,便小心舀到杯盏里。
说起来这个杯盏甚是难得, 还是太子在二人大婚时赏下的,乃是萧国官窑里难得一见的窑变盏,, 郁华枝第一眼便喜欢上了, 宝蓝色与孔雀蓝相间, 十分雅致。
品茶间隙, 听见管家在外候着,郁华枝便吩咐将人带进来,
“老奴给夫人请安。”
郁华枝搁了茶盏, 笑着开口,
“管家快坐吧, 正巧新煮了壶擂茶, 不如尝尝?”
明微闻言便另取了个杯盏出来添上茶水, 递到管家手中, 他躬身谢过,
“多谢夫人。”
管家是赫连府里的老人了,那可是看着赫连羽长大的人,自他幼时便照料起居一应杂事,能从毫无根基之时熬到今日,都是人精似的,有什么小心思能瞒过他?
一开始管家听闻将军要迎娶元贞国的女子,他还曾有过几分担忧,毕竟赫连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但这些时日与郁华枝接触下来,他竟是说不出她半句不好来。要说主母料理家事、应对人情往来的本事,她虽年纪轻,却从不露怯,事事周到妥帖,虽有艳冠京城的美名在外,不想处事老练,待下人也宽厚温和,可谓是御下有方。故而他便也心悦诚服,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郁华枝细观了一会管家的神情,缓缓开口,
“管家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事要商量?”
他这才放了茶盏,笑着点头,
“夫人前些日子吩咐的事已经有眉目了,既然纸铺需要人手,老奴便想着在京中找了几个家世清白的,从前也略懂制纸之术,自然了,她们肯定比不上夫人的手艺。”
“今日人已带到府中,身契爷在老奴这里,夫人便挑挑看,若是合适便将人留下,也好帮衬着些。”
郁华枝满意地点头,
“管家辛苦了,想必人定是不好找的。既如此,便将人带过来吧,离夫君下朝还有些时辰,我问问话吧。”
管家闻言称是,向身后小厮招手,便有脚步声零碎传入院中。待四人来到郁华枝面前,便听管家开口,
“还不快见过夫人?”
几人垂着眸子,不敢稍逾矩,端正行礼,
“给夫人请安。”
郁华枝的目光缓缓扫过几人,轻点螓首,
“管家有心了,我瞧着个个都是好的。”
管家欣慰一笑,便听郁华枝接着吩咐,
“你们今后便跟着我学制纸的手艺,我这里规矩不多,一是忠心,管得住嘴,不泄露主家身份。二便是用心,勿自傲自大,谦虚谨慎。若能做到这两点,我便已经满意了,待你们学成,纸铺的分红也定不会少了你们的那份。”
几个姑娘并不比华枝大两岁,闻言便千恩万谢的告退了。
郁华枝和管家又多嘱咐了两句,外间便传来了消息,
“夫人,将军此刻去了太子府上商议政事,还不知何时回来,夫人自己用了午膳便是,不要空等,将军也会尽快回府的。”
郁华枝闻言轻叹,终是点了点头,
“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家见此也一同告退,明微便去传了午膳。
郁华枝垂着眸子,看不清情绪,看着桌上的佳肴也没什么胃口,
“这些时日,殊玉愈发忙了……”
明微拿起玉箸往郁华枝碗里添了些菜,适时劝道,
“即便将军朝务繁忙,但夫人总是要用膳的,可不能饿着了。”
郁华枝闻言默默,自己早已习惯赫连羽陪着用膳,但这些日子三天里有两日空等。
她倒也不只因为用膳,只是他这般抽不开身,说明局势愈加混乱,也不知何时才能不悬着一颗心……
赫连羽方散了朝,瞧见慕寒之给自己递了个眼神,他心领神会,遣了小厮回府递了消息,便同慕寒之一道回了府中。
几道目光淡淡落在他们背影,宰相嗤笑一声,侧身同一旁的姜维道,
“姜大人,你瞧,想来慕寒之此时也该着急了……”
姜维闻言凝着眉头,沉沉开口,
“若是还不着急,也白费了我们这一年来的筹谋了……”
宰相轻笑一声,
“如今贵妃在宫中也极受陛下宠爱,姜大人的好日子可还在后头呢。”
姜维略叹了口气,
“儿女自有他们的福气,我们也老咯……”
如今在朝堂上两派之争局势愈发明显,方才在殿中为了官员定品升降便已吵了起来,还是魏齐霄掀了桌案才将将住嘴。
平阳侯见状直言自己年迈,实在应付不了如此繁重的差事,像丢烫手的山芋一般将差事推了。慕寒之不禁冷笑,平阳侯府果真是担不住事的,这样的压力都受不了,更遑论其他。
洛玄此次虽未升官,却在两方博弈之下入了兵部,虽要受姜维之命,但也方便他为慕寒之打探消息。
真正令人忧心的是萧国重整了元贞境内的驻军,向南推进,若是元贞国再无动作,只怕国将不国,故而在魏齐霄的示下,元贞南部几州也有了动作,尤其是云州……
魏齐霄将皇后母家的几位子弟皆调往云州,在祁朔帐下听命,萧国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派出一批精锐去云州驻守,剑拔弩张之势已成,不知谁会先挑起事端。
太子与赫连羽入了书房密谈许久,听见外间传来的敲门声,
“殿下?”
二人便未再往下说,慕寒之眼底淡漠,
“进来吧。”
房门打开,站着的不是楚筠还能是谁。她接过侍女手中的食盒徐徐步入书房,给慕寒之福了一礼,
“听闻殿下回府后便与赫连将军在书房商议朝事,只怕是饿了,妾身便来送些点心。”
慕寒之轻轻点头,眼中又浮上笑意,
“筠儿有心了,殊玉也一道尝尝?”
赫连羽拱手,脸上并无多余的情绪,
“多谢太子妃。”
既然楚筠来了,二人一时也没法商谈正事了,索性接过碗用起了点心。
楚筠今日难得穿了个娇俏的鹅黄曳地纱裙,显得人格外鲜亮。她便笑着挑起了话头,
“今晨殿下上朝时,妾身在府中便收到了父皇传来的消息,说昱昭如今已经能略走几步了……”
慕寒之听见她提起孩子,缓缓放下了碗,
“自昱昭出生本宫就未曾见过他,这个父亲当真不称职,倒委屈了你……”
楚筠似一朵解语花,温言劝道,
“殿下是萧国的储君,未来的天子,如今身在元贞国也是为着萧国的江山社稷,若是昱昭因此而心生怨怼,便是妾身教导无方了,殿下于妾身而言,便是天,妾身从不觉得委屈。”
慕寒之轻叹一声,牵过她的手,
“好在如今有母后照看昱昭,本宫与你都可安心些。”
赫连羽坐在一旁,听着二人含情脉脉却无太多表情,待他轻咳慕寒之才回过神来,
“筠儿,你先去歇着吧,殊玉同本宫还有事要商议。”
楚筠眉心一跳,担忧地问道,
“听闻父皇又拨了一批兵马往元贞国南边去了,可是为着这事?”
慕寒之略抬眼,望着桌案上那一小架绣屏,似是有些出神,
“朝堂之事复杂,不过这些事筠儿不必担心,本宫自然会护着你的。”
楚筠见二人并不打算全数将内情告知,心下便多笃定了几分,略欠了身,
“那妾身便去吩咐午膳了。”
“赫连将军不如也在府中用了膳再走吧?”
慕寒之嗯了一声,
“筠儿说得是,殊玉便同我们一道吧。”
赫连羽想着今日琐事繁多,一时也商量不完,就拱手称是。
楚筠缓缓走在廊下,目光怔怔,女官便担忧开口,
“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她冷笑一声,望着空荡的树枝,眼角水汽氤氲,
“他连半个眼神都不肯给我,就那么喜欢郁华枝么?”
“呵,好生无情……”
女官闻言一惊,赶紧环顾四周,看看可有闲杂人等,若是隔墙有耳便不妙了,
“娘娘慎言啊……”
楚筠垂着眸子,似是喃喃自语,
“他对我这般避如蛇蝎的模样,谁能看得出来我们自小相识?从前我以为他这个人天生淡漠,若是我得不到他的心,那天下也怕没人能让他破例,却不想来了元贞国不过一年多,就成了家,太子也说他用情至深,你叫我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女官是楚筠嫁入东宫时带的陪嫁丫鬟,自然知晓前尘往事,便贴心劝慰着,
“奴婢知道娘娘不快,但如今木已成舟,可回不了头了,若是主君知晓,定是要责罚娘娘的。”
楚筠倒是半点也不在意,拭了眼角清泪,扬着下巴仍旧骄傲,
“我这么多年被父亲责罚的还少么?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今日太子并不愿意向我透露细节,难不成是起了疑心?”
女官也若有所思,却又摇了摇头,
“奴婢觉得殿下对娘娘是真心喜欢的,可否因为此事干系重大,又涉及前朝,不想多让娘娘担心也是有可能的。”
“太子在元贞国可依旧洁身自好,身边从未出现莺莺燕燕,娘娘且放宽心就是,凭着这独一份的宠爱,自然后福绵延。”
楚筠不耐烦地拨开帘上垂下的穗子,动身去了厨房,
“你这话说的就像我会在意他那几分情意一般,实在无趣得很……”
第93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转眼又到了开春,如今正是春寒料峭之时,瞧着枝头渐浓的生机, 叫人不由地心里生了欢喜。
今日赫连羽好不容易得了空,便陪着郁华枝去了京郊寺庙,路上他神色并算不上好, 眉头深锁,只能闻着怀中人的馨香,暂缓忧思。
郁华枝窝在他怀里,只觉他呼吸沉沉, 便坐起身来, 伸手想要抚平他皱着的眉头。
只听见她眨巴着略带水汽的眸子,柔声开口,
“快别皱眉了,否则还不到三十便长皱纹成了老头可怎么办?”
赫连羽闻言脸上总算有了笑影,温声道,
“若成了老头, 华枝可是就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