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道:“银姐儿想进宫,这是你的主意,还是银姐儿的主意,还是你们两个的主意?”
金姐儿道:“是玉格和我还有银姐儿三个的主意。”
八阿哥笑了笑,已经没有兴致再听她说下去。
“既然是玉格的主意,那你就去寻玉格就行,这事儿于他也不算难。”
金姐儿听此,一边暗道果然如此,一边更生出信心来,对玉格都不难,那对于贝勒爷来说,不更是轻而易举了?
金姐儿一脸正色的道:“玉格原先也打算安排来着,就是公事繁忙,这不又去了金缕记厂房里头,等他忙完,选秀都结束了,所以才同我说,让我来求贝勒爷帮忙。”
金姐儿说完,八阿哥还没表态,十阿哥先跺脚笑开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哈哈,你说玉格让你来的?”
金姐儿被他笑得微张着嘴,满脸的惊愕,满心的惶恐,满身的无措。
十阿哥伸手点着金姐儿笑道:“你这话,你这话,你真是玉格的堂姐吗?哈哈哈哈,爷也知道一家人里头总是会良莠不齐,可你和玉格,不过才隔了一房,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哈哈哈哈。”
八阿哥笑着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微收敛些。
金姐儿慌张无措间,只听见了十阿哥的头一句话,不住点头道:“我真是玉格的姐姐,嫡亲的堂姐,我叫金姐儿,我真是他姐姐。”
金姐儿慌忙的解释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各位爷知道玉格为什么叫玉格吗?因为他生下来就带了一块儿玉,额齐克(叔父)和乌合莫(叔母)都觉得他往后必定不凡,所以给他取名为玉格,这事儿外人都不知道,我们姐妹两也是到他们家里好多年后,才偶然听见的。”
十阿哥几个的笑渐渐顿住,八阿哥也稍微认真了些神色,温和的笑问道:“玉格生而带玉?这事儿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金姐儿见自个儿证明了身份,又见八阿哥态度随和,心里重新镇定下来,笑着回道:“是真的,那玉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儿,玉格一直攥在手心里,小婴孩么,刚落生的时候都是紧紧攥着拳头的,所以他的这块玉,连替他接生的接生婆都没有发现,只有他们自个儿家里人知道。”
“后来。”金姐儿顿了顿,把话含糊过去,“后来家里人怕连皇室都没人有玉,偏他有玉,怕招了忌讳,就瞒了下来,不敢往外说。”
八阿哥笑着点点头,眸色却冷了下来。
家里人都怕招了皇室忌讳,她却直接说到了阿哥们面前。
十阿哥皱起眉头不悦的看着金姐儿,十四阿哥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只有九阿哥呵呵的笑着,倒是听得颇为有趣。
“是什么样儿的一块儿玉?”
金姐儿摇头道:“我只知道玉格一直贴身带着的,离了那玉,他就总要磕磕碰碰,发生些不好的事儿,所以从来没有取下来过,我也就没有见过。”
八阿哥笑着点点头,好脾气的问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是玉格的堂姐,你们姐妹两从小在玉格家里长大的,嗯,银姐儿今年大选,是想要入选进宫是吧?”
金姐儿笑着连连点头。
八阿哥笑着点头道:“好,我明白了,你放心,放心,银姐儿必定能入选,必定能进宫。”
金姐儿心里的欢喜霎时绽放到脸上,“多谢贝勒爷,多谢贝勒爷,也多谢三位爷。”
行礼行得乱七八糟,回话回得没规没矩。
八阿哥笑着点点头,“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金姐儿得了瓷实话,得偿所愿,笑着一蹲身,转身就甩着手帕走了。
十阿哥愕然的指着她的背影,又看向八阿哥几个,“这、这确定真是玉格的堂姐吗?这、这也差得太多了!”
九阿哥悠悠的道:“堂姐称不上,白眼狼倒是真的。”
十四阿哥皱眉道:“八哥,你真要帮她妹妹进宫?这事儿若是玉格来求,咱们费个心倒没什么,可此等样的人。”十四阿哥鄙夷的拉了拉嘴角,“有这样的姐姐,她那个妹妹……”
往汗阿玛身边安排人,不说玉格,就是他们也难做到,为这样的人费心思,实在不值得。
八阿哥笑道:“进宫,可不单单只有汗阿玛那儿一个去处。”
十四阿哥的眉头慢慢放松开来,九阿哥也挑眉笑了起来,“那倒真是个好去处。”
第176章 、去江浙
日子进入九月,选秀慢慢开始,玉格也越发忙碌起来,这个月就得挑选安排去各州各府各县各镇主持金缕记门店的人了,同时铺面的位置、各处的货量分配,运货的路线等等等等,都得在十五日之前定下来,以留出人和货去往各地的时间。
与此同时,江浙的台州和常山两地已经有四个月多没有下雨了,情势越发危急而严重,朝中推举玉格去赈灾的声音也与日俱增。
终于,在九月十五,玉格进宫禀报金缕记各处的安排的时候,康熙同她说起了江浙的灾情。
“江浙两地已有流民数万人之众,这几个月来,朝廷运送了数十万石粮食过去,但花费甚多,收效却甚微,百官皆说你前头赈河北四县灾情时颇有手段,所以一致举荐由你去往江浙,你怎么看。”
康熙说完,敛容看着她。
玉格睁着眼睛,微微露出些疑惑,这事儿还用问吗,“回皇上的话,百官、就是千官、万官,那也是皇上的臣子奴才,这事儿自然是皇上怎么吩咐,奴才怎么做。”
“嗯,”康熙嗯了一声,神色松缓了许多,虽然他本意不是问这个‘看法’,但她的回答比起她想去或是不想去都更叫他满意。
“金缕记如今的人手还够用吗?”
听到这一句,玉格明白,康熙已经有了想让她去的打算,只是还有顾虑。
玉格笑着回道:“回皇上的话,够用,把各地铺面的人手敲定后,后面就没那么多要忙的事情了,各地铺面的事由各地铺面的人总理,纵有一层层报上来的大事,也会归到各部门,各部门如今的运作也很成熟了,各样事情处理起来都有规矩。”
“财务处那边因为之前要忙的事情多,用了不少人,这一阵子过去,也都松散了下来,前头诚亲王还和奴才说,若有好的,可以举荐到他那处去随他修书,奴才大概算了算,有二十几个举子精通算学,极是不错,可以举荐给诚亲王,正好财务处也要不了那么许多人了。”
“嗯,”康熙点了点头,又道:“他那处修书的事儿不急,先可着你这处要用的人来,宁可宽些,别紧着。”
“。”玉格笑着应下。
康熙又问:“你对江浙如今的灾情,有什么主意没有?”
玉格实诚的摇头道:“回皇上的话,没有,奴才前一阵子忙得什么也顾不上,就没、就不怎么知道。”
说完,像是怕康熙怪罪,又撑着一张笑脸颇有些卖乖讨好的笑道:“要不,奴才现回去打听打听?”
康熙看她笑得没心没肺、十足精神的模样,脸上也有了些笑意,而后又有了些迟疑。
算了,他还是把话和这个傻小子点明吧。
“朕也想过由你去赈灾,但是。”
康熙瞧着她道:“你前头在河北四县做的事儿碍了不少人的眼,你这回去,怕是会有不少眼红无能的要给你使绊子,你就是有再多的法子,也没办法施行下去,你把差事办砸了倒没什么妨碍,但、江浙的灾民可经不起折腾。”
康熙说着有些怅然和疲惫,这中间的人心算计太过丑恶,他明知道,偏也没有办法除尽。
玉格又恍然又感动又有些心疼的看着康熙,“原来是这样,皇上对玉格真好,皇上也别太但心,这事儿肯定有法子的。”
康熙没当回事儿的笑看着她:“那你说说,什么法子?”
玉格老实的皱眉思索起来,而后笑道:“有了,奴才不以赈灾的名义去不就好了?”
康熙原本要笑她想得太简单,不以赈灾的名义去,那她以什么名义去江浙?那群大臣哪里是那么好唬弄的?但笑刚展到一半,又想到这现成的不就有一个名义,金缕记在江浙的分号!
康熙细细的思索起来,如此倒也可行,不过她的心肠手段都软了些,还得再配一个有身份的能镇得住场面的钦差大臣。
这人选,康熙心中倒是有了打算,只是,康熙又瞧了笑眯眯的玉格一眼,这事儿明明要她出主意出力气,最后功劳却归了钦差大臣,到底太委屈了她些。
玉格见康熙沉吟着没有立时说话,自个儿也把想法完善了一下,而后适时的露出些不好意思、又有那么点不怀好意的嘿嘿的笑声。
“回皇上的话,奴才以金缕记的名义去,还有一个好处呢。”
“哦?什么好处?”如今已经有了一个算是可行的法子,康熙的神色又轻松了些,见玉格笑成这般,不仅没有挑剔她的规矩,反而也带着笑极有耐心的问道。
“那个,回皇上的话,”玉格腮边盈着笑,两眼亮晶晶的道:“那个光给人饭吃,不给人活儿干,不好,得让他们自个儿干活换粮吃才好,如此就不是灾民,而是雇工了。”
“不过嘛,要寻一个能雇得起这么多灾民的商家不容易,但是金缕记行啊,在那处建个分厂,正好江浙的百姓大多都善织布和绣工,而且反正赈灾的粮食,咳,那个,不也是朝廷给的吗,而且。”
玉格摸了摸鼻子,视线心虚而飘忽起来,“那个金缕记不是咱们和蒙古王爷们一人一半的买卖吗,这招工的花费,这粮食,这都算是本钱吧,这本钱那蒙古王爷那边也得出一半是吧,啊,那个是吧。”
这是什么意思?坑蒙古王爷们的银子来赈灾?
这朝廷赈灾的花销,她这一倒腾,成了办厂的本钱,就这么分了一半给蒙古王爷们?
康熙先是听得愣住,而后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爽朗得直从屋内传到屋外,宫里宫外站着的侍卫、内侍、宫女,皆难掩讶色的朝殿内微微侧头,真是奇了,皇上的心情沉郁了好一阵了,江浙的灾情还没有半分好转,玉大人进去不过两刻钟,皇上就能龙心大悦至此?
真是奇了。
各人收敛了神色复又站好,只是心中各有计较。
而康熙笑过之后,越发觉得派一个钦差大臣,再让玉格以金缕记的名义过去是个极妥当可行的法子,如此赈灾和金缕记也能两全了。
康熙越看玉格越满意,越看越觉得他前头没有骂错,原先那些个赈灾的官员确实太过无能。
康熙越满意,就越舍不得委屈了她。
偏这事儿又要委屈着她才最好办。
“你的主意很好,朕要赏你,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康熙打算从别处补偿她。
能直接问出这话的话,也可见康熙心中的满意程度,以及对玉格的欣赏喜欢了。
但是这话兵不好回。
若是讨赏,康熙的喜怒变得快得很,心思又细,一个应对得不好,纵然他此时正高兴正喜欢不计较,但过后、但凡玉格有一丝不叫他不高兴的地方,今儿这事儿回想起来,就是她居功自傲的罪证。
但是说不敢、不讨赏,与她的人设又不符,扫了康熙此时的兴致不说,也埋下怀疑,更要紧的是,她确实有想要的赏。
玉格想了想,笑着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倒正有一件事儿想求皇上,皇上既然这么说,那奴才可就不客气了哈,那个都说却之不恭嘛,奴才对皇上的恭敬那可是不用说的,比什么黄河水长江水还要滔滔不绝呢。”
看着玉格腆着笑一副要狮子大开口的模样,康熙非但不觉得她贪婪讨厌,反而觉得十分讨喜有趣,当下哈哈笑着一抬手道:“你先说来朕听听。”
“!”玉格兴致勃勃中气十足的大声应道,而后利落的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康熙见状挑了挑眉,稍微调整了坐姿,对她要求的赏更生出了十分兴致,悠悠然端起盏茶,歪好身子,用余光瞥着她。
只见玉格跪在地上抬起头,一张脸笑得和花儿一般,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想要的赏就是、那个,嘿嘿,就是那个奴才往后要是犯了什么错,您罚的时候轻点儿罚就行。”
康熙先是一愣,而后一手捏着茶盖点着玉格,笑得肩膀抖动不停,“你真是、出息!你这还没开始做什么呢,就想着犯错了?你就知道你自个儿一定会犯错?既知道是错,知道朕要罚你,就好生规矩些不行么,你真是、出息!”
康熙边说边笑,笑得好一阵停不下来。
玉格缩着脖子嘿嘿笑着听了这一通教训,眼神透着明晃晃的心虚,一直赔笑却不应声。
康熙挑了挑眉稍,也觉出不对来了,瞥着她道:“怎么?你是已经有了要犯错的打算?这回是打算去青楼还是戏院?”
“嘿嘿嘿嘿,那个,回皇上的话,那个,”玉格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康熙的眉头挑得更高,稍微坐正了身子,好整以暇的笑道:“看来这回比去青楼戏院的事儿要大,你是已经做了,还是预备着朕允了,你就立马去做?”
“那个,”玉格眼神闪躲着,回话却极其实诚,“回皇上的话,还没做,想着等皇上允了,就、那个就去做。”
康熙笑着按了按眉心,“你真是、你是不是不犯错就皮痒痒?”
玉格嘿嘿的笑着,“回皇上的话,哪能呀,就是、就是。”
“行了,”康熙瞥着她道:“说吧,你打算犯个什么错,说来朕听听。”
“,”说到这个,玉格脸上又浮现出心虚,跪得乖乖巧巧的安分恭顺得很,“回皇上的话,那个奴才的姐姐,就是前头和那个进士、哦,如今已经是庶民的启科齐和离的姐姐,那个,奴才的姐姐吧,那个和民人那个,那个满汉不能通婚,但是吧,那个。”
康熙已经完全听明白了,板着脸轻轻的哼了一声,没什么怒意,玉格却立马停了话,哭丧着脸害怕胆怯起来。
康熙瞥着她又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规矩,哼,先把赈灾的事儿办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