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花完好无损。
是塑料花盆。
只是里面的水被泼出来了。
陈浩的短裤都湿了。
他看向钱文翠。
钱文翠举起双手, “不是我扔的,我没动。”
陈浩脸色难看,浑身一个颤栗,悚然道:“那……那是…谁?”
钱文翠张唇,本想回答他。
突然脖颈一寒, 像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 她喘不过气。
声音变成了刺耳的尖叫, “啊——”
沈青芋学着陈肆掐人脖子,冰凉的手指攀上钱文翠脖子。
她嫌弃,但是看到钱文翠害怕,就觉得开心。
陈浩犹豫着,一点一点靠近钱文翠。
沈青芋突然撒手,狠狠推了钱文翠一把。
其实,沈青芋也没用什么力。
是钱文翠浑身紧绷着,轻轻一推她就能自己被吓倒。
陈浩靠近,扶钱文翠。
胳膊刚挨到钱文翠的肩,就被一股力道推得摔在她身上。
钱文翠:“啊!你压死我了。”
陈浩:“我被踢了。”
陈兴野走出来。
从暗处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把陈浩吓得险些心脏骤停。
他瞳孔猛地放大,在看到是陈兴野后,松了口气。
两个人现在是草木皆兵,稍微一点动静都能把他们吓得不行。
茶几上的空啤酒瓶纷纷朝他们飞过来。
陈浩和钱文翠各自护着脑袋。
东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或者砸他们身上后再滚落。
动静不小。
陈肆也醒了,打开房门,看到这片乱象,忍不住皱了下眉。
视线从傻坐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移开,佯装无意扫过客厅。
而后,不闻不问。
沈青芋赶紧跑回卧室。
陈肆微微掀起眼皮,望向她。
她看上去还累得不行,扶着腰直喘气。
陈肆压下上扬的唇角,面无表情。
他怎么还醒了?
沈青芋目光闪烁,小心翼翼,坐在陈肆面前。
带着歉意地小声说:“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顿了顿,她补充,“门外,我是有意的。”
陈肆抬手关上房门,垂眸看她,“那我谢谢你?”
“谢倒不必了。”
沈青芋默默躺在床上,拉毯子盖上,连带着脑袋一并蒙住。
他不像是要谢她的样子。
她只是单纯看不下去,想给坏人一个教训罢了。
钱文翠和陈浩没睡,整晚在惶惶不安中。
“会不会是陈肆他妈显灵了?知道我们欺负陈肆,在警告我们。”
“胡说八道!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这种情况,我还怎么往好的想?我脚都被碎片划上了。”
钱文翠低头贴创可贴。
玻璃杯碎在地上时,碎片划过,她没来得及躲开。
陈浩黑沉着脸。
-
次日晚上,
沈青芋照旧在陈肆睡着后,偷偷溜出房间。
钱文翠和陈浩被接二连三的动静闹得睡不着。
心突突直跳,连房门都不敢出了。
外面是什么情况,有什么东西碎了坏了,压根不敢出来看。
陈兴野打算出来,被钱文翠拦住了。
再三叮嘱说是听到动静别出来,千万别去沾晦气。
一连几天,钱文翠和陈浩没睡好觉,不仅黑眼圈重,还头重脚轻。
简直痛不欲生。
终于,钱文翠忍无可忍,在陈肆回家后,当着他的面摆出一个火盆,和陈浩蹲在火盆前烧纸。
他们已经认定是陈肆因病去世的母亲闹出的动静。
嘴里念念有词。
想方设法,乞求原谅。
沈青芋看着他们慌乱,心中高兴,决定趁热打铁,再吓吓他们。
于是,当晚依旧有声响。
白天沈青芋犯瞌睡。
晚上在家里闹个不停。
过几天,她悄悄打开房门,打算再次偷偷往外溜。
谁料,后衣领却突然被陈肆拎住。
她猛然一惊。
陈肆不是睡着了吗?
怎么醒的这么是时候?
糟糕,他装睡!
“乖一点。”
陈肆清冽的声音自耳后传来,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呼出的温热气息轻轻扫过她脖颈,带起一片酥痒。
沈青芋缩了缩脖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拎小鸡一样给拎回去了。
-
房门被陈肆关严。
沈青芋乖乖坐在床边,冲他笑。
陈肆眼神里似有无奈,扯好床单,说:“别闹了,睡觉。”
沈青芋心不在焉地‘哦’了声。
看着她不情不愿,还有些生闷气的样子,陈肆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解释道:“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谢谢你,这几晚不睡觉,替我伸张正义。”
听到陈肆的话,沈青芋惊讶地看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
原来他一直知道啊。
知道她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兴风作浪’。
陈肆轻声道:“睡吧。”
他漆黑的眸子盈着笑。
沈青芋拉着毯子,躺床上,闭着眼,耳朵却恨不得竖起听旁边的动静。
可惜只能听见聒噪的蝉鸣。
一旁,陈肆没睡,目光始终落在沈青芋身上。
小姑娘巴掌脸,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安静漂亮。
没想到这么能闹腾。
还都是…为了他。
陈肆忽然想摸摸她的脑袋,手伸出在半空中晃了一圈,又收回来了。
算了,让她好好休息。
毕竟闹了这么多天,连个好觉都没睡成。
沈青芋睡意渐浓,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她耳畔说:“谢谢。”
声音又轻又柔,跟羽毛似的。
她想睁眼看看,却转瞬被制止。
见沈青芋眼睫轻颤,陈肆伸手,掌心覆在她眼上。
声音轻缓,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快睡。”
-
一连几天,天空阴沉沉。
下过几场大雨后,天气转寒。
一众穿着秋季校服的人群里,只有姚大乐还是短袖短裤。
盛湘偶然在校门口遇见他,主动叫住他。
上前问:“你不冷吗?”
秋风吹过,姚大乐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坚定摇头,斩钉截铁,“不冷,这种天气,我穿这个正好。”
盛湘冲他竖起大拇指,“你悠着点。”
终于,在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姚大乐没能抗住,一直擤鼻涕。
整间教室,除去同学打闹声,就是他制造的声音。
盛湘拿着粉嫩的保温杯去接水,途径窗外,看到姚大乐课桌上堆满卫生纸。
想了想,跑回教室。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件外套。
沈青芋占了陈肆的桌子,睡觉。
脑袋枕胳膊上,把胳膊枕麻了。
换个胳膊枕的时候,她抬起头,无意间看到站在教室前门的盛湘。
盛湘喊姚大乐,但她声音小,被淹没了。
沈青芋伸腿踢了下姚大乐的桌子,帮盛湘引起姚大乐的注意。
姚大乐本来在低头擤鼻涕。
突然桌子晃动,他不悦抬头,很凶地吼:“干嘛,谁他妈踢我桌子?”
见他暴躁,盛湘打退堂鼓。
但一想到姚大乐帮过自己,而且打架还很一般,就觉得,他其实也没那么凶。
她朝姚大乐使眼色。
成功把外套塞给姚大乐后,盛湘看了眼姚大乐桌面上的一堆卫生纸纸团,嫌弃,
“看吧,感冒了。”
“这不好吧。”姚大乐把外套往回推。
瞧他这扭捏的样子,就知道他准没想什么好的。
盛湘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哪里不好?我是为了感谢你上次在小吃店帮我出头。”
“噢噢。”姚大乐深感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忽然想起什么,问,“她们没再欺负你吧?”
盛湘摇头,“没有。张钰回家了,还有那个寸头,不是被打得很惨吗?”
说到这,姚大乐很是骄傲,扬了下眉,“我四哥打架很厉害的,你别看他平时好学生,其实是深藏不露。”
盛湘惊讶点头。
学霸会打架这事,她倒从没听沈青芋说过。
看他们在那儿聊得正欢,沈青芋凑过去听。
听到姚大乐差点把陈肆家里的事情抖搂出去,气得伸腿照着他屁股踢了一脚。
力道不重,足以给姚大乐警告。
姚大乐话声停住。
刚收回腿,衣领蓦地一紧,沈青芋深感不妙。
下一秒就被陈肆拎到他身后。
姚大乐怒而转身,看到身后站着陈肆后,怒气烟消云散。
他追着陈肆回教室,“四哥,你踢我干嘛?”
陈肆摊手:“不是我。”
-
路边树叶簌簌落下,铺了一地金黄。
沈青芋踩着叶子,跟在陈肆身后。
等车的时候,她逮着机会,问:“是去给我表弟做家教吗?”
“我打电话问过了,他现在不需要。”
陈肆偏头,对上沈青芋有些丧气的目光,摇了下头。
表弟的电话,是沈青芋给他的。
表弟需要家教,也是沈青芋告诉他的。
连表弟的事都记得,那她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陈肆刚想开口问,公交就来了。
沈青芋扯住他的袖子,去挤公交。
这次,沈青芋注意到,陈肆给的是两个人的钱。
他一直把她当同类。
和别人一样。
沈青芋抿唇笑了,浓浓的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这条线路的人不多,但没空位。
注意到她在笑,陈肆问:“笑什么?”
沈青芋摇头,故作镇定,“就是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那个女孩,重要
陈肆带沈青芋去了墓园。
这里静谧, 山青水绿。
上山的石阶旁开满了花。
无论再忙,陈肆还是会坚持每个月来墓园一趟。
他弯腰,给陈母送上鲜花后, 打扫墓前的尘土。
而后, 坐在墓前的空地上, 陪陈母说话。
陈肆声音很轻。
秋风萧瑟,风声险些盖住他的话。
“秋天到了。”
“陈浩还是那副样子。”
“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
他眉眼低垂着, 絮絮叨叨。
因为难过,脑子像生了锈似的。
前言不搭后语。
沈青芋下意识放轻呼吸。
她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可她不敢造次。
树木青黝, 墓园地势高, 较冷。
不知过了多久,陈肆才离开。
拾阶而下,沈青芋还在回头看,心里犯堵。
他明明过得不好。
一点都不好。
陈肆放慢脚步,瞥向路边被风吹的晃动的花瓣, 问:“怎么了?”
“这里, 以后也会是我的归宿吧。”
不是以后,兴许现在里面就有一个墓是她的。
沈青芋这样想着, 忽一回头,猝不及防对上陈肆沉沉的眼眸。
他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阴沉的天空慢慢浸染墨色。
风吹过林子,簌簌作响。
沉浸在墓园的静谧庄重里,沈青芋明显感觉到陈肆刚刚散去的悲伤复又回笼。
不知是在为谁。
-
时隔一周, 陈肆终于找到一份家教兼职。
辅导对象是一个六岁小男孩。
抵达他家时, 刚好七点。
小孩的父母都是商人。
令人意外的是, 他父母居然都在家。
小男孩坐在地上玩玩具,看到陈肆,拔腿跑过来,盯着他一直看。
妈妈晃了下他的小手,“怎么了?木木。”
木木奶声奶气地说:“这个哥哥好眼熟。”
沈青芋和陈肆俱是一愣。
木木小手摸着脑袋,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恍然,“我想起来了,在酒店我好像看到你了。”
木木一提,陈肆就自然而然想到那个酒店了。
他问:“是圣音酒店吗?”
他只在圣音酒店做过兼职。
木木点头。
女主人说:“当时,酒店有亲戚在那儿举办婚宴,我们木木受邀当个小花童。”
到了时间,话题戛然而止。
陈肆在女主人的带领下,和木木往书房走。
木木也是从那场火灾中死里逃生的。
原本,他父母是工作狂,经那件事后,决心享受生活,好好陪他。
木木的房间靠墙的一角摆了个画架。
半成品的画引起沈青芋的注意。
画上是个女孩。
挽起的发松散,发丝垂落在耳侧。
鼻梁秀挺,侧脸...和她很像。
过了一个小时,女主人来送了两杯温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