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温客行青色的衣衫都被血浸透了,透过被砍烂的衣服依稀可见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手扶着洞口的门帘,背着光,黄昏给他镀上了一层好看的光圈,美丽又脆弱。吓得正在乐呵呵看话本的周玉玉赶紧上前去扶他。
“这谁干的?!”她简直要气死了,把美少年伤的这么重,这是人干事?而且还是被她视作自己人并且喂养了这么久的温客行!生气!
“几个……小鬼而已……”温客行说完就脱力靠在周玉玉身上。当他将身体重量都倚靠过来,周玉玉才发现他是这么的瘦弱,轻的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她拦腰将他抱到榻上,打了盆水来,轻轻地把那些快要结痂的污血擦掉,细心将伤口都好好地包扎了起来。
“衣服你自己换一下,我先出去了。”搞定之后周玉玉收拾好剩下的伤药和绷带,站起来就准备走。
“谢谢……”身边传来一声轻微的细语,周玉玉转头去看,脆弱的少年嘴角轻轻勾起,眼底泛起微微的光芒,他好乖啊,好想揉!周玉玉忍不住伸出罪恶之爪,在他头上拍了拍。
“不客气啦。”手感真好。
“谷主从神医谷带回来的那位,也不怎么样嘛。还以为有多厉害,呸!”
“你知道什么!神医谷灭门,谷主为什么单留他一个活口?你就不会想想?”
“为什么?”
“那家伙生吃了他爹的骨肉!”
“咿……”
“你们说的是温客行吗?”一声冷清的女声在他们身后突然响起。
“啊!”那几个八卦鬼尖叫起来,人吓人吓死人啊姑娘!
“他身上的伤就是你们弄的?”周玉玉怀疑的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就这?就这几个小垃圾把她辛辛苦苦饲养的温客行伤成那样?
温客行,好像比她想象的还弱。
青崖山鬼众:“感觉有被冒犯到。”
自从上一次温客行重伤之后,周玉玉就严禁他在伤愈前出门,年纪轻轻地不爱惜自己身体怎么行。所以之后温客行想出去的一切苗头都被周玉玉掐死在摇篮里。
“玉玉姐,我伤真的好了。”怕她不信,温客行还原地转了一圈。这些天,他每一次想偷溜出去都被周玉玉拦下了,他反抗过,可是完全打不过啊。
“你去哪儿?我跟着你去吧。我来鬼谷这么久你也没带我好好逛过。”周玉玉低头假装失落地说道。
温客行懵了,鬼谷有什么好逛的?好玩的吗?
不管怎么样,周玉玉还是成功跟着温客行开启了鬼谷一日游。
第6章 夏日郊游
早晨的森林尤为清爽,空气还湿润着,露珠顺着翠绿的植物脉络缓缓滴下,鸟儿的鸣叫此起彼伏,走在里面十分惬意。
虽然在鬼谷生活了这么久,一直都是偏居一隅,从来不曾认真欣赏过这里的景色。第一天来的时候是傍晚,回忆起来总感觉是那么的鬼气森森,阴云密布,简直就是最吓人的恐怖密室。
想来人的心情也是会影响目光所及之风景的,有些时候并不是风景不美,而是当下真的没有心情去欣赏,就失去了发现美的机会。
“客行,闭上眼睛。”周玉玉侧头对身旁的温客行说。
“嗯??”温客行眼里是大大的不解,还眨了眨巴他大大的眼睛。
尽管不解,看她坚持的神色温客行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来,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地,慢慢地吐出来,吸气,呼气~”周玉玉耐心地指导他进行深呼吸,希望他可以放轻松一起感受身边的美景。
温客行做完一套吐纳之后,感觉人轻松了很多,“玉玉姐,这是什么功法吗?十分奏效,感觉疲惫一扫而空。”
“这是基础的吐纳法,并不是什么武功心法,庄子有云,‘吹嘘呼吸,吐故纳新,为寿而已矣。’意思就是吐出身体里的浊气,纳入大自然之清气,可以达到养生长寿的效果。”周玉玉认真注视着温客行的双眼向他解释,“能不能长寿我不清楚,放松身体是很不错的。”
“客行,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好像总是在逼迫自己快速成长,强大起来,可是你逼自己太紧,会不会太累呢?”周玉玉看着温客行的眼睛,嘴角漾开轻轻浅浅的微笑,认真的说道,“有些时候,停下脚步,来感受身边的美好事物也很不错吧?”
温客行一愣,看着眼前这个阳光、笑容迷人的姐姐,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以前父母尚在,他年少不识愁滋味,他喜欢斗蛐蛐放纸鸢,不喜练功就偷懒躲着,那些日子是那么的无忧快乐,可是,后来一切都被鬼谷谷主摧毁了,念及此他就恨,恨不得生剥了他!杀父之仇、杀母之仇!他一定要报!必以其之血肉祭拜他父母亡灵!
鬼谷的四年生活,让他快忘了自己也曾快乐过,为了活下来,他只能表现得有用,比别人更有用,更狠。以前父亲教导他练武,他觉得日子还长呢不急不急,后来他想学了,想要认真学习武功了,却已没了机会。
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刚开始是挨打,在挨打的时候努力记下他们的招数,慢慢地他会的越来越多,被他打趴下甚至打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手上沾满血的温客行在鬼谷也不是人人可欺的存在了。
周玉玉似乎有点不满温客行的失神,她伸手捏了捏温客行的脸,“想什么呢?今天我们就在外面野炊好吗?”
“玉玉姐,谢谢你。”她好像光,让身处黑暗沼泽的他忍不住想靠近,汲取温暖。
周玉玉跟温客行一起做了一个简易的陷阱准备逮一只兔子当午餐,以他两的身手徒手抓兔子本不是难事,可那样哪里有亲手做陷阱,等待兔子上钩,再去收获来的高兴呢?人生嘛,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尽情体验。这可是周玉玉的人生准则,所以她硬是撺掇着温客行用陷阱抓兔子。
一个时辰过去了,无事发生。这里的兔子不爱吃萝卜吗?周玉玉盯着陷阱内的白萝卜想。有点尴尬怎么办,刚才还信誓旦旦跟温客行说要做烤全兔给他吃,谁知道现在连个兔子影子都没看到。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周玉玉眼睛瞬间发亮,是兔兔吗?她赶紧伸手捂住温客行的口鼻,你暂时不要呼吸了,不要吓走我的兔子!周玉玉静心聆听周围的声音,锁定大概方位,回头去看,确是一只脑满肠肥的灰兔子,长得真好,可以吃了。
周玉玉指尖捏起一块石子就向那只兔子弹去,兔子卒。她放开温客行就兴冲冲地去将兔子捡了回来。还捧着兔子脸给温客行看,仿佛在说我们的午餐有着落啦。
温客行在线无语,所以我们在哪傻等了一个时辰是为了什么?
对此,周玉玉装作浑然不觉,率先提着兔子往小溪边走去,她掏出腰间的匕首,两三下就将兔子皮剥了,接着将内脏都处理干净,放上盐巴腌制了一会,就用棍子穿着烤。不到一刻钟,原生态的烤肉香味就散发了出来,周玉玉拿匕首在烤兔两面都划了几道,撒上盐巴,使其更入味。
没有多余的调味,幸而这原汁原味的烤兔经过周玉玉的细心烹饪,味道也还不错,最后还得到了来自温客行的赞美。
饭后,周玉玉又拉着温客行去捉鱼,掏鸟蛋,听夏日的蝉鸣。
“好久没有玩的这么开心了。”周玉玉躺在草地上,看着温客行笑道。
“是啊,今天真尽兴。”他很久都不曾这么放松过了。
“晚上回去熬鱼汤喝,明天给你煮鸟蛋吃。”周玉玉在温客行旁边唠唠叨叨,“以前师父总嫌我做的饭菜不好吃,他肯定没想到我的厨艺还会得到你的肯定,哼!”突然很想师父,希望他老人家一切都好。
“玉玉姐的师父一定对你很好吧。”温客行看她一副怀念的模样,说道。
“嗯,很好。”周玉玉点头,“我是个孤儿,幸而被师父捡到,他教我做人还传我武艺,如果没有他,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流浪呢,师父是我最重要的人。”
“不说这些了。”太阳都落山了,晚霞将天际染成好看的红色,真是美丽的黄昏。周玉玉起身,回首去拉温客行。“客行,我们回家吧。”
他们静静的走在林间的小道上,周玉玉这一天玩的太累懒得说话,温客行则是在脑内回味今天的趣事,再将其细细封存。
不料却在半道上碰到了个白面书生,一身白衣,人长的也人模人样,那一双眼睛却淫邪地上下打量着周玉玉。
周玉玉见他如此,二话不说,提剑就上,眼神那么脏能是什么好人,打了再说。
她剑尖直冲对方眉心而去,端的是不留情面。对面那人旋身往旁一跃,展开手中折扇正待说话,周玉玉下一招就攻向他下盘,她剑招快如闪电,刹那间就到他眼前,那人心内一惊,鬼谷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煞神?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应战。
几个回合下来,周玉玉发现此人武功招数一般,一身轻功却可圈可点,比如现在,他嗖的一声,人就不见了,周玉玉原地不动,聆耳细听,忽而,身后传来一阵风声,她装作不觉,手中的剑却蓄势待发。
“玉玉姐,小心!”这人温客行是识得的,乃鬼谷十大恶鬼之一,以好色和轻功卓绝闻名。温客行见急色鬼从背后攻向周玉玉,赶紧出声提醒,他施展轻功就上前去为周玉玉挡住这一击。可他内力差急色鬼太多,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口散到四肢百骸,温客行眉头紧锁,痛苦地哼了一声。
周玉玉回头看见此番景象,眼睛一涩,举剑攻向急色鬼,招招皆是杀招。周玉玉的剑越来越快,逼人的剑气将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肃杀,被剑气笼罩的急色鬼更是苦不堪言,他已闪避不得了。周玉玉的剑锋直插他胸口,抽出来又砍向他的手臂、小腿……刹那间只见急色鬼一身白衣已被染成血衣。
周玉玉扔下一句“滚吧!”就连忙去瞧地上的温客行,他煞白的小脸上冒着冷汗,周玉玉心疼地拨开被汗水沾湿粘在他脸上的头发,她俯身抱起他,“姐姐带你回家。”
第7章 山中无岁月
山中无岁月,混沌不知年。
在那红枫满枝头的老枫树枝干上,有个少女正在假寐,她身穿红色衣裙,头发以同色发带束着,腰间佩带着一把一看就不是凡品的宝剑,除此之外,再无半点装饰。她背倚树的主枝,左脚搭在树枝上,右脚正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意晃着。
从远处看,倒真像个天真烂漫的仙女,哪里有半分魔教妖女的样子,想起那些恶鬼给她取的什么“红衣魔女”的称号,温客行不禁失笑。
“师父,又在这偷闲呢。”温客行纵身一跃到她身边坐下,轻声说道。
“嗯,左右无事。”周玉玉眼睛也不睁开,继续假寐。
那年,温客行为周玉玉挡下急色鬼那一击,受了很重的内伤,将养了数天还不见好,周玉玉不通医术,急得转圈,又求救无门,暗恨自己当时没有杀了急色鬼。
后来她灵光一闪,想起自己超强的自愈能力,就试着将血混入白粥内喂给温客行,没想到真的奏效,温客行慢慢好了起来。
在温客行身子骨好全之后,周玉玉问他愿不愿意拜她为师,她师承越女剑法,可以说是至高武学,拜她为师,她必倾囊相授。
温客行哪有不肯,他巴不得有人教导他武功,早日为父母报仇。当即就跪在地上,拜了一拜,喊道“师父!”
现在已八年过去,越女剑法七十二招,她早已悉数教给了温客行。这温客行天分很高,学剑招很快,但对于剑道的心却不诚,对于剑法的悟性不及周玉玉一半,周玉玉也说过他,“你明明根骨很好,越女剑的威力却始终只能发挥十之七八,你不觉得可惜吗?”
真真是恨铁不成钢,练武一道温客行这厮花心的很,看见什么都想学,偏生他一看就会,学的东西繁杂无比,周玉玉与他过招随时都能体验到新招,真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不想他了,徒弟就是讨债鬼。
旁边的温客行突然轻扯住周玉玉的衣袖,“师父,你觉得我疯吗?”他貌似有些紧张,声音竟带有一丝颤音。
周玉玉睁眼看过去,她的乖徒儿正睁着他那可爱的狗狗眼注视着她,眼里脆弱的很,他想要什么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疯?你要是疯了我怎么办?谁给我养老送终呀?”周玉玉伸出手覆上他的脸,轻轻抚上他的眼角,“阿行,别怕,师父会一直陪着你的。”
时值秋日,一阵秋风吹过,吹落了好多枫叶,温客行看见一片枫叶在空中打着转,像跳着舞一般顽皮地贴在了他师父如美玉的脸颊上,“噗~”他不禁笑出声,伸手替她将枫叶拿了下来,捏在手里把玩。
“臭小子。”周玉玉佯装生气骂他,原本放在他脸上的手移至他头顶,重重一拍。
“哎哟~师父不疼我了,定是在外面有了别的乖徒儿了!”温客行捂着头控诉,说是控诉不如说是撒娇。
这人越长大越爱撒娇也不知是为何,分明初识那会还是一副成熟稳重的小大人样子。
无奈。却也无法,谁让这是她上天入地仅此一枚的徒弟呢,只能宠着呗。周玉玉将他的头掰过来靠在她肩上,“乖,陪我安静坐会。”
“好。”温客行在周玉玉肩上阖上双眼,跟她一起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鬼谷向来弱肉强食,老谷主年事已高,底下的恶鬼自然蠢蠢欲动,昨夜,就有人毒害了老谷主,鬼谷乱成一片,温客行顺势而起,活剥了老谷主的皮,震慑四方,当上了鬼谷谷主。
想必他听到了底下的谣言吧,来问她,他疯不疯?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的阿行呀,师父知道你曾经的一切之后,只会心疼你。
“玉姐姐!温哥哥!快下来,回去吃饭啦!”是阿湘啊。阿湘是温客行在外面捡回来的孩子。
名字还是温客行取的,顾湘,故乡,很美的名字。
捡回来的时候还不到一岁,那白白胖胖的娃娃周玉玉抱在手里怕摔了,很是手足无措了一番。她从来没有养过小孩,温客行也是,老天保佑,阿湘还算是平安长大了。
“好,这就下来。”周玉玉牵起温客行就从树上跃了下去。
牵起阿湘的小手,俯身捏了捏她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走,我们回家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