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向他力陈一起锻炼的好处,滔滔不绝,小嘴叭叭的。
而刚从战场上下来才休息了一宿的皇太极:
“……”
真的不用,且不说这套动作到底有多么神奇,他在战场上的活动量应该是够了。
说到应该增添时间锻炼,平安拼命的往在学堂增设体育课的方向引导,
“阿玛,终日在学堂里坐着,我觉得都快不会走路了。”
你儿子缺乏锻炼,都跑不快了。
辰时半上学,午时刚到便歇,下午也只上一个半时辰,哪里就时间久了?
这话中的意思太过明显,皇太极轻笑一声,顺手撸了一把他的圆脑壳,
“你哥哥们都有骑射课程,每隔一日的下午便是,你年纪还小,再过两年便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学射箭骑马了,到时候你别嫌苦累才好。”
大意了,
平安原本一直以为隔天几位哥哥就会缺课,是因为他们还有其他的夫子要教授难度更深的课程,原来是在背着自己上体育课!
皇太极停顿一瞬,目光意味深长的在平安脸上点过,又接着道,
“不过我倒觉得,以你逃学狂奔出宫的速度,这点苦累应该不在话下。”
平安:???
是谁出卖他?
额尔赫还是范文程?
他立刻上前一步,仰起脸露出灿烂笑容,
“阿玛我突然觉得有点饿了,不如我们还是去用早膳吧?”
皇太极脸上浮现一点更明显的笑意,故意道,
“去宫外吃馄饨?”
平安:“……”
救命!监控拆一下!
平安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快蹦出来了,连他们出宫去吃馄饨都知道,那么皇太极对他的一切所作应该都了如指掌,那他和王意的交易岂不是更……
他紧张的等待着可能到来的狂风暴雨,皇太极却并没有就这些问题责怪他,甚至连询问也没有,只是道,
“如今你年龄还小,宫外危险重重,若一定要出宫去玩,好歹多带些人手。”
他虽然在暗处安排了人保护,但难免哪一日会有疏漏,丧心病狂者才不会怜弱爱幼,还是从小便让八阿哥培养起自我保护的意识为好。
“行了,”
皇太极大手又呼噜一下他的圆脑壳,小孩子发顶柔软,十分好摸,
“自己去洗手,咱们一起去用早膳,待会儿阿玛送你去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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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赖于皇太极的故意放纵,范文程的尽心尽力,平安在奔向农业进步改变民众生活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当然,是理论性的。
王意两个月前答应他的番薯,至今连片叶子都还没见着,更别提被明朝上层当作稀罕的番邦贡品垄断的土豆,和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玉米了。
闲暇无事的时候,他把脑海中能记起来的现代所有改善民生的举措,都编造到那些并不存在的书里,分别问过了范文程和皇太极。
来了一招移花接木,偷梁换柱,互相都称作是对方的意思,再结合他们的看法做些修改,两边传话,十分刺激。
至于要不要领悟过来,对施政举措做一些调整,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平安无辜耸肩,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个奉献出课余时间,为阿玛和先生两面传话的传声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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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倏忽而过,关外寒冷,平安早早的穿上了棉衣,到了十月,更是已经到把自己裹成了个棉花球的程度。
而这个时候,皇太极却突然宣布,今年要冬狩。
大冷的天,已经下了不知多少场雪,大雪将枝叶房屋漫得一片白,平安揣着放着炭火的小手炉,站在关雎宫的窗前看雪。
他扭头看向正在帮自己收拾行李的苏雅,
“……真的要去吗?”
比起大冷的天去室外跑马,他发现他宁愿抱着小手炉坐在书房读书,好歹不冻手。
往常年大军班师回朝时间比较晚,回来便过年了,难得今年诸位贝勒同时在朝,又连逢喜事。
四月里得了明朝两位降将,并甲兵舟船、火器大炮若干,年中向南用兵大胜,上个月还收到了尚可喜有意来归的消息。
诸般好事接踵而至,皇太极一高兴,便决定十月草原冬狩,与宗亲贝勒和蒙古王公们同聚庆典。
出发当日风雪停歇,是个难得的晴天,只不过天气还冷着,树尖都挂着白霜,天空不时传来几声悠远的鹰唳。
平安揣着火红色的狐皮护手,脖子上缠着水貂毛围脖,再给自己裹上一层厚厚的毛毯子,整个人都缩在暖融融的马车里,坚决不肯下去。
布木布泰如今已经显了怀,在冬日厚重的棉衣下拱起的弧度还不算太明显,这样冷的天自然是也在马车上没有下来,海兰珠正陪着她。
故而马车里只有平安和侍女苏雅,两人呆着,终究有些无趣,便将马车窗户的帘子掀起了一点小小的缝隙,听见马蹄声靠近,便立刻抬头望去。
先路过的是大贝勒代善,代善贝勒年纪渐长,只不过并不服老,仍和一众年轻贝勒们共同骑马,身上裹着一件毛氅,身材都比旁人臃肿些。
济尔哈朗和岳穿的也不少,催马前行,走得很急。
然后阿济格与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相继路过马车,则一个比一个捂得严实,颇有几分滑稽。
前方不
知发生了何事,毛球一个接一个的路过,平安从窗户处伸出头,叫住了最末的豪格,
“大哥等等,怎么你们突然都要到前面去了?”
豪格其实心里十分不喜这个弟弟,平安出身高贵,又颇得父汗欢心,日后必定是跟他争夺皇位的有利人选。
满盛京谁不知道,皇太极喜欢海兰珠,连她生的儿子也爱屋及乌,诏书中极尽溢美之词,恨不得立刻就将平安立为太子。
但他已经是个出宫开府,也有了自己长子的大人了,自然不可能像小孩子一样,随便将平安的话置之不理,给旁人留下话柄。
所以豪格勒住马,让骏马和马车速度一样,停在平安身旁,
“父汗方才猎了一头鹿,几位叔伯听见了消息,生怕在冬狩中丢了面子,也要开始比试。”
久在马车里坐着也有些无聊,平安想也不想,朝着豪格伸出手去,
“大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前面看看,我还没见过大哥拉弓射箭的英姿呢。”
豪格:“当然。”
等再回过神来,豪格已经挽弓拉箭射中了一只肥兔子,递给旁边跟随的侍卫,让他们带回去中午加餐。
怀中适时响起掌声,豪格低头一瞧,顿时又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自己当时可能是被平安那一句英姿灌了迷魂汤,当下便把人抱了过来,一直走到队伍最前,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了。
这兄友弟恭的样子叫他们日后交恶都再也没有理由。
没察觉到身后豪格的心思,平安正趁着现在难得的机会,打量在场的所有人。
天气寒冷,所有人都穿上了最厚的衣裳,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个球,挽弓射箭都放不开手脚,唯有皇太极泰然自若。
他只穿着一身轻薄单衣,手就露在凛凛寒风之中,似乎一点也不怕冷,锐利的目光锁定林间的猎物,箭无虚发,随着箭矢的破空声,隐匿在枝叶后的猎物应声而倒。
平安顿时肃然起敬,
真男人不畏严寒,他爹好厉害!
自发热基因遗传我一点,谢谢!
第53章
如今再找补遗传基因已经来不及了, 跟着豪格又有点影响大哥打猎的效率,平安决定还是缩回马车里裹紧他的小被子。
多铎这人是有点刺头在身上的,之前跟皇太极不对付也就罢了, 跟和他同龄的豪格也不太对付,骑马过来在他们身边绕了三回了, 狠狠嘲笑了一番豪格那可怜的战果。
豪格有什么办法呢,他前面带着平安, 因为是第一次带着个这么大岁数的崽, 束手束脚的,根本不敢骑快了, 就这几只兔子都是侥幸得来的。
这时候的冬狩并没有后世木兰秋A的场面宏大,事前准备则更是根本没有, 皇太极心血来潮, 与诸位宗亲贝勒一拍即合,场地就选定在茫茫草原。
行到何处便猎到何处, 虽然酣畅淋漓十分痛快,但毕竟是有些条件艰苦, 平安甚至是这次跟随出猎中年纪最小的孩子。
天色渐晚, 车队就地驻扎, 随行的兵士从后面的马车上拿出帐篷, 就地取材,开始安营扎寨。
皇太极和诸位打猎到兴头上的宗亲贝勒们还没有回来, 茫茫雪原在雪光与月光照应下甚至还很明亮,能隐隐看见他们在远处奔马射箭的身影,马蹄飒踏, 惊落一树陈雪。
营地中已经升起了暖融融的篝火, 平安坐在火堆旁边, 拿手攥拢了一个雪球。
既然是冬狩,若真的不能出去跟着一起骑马打猎,那留在营地确实也是有些无聊的,年龄相仿的孩子都没有跟来,没人陪他打雪仗,年纪稍大些的也都骑着匹马,跟在打猎的队伍后面晃悠。
万一侥幸射中了猎物,便是又是一条年少精通骑射,可以拿出来吹嘘的资本。
皇太极他们人虽然没回来,但一路上猎到的猎物一直在源源不断的送回来,伙头军架锅燃柴,根据猎物的不同,分出了不同的做法。
兔子和黄羊自然是烤着吃了,狍子便加些调料来炖,随着火舌噬舔上丰沛肥美的油脂,煮肉的铁锅沸腾,香味顿时飘散开来。
缕缕烤肉的香气钻入鼻端,平安抬头看看帐篷,再瞧一眼忙得热火朝天的众人,恍惚有了一种野营的感觉。
皇太极带了女眷,其他的宗亲贝勒们也不好意思不带,便也都带着各自府上的福晋,做饭烤肉当然不用她们亲自动手,但几人凑在一起聊天说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男人们出去打猎了,诸位福晋也大显身手,拿着送回来的猎物随手放在面前的火堆上炙烤,好像在比着谁帐篷前烤肉的味道最香。
平安被海兰珠分了一只兔子,让他看着在火上炙烤的火候,不时给它翻个面。
旁边搭起的架子上则摆着几块他们带出来的奶糕,被火一烤,奶味和麦香混在肉香中飘散出来,奶糕外层烤得微硬发黄,掰开来内里还是热乎软绵的,冒着轻微的白色热气。
食物的味道逐渐飘散开来,各帐篷前的野物也到了火候,在平安正在和布木布泰姨母分食第三块奶糕的时候,远处火把明亮,马蹄声逐渐靠近,尽兴打猎的人们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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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盛京
皇太极率众出猎,整个盛京的宗室们几乎倾巢而出,整座城池似乎都一下子空落下来。
清宁宫内一片寂静,苏日娜捧着装了炭火的手炉走进来,
“天冷,格格拿着暖暖手吧。”
接过手炉,一股呛人的烟味也随之窜进鼻腔,哲哲咳了两声,皱起了眉。
不待哲哲开口询问,苏日娜帮她轻轻顺着背,解释道,
“这是次一等的黑炭,烧起来有些不好闻的味道,委屈格格了,内务府说今年寒冷,各宫炭火烧得旺,消耗得格外快些,银骨炭的份例都是和往常年一样的,实在是没有再多的了,正在叫他们开窑烧着,叫咱们先
用黑炭凑合一下。”
苏日娜边说边看着哲哲的脸色,
“您吩咐把咱们宫里炭火都先给了两位小格格,现下实在是没有多的了。”
就是这样省着用,炭筐也见了底。
马喀塔现在住在阿哥所,整个清宁宫里只有自己和两位格格三位主子,才到月中,炭火就已经不够了,那之后的半个月还要怎么熬下去?
将手炉往床上的矮桌上一墩,哲哲变了脸色,冷笑道,
“大汗虽然令我闭宫休养,但我如今尚且还是国君福晋,内务府的人便这样笃定,我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吗!”
“不是的,”
自从科尔沁回来被大汗勒令闭宫修养之后,哲哲的脾气就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苏日娜慌忙解释道,
“格格误会了,我去问了其他宫里的人,今年所有宫的份例都说不够,内务府也没多的给她们,不单是咱们……”
哲哲打断她,不知对于这番解释是信了还是没信,
“叫他们把别的宫里的份例匀些过来,反正不能短了两位格格,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
说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如今失了势,他们自然不上心。”
哲哲虽然不喜欢这呛人的烟味,只不过天寒地冻,清宁宫里又冷清,也顾不得了,只得再将桌上的手炉拿过来揣在怀里。
烟熏味实在是呛人又难闻,她厌恶的皱起眉,看见站着没动的苏日娜,哲哲声音一厉,
“你还不快去?”
“是,奴才这就去。”
慌忙答应了行礼后退出来,苏日娜担忧的望着殿中独自一人不许旁人伺候的哲哲。
她知道哲哲其实只是心里不痛快,并不是对她不好,平日里主仆二人抱团取暖时,哲哲常说拖累了自己。
不许人伺候是因为不确定大汗的眼线到底在哪里,哲哲现在唯有自己从科尔沁带来的苏日娜一人可以信任。
不过现下,她只得冒着严寒再去内务府。
内务府总管虽然为人圆滑到甚至有些油滑的份上,但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克扣份例这种事还是不会做的,拜高踩低更是不会做在明面上落人口实。
苏日娜有些无奈,跟总管巴彦转达了哲哲的话,她也知道这样有些强人所难,天气寒冷,各宫里都要烧炭取暖,哪里还有的多余的炭火能余出来。
巴彦语气为难,
“您就别难为我了,今年天气寒冷,各宫都缺炭,我已经派人加急去烧了,”
他向苏日娜保证,
“最多十天,新的炭就能送进宫来了,到时候我第一个叫他们给清宁宫送。”
“可是如今我们福晋宫里都没有银丝碳用了,黑炭呛人,福晋又在病中,怎么受得住?”
哲哲养病就是个幌子,刺杀的伤早已好了,不过现在拿出来用倒也是个合适的理由。
苏日娜虽然明知匀了别宫份例的可能性不大,但她四下乱看,还真让她找到了些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