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赫巡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
就是现在,只要她现在开口大声呼喊,赫巡根本带不走她,她仍旧能回她的明家,等待着走上那个自己曾梦寐以求的位置。
但她忽然觉得好累。
这样的疲惫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持续,他们所有人都不懂。
这段时间,她总觉自己好像身处万刃高空,脚下虚浮,身边空无一物。
而恐惧,迷茫,自厌与试图放弃总是无时无刻的折磨着她。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必须要做一个清晰且坚定的人,认准一件事就永不放手这个观念,根深蒂固于她的骨血之内。
环境对女子的容忍度太低,她们身体娇弱,不受教育,无法入仕途,从商亦会万分艰难,所有的价值都是将自己变成男人喜爱的模样,跟他恩爱,然后等待他的垂怜。
哪怕是沈韫初之流,都为了自由抛却所有,而她甚至还不如沈韫初,所以她面目卑鄙,她的每一步都要仔细琢磨再三权衡,从而不让自己后悔。
她一直都在做她理智上认为是对的的事。
但是现在她听着赫巡的心跳,她知道自己仍旧目标坚定。
但她并不快乐。
她开始找不到这所谓坚定的意义。
所以至少在此时,她不想再去坚持,而是低声说了一句:“好。”
作者有话说: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大喇叭说以下几点)
1.别再吵架,女主不对,合理批评不要辱骂
2.观点不同而已,不要脏话攻击其他读者
3.he he he必然是he
4.结局是双向奔赴(至少我认为是),女主有她的成长环境,懂爱很难动心很难感性很难,但正因如此,她的爱会比男主沉重。
5.主角都是小宝贝,不要贬低任何一方。
6.上章有部分修改,添加女主心理活动,可看可不看
第98章 破冰
她的声音太弱, 消散在风声里,赫巡未曾听见。
下一轮凛冬将至, 上京城内干燥且寒冷, 迎面吹来的寒风犹如刀刃,她抱紧赫巡的脖颈,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
人是真的很奇怪。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赫巡, 也知道赫巡一定恨她,也许他甚至想要杀了她, 可纵然如此, 她依旧不想对他退避三舍, 依旧认为赫巡身旁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哪怕时至今日,她有了自己的家族,增长了见识, 开始融入这个城市时, 她仍如同初来时那般, 认为有赫巡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归宿。
她被赫巡动作不算温柔的带上了马, 中途她也艰难开口对赫巡说过几句话, 但是赫巡都没理她。
她因为嗓子又不太舒服,也不再吭声。
骏马疾驰,鬓发被风扬起,深夜的寒风几乎无孔不入,她只觉自己如同没穿衣服一般。冷气灌入口鼻,她迫不得已的张唇呼吸,然而冷风灌入嗓子, 让她更难受了。
原先就有些头疼, 这样被风直直的吹着, 她只觉得自己头皮都麻木了。
她微微侧脸, 让自己紧靠着赫巡,企图从他身上获得一些温暖。
好几次她都想开口让他慢一点,但临开口,她又咽了下去。
这个半个时辰在身体上尤为煎熬,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她能感受到赫巡揽住她腰的手臂,很紧,也很用力。
那是生命存在的力量。
让她很安心。
赫巡带她停在了一处极大的私苑前,然后他带她下马,将缰绳随意丢给早早就侯在苑前的小厮。
云楚望了眼四周,她没见过这处地方,方才也没太注意方向,但她猜测应该还未曾出城,只是这里私密性比较好。
她心中诸多疑问,但暂时都没有找到机会问他。
她紧紧跟在赫巡身后,进院时,她才注意到这里比她想象中要大的多。
“殿下。”
是雪安的声音。
云楚有几分诧异,她看了过去,只见许久未见的雪安手中拿着件鹤氅,言辞关切道:“您回来了。”
赫巡嗯了一声,他并未接过雪安手里的衣裳,而是道:“迁干净了吗。”
雪安道:“回禀殿下,已经干净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赫巡身后的云楚,并不带什么感情。
但兴许是云楚自己心虚,她还是敏锐的从这样的目光里感受到了提防与冷淡。
赫巡道:“继续。”
雪安这才道:“如今皇宫明面上已经没有东宫的人了。”
赫巡脚步不停,云楚只能在他身后跟着他,赫巡和雪安说的东西她并没有刻意去听。
直到穿过回廊,从内院走出的敛声恭敬的叫了一声殿下。
他的身侧还跟着几名云楚并不识得的生面孔。
他们都未曾看云楚一眼。
赫巡同雪安道:“先随便给她安排个房间。”
雪安躬身,道:“是,殿下。”
云楚心中不愿,她拉住了赫巡的衣袖,低声道:“我不能跟你住一起吗?”
赫巡原本要走,闻声停住脚步,回眸看她。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云楚身上,云楚猜测他们心中大约都是看不起她的,但她不想管,她只是小心又期待的望着赫巡。
企图他能说一句“好”
他们并未僵持太久,赫巡抽出自己衣袖,甚至目光未曾在她身上多留一瞬,而是微微蹙眉,同雪安吩咐:“带她下去。”
雪安应声。
赫巡阔步离开,他走在最前面,一行人跟在他身后,让云楚连他的背影都看不清楚。
她的手还僵立在半空。
雪安静静立于她身侧,出声道:“云姑娘,走吧。”
云楚慢吞吞的收回自己的手,雪安规矩的站在一旁,然后道:“请随奴婢来。”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雪安也并未出声催促,大概是不想跟她这样的人多做交流。
隔了一会,她轻声问:“你知道他受伤了吗?”
雪安未曾想云楚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片刻后才道:“奴婢知晓的并不多,云姑娘若是好奇,可以直接问殿下。”
这就是不愿同她说的意思了。
云楚转身,慢吞吞的跟着雪安,她像是并未发现雪安的疏远,道:“可他现在不想跟我说话。”
雪安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带路。
他未曾回答云楚的话,亦不知该怎样回答。
“那他这段时间很忙吗?”
雪安仍旧是那句话:“奴婢不知。”
云楚道:“我不会去告密的,你放心。”
雪安却仍旧摇头:“奴婢真的不知,还请姑娘莫要为难奴婢。”
云楚一时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了。
雪安带她走了约莫有半刻钟,才抵达一处厢房,云楚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有几分偏僻,她又问雪安:“这个地方离他住的地方远吗?”
雪安道:“庄子不大,相隔都不远。”
又是一句说了就像是没说的话。
云楚哦了一声,她走进房间,房间内有一股久不居人的味道,雪安解释道:“这处庄子的确是很久未曾住人了,每一间都是如此。”
云楚当然不会嫌弃,她连柴房都住过,这又算得什么。
雪安替她燃起了灯,摇晃的烛光使得房间陈设渐渐清晰,云楚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得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看见赫巡。
雪安道:“姑娘,若是没什么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云楚嗯了一声,然后道:“你走吧。”
她想了想,又不太抱希望的问了一句:“殿下他一定没事吧。”
雪安身形一顿,道:“奴婢不太清楚。”
这个回答云楚并不觉得意外,自然也不会失望,她不再出声。
而就在雪安踏出房门时,他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云楚。
雪安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赫巡身侧,赫巡是他的主子,是他这辈子都不会背叛的人,他相信殿下,所以他自然而然的相信被殿下所爱的女人。
而云楚又恰恰有一副极为讨人喜欢的外表。
她的容貌可以称作举世无双,但她的美毫无攻击性,她柔软可爱,嗓音软甜,轻易就能博得大多数人的喜欢。
时至今日,他仍旧不想用配与不配来形容殿下与云姑娘。
纵然殿下在他心中无与伦比,但云姑娘本身其实也优于大部分人,他无法评判,亦没有资格评判。
他只是觉得殿下本不必如此。
当爱已经成为一种折磨的时候,他不明白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意义。
“云姑娘,你先好好休息吧。”
“殿下他的确身体不如以前,这几日也会比较忙,若有怠慢,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他无法置喙。
但他相信殿下,倘若殿下仍旧执着于云姑娘,那就说明云姑娘本身,是值得被原谅的。
雪安走后,房内便只剩云楚一人。
她静静的靠在窗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烛台。
烛火晃动,印出少女带着笑意的,温软的脸庞。
她不在意包括赫巡在内的别人的冷脸,她只是纯粹的开心于他还活着这件事。
*
翌日清晨,云楚醒的很早。
她有些不太舒服,但她并未在意,有下人送来早膳,里头有一道雪梨半夏银耳羹。
用过早膳,她老老实实的坐在房间里等他,可直到下午,赫巡都未曾出现。
她心中有几分烦躁,便要出去寻他,她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门被反锁了。
然后她才终于清晰的认识到,眼下的情形并非是她正与赫巡吵架,而是她作为赫宴的未婚妻,正在被赫巡软禁。
她跟赫巡之间,已经不同于以往了。
但这也没关系。
她无法接受自己就只是待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所以她开始不停的请求守在门外的人,让他们去告诉赫巡她想见他。
然而数个时辰过去了,都未有回音。
直到亥时初,房门才被缓缓打开。
是有人来给她送晚膳。
她心中烦闷,觉得自己今日非要见到赫巡不可,所以非常不客气的闹了半天,这才有下人带她出去。
走了约莫有大半刻钟才到地方。
一点也不近,她心想。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不再试图跟这些丫鬟们说话,谁让她们总是敷衍自己。
她跟着走进去,不自觉的放轻脚步,然而她率先闻到的,是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还没等她多想,迎面就走来一位脚步匆匆女子,她身着鹅黄色的纱裙,有一双好看的杏眼,看着年岁不大,同云楚差不了多少。
她率先顿住步子,不加掩饰的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眼云楚,然后歪着脑袋蹙眉道:“你是谁?”
云楚心中记挂赫巡,分不出心思来应付这人,她道:“让开。”
女子一愣,然后叉着腰站在云楚面前,面色有点凶:“凭什么,我就不让开。”
她指着云楚:“你要进去找殿下?谁准你进去的?”
云楚压下心中的不耐,尽量和缓声音道:“是他准我进去的,你不是要出去吗,请吧。”
女子更不满了,她道:“不可能,我都没有见过你!你怎么对我这个态度?你信不信我让殿下罚你!”
云楚的耐心终于耗尽,她不想搭理她,直接就上手想要推开她。
就在这时,赫巡微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栀衣,让她进来。”
栀衣错开身子,对着云楚哼了一声。
云楚迈步走进去,然后走到暖阁之内,在看见赫巡时顿住脚步。
他身上只着一件有些松垮的墨色单衣,身侧有一名两鬓发白的看者,在看见她时声音顿住。
赫巡抬眼看她,随手拿起外衫披在身上,道:“说吧,什么事。”
云楚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有一点想问刚才那个叫栀衣的女人是谁,为什么她能进来。
但她更多的,其实还是关心他的身体。
她又上前两步,然后站在赫巡的面前,毫不顾忌的拉住了他的手,她说不出让他别生气了这几个字,只能说一句:“哥哥,别不理我。”
赫巡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云楚这次抓的很紧。
“你记不住吗,我让你别再这样叫我。”
云楚不肯,她向来不太讲理:“凭什么?”
“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她的手开始缓缓上移,但她又不敢用力,“这里好大一股药味,你一定是受伤了。”
“我都听说了,你的伤很重,你叫我看看吧。”
赫巡嗤笑一声,目光冰冷:“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假惺惺的态度。”
他的话云楚不太爱听,小脸稍垮了垮。可她又不能把赫巡的嘴堵上,心里就算不开心也只能受着。
她装着没听见,道:“不让看就算了。”
赫巡道:“装不下去了?”
“我没有装。”
“你嘴里也能有实话。”
云楚在心中非常委屈的哼了一声,可是她又不占理,毕竟如果她是赫巡,她都不会给玩弄欺骗自己的人站在她面前的机会。
心虚归心虚,她又忍不住道:“还有功夫骂我,肯定伤的不重,白担心了。”
话音才落,她的手就摸到一处异物。
是缠在他手臂上的纱布。
她有些惊慌的抬眼,正好对上男人沉沉的目光。
赫巡抽出了手臂,同她拉开了距离。
他对一旁站的的太夫道:“你先出去吧。”
“是。”
房内遂而只剩云楚与赫巡两人,赫巡垂眸慢条斯理的系上革带,云楚掐紧自己的掌心,又开始觉得难过起来。